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看着黑兔，缓缓吐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隐隐透着咬牙切齿，“是偷吃”
“哦哦。”
黑兔一点也不在意的眨了下眼，又一次开口，“我饿了。”
“……”悟是怎么忍的。
这种解释了但当事人丝毫不在意的性格，微妙的既视感，夏油杰久违的感受到了拳头硬了，让他又盯了几眼，反复告诉自己生气了没用，缓过来微笑问她，“他是谁？”
“惠。”
夏油杰对了下脑子里的记忆，没两秒就知道海胆头少年是什么身份，继承十种影法术的少年，伏黑惠。
不对，他们怎么扯上关系的。
聪明的人总是想的很多，思维也容易发散，他听到黑兔继续说：“你不是说会帮我得到——”
夏油杰往她嘴里塞了个咒灵球。
“吃吧。”他温和的语气透着平静的崩溃，“多吃点，不够还有。”
黑兔差点被塞得噎住，她下意识咬了一口，想到后面还带的伏黑惠，扭过头递了递，“要吃吗，惠。”
“……不。”顶着夏油杰逐渐危险的眼神，伏黑惠艰难地回答。
黑兔捏了下他的手腕，绕着转了一圈，又拍了下他的胸口，伏黑惠迷惑不解地看过去，就听到她的话，“太矮太瘦太小，你这样求偶的时候，没有强大的雌性愿意要你。”
伏黑惠一脸“我就知道会大难临头”的表情，有些生硬地否认，“我不需要。”
“雄性也不行啊。”
“……”
海胆头少年沉默了两秒，将伸过来的手给她摁回去，咒灵球抵在她的唇边，演示什么叫做用吃堵住她的嘴。
“你是怎么做到的？”
“嗯？”
“没什么。”夏油杰看了他一眼说，“既然人来了，那就走吧。”
刚刚的漫不经心消弭，黑发男人扯起略嘲讽的笑。
“任务来了。”
*
这座洋馆是最近才出现在咒术师视线中的。
坐落于郊外，年代久远的旧邸，不起眼的挂在网上，即使规格很大，外表看上去宛若小型城堡的洋馆不怎么吸引他人的注意，白天是空荡荡的，但到了傍晚，逢魔之时，洋馆就会走出来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女仆。
不过这是都市传说。
洋馆和咒术高专学校一样，都是被郁郁葱葱的树木覆盖，走了一段路，越是靠近洋馆，诅咒的气息越是浓郁，但没有咒灵。
咒灵残秽为零。
虽然没有媒体报道，但这里的失踪率很高，大多数都是社会边缘人，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经过［窗］的观察，只能大致确认这栋公馆是诅咒的集合体，不确定等级不敢贸然调查，本应该派保守派的咒术师，或者万金油五条悟。
夏油杰看了眼从车上下来就有些蔫的黑兔，和一路上小心照看防止她伤人，一脸疲累的伏黑惠。
大概率是想要发挥她的作用。
天色渐暗，夕阳斜照。
黑兔走到窗户面前，手贴在上面，触感冰凉，她盯着镜中金色卷发，瞪大蓝色双眼微笑的人偶，静了几秒抬起头，“这是给我吃的吗。”
“不能吃……等等。”伏黑惠条件反射地回答，看到黑兔的举动，他上前一步弯下腰，看向窗内，什么也没有，黑漆漆的一片，诅咒的味道甚至浸透到地下，这里面真的会住人吗。
刚想要召唤出玉犬探路，耳边传来一声重响。
黑兔抬脚一踹，门整块飞了出去。
伏黑惠望着这宛若入室抢劫一样的场景，终于叹了口气。
他侧过脸，夏油杰仿佛才反应过来，上前跟着他们一起走进去，踏进门的瞬间，“咔擦”一声门被关住，屋内漆黑一片，伏黑惠伸手抓住前面的黑兔。
下一秒漆黑的屋子被烛火点亮，堆满杂物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夏油杰不见了。
“没有啊。”听到伏黑惠的话，黑兔指了下门口，“就在那里。”
他看了几遍那里都没人。
召唤出玉犬探路，推开这扇门，里面的空间很大，风格古朴，像是国外的装修风格，长长的走廊有烛火摇曳，路过的门有些可以直接推开，有些需要钥匙，门上的血手印他当看不见。
“先找到出口，和夏油先生汇合。”伏黑惠冷静地说，一转眼，跟在身边的少女不见了身影。
“……”能不能绑起来让他抓着。
*
从进来洋馆时，黑兔耳边一直回荡着声音，男声，女声，孩童的声音，凄惨的叫声和有些癫狂的笑声。
她推开门进入房间，地上的废纸乱扔，还有几张印着血淋淋的掌印，还有一张敞开的报纸，她蹲下身翻了翻，然后合上。
字太多了，懒得看，带出去给惠，让他念。
她能感受到这个房间有和自己很像的东西在，转了一圈，目光落在缺胳膊少腿，蓝色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她的人偶身上，伸出手把它们全部都转过去面对着墙。
黑兔刚移开视线看过来，那些人偶又转过来，死死瞪着她，时刻微笑的表情多少带点瘆人。
