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面带微笑地说：“你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作为他们两人当中唯一的一个小矮个，她时不时抬头看看五条悟，又时不时抬头看看夏油杰，最后脖子实在是抬得太酸了，索性坐到办公室的椅子上，恹恹地趴在桌子上不去看正在吵架的两人。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夜蛾校长匆匆赶来了，还有伊地知学弟。
伊地知先是向五条悟疯狂道歉，再请求夏油杰学长跟他回去，其实真正说起来偶尔看顾夏油学长并不是他的工作，甚至对于咒术界上层来讲，私藏诅咒师是重罪，无奈五条悟给得太多了，而且作为曾经也是在咒术高专毕业的一员，他也愿意这样做。
沉默片刻，夏油杰问五条悟：“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扔给他们判死刑？”
“他们”指的是一直在通缉他的上层。
五条悟没有说话。
夏油杰顺从地跟校长和伊地知走了，走之前看了眼趴在桌子上瞳，还温柔地笑了笑，他跟她说：“下一次我们再好好聊聊吧？”
若岛瞳点点头。
五条悟依然没有说话，他看上去有点冷淡，盯着对方远去的背影。
他轻轻张开攥成团的手。
……因为“想救你”“是最好的朋友”的那种话，从始至终都开不了口。
第12章 扑簌扑簌（一）
十一月，五条悟总是很忙，多半不在家，若岛瞳这个月大部分时间则睡在学校，偶尔会替五条悟去给夏油杰送一些东西，然后聊聊天什么的。
不过去之前总是会收获五条悟额外的叮嘱，大概是一些“别给我聊得太火热啊”或者“帮他带碗荞麦面”之类的话，若岛瞳幻视了操心的老妈子。
夏油杰所在的房间还挺宽阔整洁的，原本有一个空置的大书架，现在书架上基本放满了书籍，他已经能将书架上书的顺序甚至内容都倒背如流。
若岛瞳说：“这感觉，很复杂。”
这说明这两年，他看了书架里的所有书，无数遍。
万圣节的出逃，很像夏油杰一次随心所欲的叛逆活动，那之后他就在那个房间，一直很安静。
如果夏油杰真的非常想逃跑的话，是完全能够做到的吧。
现在他给人的感觉是，懒得逃跑。
夏油杰：“瞳，你还记得那次任务吗？”
若岛瞳：“你说的是三年级时我们一起接的那个在深山村落的任务吗？”
就是导致夏油杰彻底失控叛逃的那个任务。
简陋的村房，钢铁的笼内，两名哭泣的幼小孩童，身上满是肿胀的伤口。
一切不过是源于，孩童们“看得见”村民看不见的诅咒。
当他失控地杀死村民时，五条悟控制住他的行动，若岛瞳驱散了剩下的村民。
夏油杰：“我在想，如果当时我再坚决一点，或者你们没有阻止我屠村，也许那之后的离开的那几年，我就不用那么踌躇徘徊，可以坚决地走到向另一条路的尽头了，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可真难受。”
那是同高三以前遵循着“帮助弱小”的自己，完全不同的样貌。
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从来道德感淡薄到需要他来提醒善恶界限的悟，居然有会慌张地对他说：“杰，那样做是错误的。”
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什么才是错误的？他已经完全搞不懂了啊。
对于这些话，若岛瞳报以沉默。
