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温蕙在和裴晋说话。
因为那本山河志是裴晋少年的时候所写,温蕙反复看了许多遍,不知不觉也觉得对裴晋从内心里亲近了一些,也就有什么话就直接和身边的裴晋说。
裴晋听着温蕙说话的神色很是认真,他的表情因为身侧的温蕙而牵动。
而此时林怿正好见到了两人交谈甚欢的一面。
给了温蕙放妾书之后,林怿还总是忍不住留意温蕙的消息,甚至酒后还做过梦,梦到与再婚后的温蕙擦肩而过,温蕙与看不清面目的新婚夫君谈笑风生,而他只能够送上恭喜两字。
梦里的那种遗憾与嫉妒,让他得了此生最好的一首词。
那首词只是当天宴席的上的一些官员知道,林怿想着,倘若是温蕙如同他那样再嫁,他就把文章放出来,若是没有再嫁,就永远压箱底。
此时看到了裴晋和温蕙站在一起,此情此景一下就和梦中重合了。
正巧人多,冲了温蕙一下,把温蕙撞入到裴晋的怀中。
虽然裴晋很快就扶住了温蕙,为避嫌还倒退了一步,还是让林怿咬了牙。
亏得裴晋也是读书人,不知道瓜田李下的道理?
林映雪呢?
林映雪在哪儿,就这般看着她的母亲与裴晋站在一起?还谈笑风生?
林怿很快就找到了林映雪在和欧嬷嬷说话。
难怪温蕙单独在和裴晋说话。
林怿打算教训一番林映雪,他直接大跨步走了过去,只是还没有生事,就被人割了钱袋。
“小偷!”
有人惊呼出声,林怿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下半·身,结果他的钱袋被人割走了不说,就连腰带都割开了。
“这可真倒霉。”旁边有人低低说道,“这位相公,还是回去换一条腰带吧。”
年轻的小妇人们看着林怿提着衣摆,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怿涨红了脸,现在若是出现在林映雪的面前很是失礼。
林怿只好去附近的铺子再买一条腰带。
而看着林怿的背影,傅蘅的嘴角淡淡翘了起来,林映雪压根不知道,林怿还险些出来兴师问罪,坏了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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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状元郎来了。”
巷子口欢呼声响起,林映雪的心跳也加急了。
远远见着高头大马过来,巷子里有人燃烧起了爆竹,噼里啪啦地作响。
小孩子穿来穿去,尖叫着拍手,被大人们打了巴掌,“好生看看,这状元郎有多威风,今后可要好好读书,就也可以有这样的分光。”
小孩子们就去看,这状元是什么模样。
状元郎骑着高头大马是一马当先的,他本就生得好颜色,一马当先,加上他是傅斌的外甥,宫中给他准备的马匹是通体雪白并无一丝杂毛的,如此容貌把其他人都衬得是黯然无光。
傅嘉泽的目光与林映雪的目光相碰,林映雪冲着他弯眼而笑。
傅嘉泽曾经同她说过,想过连中六元,而虽然中间耽搁了好几年,到底也算是如愿以偿。
傅嘉泽对着身后的人说了几句,探花和榜眼点了头,继而他是翻身下马。
林映雪看着他大跨步地冲着自己走来,而人群不自觉给状元郎分开了一条道。
通体血液流速加快,让林映雪有一种想晕眩的感觉,甚至地上如果有个缝,她都还想逃跑。
她也当真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一只手坚定地抵在后背上。
林映雪扭头一看,是婆婆傅蘅。
傅蘅低声说道:“这可是谨元的心意,你可当真要逃?他一早就说了,倘若是能一甲前三,便会替你当街簪花。”
林映雪听言羞红了脸,却也停下了脚步。
读书到这一日,是快活的顶峰,他是想要与她分享喜悦,若是逃了,等到垂垂老矣的时候只怕会后悔今日里的举动。
傅嘉泽眼神明亮,弯腰给新婚妻子簪了一朵采自御花园初绽的牡丹,这牡丹是养在暖房里,在寒风之中开得华美非凡。
“谨元幸不辱命。”傅嘉泽笑着说道,“今后的目标就是替夫人争得诰命。”
