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劝慰眼眶都红了的两人:“书里说,至满则亏,可见太过圆满也未必是好事。”
“只要两位哥哥功成回来,自有相见之时,我这里有书信两封,并礼物两份,还请阿玛转寄两位哥哥,让他们莫要牵挂与我。”
“我们一家子,各自努力安好,方能不负彼此。”
伊尔根觉罗氏忍不住落了泪:“虽说如此,可以后再见你,不知道要多难。以前你养在宫里,也是一年能见半年的…”
艾善打断她:“你莫要这样的作态!我觉得女儿说的对,我们各自好好过日子,彼此才能都放心!你只管着以后赴宴玩耍,给你自己相看两个儿媳妇去!”
“温晚,你莫要担心家里!我也不爱做官,你两个哥哥已经有了打算,不必你再去争取,且我们家祖上也是有不少财物传承下来的,日子好过的很。”
“只是阿玛帮不上你什么,你万要一心顾好自己!”艾善说着端起一杯酒来。
温晚也举起了酒杯,她杯子里头是果酒。
“额娘也不用你担心!”伊尔根觉罗氏一并举杯。
一家人碰了杯,眼神对视,一切皆在不言中。
许是因为喝了两杯果酒,温晚夜里难得不太清醒。
她躺着,一只手拨弄着挂着的明珠串子,一边唤翠翠。
“翠翠。”
“在。”
“没事。”温晚笑的意味不明。
她只是借翠翠,把她拉回现实。
借来的亲情,不该沉迷。
第二日一早。
温晚被早早唤醒准备。
古代婚嫁中的,请全福娘子梳头,开面,母亲为女亲穿嫁衣,上妆,点眉,盖头盖上之前,女子当尝福果,抱福瓶,最后外头三次催妆,方由兄弟背上花轿…
这些流程。
温晚统统没有。
只是伊尔根觉罗氏为她疏通了头发,开了脸,刘嬷嬷为她梳了一个两把头,头上的首饰繁琐精致了些。
衣裳只是橘红色,料子都没敢用那最好的云锦,只用了蜀锦。
伊尔根觉罗氏绣工不佳,所以这衣裳也只是亲手缝了一枚珍珠花儿上去罢了。
自然也没有盖头,只手里捏了一条同样橘红色绣着鸳鸯的手帕。
福果倒是吃了,还是偷偷的,伊尔根觉罗氏亲手喂的――就是一枚点心。
咬过一口后,剩下的要留在闺房。
而后便听到婆子来催了:“福晋,戴佳格格的轿子已经出发了。”
戴佳氏住的远一点,她出发了,温晚也该上轿子了。
外头两个大箱子,红绸子都不能扎,只是平平无奇的放着,每个箱子旁边站着的六个小厮方能显出箱子的分量。
温晚由含珠和春然扶着站起来,伊尔根觉罗氏不舍的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她没有说话,应该是怕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了。
温晚也没有说话,只是回应的握住了她的手。
“福晋,格格该出门了。”何嬷嬷小声提醒。
温晚上轿子前,当在正堂,拜别双亲。
伊尔根觉罗氏,亲手牵着温晚,一同到了正堂。
艾善已经穿戴一新等着了。
他只看了温晚一眼,就有些坐不住了,可到底克制住了:“吾儿,长大了!”
伊尔根觉罗氏被刘嬷嬷扶着坐下。
温晚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
“儿此去,望阿玛额娘,餐汤锦食,忧愁不沾,岁寒加衣勿念儿!”
伊尔根觉罗氏闻言差点痛哭出声,她捂住了嘴。
艾善撑着,摆了摆手:“去罢。”
“望我儿,此后,前路顺遂,岁岁无忧。”
“女儿,拜别。”
温晚郑重的磕头,然后何嬷嬷跟含珠,扶起了她。
吉时已到。
该上轿了。
通往大门的中路上,府里所有下人分列两行,齐声跪送:“贺格格大喜!”
他们穿着新衣服,腰间却不敢着红绸。
温晚独自坐到轿子上后,先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轿子是四抬,所以还算稳当,没有她想的那样难受。
然后有些无聊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帕子,又掏出一枚小镜子照了照,随口哼唱:“她坐红帐,面带浓妆…”
唱了几句,忽的停下听了听,哦,没有锣鼓喧天,也没有唢呐送亲。
“啧啧,原以为那就够惨的了,如今瞧着,还有更惨的,我这连个唢呐声儿都没有的。”
“何意?”翠翠的声音忽然在她脑海里想起。
“唢呐一声唱,三拜红尘凉。”
“请解。”
温晚??
它不知道这首歌?
