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这酒还只醺人,不醉人。
姚月同楚留香喝了半坛,便后悔起来。
早知道这么好喝,她一定多拿几坛。
楚留香却告诉她,多拿无益,掷杯山庄这酒啊,是有年份差别的,她把不同年份的都试了一遍,就她们今天“买”走的这个年份味道最佳。
但酒窖之中,一共也只剩一坛这年份的了。
“这样吗?”半顿酒下来,两人又熟悉了不少,这份熟悉体现在言语上,就是姚月更爱开她的玩笑了,“莫非是被你这香盗喝完了?”
“我一人如何能喝完?”楚留香眯着眼笑,“是我有两个很爱喝酒的朋友,之前赌我能不能进移花宫藏书楼的,也是她二人。”
她这么一说,姚月就知道是哪两个朋友了。
姚月问那她们如今还在松江吗?
楚留香说在,而且离我和宫主不远。
“哦?”
“我有一条船。”楚留香忽然坐直,抬手朝窗外的江水一指,“船就停在那里,她们如今正在我的船上,与我们同赏一轮月呢。”
姚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江面上有一艘比寻常渔船大不少的帆船。
而今夜的满月,也正好悬在帆顶,映于江心,灿烂辉煌。
“她们在船上赏月,景致怕是比这里好得多。”姚月说。
“宫主若不嫌弃,也可前往一探。”楚留香闻言,微笑着向她发出邀请,“正好她们也好奇宫主许久了。”
姚月想了想,认识一下主角的小伙伴也没什么坏处,就应了下来。
随后她就在楚留香的带领下,携剩下的半坛酒,飞身掠出窗外,轻点江面,朝那条船而去。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二人踏月而去后不久,得知她入了松江府又在凤来客栈住下的怜星,就从薛家庄匆匆赶来了。
结果上了二楼,只见到一桌动过筷的下酒菜。
怜星皱眉,回头问一起跟上来的花统领:“你不是说姐姐在这里么?”
花统领也不明白:“之前确实在呀。”
“怎么有两副碗筷?”怜星扫了一眼,又问。
“噢,因为还有楚姑娘。”花统领说,“大宫主说要请她喝酒。”
怜星一怔:“楚姑娘?楚留香?”
花统领说是啊,就是上回误闯了移花宫的那位楚姑娘,她随大宫主一道去神水宫了,还帮忙拦了一下水少……水阴那个贱人,大宫主便说请她喝酒,作为答谢。
他自觉只是如实禀告,岂料二宫主听完,竟动了怒。
“她不是移花宫的人,上回之事,说是误闯,实际只是姐姐没计较罢了,谁知道她对姐姐安的什么心?”怜星沉着脸问道,“她二人饮酒,你作为姐姐的贴身侍卫,难道不该侍奉左右?”
“可——”花统领觉得很委屈,可大宫主根本不需要我侍奉左右啊!
而且楚姑娘的武功又不如大宫主,顶多是轻功绝顶,她能把大宫主怎样?
大宫主对她有什么想法还差不多……
“可什么?”怜星看他支支吾吾,又问道。
“可我瞧大宫主与楚姑娘是真投缘……”花统领小声说,“我不敢打扰。”
他是低着头回话的,所以他也不知道,怜星听了他的解释,脸彻底黑了。
第21章 如果我真是女同
姚月跟着楚留香,趁月色踏过江面,一路掠至她那条船的帆顶。
想着客随主便,楚留香这个主人都没急着落到甲板上去,她也就有样学样,停在那处不动。
底下甲板上,少女胡铁花和姬冰雁正相对而坐,借着江风下酒。
胡铁花说:“不知道老楚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哎哟,早知道她一去就是好几天,我就跟她一起去了。”
姬冰雁嗤了一声,说老楚不想让你跟着,就你那轻功,还能跟上不成?
“她太不讲道义了!”胡铁花开始骂青梅,丝毫不管自己还在人家的船上坐着,“我不就是好奇那邀月宫主究竟有多美吗?这也不冒犯呀,怎么就不行了?”
“人家又不认识你。”姬冰雁说着,忽然用力嗅了两下,皱眉道,“你有没有闻到酒味?”
胡铁花说你莫不是喝糊涂了,咱俩在喝酒,当然有酒味啊?
姬冰雁又嗅一回,摇头道:“不是这个便宜酒。”
“嫌便宜你别喝。”胡铁花哼一声,就要去夺她手里的杯子。
“我哪句话嫌了?”姬冰雁也不爽起来,“分明是你自己没闻到。”
就在两人即将从斗嘴上演到动手的时候,楚留香终于动了。
她跃下帆顶,一阵风似的,落到两人面前站定。
“老楚!”
