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室的门,关的严严实实。无论我怎么推都打不开。
“魏无羡三百下戒尺,蓝湛与魏无羡同罚。”
三百下!听着院内传来的声音,我的心好痛,比打在自己身上还痛却又不止是痛。那种感觉,我说不上来。
情急之下,我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翻墙!我刚走近几步,苏涉就跑出来了:“何姑娘,你要干什么?”
他的声音极大,想必院里的人也听得清楚。
“你让开,我要进去。”
“何姑娘,你,这……”
我没办法让他闭嘴,情急之下,搬出了家规:“云深不知处内不可喧哗。让开!”
他被我一句话说得面红耳赤,却还是挡在我前面。我急了,再这样,三百下都打完了,忘机还是得受重伤!
我拿出挽留,理直气壮:“你让不让?”
苏涉皱着眉,进退两难。
“何姑娘。”
蓝曦臣不知何时出来,站在不远处看着我。我收起挽留,走到他身前,“蓝宗主。”
“何姑娘不必说什么,忘机做错了事,理当挨罚。”
“可是,可是……”
“何姑娘。”蓝曦臣又唤了一声,我不再言语,一下跪在雅室门口:“蓝伯伯,是我。忘机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他的品行您最清楚不过,他定是不得已而为之。再者,三百戒尺,岂不是重了些?还请蓝伯伯看在我的面子上,从轻处罚。”
院内并没有声音穿出,我知道,蓝伯伯是真的生气了,谁规劝都无用。听着戒尺落下的声音,我心里难受极了,就那样跪着,陪着忘机,一起跪着,只是,一个在院内,一个在院外;一个受着戒尺,一个只是跪着……
第5章 许红妆十里
戒尺三百打完前,我被蓝曦臣请回内阁弟子居所。“何姑娘,你快回去吧。你一直跪在这里,忘机心里定是难受。”
我抬头看着他,最终还是妥协。
“何姑娘,你这是何苦?”苏涉跟在我身后,万般无奈。
“我没事,苏公子还是回去吧。”
“可是……”
我不再理他,径直往前走。回到房间,却终究坐立难安,偷偷跑到厨房,忙东忙西。
不过,一直到晚上,我也未在静室见过蓝忘机。
外面,整个蓝氏的人都找疯了,但我,一直守在静室……
翌日清晨,浑浑噩噩中,只觉得温暖,好像,有一人,替我盖上了被子……
身体却比心反应得快,我睁开眼,看着他站在我身前“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出什么事了么?”
“……”
“忘机,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却久久不理我,我便忍不住想要再逗逗他。是以----我一把便将他的抹额摘了下来!
他瞪大了眼睛,站在那儿。
“你的膝盖,不痛?”
我没想到,他竟如此冷静。这抹额,他一直都很紧张的。
“我,我没事。你,怎么了?”
“没事。”他看了我一眼,伸出手,“抹额还我。”
我勾唇一笑,把手背到身后:“不还。有本事,你来抢啊。”说着,我就朝着静室外跑去。却忘了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一把拉回去。我本以为,他会骂我一番,却不成想,一向雅正的蓝二公子,竟然一个转身,将我压在身下。
我怕极了,口不择言:“你,你……”
“媛媛。”那一声,轻柔得很,我愣住了,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目,那眼中,可容的下万般星河,可此时,只有我……只有我!
我被他瞧得不知所措,乱了方寸,脸上烧的火辣辣的,心里乱糟糟的,我一把推开他,慌乱着将抹额塞给他,“抹额还你,我,我先回去了。”说罢,头也不回似的逃了。
我跑得极快,并未听到他在身后唤我。
回到住处,我靠在房门后,神魂未定:蓝忘机不过失踪了一晚上,怎么变了?心跳的好快……
我不知道的是,
静室内,蓝忘机望着抹额,眼中满是伤感。
----我笑你们姑苏蓝氏啊,规矩又多又矫情,那个女子敢嫁你为妻!
----也好。
当时他不知想了些什么,那二字就那样脱口而出。今日见了我,也不知是为何,竟开始难过。
再看看我这边,并不安生。
“何姑娘,何姑娘。”
又是苏涉!
我平复了心情,打开门:“苏公子,有什么事么?”
“没,没什么……”听了这话,我便要关门。
“诶,何,何姑娘,我方才见你慌慌张张地从静室来,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笑着摇了摇头:就算是真的有什么事,我又为何告诉你?
“何,何姑娘,你可是喜欢二公子?”