或许有些话，不应该让她来说。
另外，若岛瞳有问过硝子要不要去看夏油杰，得到的答案是拒绝，硝子说：“我觉得那家伙大概不想让我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吧。”
听到硝子是那样说的，杰笑笑：“她还真了解我啊。”
虽然老同学的事情让人感到难过，但她在和“KLIMT”艺能事务所的官司上，重新找回了好心情。
事务所节节败退，眼看这事就要圆满了结了，很快就能追回巨额赔偿金。
不过就算如此，若岛瞳还是疯狂地抓住在校就餐的机会，只要在校，她就会很抠地蹭学校的食堂。
从原则来说，学校只为学生提供免费供餐，教职工则打半折。
像若岛瞳这种一贫如洗的家伙，连戴脖子上的漂亮小圈圈都是五条悟给她买的，她到现在还是个资产负数的穷鬼，夜蛾校长实在看不下去，免了她在食堂吃饭的费用。
于是若岛瞳每天都开开心心地在学校蹭饭。
学校的学生常常吃腻了学校的饭菜还会去外面吃，宿舍也附有小厨房可以自己做吃的。
但若岛瞳对食堂的热情却风雨无阻，免费的东西她是绝对不会吃腻的！！
每天早中晚，若岛老师都会拿着她的星星塑料饭勺（这是她被房东赶出房子后仍然留存的财产之一）冲到食堂自助区，用亮晶晶的眼神挑选食物。
若岛瞳也不是完全不愿意吃五条悟提供的食物，而是他喜欢的都齁甜，正常人完全无法下口，留校的时候她也回不去，也不太愿意打扰业务繁忙的五条悟在忙碌后唯一和甜品共度的时间。
虽然大家都喜欢调侃他们过去的关系，但若岛瞳认为，五条悟内心深爱的、永久眷恋的甜蜜伴侣，那必定是毛豆生奶油喜久福、过甜可丽饼、毁灭级巨无霸甜热香饼、黄油卡斯特拉等作为无敌热量炸弹的存在。
之所以她是这样认为的，是因为他常在有重要事情需要亲自出面的某一刻，忽然想起还有哪家店至尊vip限量甜品没抢，当场跑路，把烂摊子留给她和辅助监督，呵呵。
记得上个月半夜三点她起来喝水的时候，她还看到他在客厅吧台旁对一块卡斯特拉蛋糕眼神闪亮地说：
“就是你刚刚和我四目相对了吧？是命运啊！命运让我们相遇，啊，感觉身体都变得轻飘飘起来，不再疲劳了啊，没办法啊……让我稍微粗暴地品尝你吧？”
若岛瞳瞪大眼睛，然后匆匆逃回卧室，差点绊了一跤，她假装自己没有看到过那个场面。
她发誓，就算是他们以前交往的时候，他也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若岛老师热衷于去食堂蹭饭这件事，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
于是学生们开始探究起一个问题，若岛老师为什么那么穷？穷到吃食堂的饭都吃得这么津津有味。
这个问题在若岛老师面前讨论，未免有些伤感情。
2017级同级生私底下是有群的，这个群没有老师只有这一届的四位同学，他们在食堂一聚，表面是在吃饭，私底下手机聊得飞起。
【金枪鱼蛋黄酱激推】：[图片][图片]老师好有品味啊，今天吃的居然是金枪鱼蛋黄酱拌饭！！激动！！金枪鱼蛋黄酱的时代终于要来临了吗？！[害羞][害羞]
【唯愛瞳醬】：努力干饭也瞳酱好可爱！！存图存图，话说棘一在网上就非常活跃呢。
【本人纯爱】：那个……大概是因为狗卷同学在现实中只能说饭团馅料语的缘故吧。
【禅院家我是你爹】：无聊，为什么这点事情也要用手机交流啊，我们不是都在一张桌子上吗？
【金枪鱼蛋黄酱激推】：熊熊鄙视表情.jpg
【本人纯爱】：所以老师到底为什么那么穷啊？自从夜蛾校长让她免费吃食堂以后，她快住在食堂里了。