“你回来了。”
两人听到动静,同时朝她看过去。
但这一抬眼,视线里除了一身月白的楚留香,竟倏地又多出一道比楚留香更高挑的白色身影来。
江风徐来,明月当空,来人只是站在那,未做任何表情,便已夺人目光。
胡铁花眨了眨眼,似是不敢相信,喃喃道:“老楚,你是把月宫里的嫦娥请来了么?”
楚留香顿时失笑,侧首看向姚月,介绍道:“非嫦娥,乃明月也。”
“邀月宫主?”姬冰雁立刻明白过来,也是一震,心想此等美貌,只比江湖传闻更惊人,难怪所有见过的人都是一个口径——太美了,我形容不出,等你亲眼见过你就懂了。
姚月看她猜中,便点头应了一声是,又提起手中那半坛酒,说姑娘好灵的鼻子。
“掷杯山庄的交河清波!”这下胡铁花也认了出来,“还是七年的!”
“的确是七年的。”姚月说,“不过只剩半坛了。”
胡铁花立刻表示哪怕只剩一口也行,这酒可太好喝了,可惜左轻侯不卖,旁人又轻易进不去掷杯山庄搞两坛。
“也就老楚,哎。”说到这个话题,她仿佛又觉出了些楚留香的好,“幸好这天下也就一个老楚,否则就左轻侯那拽的二五八万的模样,早晚全叫人偷光。”
楚留香闻言,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说但今夜这坛不是她偷的,她只是带路。
“带路……”姬冰雁果然脑子转得比较快,而后再度陷入震惊,“莫非是邀月宫主出的手?”
那岂不是意味着,她的轻功不比楚留香差?!
姚月随楚留香一起盘腿坐下,待坐定了才悠然道:“出手归出手,但我可不是偷的。”
楚留香便笑着补充:“宫主以万金取酒,想必他日左庄主发觉,也不好意思怪罪。”
乖乖,一坛酒万两金。
移花宫有这么财大气粗?!
胡铁花完全傻了,姬冰雁稍微镇定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人就这么看着她,仿佛在看什么怪物。
“左轻侯怎么想无所谓。”在楚留香两个小伙伴呆滞的目光里,姚月则这么说道,“重要的是,这酒是给你的谢礼。”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值钱的不是掷杯山庄的酒,而是楚留香。
至于万两黄金,其实花的也不是移花宫的钱,是从薛笑人身上搜到的,水阴付的买她命的钱。
一个异想天开,一个技不如人。
钱最后到她手里,也是应该的。
“宫主真是气魄无双。”姬冰雁感叹,“难怪老楚会说,江湖上对你误解颇深。”
“无所谓。”她微笑,“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我。”
恐怖女魔头人设的好处,你们是没体会过,但凡体会一次,就知道有多爽了!
四个人就这样,在楚留香的船上,喝完了最后半坛酒。
胡铁花因为之前就喝了别的酒,只饮了几杯,就几乎要醉过去,歪在那里叽里咕噜地夸姚月生得美。
“真的……宫主你太……太美了!”胡铁花说,“比那个……那个第一美人还美!”
“第一美人?”不会是江枫吧?
难道她们三个还见过江枫?姚月心想不是吧,要不要这么巧?
“宫主不知道第一美人吗?”楚留香看她不解,也有点惊讶,不过随即又恍然,“许是白姑娘之名,尚未传至秦岭以南罢。”
白姑娘,那看来不是江枫。
姚月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不想跟江枫和花月奴再扯上什么关系!
“我倒还真没听说过。”她说,“是近日扬名的么?”
如果不是的话,移花宫应该有记载才是。
果然,楚留香点头道:“是,白姑娘成名,不过一个月,不过比起她的美貌,眼下整个关东的茶馆酒肆,说得最多的,其实是她的刀。”
“神刀无敌,无敌神刀。”姬冰雁也道,“相信再过不久,整个武林都会知晓白天羽这个名字。”
姚月:“……”
神刀无敌,白姑娘。
怎么连叶开他爹都性转了,那是不是还会有病弱美女李寻欢?
“她才成名一个月,你们是怎么见过她的?”姚月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语,开始转移话题,“难道一个月前,你们还在关东?”