是因为它的信息库体量并不大?可它明明智能度很高,有好奇心,有自主思考能力…
这什么奇怪的配置?
像一个抱着百宝箱的小孩子。
这意味着什么?!
好骗啊!!
温晚勾出一抹笑来,声音都轻柔了:“告诉你也无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但你不需特意谢我――虽说你们系统最是无趣了,总爱等价交换,这样岂不是伤了情分?我们要相伴一生的,若无情分,只有交易,想想就没意思的很。”
“你若实在过意不去,就也回我一个消息罢了,我只要消息就够了,旁的实物大可不必,我就不是那物质的人――我能得到的第一个技能可以是好感度那个吧?”
“嗯。”翠翠回应。
温晚笑得更温柔了:“那么,故事时间到――”
一首歌而已,歌词体现的只是一个轮廓背景,但硬生生被温晚添油加醋,缝缝补补,讲成了一个从头惨到尾的爱情故事。
可刚讲到一半,就看到布帘动了动。
“格格?”含珠的声音透过被挑开一点儿的布料传来。
“怎么了?”
总不能有人抢亲吧?
温晚差点被自己逗笑。
“格格,王爷身边的李玉李公公过来了。”
温晚眉头一挑,这倒是有点意外。
“格格。”李玉的声音传来。
温晚自己挑开一点帘子:“李公公。”
“格格,王爷说,不能亲自接您入府,恐成遗憾,故而,王爷坐了轿子来,就在前面,伺候的也不是府里的人,不会让格格为难的。”
“王爷说,接格格一程,让格格莫怕。”
李玉说完就走了,外头便是有人看见,也只当他是奉命来传什么话罢了。
温晚放下帘子。
这什么土味的浪漫…
感动不了一点怎么办?
轿子缓缓前行,温晚咽了口口水,又继续小小声的给翠翠讲故事…
这回好歹讲完了结局,布帘子又动了,还是含珠:“格格。”
“离着王府不远了,前面的轿子停了,您,可要看看?”
温晚配合的将帘子挑大了一点,在两个轿子擦肩而过的时候,果然看到了弘历的脸。
四目相对时,温晚果断的抬起帕子挥了挥手:“好巧呀!”
含珠隐约听到这三个字,惊的差点摔倒。
弘历听不到,但看到了口型,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多余担心她!”
“没心没肺的很呢!”
弘历这样说,一旁伺候的侍卫,只敢听着,没有敢接话的。
直到温晚的轿子彻底看不到了,弘历才放下帘子:“前面换马。”
“是!”
侍卫这才一挥手,后面的人抬起轿子拐进了胡同。
弘历换了马,就回府去了,倒比温晚入府还早一点。
他入府自然先去了自己的院子,更衣净手后,他自顾自在屋子里转了两圈。
“去福晋那里。”
一旁伺候的吴书来心道:爷果然还是沉不住气。
温晚格格今日入府,要先给福晋磕头敬茶,而后就去自己院子安置就是了。
福晋又不会为难格格,爷何苦这样不放心呢。
爷这么一去,合不合规矩倒没什么,福晋心中不舒服才是真的。
福晋不舒服了,这温晚格格以后可在人家手心里呢,爷再疼,也不能天天捧着不是?
也不是头回娶亲纳妾了,孩子都好几个了,这会子倒像个愣头青似的不管不顾了。
哎,这不为难这些伺候的么?
不提醒,以后格格遭了罪,那就是血雨腥风!
吴书来只能硬着头皮:“爷,两位格格见了福晋,就回自己院子里候着了,这样的好日子,福晋也不会多留,恐怕也就一刻钟。”
弘历听了,反应过来,有些不太情愿的踱步回来,坐在了炕上。
“我还没去看过苏氏。”
“去看看她罢。”
吴书来??
