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容当时立刻在旁边给他了一个得意的眼神,意思是自己的说法得到了医生的官方肯定。
她还把这事告诉了宋阿姨。
她拉着宋阿姨的手摇来摇去,撒娇喊宋宋,让宋阿姨在她不在家的时候看着他,说他生病了,不肯好好吃饭,不看着他吃可能会被偷偷倒掉,可要小心了。
她还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瓜做鬼脸,说他失忆了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叮嘱宋阿姨把拿手菜做一个遍给他尝尝。
宋阿姨深深点头,一副包在她身上的模样,表示自己别的不敢说,看人吃饭可是一把好手,家里小孙女不吃饭也全都靠她,保证摸清楚乘屿的胃口,一定把他喂得白白胖胖。
殷容见他半天不动作,催促道:“快吃呀。”
乘屿握着药沉默着。他实在很不习惯这样带着点命令的语气,还让他做自己根本不想做的事情。
可他掉入她的世界,被无微不至,也无孔不入地包裹着,竟然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对付她才好。
殷容看出他的不情不愿,她劝慰道:“你吃吧。总归吃也难受,不吃也难受,吃了还会慢慢好起来呢,我看你这几天手都不怎么抖了,是不是?再说了,恶心就吐一吐,眩晕就睡一睡,没力气就歇着,有什么的呀?”
他面色微动,凝神望她――他确信自己一点都没表现出这些药物副作用的影响,只是陈平之当时简单提醒了一句,她竟然就记得这么清楚。
殷容催他,哄小孩的语气:“你乖乖吃完,我给你一颗巨珍贵的草莓汽水糖,吃了就不苦了。”
男人轻叹一口气。他端起水杯仰起头,玻璃杯中水流滑过,喉结滚动,待咽下后,手里果真多了一颗粉色包装的糖。
他望向茶几上随意扔着的那个超大粉色包装袋,上面的图案和手中糖果图案一模一样。感觉这一袋子能有上百颗糖。
他重复她的话:“巨珍贵?”
“嗯嗯,这可是我的糖。”她挑挑眉,赏赐的语气,“珍贵吧?还不快吃。”
乘屿打开糖纸吃了,粉色糖果圆溜溜的,含在唇齿之间酸甜交织,一点也不腻。
“是不是没那么苦了?”殷容打量他的表情,很骄傲,“我就知道。”
她随心所欲地使唤他,好像生怕他闲着发呆一秒就会胡思乱想,又喊他洗草莓来,还要求他坐在一旁,拿叉子喂她。
乘屿顿了顿,重复她的要求:“喂你。我吗?”
“这里还有别人吗?”殷容捏一根带着粉色猫猫头的水笔在那本书上勾勾画画,边画边道,“没看我在做笔记吗?”
他瞥一眼她那本书,已经被画的密密麻麻,大有全文背诵的趋势。
殷容不待他拒绝,已经微张唇瓣,绵绵开口,“啊――”
乘屿没动作,没想到她肺活量还挺大,大有不塞进来一个草莓就绝不停下的趋势。
在那口气断掉之前,他终于慢吞吞送了一颗草莓到她唇边。
殷容轻巧咬下,道:“这还差不多。”
酸甜软糯的口感在口腔里蔓开时,她突然恍惚了下。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她余光瞥了瞥男人和林承雨一样英俊清隽的脸庞,突然想起她和林承雨高中一起过生日的时刻。
林承雨总是爱订她最喜欢的草莓蛋糕。他亲自切分给每一位同学,到她这里,永远留着上面的那个唯一的新鲜草莓。
敏锐的同学们发现了他的小心机,一同开始起哄,他温柔地笑,说她才是生日的主角。
不,不止过生日,每个节日契机,他都会订草莓蛋糕。
她现在好像还能回忆起那个草莓的味道。
甜味比酸多得多,入口便让人忍不住翘起唇角,和如今一样。
还有一个特别爱热闹又爱起哄的同学,叫什么巧来着,一定要说她与林承雨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林承雨当时还笑着制止了她,让她不要说这样的话,说会对女孩子的名声不好。
什么巧来着?
毕业之后同学们联系得就越来越少了,当时关系挺好的同学,现在竟然连名字都一时忆不起来。
正想着,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一个高中同学的视频电话。
李舒巧。
“那个――我又想吃螺蛳粉了。你去厨房给我下一个吧。”
她坐起身来,这样和乘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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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临近生日,林承雨越是神思不属,茶饭不思。
他叫了几个高中同学出来玩,有意无意地就提起了以前一起过生日的事情,同学们一拍即合,也不知是想聚聚,还是想看看热闹,抑或只是想顺顺他的心意,总之有个别出挑的,现场就积极地给殷容打电话,发消息。
“殷容终于接啦!”李舒巧兴奋地拍了桌子,喊道,“快来和我们容容打招呼了――”
几个脑袋一起兴奋地冒在李舒巧的屏幕前,将屏幕挤得要溢出来,她只好将手机推远一些,接通了喊,“容容!”