“是在关东,我们恰巧见证了她开宗立派。”姬冰雁说着,看了楚留香一眼,“然后在南下路上,听说了宫主你出谷下江南的消息,老楚便说,她还欠你一个人情,得来瞧瞧怎么回事,于是最后十日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才在前天堪堪追上移花宫的车马。”
姚月震惊。
楚留香完全没跟她说过。
楚留香前天忽然出现在她马车外时,说的是自己正巧在附近,听闻她的消息,便赶来一瞧,问问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因为这行事风格很楚留香,姚月也就没怀疑,说既然你有空也有心,就随我走一趟神水宫吧,到时说不定需要你出手阻拦一二。
她想的是反正不需要楚留香真的动什么手,那人家闲着也是闲着,跟她跑这么一趟也就还好。
结果楚留香居然是特地赶来的。
还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姚月只觉得,万两黄金买一坛酒答谢,都有些轻了。
而楚留香被好友拆穿,也难得有些尴尬,但还是笑着解释:“当日在移花宫,我便觉得宫主那未婚夫对宫主极不尊重。”
“所以我想,宫主如此大张旗鼓出宫下江南,或许也与此有关。”
“那多个人助阵,总归不是坏事。”
姚月:“……”
她只能说,如果她真是女同,那真的没有不爱上楚留香的理由。
第22章 分内之事
喝完酒聊完天,空中明月也已西斜。
姚月便向楚留香告辞,说是时候回去了。
子时已过,江边万籁俱寂,周围的渔船也尽数熄了烛火,确实是该入眠的时间。
楚留香和姬冰雁坐在甲板上,目送她的背影一路飞掠过江面。
等那片洁白越来越小,最终隐入夜色之间,姬冰雁才感叹出声,道:“邀月宫主的姿容,确实是更胜白姑娘一筹,恐怕白姑娘自己见了,也得承认。”
楚留香就笑,说她迟早会来见的。
“那还不是怪你?”姬冰雁啧了一声,“当日在关东,丁家少爷夸她可堪第一美人,在场所有江湖人都齐声应和,只有你不开口,然后被她盯上,问你莫非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
楚留香还是微笑,但语气却有些无奈。
她说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我这个人优点不多,要是连实话都不说,那简直一无是处了。
“你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够朋友。”姬冰雁转着眼珠,“我就不一样了,所以……”
她看向已经醉倒在一旁的胡铁花,示意这个人就由你处理了。
然后自己迅速钻入了船舱。
楚留香只好摸摸鼻子走过去,将人扶起。
另一边姚月按原路回到自己包下的客栈,本想从出去的那扇窗户进去,结果到了才发现,那扇窗已经从里面关上了。
姚月:“……”
本着不破坏客栈财物的心情,她没跟这窗户较劲,而是绕到正门处进入。
然后她就看到了端坐在客栈大堂内的怜星。
怜星只是坐在那,没喝茶没饮酒,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神。
但他带出宫的那两个侍卫,以及跟随姚月出门的花统领等人,此刻却是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他们见到姚月回来,相当惊喜。
“大宫主!”花统领第一个喊出声,“您总算回来了!”
这一出声,怜星也睁开眼,朝她看过来。
他先前的表情极冷峻,但看到她,又瞬间变得柔和,轻声慢语地唤了一声姐姐,又问:“姐姐去哪了?”
“跟一个朋友喝酒去了。”姚月说,“顺便去她的船上赏了赏月。”
“船上?”怜星恍然,“难怪寻遍了这附近的街巷,都没有看到姐姐的身影,原来是去了船上。”
姚月一边往里走,一边有些不解道:“怎么了,是有什么急事要找我吗?”
怜星摇头,说只是担心姐姐罢了,毕竟此地不是绣玉谷,对他们来说,算得上人生地不熟。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又开始在弟弟和手下面前装腔作势,“这江南之地,还没有人能拿我如何,我能料理水阴,就能料理别人,区别只在于我想不想罢了。”
她说到这里,怜星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倏地起身,弯腰朝她一拜,道:“尚未恭喜姐姐神功大成。”
二宫主都拜了,移花宫的侍从们,当然也跟着一起:“恭喜大宫主神功大成!”
姚月:“……”要不是包了一整栋客栈,我真怕你们吓到路人。
“无妨。”她抽着嘴角,继续装逼,“这本就是早晚的事。”
怜星闻言,终于直起腰来,侍卫们也随之起身。
姚月便又道:“很晚了,各自休息罢,明日回宫。”
她说完,就径直朝楼梯走去。
怜星跟在她身后,她也没在意,只当他也准备上楼休息。
但刚到二楼,怜星又小声叫了一句姐姐。
姚月回头:“又怎么了?”
只见他半边身体倚在墙上,本就空旷的衣袖裤腿折在一处,让那残疾的手脚无处遁形。
低眉顺眼,好不可怜。
姚月不免有些愧疚。
虽然他的残疾不是她这个半路穿来的姐姐造成的,但自己多少可以对他态度好点啊。
于是努力放缓语气再问:“你可是有话说?”
怜星便抬眼望向她,道:“姐姐之前便练到了第九层,为何不与我说?”
当然是怕刺激你啊,姚月想,我吃饭喝水一样心无旁骛地突破了,你却连第八层都还没练到,我告诉你干嘛,让你心态崩溃更练不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