捐官可以满足他的抱负,但是总归是让人小觑了林映雪,觉得她嫁了个没什么出息的丈夫,而今日里的状元,可以让漫漫人生之中,让林映雪多一笔谈资。
第085章 同吴县
林映雪用手碰了碰鬓发之中的牡丹花, 难怪之前每日里他都要替自己簪上一朵宫花,就是为了今日里做准备的。
碰到花的一瞬间,眼弯起, 盛了欢喜的笑意。
林映雪甚至忍不住想着,倘若是得了诰命,他又会对自己说什么。
放下了手, 林映雪小声催促傅嘉泽:“你快回去吧。”
今日里林映雪穿得是新制的衣裳,为了迎接早春的到来, 嫩杏色的半臂绣的是娇媚的迎春花, 下身是茜红色百褶裙滚银边, 她浅笑着,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羞涩, 比头上所带的灼灼牡丹还要妍丽三分。
傅嘉泽是想留下, 不过他能够耽搁这游街的一小会功夫已经足够了, “嗯,我先走了。”
傅嘉泽转身回到了游街的行伍。
探花和榜眼都对着状元友好地笑了笑, 尤其是吴瑜笙,对傅嘉泽的印象更好。
如此至情至性, 难怪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就算是有傅斌那样的舅舅,也让吴瑜笙想着, 此人今后可以做个御史。
林映雪抬起头,看着傅嘉泽利落翻身上马,袍角翻飞,头上带着的翅帽抖动, 宛若是飞鸟之翼,他的手抖动缰绳, 马就开始往前走。
等到状元郎走了之后,这一小块儿就炸开了锅。
“这位夫人,恭喜恭喜啊,你家夫君看着可真年轻,模样生得也好,与你是天生一对。”
这是面色慈祥的老太太,说话的时候笑呵呵的,不住地笑着点头,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
“哟,状元看着年轻,小娘子也年轻,小娘子是督促夫君上进吧,有什么绝招没有?我家有个孩子哟,我们可以说是为了他念书废足了心思,咱们小老百姓家里也不富余,有什么法子让他好好读书……”
这是一个瘦长脸的中年妇人,絮絮叨叨都是孩子经,想要问问看傅嘉泽如何考得状元的,只是总是话都会绕回到自家孩子有多聪明,就是不好好学习上。
“小姑娘模样好,个子也高,就是太瘦了,这样可不好生养,好好养身子,生个大胖小子,你们两人的婚事才会长长久久。”
这是所谓的过来人的意见,她意味深长看着林映雪,尤其是专注地盯着林映雪纤细的腰肢,恨不得上手给林映雪的腰身立即拉粗。
“这般恩爱,可真是羡煞人也。若是我也可以有这般的夫君就好了,真是羡慕这位夫人。”
最后这个是声音小小的梳着未嫁人发髻的小娘子,见着林映雪看过来,脸红地用袖子遮住了脸,一双眼里还是含着期盼。
“我哥哥嫂子可恩爱了。”得意洋洋的是傅菀安,“我哥哥的脑子好,读书也勤勉,所以才能考得状元郎。”
傅菀安的话让不少人看向了她,而旁边的裴清荷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害羞地躲在了傅菀安的身后。
傅蘅看了远处一眼,把女儿的脑袋抚了抚,“好了,就你话多,映雪,咱们先回去,等会谨元游街结束了,也会直接回来吃饭。”
傅蘅提议现在就走,是为了避开等会就会回来的林怿,今儿是这么好的日子,林怿想要找林映雪的麻烦,怎么都得忍到第二日。
傅蘅都已经想好了,先把人带回去,等会林怿若是再来,就如法炮制,反正不让林怿今儿登门。
林映雪也招架不住这么多人的调侃视线,就也点头说自己想离开了。
林映雪一行人散了,而进士老爷们也游街到了前面,围观的百姓们也散了。
傅嘉泽游街之后,就得以回家吃饭,傅家把压在库房里的大圆餐桌推出来,一起热热闹闹吃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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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后,裴晋带着傅嘉泽回到了裴府。
首先依然是默写殿试的文章,裴晋在看到了傅嘉泽文章的一瞬间,就忍不住拧着眉头,“谨元,你为什么做这般的文章?”