殷容看到这么多人也不吃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无线耳机,头发柔顺地散落着,妆容精致,美得不可方物,浅浅地笑,“是谁想我啦?”
“我们都想你啦――”几个人争先恐后地喊,李舒巧笑着,“我们大家真的好久都没聚聚了。你知道吗?承雨回国了,说以后也在国内发展了呢。”
女孩儿傲慢又冷淡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听起来毫不关心,“哦,是吗?”
“是呀!我们在想今年你们要不要还一起过生日呀?正好也算高中同学聚会啦。”
“但我生日有点忙哦。”殷容懒懒道,很随意的模样,“有点小家小业要继承,得走个流程,没什么空。”
“哎呦――出来吃个饭能耽误多久时间嘛,晚上好不好?等你事情搞定了再来。”李舒巧不知怎么,觉得对面林承雨的脸色不太对劲,她不敢抬头去看,忙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不是你高中抢我草莓牛奶喝的时候了!每次都是我主动联系你,难道你就一点不想我?”
殷容这才忍不住破防,又笑出了声来,“想想想,巧姐姐,那我晚上忙完了来,好吧?”
一拍即合,这事儿算是板上钉钉了。两个女孩开了闸就收不住,开始忆苦思甜,旁边几个其他的同学也加入进来,一起讲起高中生活趣事,殷容把手机靠在沙发边儿上视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边看着书,没注意到她的背后就是厨房和餐桌。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年轻男性的身影从厨房走了出来。
视频拍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男人骨节分明的手端出了一个碗,又转身拿了双筷子出来。
李舒巧的声音在殷容的耳机里传来:“哎?谁在你家……”
殷容这才抬起眼睛去看手机屏幕。
下一秒。
“你自己吃可以吗?”清冷又动听的男声响起,尽数传到电话里,“……还是也要我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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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入V】
【V章发红包,感谢坚持正版阅读的宝宝们,你们是我坚持的动力(深深鞠躬)】
第12章
“你自己吃可以吗?”乘屿冷声问,“……还是也要你喂你?”
殷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耳膜就差点被李舒巧喊破:“殷容!你谈恋爱了吗?谁在你家――”
殷容在那刺破苍穹的嚎叫声中迅速点了红色的挂断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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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所里,李舒巧怒嚎一声:“这死丫头竟然把你电话挂了!”
她急急回头打算找同学们确认自己的判断:“视频里刚刚那个是个男人没错……”
……吧?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抬起头,视线恰好撞上正安静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林承雨。
男人一向从容温润的笑容此刻完全消失了,她面色明显发白,唇也失了血色,长睫掩着怔怔乌眸,莫名有种丢了魂的感觉,让李舒巧心中微震,不知道为什么从心中竟然升起一股怜悯之意。
……有毛病吗她?可怜人家豪门大公子?
李舒巧从心底唾弃自己,但她仍拿起手机道:“你问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肯定是呗!”有几个同学已经开心笑道,“这还用问,都要喂着吃饭啦!快和殷容说说,到时候生日聚会叫她男朋友一起来。”
李舒巧胆战心惊瞥一眼林承雨更加苍白的脸色,心中为那显眼包祈祷。她磨磨蹭蹭发出一条消息给殷容。
[老巧子:什么情况啊容?]
那边半晌没回。
有个显眼包继续发言:“还追着问!真没眼色你李舒巧,人家小情侣都甜甜蜜蜜喂着吃饭去啦,你不要打扰人家啦。”
场上不少人嘻嘻哈哈地附和着,只有李舒巧干笑一声,实在不知道是谁没眼色。
显眼包自己越说越来劲,主动招呼起林承雨:“是不是啊,承雨?”
林承雨向来是同学之中最核心最耀眼的人。
不仅是因为她家世优越,品格优秀,也因为不管什么话到她这里都能接得上,而且会接得自然而然,让大家都如沐春风。
热闹的场合永远少不了她。
而再尴尬的场合,只要有她在,气氛便能够和谐自然,永远不会冷场。
林承雨终于开了口,她声音发哑,语气很淡:“是吗。”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很平常的一句话。会所里正在聊天的、笑闹着的人们却莫名像按下了静音键,气氛被高高悬起,逐渐变得凝滞、粘稠。
明明是陈述语调,甚至不像是个疑问句,也一点质问的意思都没有,但那显眼包却彻底闭上了嘴,心里开始有点发怵。
她开始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什么玩笑开多了,话说错了――毕竟林大公子平时实在是太没有架子,让她有些放松警惕,可能不小心僭越了。
但林承雨突然又笑了下,瞬间恢复如常,好似刚刚只是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道:“行啊。问问她男朋友要不要一起来。你很欢迎。”
她带笑的话音落了地,气氛稍显松弛,有人开始和稀泥:“就是就是,巧子快快,再问一嘴。”
真会说,你没人家微信啊?你咋不问呢?