【唯愛瞳醬】：不知道，根据小道消息，最近瞳酱收到工资后，除了会留一小部分，还有一大部分抽空汇款给了别人，至于汇款给谁，不知道。暂时没追踪到瞳酱的住所，不知道为什么，追踪到一半总是会被突然出现的悟赶走。
【禅院家我是你爹】：什么小道消息，根本是你天天在偷偷跟踪老师吧你这个变态！！！！
线上一片火热，线下约战也很火热，真希揪着熊猫就要暴打对方，狗卷棘在看热闹，乙骨忧太因为怕真希连他也一起打而不敢上前。
路过夜蛾正道严肃大声地训斥道：“不要在食堂打架！！你们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他瞥了眼学生的手机屏幕。
若岛老师为什么这么穷？夜蛾正道嘴角微微抽搐。
她高专时期就这么穷。
第13章 扑簌扑簌（二）
那个叫若岛瞳的新同学总是神出鬼没的。
她和五条悟互扯头发的那一架，让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对这位新同学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家入硝子调侃道：“能和悟把架打成这样，她一定是个好人。”
五条悟：“喂！”
夏油杰已经看穿了新同学的色厉内荏：“感觉她还没适应学校的生活，非常怕生呢，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好。”
五条悟有点苦恼，在过了几个月以后，他才后知后觉发现他好像被新同学讨厌了，有一回他甚至看见她和硝子贴得很近用手机分享着什么，看见夏油杰也会笑着打招呼，看见他则从一开始富有生气的吵闹进化成了冷淡以对。
五条悟软绵绵地用手指着自己说：“欸，她是故意的吧？我被讨厌了？”
“……”夏油杰：“这不是很明显吗？”
“可是她从没有对我说一句重话啊，有时候我去树旁边的时候，她还会不停地把树的果实扔给我吃呢，就是不好吃，有点涩。”
夏油杰很无语：“现在也不是果实成熟的季节吧，那明明是在攻击你，想把你砸走。”
五条悟恍然大悟地拍拍脑袋：“原来是这样啊！”
很快，若岛瞳连上课都会偶尔缺勤，课余时间一开始还能在食堂里或者树上看到对方，到后来，见到她最多的时候，是她在食堂看见她手持星星饭勺严阵以待，从取饭到吃饭三分钟速战速决，其余的时间根本看不到人。
夜蛾老师说她接的任务常常是一般学生的三倍，咒术师祓除咒灵的报酬还蛮丰厚的。
除此之外，她还在一家女仆咖啡店做兼职，店长很照顾她，因为她长得很漂亮，薪水也开得蛮高的。
之所以知道女仆兼职这回事，是五条悟发现的。
当时是周末，他在大街上成功地气走了来搭讪的女生以后，吊儿郎当地继续闲逛，逛到一半，透过一扇玻璃窗忽然看见什么，折返回来，抬头看了看这家店的招牌，发现是家女仆咖啡店，招牌花里胡哨还有LED灯。
他表情跟见鬼了似的，还把戴着的圆墨镜拉下来了一点，因为他看见了若岛瞳。
若岛瞳冷淡的看了他0.3秒之后立刻变脸，眼都不眨地双臂夸张地张开，甜美热烈地笑着，露出了微尖的小虎牙：“主人！欢迎回来喵~”
女仆装透白的蕾丝边衬得她皮肤细腻，脖子上柔软的黑白蕾丝项圈有种莫名的诱惑，发箍是猫耳的，背景还幻视了小花和闪亮的星星，有种极为吸引人的昳丽。
校外的反差给了五条悟极大的震撼，他久久不说话，一边盯着她看一边疯狂给杰发消息。
【五条悟】：杰！！！！！！
【五条悟】：我在一家女仆咖啡店看见了在打工的若岛同学！！！有猫耳的那种！！难怪她总是神出鬼没的。
