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听了龙姑娘的话!想着能为姑娘和表少爷尽一点心……”
几人的说法别无二致,俱是一个意思。
显然,他们对龙啸云具体要做什么一无所知,还当她是真的想替李寻欢和林诗音尽可能地招待了所有来李园的人。
只是没想到,罪魁祸首真正在谋划的事,足以将他们几个一起害死。
李寻欢听得眼前一黑,下意识道:“我不是一早交待过,这是我为宫主准备的居所,此湖周围,只听宫主安排,不需任何人打扰的吗?”
“可龙姑娘……”
“姑娘说的话,我们自然不敢忘,但这段时日,龙姑娘操持着府中各处……”
他们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姚月甚至听笑了,看向李寻欢道:“不知李姑娘还记不记得,前几日我曾提醒过你,婚姻大事非儿戏,有些事,你最好还是亲力亲为,而非任你义姐施为。”
李寻欢的记性不差,自是能想起,姚月确实说过这话。
可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只觉得,义姐救了自己的命,又主动揽下这么多事,这般辛苦,她如何能开口要其别管呢?到时义姐觉得自己把她当外人,她又该如何解释?
可深受她信任的义姐,最终却在她的新婚之夜,做了这么离谱的事。
人心偏向有时很难扭转,有时也很简单。
姚月之前向她痛陈龙啸云所作所为,她潜意识不愿相信,只当是有什么误会。
倘若这时出现什么对龙啸云有利的证据,她会很庆幸,但与之相反的话,那些由姚月所言而生出的怀疑,也会瞬间滋长。
李寻欢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体会到,如此复杂的心情。
她一时陷入了茫然。
察觉到她的情绪,林诗音不由抓紧了她的手,轻声道:“我知你心中难过,但事已至此,我也不得不说了。”
李寻欢:“什么?”
姚月也来了兴趣,道:“林公子对龙姑娘的所作所为,似乎并不惊讶。”
林诗音点点头,说因为她想用在宫主身上的手段,也曾用给我。
“什么?!”李寻欢大惊。
“哦?”姚月也有点没想到。
林诗音便说,去年龙啸云在李园,刚养完伤那一阵,常与李园的下人聊天。
她没什么架子,又是李寻欢的救命恩人,李园上下,自然也不会对她设防。
后来李寻欢摆宴,为这个义姐庆祝生辰,席上李寻欢和林诗音都饮多了酒,龙啸云说去给他们取醒酒汤,厨房那边便直接将醒酒汤给了她。
“然后呢?”姚月饶有兴致地听着八卦,“她在你的醒酒汤里下了什么?”
“她取来汤时,我已昏昏欲睡。”林诗音说,“我自小在李园长大,哪怕饮多了酒,也能回到自己住处去,她却非要一路追来,我让她先去照顾表姊,她便叫我先喝了醒酒汤再说。”
“你喝了吗?”
“没有。”林诗音说,“我应了她一会儿喝,而后便沐浴去了,等我沐浴回来,一掌灯,看见的便是她和我的一名书童滚在一起。”
要不是当着李寻欢的面,姚月真想大笑三声。
这就是龙啸云啊,是男是女,都是一个德行!
“我开始以为是我的书童轻薄了她,对她十分抱歉,所以在她愤怒之下,立刻杀了我那名书童时,也没有多说什么。”林诗音叹道,“但后来我发现,屋内一片狼藉,东西没见少,她送来的醒酒汤却不见了。”
装醒酒汤的木盘还在,唯有那碗汤,在龙啸云杀了书童,又含恨控诉了一通后,连带着碗一起消失了。
林诗音是个细心的人,彻底醒酒后,越想越觉得不对,但因为没有证据,便一直没跟别人说起过。
不过从那以后,他就尽可能地避开了跟这位龙姑娘见面的场合。
但龙啸云却一直在找机会与他见面相处,令他更加怀疑。
李寻欢已经完全呆滞:“你……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不等林诗音再开口,姚月便道:“告诉你有用吗?”
“李探花,你是一个重情重义,有恩必报的好人。”姚月叹气,“但是你的义姐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你不信而已。”
也是巧了,在林诗音说完往事之际,之前被掐得晕过去的龙啸云,也恰好幽幽醒转。
她的喉间依旧满是血味,但看到林诗音,她又像见到了救星一样,立刻喊他名字,要他救自己。
理由是林诗音亏欠她。
“欠你什么?”姚月俯视着这个眼里满是畏惧的女人,语气冰冷,“莫非是欠你清白?”
