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朱皇后指使哈麻和雪雪陷害脱脱时,脱脱正在前线镇压徐州起义的明教红巾军,在此之前元朝的军队气势汹汹,压地起义军喘不过气,直到脱脱临阵被贬谪,这才导致了高邮之战红巾军大捷。
自那以后,红巾军的攻势才终于由衰转盛。
“可以说幸亏元廷近几年的衰颓和混乱,红巾军起义的顺利一半要归功于她一人。”
范瑶玩笑道,“之前有时候我还真想和明教确认一下,这位祸国妖后是不是我们明教派出去的卧底,没想到灭绝师太那个板正的老尼姑竟然能教出这样的徒弟。”
听到这话,杨逍和韦一笑果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逍和灭绝师太是多年的老对头了,他笑着摇头道,“灭绝应当并不知此事,见到成了鞑子皇后的徒弟怕是要气的吐血。”
韦一笑嘿嘿道,“那我还真想见见那场面。”
范瑶说起这位朱皇后的事迹时,插口的多是杨逍和韦一笑两人,这时张无忌突然问道,
“朱九真和赵敏是不是有什么仇怨?”
听到这话,范瑶看了看张无忌,神情突然变得微妙起来,他之前说起朱皇后的那些事都未曾这般,杨逍了解他,很快意识其中是哪种纠葛,他在内心挑了挑眉,果然听范瑶迟疑了一下,说道,
“五年前,朱皇后首次出现在大都是在汝阳王府内。”
“带她回来的是汝阳王府的世子,扩廓帖木儿,也就是赵敏的亲兄长。”
这些事其实大都内那些蒙古贵族都知道,所以昨晚听皇后当众提起才会格外避讳,而范瑶在汝阳王府多年,知道的内情比起旁人就更多了。
“扩廓帖木儿对她十分迷恋,甚至已经准备好要娶她做正妻,那时赵敏和她的关系也相当亲密。”
“但后来……”
“她遇上太子,被太子看上,没过多久又遇见了皇帝,于是进了宫,最后就成了皇后。”
君夺臣妻,父夺子妻。
这样传奇的经历当真是再符合红颜祸水这个词不过了,若是不了解朱皇后的人,只怕还要为其身为弱女子被权势欺压身不由己而感叹怜惜。
但已经了解其之后种种手段的几人再看其步步攀登的经历……
便觉很是耐人寻味了。
难怪赵敏对她的态度如此愤恨恼火,作为被抛弃的垫脚石确实该如此。
而当年连作为垫脚石都不够格的张无忌……
杨逍和范瑶两人悄悄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人看了看从范瑶说扩廓帖木儿要娶朱九真为妻就神情越来越阴鸷讥诮的张无忌,选择眼观鼻鼻观心不去触霉头。
第63章 无心之人27
***
等谈完所有事天已经是大亮了。
他们商议的行动是在今天晚上, 还有一整个白天的余裕,然而范瑶和杨逍不愧是明教里最合得来的两个人精,他同样不觉得他们这位教主能忍到晚上再去万安寺, 临走之前还是多提醒了一句,
“朱皇后并非弱女子,相反她武功奇高, 比之灭绝老尼姑那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而范瑶会知道其中就又有一段渊源了。
当年朱九真还住在汝阳王府的时候,卧底了十多年从无人察觉自以为伪装地天衣无缝的范瑶竟不知怎么回事被她看出不对劲,两人私下里曾有一场比斗。
范瑶也是年少成名, 自诩江湖一流人才, 原本并没把这个虽然美丽惊人如山鬼妖姬但还年少的小丫头放在眼里,然而一交手才知什么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显然他已经是被拍在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了, 现在是又一代天骄的江湖了。
范瑶看看他们这位同样少年英雄的新教主, 心中有些凑热闹地琢磨着不知两个同样天才的年轻人谁更胜一筹,面上却是一本正经道,