李舒巧在心里翻着白眼,颤颤巍巍地又发出去一条消息。
[老巧子:容啊,你男朋友生日聚会的时候要不要一起来啊?让大家伙见见呗。]
这次回复过来的倒是很快。
只有短短的四个字。
[殷容:没男朋友]
李舒巧心放回了肚子里,大喊:“警告你们不传谣不造谣不信谣!你们容没男朋友!”
在场的所有人不知为何,同时松了一口气。那显眼包都连连点着头:“估计是家里亲戚啥的呢,你们也太敏感了吧。”
“嗯,”林承雨浅笑如常,“可能是表弟之类的……小孩子不懂,开个玩笑也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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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容拿出手机顺手回复了一下消息,又把手机扔到一边,慢慢悠悠吸溜起螺蛳粉。
乘屿道:“不好意思,你刚刚没看到你在视频。会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不会。这有什么?”殷容信誓旦旦,“你在你家养病,你这是做好人好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就好。”
殷容胡乱一点头,埋下脑袋嗦粉条,心里五味杂陈。
……真的好见不得人哦。
她左手在桌下捏着衣角想。
视频电话响起来的一瞬间,她立刻就开始做贼心虚。先把乘屿支走,然后还专门戴上无线耳机打的电话。
她不知道林承雨会不会跟她们在一起。
但不管在没在一起,乘屿的脸出现在视频之中,被认识她们的人看到,总归是要出大事件的。
她可不想被传出去“和林承雨谈恋爱了”之类的诡异绯闻。
虽然……她现在好像很需要这个绯闻傍身。
没了这个绯闻的话,她……
想到这里,殷容突然感觉心里涌上一股子邪火,无处发泄。
邪火来得诡异又霸道,她压抑着,慢慢吞吞又坚持吃了两口,左右不是滋味,越吃越难受,越想越恼火,一双银筷在瓷碗里戳得叮当作响,最终筷子往碗边一拍,人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下来。
乘屿倒是很冷静。
她已不是第一次见到她这幅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早已对她的阴晴不定有了些许心理准备。
前几日也是这样。
前一秒还抱着一个粉色猫猫头抱枕,兴致勃勃地讲述自己上任之后要怎么升级工艺、创新研发、拓展市场,甚至一路畅想到走向国际;
后一秒又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突然狠狠锤了两下那个猫猫头抱枕,说她从小到大运气都差了那么一点儿,不知道会不会从第一步开始就不顺利,还嘟嘟囔囔地警告某些人最好不要来坏她的好事。
总之,心情那叫一个说变就变。
而现在的乘屿对她来说,显然是一个活的、更有趣也更有用的猫猫头抱枕,可以供她随心所欲地发泄情绪。
果不其然,女孩试图冷静了片刻,最终以失败告终,闷声道:“你心情不好。”
乘屿听到她下命令:“你现在哄你。”
语气微冷,霸道,嗓音却偏甜美,杂糅成一种独特的娇俏味道。
她望过来,她眉紧蹙着,嘴唇被辣的红彤彤的,显得很莹润,却被死死咬着,确实是心情不虞的模样。
“怎么了?你煮得不好吃吗?”
“挺好的。”
“那为什么心情不好?”
“不告诉你。”
“哦。”
话就到这里打了个终止符。
停顿半晌,殷容恼怒道:“你叫你哄你。‘哦’是什么意思?”
“‘哦’表示,”乘屿道,“你正在思考。”
殷容:……
她看着她和林承雨一模一样的那张脸,感觉自己的怒气值越来越高了。
乘屿思考无果。她保持着不懂就问的良好品德:“那怎么办好?”
殷容眯起一双漂亮猫眼斜睨她,乘屿心领神会,改了个问题:“你觉得你应该做些什么?麻烦教教你。”
“夸你吧,先。说点好听的。”
乘屿近来一直处于被奴役压制的状态,一时半会儿还夸不出口。她想了半天,终于道:“你……你很心直口快。”
“?”殷容瞪她,“这算什么夸奖?”
乘屿想不出别的,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不算吗?”
“不算。完全不算。”女孩道,“重新夸。”
“你很直爽。”
“不算。”
“你很坦诚。”
“不算!”她彻底生了气,态度和话语都恶劣,“你这难道不都是一个意思?失忆把中文也忘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