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就是有斩杀水阴的信心!
水阴也没想到,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他这前未婚妻的功力,就仿佛超过了他一大截。
原先他二人虽然也有差距,但十分微小,至多是打到最后,他会先力竭罢了,而现在自己拼尽全力打出的招式,竟仿佛全做了无用功!
甚至在她的移花接玉之下,有一部分还作用到了他自己身上。
五十招过去,他心中大骇。
可这时他已走不了了,姚月的剑如影随形,像毒蛇一般缠绕着他不放。
稍有不慎,他便要被咬上一口,更别说挣脱出来逃离。
而且为什么她出招如此不留余地,此刻气息还如此之稳?!
再看他自己,身上各处被她的剑气剐得破破烂烂,头上发冠也在上一招时被碧血照丹青斩裂,浑身上下都透着狼狈。
围观的神水宫弟子看不清他二人的动作,但至少能看到那个被一劈两半后,从他头上掉下来的玉冠。
那玉冠也是水阴作为神水宫少宫主的标志,与其他同代弟子所戴颇有不同。
如今玉冠碎,晚了一步才赶来的宫主却并无表示,这……
“你是不是觉得今日的内力耗费得格外快?”一片剑光中,姚月甚至还能气息如匀地开口。
“你……!”水阴的声音,听起来就不妙多了,“你这毒妇,对我做了什么?!”
他还当是姚月使了什么旁门左道,令他飞快气力不济的呢。
姚月是打定主意要杀他,便也懒得戏弄他,坦然道:“也没做什么,只是吸了些你的内力用罢了。”
说完补充一笑:“说实话,挺好用的。”
她话音落下,那恐怖的剑光也再度淹没了水阴。
一时天昏地暗,剑气纷飞,引得周围草木齐声瑟瑟,似在向她臣服。
不远处的神水宫老宫主见到这副场面,面上亦是惊疑不定,他知道姚月比水阴稍厉害一些,他也相信,姚月拼尽全力的话,确实是有斩杀水阴的本事,可眼下这般情况,两人之间,分明是横着越不过的天堑。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还是低估了移花宫!
“宫、宫主……”一旁的弟子见他依旧没有出手的意思,不由得小声相问,“宫主当真要任移花宫大宫主斩杀少主?”
“不。”他收回思绪,目光一沉,“他已经不是神水宫少主,也不再是你们的师兄。”
弟子是小声问的,他则是大声回应,足以叫周围所有人听清。
一时哗然。
“他盗取天一神水,犯了宫规。”出于考量,他没把水阴毒杀姚月的事放在第一位,而是先点到了神水宫宫规,“在神水宫,宫规大于一切。”
弟子们一听,果然瞬间恢复安静,所有人都低眉垂眼,不敢再言。
一旁的楚留香见状,也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这位老宫主是个果断人物。
好一招借姚月之势反立威。
她能想到,姚月也能想到。
但姚月不在意,她今日唯一的目标就是解决水阴,诚然老宫主在借她打水阴的大势立威,但这话说出来,对水阴的心态也是一番打击。
他本就气力不济,全凭意志在苦苦支撑了,再听到自己的恩师说这番话,心神一恍,便再跟不上姚月的剑了。
姚月的气势本就越打越盛,见他如此,当即扬手一刺,朝他后心而去!
这一剑实实在在地刺中了他的身体,令他身形一滞。
再下一刻,竟还喷出一口血来。
姚月可不会因为他吐血就停下动作,只见她毫不犹豫拔出自己的碧血照丹青,给他再添三分伤势。
同时另一手抬掌而出,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里,直直拍向他太阳穴。
他下意识要躲,也确实竭尽全力在躲,又吐了好几口血,才堪堪避开她的掌风。
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她是在用这一掌,耗掉他最后一点内力,让他再护不住自己的心脉。
墨绿的短剑从他胸前再度穿出时,他微微抬头,看到她立于自己身侧。
玉钗云鬓,丝毫不乱;一身白衣,更是连半滴血都不曾沾染。
好美。
好狠。
水阴张口,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相信自己差她这么多,他也不该差她这么多。
姚月看懂了他的表情,一边收剑,一边柔声道:“自然是因为,在你满脑子想着如何追回月奴的时候,我都在练功啊。”
恋爱脑能有什么好下场?
“你……”他仰倒在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竟又被她气得无言以对,你了半天,也没吐出第二个字来。
一代绝世高手,未来的武林泰斗之一,就这样提前死去了。
神水宫众人依旧沉默。
虽然姚月狠狠嘲讽了水阴,但他们是知道,这个前少宫主天赋有多高,功力有多深的。
就这样还被她杀了,那他们怕是加起来都近不了这女魔头的身!