对于他这般直接的问法,我愣住了。仿佛五雷轰顶,脑中仿佛有一根弦,断了……
至于他后来说得什么,我完全不知道,直到蓝忘机怒气冲冲地将我拉回房间,我还是懵的。
“何梦媛!回神!”
“啊?”他从未这般唤过我,小时候,他叫我一声“何姑娘”,着些时日,他唤我一声“媛媛”。在我的印象中,他从未这样。
“你在想些什么?”
“我,我不知道……”
“那你可还记得,方才,苏涉对你说的话?”他在强忍着,忍着怒气。
----你可是喜欢二公子?
“我,我……”我咬着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媛媛,对不起。”
“啊?”蓝湛等我这句道歉,说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以前,不该那样对你。罚你抄蓝氏家规,和你闹和你吵,陪我一起罚跪……”
“等等!”我制止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忘机,你在说些什么?”
“我,今日……”我刨根问底,蓝湛知道瞒不住,便向我和盘托出。
他偷喝酒,犯了家规,魏无羡对他说得那些话……昨晚他到冷泉疗伤,意外掉入寒潭洞内,遇到蓝翼前辈……今日在雅室,他同蓝伯伯说,想要成亲,想娶我为妻。
“忘机,蓝氏家规三千,何姑娘习惯了自由,这家规……”蓝曦臣在一旁,笑道。
不料蓝伯伯开口了:“那丫头倒不是没有半点分寸,毕竟,她母亲,也不是一般人。只是忘机,你可知道媛媛的心思?”……
我愣住了,看着他的脸一点点变红,我没想到,他竟动了这番心思。
“媛媛,我……”
“你,想娶我?”
他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可是惹祸的。若我铁了心,能把你们云深不知处搅得一团乱,还有,那三千条家规,万一我不小心破了哪一条,岂不是要挨罚?”
“不会。”
简单的两个字,让我更加不知所措。心里,总有那么一个声音:答应他,答应吧!嫁谁不是嫁?这辈子嫁给他,不是你一直想的吗?
“我,我……”我闭着眼,不敢看他,“我答应……”我伸出手,抱住他。“不过,我有个条件。亭山,你必须帮我抢回来!还有,你不许关着我。”
“好,我答应……”
----我笑你们蓝氏啊,规矩又多又矫情,那个女子敢嫁你为妻?
这位魏公子,让你失望了,我何梦媛,不止敢嫁与他为妻,这辈子,也只愿嫁他蓝湛一人!
只是,许多年后,我才知道,今日我被吓怕了,不知道苏涉后来说得“喜欢我”。也是许多年后,才知道,原来今日,他是在吃醋,吃我的醋!
第6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雅室,蓝曦臣戏谑地看着我们。
蓝伯伯端着茶杯,又放下,“没想到,你这丫头,这么好骗啊?想当年,你爹为了娶你娘,可是煞费苦心,你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叔父!”许是蓝湛实在听不下去,干脆直接让蓝伯伯住口。
我低着脑袋,偷偷笑着。
“罢了,既然如此,那婚事便要趁早。依我看,就定在后天,听学结束后,姑苏也就清净了,如何?”
我抬头看了看蓝伯伯,这也太快了吧!蓝伯伯心里怎么想的?
“叔父,亭山,还在温氏手中,何姑娘她……?”
“无妨,媛媛这几日先住在外门弟子的居所。丫头,你说可好?”
听了宗主的话,我便知道了大家的顾虑,看了看忘机,笑着说:“一切都听蓝伯伯安排。”
不料,蓝宗主笑了:“何姑娘,这日后,就应该叫叔父。”
我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忘机轻轻的握住我的手。
“哈哈哈!还不急。曦臣,你莫要吓着她。这丫头,一时还未适应。”
“是,叔父。”
我只觉尴尬得很,站在原地,笑着。
“媛媛,从今日起,你就搬到外门居所,等后日,光明正大地进我云深不知处。”
“是。”我环顾四周,悠悠开口,“既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蓝伯伯笑着允诺我,但是,忘机,似乎担心着什么,他轻声告诉我:
“小心些。”
我点了点头,面色略有些红润,走出了雅室。
“忘机,寻找阴铁一事,便推到五日后,记得,千万不可同媛媛那丫头提及此事。”
“是。”其实,即使叔父不吩咐,蓝忘机也明白,这件事,万般危险,他不会同我提起只言片语。
“还有,婚期将近,我以为一切又要准备起来了,喜帖也不能少。”蓝曦臣在一旁提醒。
于是,这蓝二公子要大婚的消息还没有半日就传遍了整个云深不知处。
前来听学的人皆是万般惊讶,听有些弟子道,好几个女修都十分仰慕蓝湛,因此,四处打探这新娘子的身份。只是,从前什么消息都没有,加之亭山灭门,再者,这蓝氏,认识我的压根没几人,自然,什么消息都探听不到。
只是,苏涉知道。还有几个外门弟子,因我这个时候,来到姑苏住在外门,而且从不着蓝氏校服,所以起了怀疑吧。
“敢问姑娘,贵姓芳名?”