“是!”不理解,但支持。
一边陪着弘历往外走,一边一挥手,一个小太监跑了,去通知苏氏准备着。
弘历进入后宅的时候,他的行动就被传进了各个小院儿。
第21章
苏格格收到信儿,不惊不喜的准备起来。
也就是换身衣服,洗个手,备个茶。
弘历到了后,不等她行礼,就把她拉着坐下了。
“你如今不必多礼。”
“爷总是这样体贴。”苏格格温柔一笑。
“也就是你,免个礼,就如此满足。”
“你这衣服,花样不新鲜了,库里新到的缎子,一会儿让人给你送来,你做几件新的。”
“爷,妾如今肚子显怀了,做新衣服太浪费了。”
“等这几件穿不得了,再做也来得及。”
弘历轻叹:“你呀。”
苏格格回看他,仍是笑,如新月浸了水,柔而美。
苏格格不争不抢,又温柔似水,一点脾气也没有,来她这里,整个人都松懈了。
弘历索性脱了鞋,在炕上盘腿坐着。
苏格格熟练的起身伺候他,给他的右手边加了两个软枕,然后拨了拨小香炉的熏香,拿远了一点。
最后,将一盏茶,推到弘历面前,弘历端起来,喝了一口,温度刚好,回味甘甜。
“你又往茶里加红枣了?”他笑。
“甜。”苏格格笑道。
“这么爱甜,偏又不爱吃糖,我可是看到,你把糖都给陈氏了。”
陈氏是隔壁小院子住着的陈格格。
“因为,妾只要一点甜就够了。”
“糖,太甜了。”
弘历听了,心头微动,伸出手,苏格格将自己的手放进去,他便握住。
苏格格有孕呢,弘历也没那种心思,两人就这么握着手,倒也有点温馨。
弘历沉吟片刻,看向她道:“阿瑶,温晚今日入府。”
苏格格――苏瑶,笑着点头:“妾知道。”
“爷想去看她?”
“那便去看呀?”
若是旁人说这话,难免藏着三分醋意,苏瑶却没有,她声音不疾不徐,发自内心――我只愿,你能得你所愿。
“都瞧着等着呢!又不是哪个都如你一般。”弘历微叹,却仍握着苏瑶的手。
“你性子赤诚,倒如她一般。”
“阿瑶,我如今政务繁忙,皇阿玛多有差遣,恐不能长留府中,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替我,照顾她,可好?”
这么丧良心的话,居然是说给一个孕妇的。
任谁听了,也得心里问候对方全家十八遍,纵皇权巍巍,不敢骂,那也该心凉透顶,借着孩子为重婉拒掉吧?
偏偏,苏瑶只点了点头:“好。”
神色不变,依旧柔情似水:“爷放心,我定尽我所能。”
弘历目露感动:“你也要顾及你的身子。”
“无论何事,爷总是站在你跟她这一边的。”
“嗯。”苏瑶笑着点头。
许是为了让温晚不那么显眼,也为了苏瑶的懂事体贴,弘历硬生生在她这里用了午膳,留到了下午,才离开。
离开时还让吴书来去取了许多好东西,流水似的送进了苏瑶的院子。
倒让许多人觉得,苏格格才是真的受宠,爷得了新人,都没忘了她。
而温晚跟新来的戴佳氏,早就已经给福晋磕过头,奉过茶,拿了福晋的赏回去了。
福晋的赏倒是一视同仁,两只蝴蝶金钗,做工精巧,但未镶嵌宝石,倒也符合她们格格的身份。
现在膳房已经奉命在给两人置办席面,说是席面,也就是一桌子好菜,由她们各自用罢了,是没有请旁人的。
“福晋吩咐了,要花样精巧,菜色多一点,都麻利点!”膳房大师傅孙总管大声的道。
“总管,总管!”一个小太监一溜烟的跑了进来。
有点着急的把孙总管引到了一边儿。
“总管,爷往蔚兰苑去了!”
“果然是!”孙总管没有太意外。
“幸好菜色准备的不一样。”
“去外头候着,吴大爷恐怕快来了。”
“爷的菜也不能少!”
孙总管早就从高玉那里买了消息,知道爷今儿怎么也会去蔚兰苑用膳,所以温晚的菜色是同戴佳氏不一样的。
纵爷不去,也不怕,只住在蔚兰苑这一点上,就值得膳房努力巴结了。
蔚兰苑。
因为只是个格格,没有拜堂喜宴,自然也没有什么洞房花烛夜,不用等着人来掀盖头,也不用等什么吉时到了才能做什么。
何嬷嬷又十分笃定,弘历不到下午是不会过来的。
所以,温晚自进了院子就十分自在,一进来,就换了轻便柔软的衣服鞋子,钗也卸了几只,整个人松快的很。
喝了茶,又用了点心后,方在何嬷嬷的提醒下见了蔚兰苑的宫人们。
温晚没有收拢这些人的意思,也懒得想话说,于是可怜巴巴的看着何嬷嬷,给了对方一顿美颜暴击。
何嬷嬷受不住,只能一句话一句话的教,教一句她便念一句。
“起来吧!”
“我只是个格格,没那么多规矩。”
“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心中有数就是。”
“赏。”
“赏一个月月钱。”
“退下罢!”
下面跪着的许多,对此没有多意外,他已经打听到了,格格还小,性子十分单纯,身边的何嬷嬷和春然是熹贵妃给的,含珠是自小伺候她的,名字却是照着熹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常珠,云珠改的。
格格如今多依赖何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