“她剑法很是邪门, 根本不是峨嵋派的招数,也不是江湖任何门派的套路。”
“应当是她自创的独门剑法,尤其是她有一门以指尖催发剑气的功夫,令人防不胜防,且她虽然年轻, 但不止是用了什么法子还是有什么奇遇, 内力极其深厚,竟不下于大了她二十多岁的我。”
也是因此, 当年范瑶无法才放过了这个知晓他身份蹊跷的女人,当然, 他到底是老前辈了,怎么也至于输的一塌糊涂被后辈拿捏住命脉,两人算是都奈何不了对方,不过数年过去,对方只怕又大有精进。
而范瑶在江湖上混迹多年,也不是一点东西都没分析出来。
他想了想道,“我猜测着,她身上功夫有点像失传已久的一阳指,还有一点传说中以气御剑的六脉神剑的影子。”
张无忌从前以为自己和朱九真亲密无间,但如今才知自己对她知之甚少,比如她原来拜师在峨眉灭绝师太门下,比如她那一身令武当师伯师叔们和明教右使都赞叹不已的超凡剑术和高深内力。
但或许是多亏了当年朱家一家精心为他设局,他对其来历倒是远比其他人一清二楚。
听着范瑶的猜测,张无忌并不意外地点点头,淡淡道,“她是昔年天下五绝之一南帝一灯大师的徒弟和家臣,也就是大理国丞相朱子柳的后人。”
无论是一阳指和六脉神剑都是大理段氏的家传绝学,虽然这些神功秘籍大多早已失传,但还是随着昔年那些群星闪耀的武林泰斗们的事迹流传着,杨逍和韦一笑也曾听闻过,当即也恍然大悟了。
但知道了朱九真有高强武功在身后,韦一笑不免担心道,“如今万安寺多出她这样一个变数,不知道会不会妨碍到我们晚上的计划。”
范瑶沉吟一下,道,“当年她明知我身份蹊跷,之后却没有向扩廓帖木儿揭穿我,所以她应该也不会妨碍我们的行动,不过此女立场不明,想法捉摸不透,行事随心所欲,也没办法确定她就会和我们站在一边。”
杨逍也思索道,“听你所言,她心性之冷硬远非常人可比,情分和道义在她那里恐怕行不通,昨晚看她的态度对峨眉似乎是并不如何在意的,却也护下了周姑娘,我倾向于她会冷眼旁观。”
韦一笑听着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好邪性的姑娘。”
范瑶和杨逍也忍不住赞同,但在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三人又觉有些浑身不对劲,反应过来后才觉真是一言难尽。
向来被视为邪魔外道的明教出身的他们竟觉得名门正派的峨眉出身的弟子正邪难辨,且他们救灭绝还得操心她徒弟会不会妨碍。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他们三人说起关于朱九真的猜测时,本该对她最了解的张无忌却是一言不发,然后直接默认。
尽管作为新教主的他之前在处理明教事务的时候也时常虚心参考其他人的意见,但他并非没有主见的人,最后拿结论的通常还是他自己,可唯独在有关朱九真的事上他总是无法冷静思考。
或许是因为从五年前到如今他仍然没走出名为朱九真的大山阴影笼罩的范围,所以至今不识其真面目。
***
另一边,时间回到昨晚的万安寺。
因为突然有刺客来袭,侍卫们连忙紧张护驾,直到皇后殿下远离了那一处两方人缠斗中的大殿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身边的贴身宫女担心她安危建议她要不要连夜返回宫中。
但朱九真自有底气在,且她出宫时就预料到了现在的场面,自然不会惊慌失措,她依然坚持要留下来,而这些年她积威深重,身边的人都知道她不喜欢旁人忤逆她的命令,习惯了言听计从,见此便再不多言。
周芷若之前在忙乱中也被朱九真一并带了出去。
她脸上也有一点忧色,又有一点喜意,且频频忍不住回头往那座已经逐渐远离的大殿看去,显然她担忧的和宫人们担忧的并不是一回事。
朱九真看她一眼,殷红的眼尾一挑,美艳又凌厉,玩笑道,“你认识他们?里面有你的小情郎?”