龙啸云瞪大了眼,声音沙哑:“你……你怎……”
她想说你怎么知道,可话还没说完,眼前闪过一抹绿。
她以为是自己疼得出现了幻觉,但下一刻,眼前天旋地转,她彻底倒了下去。
姚月则收了剑,不再多瞧她哪怕一眼了。
另一边握着手的一对新人,见到此情此景,也是吓了一跳。
太突然了,在场之人,谁都没这个心理准备,就连一直在看好戏的那个少年,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可姚月出手,哪怕他们有准备,又如何能拦?
“做人太优柔寡断,只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是姚月留给李寻欢的最后一句话,“最亲密的人都不敢对你直言自己的怀疑,这当真是好事吗?”
爱与信任是好东西,但不是这么用的。
只盼李寻欢历经此遭,能明白这个道理。
当然,就算李寻欢不明白,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了。
出了李园后,少年到底没忍住问她,为何最后又改了主意,直接在李园杀人了。
她想了想,说:“看不上她。”
虽然本来也看不上,但得知龙啸云还做过给林诗音下药试图爬床的事后,她就更看不上了。
她不在意女人的贞洁这种狗屁东西,她就是觉得,为了这么低级的目的,能当场要了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那龙啸云这种本来就不无辜的,又凭什么多活?
当然是立刻去死啊。
第66章 恋爱脑少主
姚月也没想到, 自己来保定吃个婚宴,最后是以动手杀人收的场。
不过杀都杀了,她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倒是隔天一早, 醒酒的神刀堂主得知此事后,大受了一番惊吓。
然后跑到姚月住的客栈, 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姚月不解:“怎么不问李寻欢,反来问我?”
白天羽挠了挠头,说她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我怕问多了又惹她伤心。
“所以那龙啸云真大胆到想设计你吗?”白天羽最好奇的是这个, “她看着文文弱弱, 心思倒是不少啊。”
“她不是想设计我,她是真的设计了我, 只是没成罢了。”姚月说着, 想起那个名义上还属于神刀堂弟子的少年,又补充道,“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她设计我的时候, 找了你的手下合作。”
白天羽大惊失色:“啊?!”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说:“难道是阿凤?我说他怎么不见了,也被你杀了吗?”
姚月摇头:“没有,他还算聪明, 没上龙啸云的当。”
“那就好。”白天羽松了一口气, “否则我真是不好意思见你了。”
姚月:“……”
她想说其实就算那个少年真帮了龙啸云, 也跟你这个神刀堂主没关系, 毕竟他从头到尾就没把神刀堂特别当一回事, 更没有真心加入神刀堂的意思。
可这种大实话说出来, 又有点怪怪的。
姚月干脆结束这个话题,告诉白天羽道:“他昨夜随我离开李园,此刻应当也在这间客栈里,你若想找他,可以问一下我的侍卫。”
她以为凭白天羽对收集美男的热衷,应该会很乐意听到这个消息。
结果这人竟一脸纠结,然后突然问:“宫主,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将他收作侍卫?”
姚月:“……啊?”
白天羽倒是没跟她遮遮掩掩半天蹦不出原因,双手一摊,坦然道:“我若将他带回关东,有人恐怕就要跟我闹了。”
姚月惊了,什么人能让风流成性的神刀堂主这么顾忌,甚至连个漂亮手下都不敢带回去?
“你不是还没成亲吗?”她问。
“是没成亲。”白天羽也有点无奈,“但一不小心招惹了一位气性很大的少爷,还被他哄着立了誓,往后绝不再带人回去。”
“那你原先那些……呢?”姚月又问。
“大部分都送人了。”白天羽倒是很坦诚。
对话进行到这里,姚月忽然福至心灵:“所以前几日你才说想送我两个?”
白天羽闻言,总算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但宫主你不是拒绝了吗?
姚月来了兴趣:“那位少爷气性那么大,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保定?”
白天羽说他可能是想趁我不在,再赶走几个人吧。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她参加完朋友的婚礼,又带回去一个美少年,那位大少爷肯定又要发疯。
白天羽光是想想,就已经开始头痛了。
“所以宫主还是帮帮我吧。”白天羽又绕了回来,一脸期待地看向姚月。
“我不缺侍卫。”姚月故意顿了顿,“但他本来也不是真心加入神刀堂,你大可不必烦忧,直接放他走就是了。”
白天羽却睁大了眼,一脸不敢相信:“是吗?”
姚月点头:“我可以向你保证。”
大约是刚听完龙啸云的事,白天羽现在很相信她看人的眼光,听到这话,立刻就放了心,说太好了,回去不用看丁家少爷发疯了。
姚月:“……丁家少爷?”
