“你还是想想,等会做什么造型吧。”
木下女士一边吩咐司机加快速度,一边在一旁懒洋洋地翻阅着杂志,并不理会女儿的牢骚。
木下绮罗有点自暴自弃地摊在皮质车座上。
“我没上台走过秀啊啊啊啊啊!”
“……不需要你走地多么高大上,别给我摔倒就行。”
木下女士笑眯眯地威胁。
女人脸上带着些调侃,
“只是可惜……幸村同学不来。”
“……”
听见这句话,木下绮罗顿时就恹恹的。
几天以前,幸村就已经带着网球部上山集训了,归期……不定!
因此,他只能错过木下绮罗的生日。
幸村走的那天,木下绮罗万分悲愤幽怨地给对方发去一道投票选择题——“女朋友和网球,你选谁。”
经典的、永不过时的——
面对她的怨气,幸村精市的回复很聪明又周到。
他隔着电话,温言软语地安慰起木下绮罗,随后坚定又真诚地告诉她:
“网球和你,是不能相提并论的,这本来就不是一道选择题,对我来说……”
“木下绮罗最重要。”
网球也是。
网球不能和人比较,人也不能和网球比较,他当然……全都要了。
木下绮罗这才心头稍缓。
虽然他依旧前去集训,虽然知道他是在迁就和哄慰自己,少女的心也没有那么不高兴了。
算啦算啦,去吧去吧!木下绮罗选择在幸村身后摇旗呐喊。
“哥哥要拿下三连霸哦!”
隔着电话,少年的语气似乎有些嗔怪,但也随她去了。
幸村失笑:“什么哥哥,又从哪里学来的词……”
木下绮罗欢脱地摇着尾巴:“我就是你的小粉丝,你就是我的哥哥酱!”
“哥哥网球世界第一!!”
“哥哥最棒!!”
“哥哥……”
她狗腿可爱的声音让幸村心痒。
少年想隔着电话就把木下绮罗给揪到集训点来。
“嗯,等我回去哦,妹妹酱。”
咦。
好吧。
幸村也好恶趣味。
最后,木下绮罗呼吸清浅地睡着了,她朦朦胧胧听见幸村在电话一端的那句生日快乐。
此刻,车窗外旭日初升,木下绮罗困倦的眼皮耷拉着,现在这个点,幸村应该早就在网球场上了。
来到会场的时候,里面已经能看见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记者在门口翘首以盼的模样让母女两选择从后门进去,直奔后台。
母亲还有很多事要忙,木下绮罗得自己找位置。
模特们人头攒动,衣香鬓影。化妆室华丽宽敞极了,木下绮罗找到位置,随意地坐下,开始把手里的相机镜头转向自己。
少女未施粉黛却依旧惊艳。
“嘛,化绿色系吧,”
“不要深绿,就清新的嫩绿,整个妆面都搞绿色系。”
很快,少女清透的皮肤被抹上薄粉妥帖地打匀,芙蓉面上是若有似无的绿影,眼尾处涂着一抹亮色,水红色的唇彩轻点,修饰简单却效果惊人。
眉眼慵懒的木下绮罗那头云雾一般的金发被身后人轻轻拢起,巧手翻飞,就打理成了精致又有些随意散漫的公主编发。
经过一寸寸地描摹,她饱满的额头,挺翘别致的鼻梁,娇嫩的红唇,从侧面看,过于绝艳的脸,此刻少女正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正在无比认真地挑选比对着耳饰。
她的脑后别上了刚才从园子里摘下来的两朵娇艳欲滴的玫色鲜花,上面还沾着晶莹的露珠,香艳又清纯,因为盘发,少女露出了修长的脖子,镜子里的人蓝眼红唇,白的惊人,后脑勺的发型,高贵之余又莫名为她添了一丝柔顺。
化妆师惊叹。
木下绮罗孤芳自赏了一会儿,就美滋滋地打开手机,进行自拍。
拍了十几张以后她看都没看,一股脑全都发给了幸村。
废话!