她不太喜欢这样直白的视线。
“咔擦”一声，黑兔掰断了一个人偶的头，把这颗头堆在旁边人偶的头上，又转过去面对墙。
等了两分钟，人偶再也没有转过来了。
她满意了。
走到柜子面前，确实有呼吸声，黑兔闻了闻，确定是这个味道，毫不犹豫拉开柜子门，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金发大叔愣愣看着她。
“狸猫？”
“呜呜！”
嘴上还被塞着纸团，黑兔半蹲下来，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这个世界的魔兽这么弱吗。”
金发大叔死鱼眼地看她。
黑兔随意伸手一拉，捆绑住他的绳子断成两半，金发大叔舒展了下僵硬的身体，吐出嘴里的纸团，奇怪地开口，“兔妖？”
他看了眼偏了下身体，头上顶着一个头，流着血泪的人偶，一时语塞，“这么凶？”
“这些人偶里面装的可是人类的灵魂。”
“已经不是人了。”
“话虽然是如此，我的名字叫隐神，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收留一些无处可去的妖怪。”金发大叔挠了挠脸，有些怀疑地看她，“有个人告诉我，在这里就能碰到一个被黑心人类坑蒙拐骗的柔弱小妖怪，没想到刚进来就被这些人偶给绑住扔到这里。”
黑兔茫然地抬起头，“谁啊？”
下一句，“你话有点多了，好烦。”
从桌子上拿起一枚绿宝石胸针，对闪亮的东西感兴趣的黑兔装到口袋，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狗吠声响起。
黑兔后知后觉锤了下手心。
忘记惠了。
不忘拿走一盒宝石的黑兔正想拉开门，动了几下门纹丝不动，金发大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别针半蹲下来准备撬锁，刚观察着锁孔，就看到黑兔提起拳头，一拳打穿了铁门，撕纸一样将门撕开。
金发大叔看了眼手里的别针，默默地收回去。
跟着惠的味道穿过走廊，尽头是类似于餐厅的地方，桌子很大，只坐着两个人，站着一个女仆。
端正坐着，神情冷淡，身体紧绷的伏黑惠。
和撑着脸晃着腿，笑眯眯望着伏黑惠的小女孩，看上去九，十岁差不多，黑色的长发，蓝色的眼睛，圆溜溜的，很无害的样子。
站在小女孩身侧的女仆闭着眼守在旁边，似乎察觉到脚步声，女仆睁开绿色的眼睛，冰冷地望过来，看到是他们，眼底浮现出一抹惊讶。
女仆盯着黑兔，又看了眼小女孩，缓缓闭上眼。
——“饿了吗。”
“玛利亚做的饭很好吃，请不要拘谨。”黑发蓝眼的小女孩声音甜美地说，“外面天黑了，夜晚的危险很多，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留宿在这里。”
“我的名字叫阿雅，是洋馆的主人。”似是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抬眼看过来，目光落在黑兔身上眼睛一亮，视线下移，看到了她手里的宝石匣。
“你手里的……”
黑兔顺势塞给一边的金发大叔，自己双手空荡荡的把如坐针毡的伏黑惠拉下来。
“她欺负你了吗。”
“……没，只是和我说了几句话。”
“哦。”黑兔收回已经快拍到小女孩脸上的爪子，看了眼桌上稀奇古怪，还有虫蠕动的饭菜，眼睛瞥了眼窗外，游荡着身体僵硬，嘶吼着声音的僵尸，桌柜上还出现做工精致的玩偶，其中一个人偶顶着断掉的头，流着血泪瞪着她。
感觉回到了老家，有股熟悉的味道。
来到这个世界，黑兔终于觉得自己自然而然地睡个好觉了。
就是这饭卖相难看。
“重做一桌。”黑兔扭头，反客为主对女仆说。！
第12章 重新做的饭菜没有乱七八糟的虫子，也没有稀奇古怪的紫色汤汁和调料，黑兔坐上凳子进食，金发大叔光明正大把宝石匣往怀里一揣，也坐上去吃饭。
只有伏黑惠没动筷子，他额头冒着冷汗，进入洋馆后看到的这两个人，身上的压迫感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咒灵都要强，洋馆内每个地方都散发着浓郁的诅咒，发消息也发不出去，没有信号“小哥，快吃吧，没到时间暂时离不开这里。”
金发大叔给他推过去碗和筷子，“没毒，可以放心吃，没看到你……”
他卡了一下，不确定盯着黑兔，“你是她什么人，奴仆？还是饲主？后者不太可能，这种规格的大妖，能和人类和平共处很难，除非是真爱。”
伏黑惠闻言看着他。
“都不是。”
“哦哦。”金发大叔也不在意他说的真话假话，而是边吃边吐槽，“没想到我被骗了，搞传销的心都黑，那人说好的柔弱小妖怪呢，还以为又是被欺负了跑过来。”