“师姐别打趣我了,我和他只是见过几面,话都没说过几句呢。”
周芷若连忙摇头否认,清丽的脸庞泛着微微粉红,她和张无忌小时候就曾见过,后来在光明顶上他对她的特殊让她记住了这个少年,虽有好感,但如今她更欣喜的是他带领明教中人来此显然是为搭救他们。
如今能尽快脱身才是最重要的。
按理来说,师姐询问,她没什么不能说的,可是如今周围多是蒙古人的侍从,她下意识警惕不想多说。
朱九真对人心的把握极其细微,自然看出了她的想法,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的她心情很好,一路上也如周芷若所愿并不再多问,但夜色中唇边原本漫不经心的虚浮笑意不自觉深了一些。
万安寺里香火鼎盛,自有许多禅房供香客居住,但皇后所居岂能随便,不过她来到突然,如今再去收拾也太过匆忙,于是皇后殿下不想让底下人夜深忙乱,很体贴地暂时将就着居住在了原本绍敏郡主的屋中。
这段时间,为了加紧从六大派那里偷师,也为了就近看管这些武林高手,赵敏干脆连汝阳王府也不回了,直接住在了万安寺中,她的屋子自然是万安寺里最舒适最好的。
就是前面刚经过一场恶斗还被张无忌他们逃之夭夭的赵敏,听到底下人通知更是气的火冒三丈,又不得不憋屈地主动表示让出房间供皇后殿下居住是她的荣幸,得了,今晚连觉都睡不好了。
安顿下来的朱九真原本是不介意让人给周芷若在旁边收拾个房间出来的,但周芷若拒绝了,她还是想回到宝塔上去,回到师父身边去,师父已经绝食好几日了,她很担心……
朱九真轻笑着夸赞她,“真是个孝顺的好姑娘。”
她倒也没想阻拦,但她要派人送周芷若回去时,这个还不太会遮掩心事的少女神情又有些欲言又止,朱九真知道她有话想对自己说,贴心地让其他宫人都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她们师姐妹二人。
直到这时,周芷若终于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师姐,你怎么会成了蒙古人的皇后?这……是你和师父的计划吗?”
朱九真像是早知道她会问什么,一点也没有意外的神情,娇艳美丽的面庞含着妩媚的盈盈笑意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她,这样的态度似乎给了周芷若倾向于鼓励的态度,她心下不自觉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朱九真就十分直白地否定了她的猜想。
她并没有遮遮掩掩隐瞒的意思,十分坦白地道,“师父的确早就知道,但这并不是她计划的,只是我自己想这么做,她是后来知道的,知道之后她就与我断绝了师徒关系,不肯再认我了。”
这一番话里的信息量很大,周芷若沉默着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师姐,那你当这个蒙古皇后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打入蒙古人内部?师父一生的梦想就是为了驱除鞑子,或许她只是没法理解你的做法,只要和师父说清——”
“扑哧~”
她的话被一阵轻笑声打断了,是朱九真,她像是被周芷若逗笑了一般,笑地开怀灿烂,一点也没有被逐出师门的委屈心伤,而且这并不是她强撑的伪装,她对此是真的满不在乎的。
“师妹啊师妹,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觉得我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但你的确想错了,我什么苦衷也没有,当这个皇后也不是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义责任,师父她也很清楚这点才会不肯认我。”
周芷若脸上的神情空白了一瞬,像是无法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但到了这时她仍不死心地挣扎着问道,“师姐,难道你忘了我们汉人和蒙古人之间的血仇吗?!”
“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同胞的兄弟姐妹,不知有多少人因为他们生离死别,流离失所,汉人在蒙古人的残暴统治下已是民不聊生,驱除鞑虏,还我汉家河山是师父从小教导我们的啊?!”
周芷若平常是个性子十分沉静稳重的姑娘,话并不多,以致于平时看起来还有些闷闷的,但这会儿她却极其少见地神情和语气如此慷慨激昂,就是方才在大殿里面对赵敏要毁她的容,她的情绪波动地都没有此刻激烈。
然而回应的她的,只是朱九真平静地反问,“那又如何?”
周芷若的父亲就是死在元兵的手上,她与蒙古人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况且一开始她父亲会成为汉水之上的渔夫就是因为蒙古人欺男霸女,害死了她貌美的母亲,又占了她家的房屋田地。
但朱九真确切说起来其实并不是宋人,她应当是大理人,大理国灭后,段氏就效忠了蒙古皇室,至今还有后人在朝为官,她的先祖因此也能在战乱中保全,得以富足地在深山隐居。
她和周芷若本就是不一样的。
但朱九真知道周芷若想要知道的答案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