她怎么可能有丑照。
直到木下绮罗换上衣服,走上T台,真正全副武装的时候,又是另一个样子了。
懒洋洋的猫咪,骨子里始终是高傲逼人的。
野心,美性,致命的危险,她浑身的气质都与这条奇诡艳丽的裙子融为一体,哪怕是站在一些名模身边,哪怕没有特别出色和专业的台步,木下绮罗整个人也不见稚气,毫不逊色。
她的台风美丽又稳当。
少女步伐款款又松快明丽,身上的裙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浓墨重彩,远远一看,非常吸睛,离出口处最近的人很快就发现这第一个走出来的模特是谁了。
确实是很大的一个惊喜。
而其他人,也是等这道朦朦胧胧的美丽影子走近,才意识到这是那位木下绮罗。
木下莎的女儿居然也来了,而且还打头阵。
今天本就是Dominic的十六周年,同理也就是木下家的继承人木下绮罗十六岁的生日,这样的事实和安排无疑激起了会场上的第一个小高潮,也更激起了台下看秀人的兴致。
走秀才刚刚开始,等Dominic后面陆陆续续的华丽衣衫登场亮相,这才是第二个高潮。
数不清的闪光灯,相机的咔嚓声,木下绮罗的步伐依旧稳健,在来时路上的那些散漫不满的情绪早已不翼而飞。
只要一碰到镜头,她就会自然而然地放松身心,全力投入,这也许真的是天赋异禀。
而在家练习的时候,她一个人,没有观众,也没有闪耀的灯光,更没有台下这些胶着痴迷的眼神,一切都显得有些无趣。
那天,她穿着新的高跟鞋在幸村面前也走过一次,木下绮罗始终记得幸村的眼神,少年温柔认真地注视着她,仿佛她的一举一动,他都会郑重地刻进心里,放在心上。
那是她在家练习的这几次里,唯一一次有感觉的。
而现在,台下没有幸村。
但少女此刻依然能回味着自己当时心口那种绵绵不绝的悸动。
哪怕那个人很遗憾地不在这里,台下也没有她期待着的那道独一无二的目光,她也要完美地走完,谢幕。
雪肤朱颜、媲美神女的绝艳继承人,在T台的尽头将手中仅剩的一只玫瑰抛往台下,她不去管这花儿又会被谁捧起,只是那如同神明俯视着芸芸众生一般漫不经心的眼神,随意回身时美态万千的一瞥,被媒体有意地捕捉到,就这样轻轻松松地登上了这一天的娱乐头条。
*
后台人来人往,纷纷扰扰,木下绮罗正要解下耳垂上这沉重又明艳的坠子,就有工作人员手捧一束浓郁的紫色洋桔梗从门口走过来,停在木下绮罗面前。
少女见了这花束,就皱了皱眉。
“是谁送的?”
工作人员摇头。
“不认识,是个男生。”
捧到面前的花儿纤细柔软又娇嫩可爱,沉郁秾艳的花瓣向外微微翻卷着,看起来柔美多汁。
而在这沉郁幽深的紫色、粉白色之中竟然还簇拥着一朵红色玫瑰,似乎就是经过她手,刚才扔下T台上的那朵。
因为时间的原因,它已经不再那么水润饱满,反而有些干瘪。
木下绮罗皱眉又嫌弃地拈起花束上的卡片。
“献给我心目中的爱神。
——松雪光。”
哦?
少女睁大眼睛。
竟然是这个人…
是她曾经和森山智永提起的,松雪家的小儿子。
是小学同学,是一个很讨人厌的家伙。
后台的工作人员看着面前木下绮罗的脸色,少女在看了卡片以后,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年轻女人忍不住问她,
“有什么问题吗?”
木下绮罗把手里的花束轻轻地放在桌上,继续垂眸去拆耳环,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不,没有问题。”
从看到这束花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它绝对不是幸村或者别的熟人送来的。
——因为她不喜欢洋桔梗啊!非常非常不喜欢!木下绮罗甚至有点讨厌洋桔梗的气味。
而且,她讨厌洋桔梗这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吧,是稍微用心就能知道的事情。
就算真的不知道,但挑选花束这样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概率,偏偏这位松雪就是无比精准地送了一束她不喜欢的东西过来。
所以,对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理。
神经病!
木下绮罗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她想,如果幸村在就好了。
木下绮罗一边打理头发,一边从自己零星的记忆里,被动地开始回忆着这位松雪。她之所以对松雪光没什么好感,全是因为小时候,对方过于乖僻顽劣的性格。
她曾经被对方用幼稚的手段夺走了一枚红色蝴蝶结,小孩子的胜负欲让她觉得挫败,从那以后她就避着松雪光。
所以,很难不怀疑对方今天是故意的。
如果现在还能回到那个时候,那她只会选择……揍松雪光一顿。
也许他确实是喜欢自己?但应该没有女孩子会喜欢这种关注吧。面对幼稚恶劣的男孩那莫名其妙的敌意和针对,就应该回击才对。
她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幸村不在的话……她自己当然也可以呀!
猫猫昂首挺胸,在周围的喧闹中,木下绮罗直直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用手把后脑勺上的玫色花朵拿下,拨松头发,因为盘起来的缘故,原本的直发变得弯曲,成了波浪卷,披散在肩头,蓬松可爱。
她慢慢卸掉绿色阴影和眼尾妆容,抹了一口淡色唇膏,脸色冷淡,起身前把那束洋桔梗拎在了手里,气势汹汹。
“我要报蝴蝶结之仇!!”