黑兔咔擦咔擦咬着水果，声音响亮，身上穿的衣服扫了一眼都是名牌，一看就知道照顾的人不缺钱，不像他，开了侦探事务所养小孩子，接的委托都是妖怪的委托，赚不了几个钱，还是他自己辛辛苦苦打工养家糊口……多数都是家里蹲吸血鬼倒贴钱。
他感叹了一声，“长的是柔弱，掰断脖子是一声不吭，你是咒术师？”
金发大叔的声音不高不低，没有刻意压着，大大咧咧地说出来，似乎当餐桌上没有那个小女孩和她身后的女仆一样。
伏黑惠没有理。
热脸贴了冷屁股，金发大叔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和黑兔对话，“如果你没有地方去的话，可以来我这里，虽然出了点问题，但我是受人之托来帮助你的。”
伏黑惠有了反应。
五条老师，有人挖墙脚。
“就算是咒术师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中藏匿着不为人知的阴影，它们与人同行，是童谣中，亦或者民俗故事里的怪物，怪物居住的世界是里世界，人类和咒灵的世界是表世界。”
“这里就是里世界。”女仆和小女孩没有说话，就安静地看着他们，尤其是小女孩，仿佛在看待宰的羔羊。
金发大叔咽下最后一句。
里世界是怪物的世界，怪物和怪物之间很少会自相残杀，而且怪物之间，会更注重于实力，强大的怪物就有支配其他怪物的能力。
他是没有这个想法，他也是因为意外才和咒术师扯上了关系，欠下了人情，和那个人约定好留意各地发生的灵异事件。
金发大叔看着黑兔，透过她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又多夹了几口蔬菜。
和夏羽很像。
*
出去的话只能等次日的逢魔之时，金发大叔告诉他们，待在房子里要比待在外面安全，外面都是僵尸，还会有堕落的妖怪，每一个都是危险的家伙，待在洋馆里面危险相对少一点。
说完就跟着女仆去了旁边的客房。
一人一间房，洋馆的女仆和小女孩像是游戏里的npc，目的是什么一点也不好奇。
黑兔也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窗户，外面的僵尸晃荡着，对她弄出的动静没有反应，她熟练地拉开柜子，里面表情似笑非笑的洋娃娃眼睛瘆人地盯着她，黑兔拎起它利索地扔出窗外，搜刮了床上，柜子里，床下，箱子里的人偶，都扔出窗外合上窗户。
窗户被大力砸的框框作响，哭嚎声接连不断。
过了一会儿，床底传来磨牙的声音。
很有老家特色。
她还记得，以前能碰到举着电锯的屠夫，和能吃人的食人花，走在森林里碰到身高两尺的鬼影，都特别热情，很喜欢她。
黑兔将床底下的东西提溜上来，一个面孔惨白，全身缠满绷带，血淋淋的木乃伊看着她。
夏油杰说的什么，这是任务，需要把诅咒的根源消灭掉。
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拉着木乃伊身上的绷带，黑兔坐在床边捧着脸，忽然偏过头，冷不丁对木乃伊说，“我咬你一口，你再咬我一口。”
她嘀咕着：“我咬他天经地义，他咬我为什么。”
“还是人类总喜欢做莫名其妙的动作。”
木乃伊扒住自己身上的绷带，急得嗷嗷了两声，但黑发红眼的少女看了它一眼，继续扯绷带。
黑黝黝的眼眶渗出了血，身上的绷带也被血浸湿，木乃伊动了下脑袋，拼死朝着她的手要咬下去。
手起爪落，鲜血四溅。
无头木乃伊抱着自己的脑袋，黑黝黝的眼眶流出的血泪更多了，嘴里“呜呜呜”的嚎着。
黑兔若有所思，“你也太弱了。”
她站起来走了几步推开门，身后的无头木乃伊努力地趴在地上想把自己重新塞进床底下，呲溜一下钻进去，害怕地只露出黑黝黝的眼眶。
看到她离开小声欢呼了下。
“躲什么，跟上。”
木乃伊：“……”
“不跟那就宰了你。”
绷带绑着的脑袋脑耷拉着，木乃伊眼眶流着泪又爬出来。
伏黑惠的房间就在旁边，黑兔一脚踹开，就看到两只黑白玉犬撕咬着地上的人偶，坐在床上的海胆头少年隐忍地摁了摁鼻梁，抬头愣了下。
“你怎么过来了。”
黑兔发了下呆，慢吞吞地说：“太弱了，一个待着很无聊。”
“身后的那个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在木乃伊的脸上看到了生无可恋的表情，察觉到他的视线，脸上的血滋得更厉害了，像在哭嚎。
白玉犬晃着尾巴舔了舔她的手指，尾巴一晃一晃蹭着腿，黑兔慢慢地说：“是土特产。”
“什么？”
“给他的土特产。”
虽然没说名字，但伏黑惠get到这个他就是五条老师，他沉默看过去，又收回视线，委婉地说：“五条老师可能并不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