虽然很好,但是太激进冒险了一些,只怕让帝王不喜。
傅嘉泽说道:“在会试的时候,礼部路尚书把答卷呈给了万岁爷,当时宸妃娘娘在场,是宸妃娘娘揭开了答卷的封条,看到了我的名字后,宸妃娘娘红了眼眶,说是想到了失去的那位严小公子。”
“在殿试前两天,宸妃娘娘再次和万岁爷提到了我,今日里殿试,我与其他学子一起进入正殿的时候,陛下单单让我抬起了头。”
“我夫人曾经见过严小公子,我确实与他有几分相似,今日里殿试,我特地装扮了一番,与严小公子就不大相似了。”
裴晋如此一想,就明白了傅嘉泽的用意,他是想要和宸妃彻底割裂开。
“如此也好。”裴晋放松了下来,“沾染上宸妃,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成德帝对宸妃上了头,那种热切让人心中悚然,私下里有人已经开始称呼贺兰汀为妖妃。
傅嘉泽有状元之才,何必被那妖妃使手段绑在一起。
裴晋释然了傅嘉泽的文章写法,为了避免被拉上宸妃的行伍,就算是今日里落第都是值得,更何况,到底傅嘉泽还是拿了状元。
裴晋捋了捋手中的纸,赞叹说道:“若不是你大胆行事,也得不出这般好文章,这般的锐气,也就少年人才写得出来。”
“老师谬赞,这文章里的许多理念不过是空想。能否带动一地经济,还需得躬行才知。”
裴晋看着傅嘉泽:“你还是想要直接选择外放?若是不去翰林院,有没有考虑在六部之中选一个感兴趣的,在六部之中过一趟,对今后的仕途也更有利一些。”
傅嘉泽点头:“学生一直以来的想法就是外放,而现在宸妃娘娘屡屡提到学生,更不适合留在京中。学生怕得是不得不就成了宸妃党。”
傅嘉泽对自己的为官能力自信,而贺兰汀的城府不小,贺兰汀想要笼络自己很简单,只要一再强调他与严玑的相似,就可以让他戳上宸妃党的标签。
裴晋也在思索傅嘉泽的话。
状元之姿没去翰林院也就罢了,直接选择外放在他看来太可惜,会让人觉得成德帝对傅嘉泽不喜。所以裴晋本来是想要劝说傅嘉泽和自己同去户部。
而傅嘉泽抬出的宸妃娘娘,彻底打消了裴晋把傅嘉泽留在京中的想法,外放成了让傅嘉泽仕途通达的必由之路。
裴晋的手指轻敲在桌面上,沉吟说道:“你是状元,此次外放倒也可以选择江南富饶之地,我与傅公公商议一二,或许可以想法子给你塞到苏州去。”
傅嘉泽立即说道:“学生不愿去那温柔乡之中,而是愿意去塞北之地。”
要是去江南,那可是一块儿大肥差,绝对不可能做一地之主,而是要八面玲珑去应付各方人马,傅嘉泽不愿意做这种夹缝求生、束手束脚的地方官吏,他想要大展手脚,独得一地。
想要做实事而不受人的掣肘,最好的选择就是南疆或者是塞北之地。
而这两个地方又有些区别,南疆多少数民族,作为汉人的傅嘉泽很难短时间融入此地,需要经年累月去御下,才能够出政绩,傅嘉泽迟早要整顿南方,到时候他希望是至少作为一方布政使,可以让当地的百姓和汉人一起协同治理好各个县市。
塞北就简单了,最大的威胁是狄人,有简赫坐镇,维持边境的稳固,他可以做的事情不少。
“对了,准确来说,我心仪之地是东北。”傅嘉泽说道,“土地肥沃,只是可惜游牧民族屡屡攻下此地,不少田地早些年都荒废被当做牧地。”
裴晋失笑着摇摇头,“那谨元是不是也有了选好的地方?”
“牛首县。”傅嘉泽毫不犹豫地说道。
裴晋说道:“你若是没有考春闱,单单是举人身份就可以为一县之令,现在已经是状元了,再为县官,会颇受人的注目,你可做好了准备?”
傅嘉泽说道:“是。”
裴晋颔首,“为师等会就去一趟宫中,替你请到牛首的县令。”
傅嘉泽用指尖擦了擦鼻尖,有些不好意思是说:“倘若只是中了举,只是牛首县就够了,如今我还是状元,我想多要两块地方。”
裴晋愣神,“可没办法同时做其他地方的县令。”
说出口了之后,裴晋立即反应过来,“你是想要让牛首县兼并其他两个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