“好了,该杀的人我已杀了。”姚月也看出神水宫的人快被自己吓死,不打算再在这待下去了,打算走人,“神水宫深明大义,不作袒护,我很佩服,往后只要前辈愿意,我们两派,依旧是朋友。”
老宫主:“……”他总不能说都这样了还当个屁的朋友。
只有不接这话,强调自己是在维护神水宫:“无妨,我方才已说了,他是犯了宫规被逐出师门之人,就算移花宫不出手,我也是留不得他的。”
这下连师侄都不叫了,啧。
但姚月无所谓,她敢来,就是因为她根本不怕。
她的倚仗不是会使移花接玉的花统领,也不是半路听了她的消息,过来凑热闹顺便助阵的楚留香。
她的倚仗是她自己,她很确信,以明玉功第九层的威力和特质,哪怕水阴师徒联手,她也能赢。
不过那样毕竟太累,所以该威胁的还是要威胁。
只要神水宫识相,她不介意将这件事结束在水阴一个人身上。
“既如此,我倒也算帮了前辈一点小忙了。”她擦完了剑,终于能彻底收起,一边说,一边转向楚留香,问道,“如何,叫你等久了吗?”
楚留香微笑,说一点都不久,只是不知道,宫主打算请我喝什么酒?
姚月想了想,坦诚道:“我也不知道这江南哪里的酒最好,不如你来选?”
她话音刚落,不知何时也悄悄挪到楚留香边上的花统领立刻行了一礼,答道:“江南最好的酒,在掷杯山庄。”
掷杯山庄?她回忆了一下,顿时想起,这应当是楚留香的朋友。
只是不知道,现在初出茅庐的少女楚留香,究竟和左轻侯认识了没。
“掷杯山庄的美酒我也听说过。”楚留香道,“但他们不对外出售,只有在逢年过节之时,左轻侯才会取出一些,送给自己的好友,也因如此,整个江南好酒的江湖客,都想同这位左庄主交一下朋友。”
那看来你还没交上,姚月想。
不过这么一看,掷杯山庄的这套操作,实在是很像古代版饥饿营销啊,用酒将自己势力的名声打响,以此来达到广交武林的目的。
说不定原作的楚留香,就是这么跟人建立的友谊。
“走。”她做了决定,“那就去掷杯山庄。”
“是。”花统领立刻应声。
楚留香却面露惊奇:“宫主是打算去掷杯山庄与左庄主交个朋友?这恐怕……”
虽然姚月根本没打算跟左轻侯交朋友,但听她这么说,还是颇为在意:“怎么,你担心左轻侯瞧不上移花宫?”
楚留香又摸了摸鼻子,无奈道:“自然不是,但怜星宫主此刻在薛家庄,整个松江府都知道,左家与薛家是世仇,左庄主大约……只会对宫主你避而不见了。”
“没事。”姚月毫不在乎,“我原也没打算见左轻侯。”
等上了竹筏,离开神水宫后,姚月才告诉同行两人,她打算干什么。
她让花统领到了松江后,随便找一间客栈去包下来,然后等她回来就行。
“宫主是要独自去掷杯山庄……”花统领到底没敢说抢劫二字。
“我么,当然是随楚姑娘一道,去掷杯山庄取些酒了。”她说着,侧首望向楚留香,“我想以楚姑娘的轻功,定能出入其中而不惊动左轻侯。”
楚留香确实已经干过这事。
她也听出来,姚月这是在调侃她,毕竟两人结识,就是因为她跟人打赌,偷偷进了移花宫的藏书楼。
于是她也再度勾起唇角,道:“不是宫主请我喝酒吗?怎么又变成宫主随我去取酒了?”
姚月面不改色,说因为我会给钱啊。
你这个盗帅没给过吧,呵呵。
第20章 投缘
从神水宫出来,姚月的车马便一路朝松江府而去。
她没有要求,花统领也就没有撤下马车边上的旗帜,照旧是挂着移花宫三个大字,大摇大摆地上路进城。
这三个字实在好用。
就连松江城的守城士兵,在看到他们这一行人时,都默默交换了几个“不要去惹”的眼神。
入城后,花统领按姚月的要求,去包了一间客栈。
他按客栈标的房价付钱,也愿赔偿原本在住店的客人,再加上移花宫的名号,自是不用多说什么,就非常顺利地包下了一栋客栈。
此时客栈附近,已不远不近地聚了不少人。
没办法,姚月这一路走过来,但凡是有幸见过她一面的——哪怕没瞧见完整的脸,都在疯传她的美貌。
眼下到了松江,不管是松江府的普通百姓还是过路的江湖客,都想见上一见。
到底有没有那么美?就让我看一眼吧!
哪怕只是一只手也好啊,不是说只看手都看得出是绝色美人吗?