不会是性转过后的丁白云吧?
要是这位的话,那确实是发疯的好手。
白天羽则点点头,解释道:“就是辽东丁家庄的公子,丁白云,他是丁家庄庄主老来得子,一向宝贝得紧,脾气也无法无天,唉,早知他是这个性子,当日我绝不会招惹他。”
姚月沉默了。
你确实是不该招惹啊,这人是得不到就宁愿毁掉的那种真疯批!
“你既后悔,那不如与他断了。”姚月诚恳建议道。
“唉……那我又有点不舍得。”白天羽叹了一口气,“他长得确实好看。”
姚月:“……”
姚月无话可说,最后只能抽着嘴角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哪天反伤了自己,你别后悔就行。”
该说的她都说了,这美丽风流的神刀堂主不听,她也没办法啊。
“我知宫主是好意。”白天羽笑了笑,“这告诫我记下了。”
“算了。”姚月觉得多说无益,“你的事,总归你自己最清楚。”
两人聊到这里,侍卫也整理好了马车,上楼来告知姚月,问宫主准备何时走。
白天羽一惊:“宫主这便要走了?”
姚月点头说是,她来保定是因为李寻欢邀请她参加自己的婚礼,现在婚礼结束了,她和李寻欢的关系也因龙啸云变得十分尴尬,那她还有什么留在保定的理由?
何况算算时间,她也该去太原接自己徒弟了。
白天羽毕竟还是和李寻欢关系更好些,听到这个原因,不免有些尴尬。
同时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挽留的话了,只道:“那我就祝宫主一路顺风。”
之后两人一起下了楼,那个叫阿凤的少年,果然就在楼下。
但还没等白天羽过去跟他说不需要他跟自己回关东,他就主动迎了上来,跟她坦诚,之前说加入神刀堂一事,只是因为想去小李探花的婚宴长长见识,而今见识长完了,他也不该再瞒着白堂主了。
白天羽:“所以你一早知道,我会带你入李园?”
他面不改色:“整个关东都知道白堂主最好美人。”
虽没明说,但他的意思显然是,他自觉是个美人。
白天羽:“……”
白天羽无法反驳,只能摆手,说行了我知道了,你加入神刀堂的事不作数,你走吧。
“多谢白堂主。”他倒是还多少讲了一下礼貌。
只是跟白天羽说完这句后,他就再没看白天羽了。
白天羽也不是傻子,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姚月,哪还能反应不过来?
什么去小李探花婚宴长长见识,估计也是编的,他真正想见的人,恐怕只有包下这间客栈的移花宫主。
可惜姚月看起来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姚月当然也察觉到这个阿凤的目光,但眼睛长在别人身上,他想看那就看吧。
她懒得花功夫去阻拦。
姚月跟白天羽简单打了个招呼,就上了马车。
她的两个侍女倒是都在上车前,多瞧了阿凤好几眼。
洪七更是憋不住问她:“大宫主是要将那个人带回去吗?”
一点红虽未开口,但也竖起耳朵,显然是很好奇她的答案。
“他又不是移花宫的人。”姚月说,“我为何要带他回去?”
“但他好像打算跟我们的车一起走……”洪七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道。
姚月说那就随他,爱跟就跟吧,反正移花宫他是进不去的。
不过这么说的时候,她也没想到,阿凤真就从保定一路跟到了池州。
他骑着玉罗刹的马,但没玉罗刹那么嘴贱,一路上也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唯独喜欢看她。
大部分时间她都在马车里坐着,他就算跟着,也看不到她。
唯有车马暂歇,她下车休息的时候,他才有机会看她几眼。
但也就是看上几眼,因为她很少与他说话。
搞得后来移花宫的侍卫都有点同情他。
还有人偷偷劝他别浪费时间了,大宫主一心向武,不可能喜欢你。
他则笑嘻嘻地表示,他本来也没指望姚月会喜欢他。
他只是……想尽量多见到她。
过了池州,进入九华山脉之后,绣玉谷近在眼前,姚月觉得也是时候跟人说个明白了,便下了马车,让其余人先行回宫。
“该说的话,我在李园时早已说过。”姚月并没有什么拒绝人的负担,“现在我快到家了,你也该止步了。”
他想了想,说我可以加入移花宫。
姚月:“像加入神刀堂那样么?”
“这如何一样?”他很有一套自己的道理,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加入神刀堂是无奈之举,加入移花宫是真心实意。”
姚月说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当日在李园,你提到过一句你教中圣女,可见你也不是什么无根飘萍。
“既非无根之人,就不要随便说这种话,未免太过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