【夏油杰】：打工吗？其实学校的补助已经足够丰厚了，再加上祓除咒灵的报酬还是不够用吗，对了，你还是不要进去点单给她造成困扰吧？
【五条悟】：你说得对！我这就去点单！
【夏油杰】：……
五条悟盯了若岛瞳半天，看见她一只手偷偷捏起了拳头，长腿一跨很自然地坐到一个座位上，白毛晃荡，笑得非常嚣张：“哟，这会儿态度倒是蛮好嘛！”
他点起了单：“我要大份萌萌蛋包饭和超大份樱粉兔兔芭菲，还有巨无霸王子蓝圣代。”
若岛瞳态度非常温柔地说：“我这就去，主人。”
温柔小意的若岛同学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
先上的是兔兔芭菲和王子圣代，若岛瞳在给五条悟上这两道甜品的时候，闪亮地转圈圈还附上了“变好吃！萌萌心动！”的咒语，言语流畅，动作熟练，引来旁边客人激动地颤抖，还流了鼻血。
她还给不少客人端上了料理，熟练地和客人们聊天讲笑话，似乎是店里非常受欢迎的女仆。
在学校的时候若岛同学很怕生，这会儿在咖啡厅倒是怎么都看不出来她是怕生的类型。
等到给五条悟端上大份萌萌蛋包饭的时候，若岛瞳拿着番茄酱歪头说：“久等了哦，主人今天想怎么吃萌萌蛋包饭呢喵？”
“你在说什么啊？”五条悟憋笑道：“当然也要让它变得好吃起来，可·爱·的·女·仆不是还得先往里面注入爱意的咒语吗？别害羞哦，这次我想要那种更闪亮飘乎的感觉！要先这样，再那样，至于蛋包饭上的图案，就写你对主人充满爱意的话吧！”
于是五条悟看着若岛瞳用番茄酱在蛋包饭上写字，之后一边对着蛋包饭比心一边用元气的声音大声喊着「萌え萌え きゅう」对蛋包饭注入爱意，真的很敬业的有那种闪亮飘忽的感觉，五条悟提出的动作要求她全做到了。
五条悟看向蛋包饭上若岛瞳写的字：“请适可而止。”
五条悟觉得这非常地隐忍克制。
他还以为是那种“白痴”“去死”那种呢。
“欸——”五条悟拉长语调大声地说：“还挺出乎意料的呢，怎么不是‘最喜欢你’或者爱心之类的啊，身为客人的我很伤心呢，一点都没有感受到你的爱意，感觉心里冷冰冰的。”
若岛瞳颤抖隐忍地重画了一个爱心，还写了“最喜欢你，主人”，五条悟在那里疯狂地憋笑。
店内是不准私自拍照的，但是可以花钱和女仆合照。
五条悟花钱和若岛瞳拍照了，她非常敬业熟练地将合照姿势摆出了花，热情洋溢且甜美，保证客人物有所值。
但在五条悟随口说“到时候给老师和杰看看”时，若岛瞳眼底隐隐有泪花浮现，又飞快收住。
五条悟：“啊，你在哭吗？”
若岛瞳：“没有呢喵，主人怎么会这样想？”也许不问还好一点，一问感觉她真的要哭了。
“都不怎么反抗，也没有什么有趣的实感呢，”五条悟怏怏地叹气：“真是的。”
他付款后大步地走出了店门。
照片最后他谁都没有发，自己私藏了。
难得做了一次好人，结果在学校的时候，好像和若岛同学的关系更加恶化了，她现在遇见他开始掉头就跑，跑到一半还要折回来，含泪慢吞吞地做出鄙视的手势再跑。
五条悟：“……”
第14章 扑簌扑簌（三）
“所以，这就是你半夜两点到我这里拉我起床的理由？这就是你说的，紧急事态？”散着头发的夏油杰语调古怪地问。
半夜，正处于被咒术界通缉状态且被囚在一处屋子的夏油杰，被突然造访的五条悟叫了起来，说是事态非常紧急，想给他分享一组旧照。
“是啊！真让人怀念啊，我一想到高专时没有给任何人分享这些在女仆咖啡店的合照却还是被瞳讨厌了，就感到非常懊恼和委屈呢，感觉一定要和你分享这些照片才好。”五条悟坐到他面前理直气壮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