可最终抱着这份心思的人,都失望而归了。
因为并没有人从那辆华美的马车里下来,它在凤来客栈门前停了半刻钟,待到移花宫的侍卫全部进店,客栈的小厮们便出来,将这马车和后面的几匹马全牵入了后院。
“嗐!”
“怎么没人呀?”
“还以为终于能见识一下邀月宫主有多美了呢,结果竟是一辆空车。”
“会不会那所谓美貌其实都是谣传,所以才要装神秘?”
“闭上你的嘴吧,那可是移花宫,小心说话,不然准没好果子吃!”
“哎,太遗憾了……”
……
姚月和楚留香一起,去掷杯山庄“买”完酒,准备找自己手下会合的时候,就听到了许多关于她今日入城一事的议论。
她也由此得知,花统领这次包的客栈叫做凤来客栈,于是携楚留香一道赶去。
夜幕降临,灯火四起。
正值江南人家吃晚饭的时分,街上行人也比白日里少了许多。
偶尔有三五个从她们身边经过,也难以捕捉到她们的面貌,只能看到一蓝一白两道身影,再一揉眼,又什么都瞧不见了。
楚留香面露惊奇,道:“宫主的轻功,恐怕在我之上罢。”
姚月摇头:“只是前一阵略有所破,连带着气力也上升了一个台阶罢了,能追上你就不错了,谈何超过。”
这倒不是她瞎谦虚,而是两人如今内力差距明显,但轻功却是堪堪持平。
等再过几年,楚留香的内力更进一步时,同样也能让轻功更上一层楼,到时她就不如了。
属于一个天赋点的问题。
她也不是很在意,毕竟楚留香嘛,轻功比自己强也是合理的。
两人在凤来客栈大门口停下。
被花统领安排了一直守在门口的侍卫见了,立刻侧身让开,并替她们推开了紧闭的门。
此时的客栈大堂已按她的要求,收拾得干干净净。
花统领就坐在其中一张桌边,正与客栈掌柜低声说着什么。
他听得门开之声,也顾不上说了,当即起身回头,向她行礼:“大宫主!”
“嗯。”姚月应了一声走过去,“让他们备些下酒菜,我要与楚姑娘喝酒。”
“已按大宫主喜好吩咐过了。”花统领说,“大宫主是去楼上,还是在这大堂内用?”
姚月就看向楚留香,意思是看你想去哪。
楚留香微笑:“那就上楼吧。”
两人便上了楼,去了这客栈最贵的一个临江雅间。
冬日里,江上没几艘游江画舫,但星星点点的渔火,还是不少。
“也算一幅好景致了。”坐下时,姚月说,“好景配好酒,不知楚姑娘可满意?”
楚留香还是微笑,说美景和美酒都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有宫主这样的美人一道对饮。”楚留香道,“我简直想不出这天底下有谁会不满意。”
姚月:“……”你要不要这么会说话啊!
“那还是挺多的。”她坦然,“比如神水宫的人,再比如薛笑人。”
她说到薛笑人,楚留香也忍不住感叹起来,说实在没想到,堂堂第一剑客之妹,竟会背地里去做杀人的买卖,不知薛衣人知晓后,究竟是何心情。
“薛衣人应当会自责罢。”姚月说,“她大约会觉得,是她一直以来忽视了薛笑人,才导致这个妹妹变得如此扭曲。”
“哦?”楚留香有点惊讶,“宫主似乎很了解薛衣人。”
姚月心想那是因为我看过以你为主角的系列小说啊美女。
但实话不该在这时候说,该装的逼还是要装。
于是摇头:“我不了解她的人,只了解她的剑。”
两人说到此处,雅间的门正好被敲响。
是客栈厨房做好了下酒菜,由移花宫的侍卫送了上来。
姚月扫了一眼他们摆上来的东西,不由暗叹,花统领现在真的是一个揣摩领导心意的好下属,的确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不过既然是请人喝酒,她感觉还是有必要问问被请客的人意见。
所以她问楚留香:“这些可还合你胃口?若是不喜,我吩咐他们再做一些。”
楚留香连连摆手,说这便够了,宫主不必这么客气。
“是你不必同我客气。”姚月说,“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阻他片刻,算什么大忙?”楚留香很诚恳,“便是我不来,宫主也定能料理此獠。”
“总归还是要在追他的时候费些功夫的。”姚月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这么客气下去也没意思,既然你没有别的要求,咱们就先吃吧。”
楚留香当即抚掌点头,夸她是个爽快人。
话既已说开,两人也就不再互相客气,开始喝酒。
掷杯山庄的酒虽然被姚月判定为营销咖,但也确实有两把刷子,香气醇厚,口感柔和,还带一丝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