第45章
前面大厅里母亲正在与合作商相谈甚欢,木下绮罗从后门出去,随手把紫色花束扔进了垃圾桶,跨着长腿上车。
她躺在后面闭目养神,司机正要发动车,问她要去哪。
“去,”
“miumiu吧。”
木下绮罗疲倦地睁开眼睛,车窗敞开,就是这个时候,她对上了站在会场门口,那个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少年,他的那双眼睛。
电光火石之间,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就是松雪光。
“……”
不知道他在那看多久了。
她没有避开对方看起来莫名又直白的打量,而是用同样不服驯的眼神回视着这个男孩。
直到她的车辆缓缓地擦身驶过,再也看不见对方了,她才关上窗户,重新闭上眼睛。
还是有如芒刺背的眼神在后面目送。
真是……麻烦啊。
但是刚刚才发动的车却在这个时候停下了。
“小姐,刚才后面一直有人在招手。”
司机在前面回过头忍不住提醒。
她一愣。
紧接着,已经关起来的车窗又突兀地被人从外面敲响,木下绮罗抬头,看见窗外那道紧追不舍的身影,愈发头疼。
在她降下车窗前,已经把表情恢复成没什么情绪的样子,然后就这样对上了少年的眼睛。
他先发制人。
“木下,你好。”
面对这不像记忆中松雪光那种作风的问候,她有些迷惘,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从善如流地回应了对方。
“你好。”
表面功夫不能不做。
松雪光从小就是俊朗意气的,如今几年不见,他反而更带着几分孩子气,一副天真面孔,仿佛逆生长。
但是这样可亲可近的面容,木下绮罗却隐隐约心生抵触。
因为她从小就知道,对方是一个很麻烦的人。记忆中这个少年的性格与他的这幅皮囊相去甚远。
“你记得我吧。”
男孩站在窗外,微微弯腰,对着车内的木下绮罗露出那种孩子般可爱朗逸的笑,嘴角还有着若隐若现的稚气的梨涡。
一张很有欺骗性的脸。
如果没有刚才那束花,或许木下绮罗也会认为对方早已脱去了曾经幼时的稚气和恶劣,变得和善可亲起来,毕竟一个人的性情或许确实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产生变化。
但这里也存在着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或许他比从前更恶劣了。
“松雪。”
她颔首,面上没什么情绪地喊出对方的姓氏。
黑发少年眼眸微微一动,随后又自然地覆上满面笑意。
*
这样烦乱困扰的情绪也没有阻止睡神的降临,她在车上睡了满满的十五分钟,精气神得到恢复,等车子停下,也立马就睁开眼睛。
她推开miumiu的大门,在侍从的带领下熟门熟路地来到大厅,白天的清吧里,客人并不多,所以木下绮罗一下子就看见自己那几个朋友的背影。
“你们几个,这就喝上了吗。”
森绘梨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就已经回头了。
两个小时以前屏幕里那个高傲逼人让人难以直视的木下绮罗现在却穿着最普通的白色T恤和蓝色短裤,脚蹬帆布鞋,波浪卷的头发弯成可爱的弧度,过于随意地披在肩膀上,少女还忍不住哈欠连连的。
见朋友就没形象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咱真能喝上一样。”
森绘梨一边吐槽一边伸出手把她拉过来坐下。
这里是清吧,她们这些未成年可以进来,但酒保不会卖他们酒精,果酒果茶倒是可以点单。
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木下绮罗后援会成立一个月的日子,后援会的所有干事她都请过来了。
木下绮罗摩挲着下巴提议。
“……幸村童鞋今天不在,下午我们可以去烤肉店吃肉再喝点啤酒。”
看着几个女孩陡然亮起来的眼神,她微笑窃喜。
其实大家都一样嘛。
“现在嘛,咱们去包厢唱歌。”
她从口袋里掏出清吧的消费卡,挑挑眉。
她们热热闹闹地去了楼上,在宽敞的包间里点了昂贵的水果、日料、果汁。
一群人一直缺德地催木下绮罗唱歌,说要在这开演唱会。她们还玩起了游戏,谁唱的分数达不到清吧的平均分,谁就得自罚一杯——罚的苦瓜茶。
“这玩意降火的,有好处。”
木下绮罗笑眯眯地坑人。
反正,她又不可能会喝。
在某位五音不全的女生捏着鼻子灌苦茶的时候,藤田井新才姗姗来迟,他推开门,浑身上下都带来一股外面炎热的碳烤火气,热得很。
木下绮罗好奇问,
“高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