“不知姑娘,从何而来?又为什么拜入蓝氏门下?”
“……”
见我不搭理他们,有一人干脆直接大胆地问:“你可认识二公子?”
我笑了:“蓝二公子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自然是认得的。”
他们哑口无言。
“咳咳。”是蓝曦臣!
“宗主。”见门外有人来,这些人赶忙行礼。我也站起身来。
“你们不好好练功,围在这里做甚?”
“是。”有蓝曦臣的宗主之威,那些人讪讪地离去。
待确定周围无人之后,蓝曦臣自袖中拿出一封信:“这是忘机托我带给你的,看来他担心的不错,外门是非繁多。你务必小心。”
“多谢宗主。”我双手接过信件,正想行礼。蓝曦臣却伸手制止我,“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两日后,整个云深不知处熙熙攘攘,一派喜气祥和。蓝湛亲自迎我上了花轿,所有的外门弟子都看呆了。各大仙门皆送来贺礼。
“恭喜泽芜君,蓝先生!恭喜蓝二公子!”
“多谢赤峰尊。”下了花轿,直至走进雅室,我的手都是攥着的,一切都好像梦一场,我便如此轻易嫁给了他,成为了他的妻子,蓝家的夫人……
“一拜天地。”隔着喜帕,我和忘机齐齐跪下,这一拜天养地赐恩。
“二拜高堂。”二谢父母养育恩,云何可报?
“夫妻对拜。”三愿今生永相随,执手相依,至死不渝。
只是不知,竟有人从身后推了我一把,我和忘机的头,就这样碰到了一起。
“共入洞房。”我由她人引路,忘机则走在我身后,一步一步,心情难以言喻。
“礼成!”
“好!好!好啊!”不知是谁在起乐,隔着好远也能听清。
一直到傍晚,各位宾客离去,云深不知处才彻底安静下来。
也直到这时,忘机才推开房门,走到我身前,挑开红盖头,看着我,那目光,我说不清楚。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媛媛……”
我不敢回话,他不理我,坐在我身旁,轻声唤我,伸手将我搂在怀里。
“媛媛……”
“……”
见我不回答,只是靠着他,蓝湛便直接将我压倒。
“忘,忘机……我……”我抬头,直视他的双目。那眸,可以装下万般星河,可此时,眼中只有我!
我陷进去了,再也无法逃脱……
第7章 蓝氏危难
翌日,我醒来时,只觉得身前十分温暖,还有一双眼睛,望着我,目光如炬。
我在蓝湛怀里!我看着他,脸上烧得厉害,赶忙闭上眼,把被子捂紧了,遮着面,不去看他。
蓝湛倒是十分镇定,握着我的手,将被子拉到脖子处。
“夫人。”
我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还是……还是唤我一声媛媛吧,我……”
“媛媛。”他不再说什么,将我抱住,抱的很紧。
“忘机,我……这不是梦?”
他不作答,伸手掐了掐我的脸,力道并不大,但他还是问我,
“痛吗?”
“你说呢?”我故作生气的模样,反问他。
“痛,就不是梦。”忘机不再说别的,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
“没事,别怕。”
我看了他一眼,心下诧异,原来,他一直知道我心中所想,只是到现在,才对我说出这二字。
下午,他带我到雅室拜见蓝伯伯。那之前,他将自己的抹额摘下,戴到我的额头上。
“你……”
“你是蓝家的人。”之后,他又从一个盒子中拿出另一条抹额,递给我,“帮我戴上。”
我红着脸,但因他比我高得多,只能踮起脚尖,才能同他平视。
然而,蓝伯伯看到我,会心地笑了。
“拜见叔父,兄长。”
“拜见蓝……”伯伯二字还未出口,我顿住了,“……拜见叔父,兄长。”
“一晚上过去了,妹妹还未适应?”蓝曦臣看我顿了顿,笑到。
大概是吧,我这人,或许真的有些差劲。
“忘机。”叔父只是唤了一声,蓝湛好像明白了什么,一声“是”脱口而出。
紧接着,蓝湛便带我走出了雅室,来到一个我从未到过的地方----蓝氏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