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情至极,眼底竟没有情欲,温晚一时接不住戏,她错开视线,“总要相欠才好,如此,可期来世。”
弘历抵住她的额头:“那也够了。”
“你原受的苦,已然够了。”
他的手落在她的肩头,那里曾有一道浅浅的伤疤,也是为他而受。
她不记得了,她曾舍命救他。是真真正正的,并非她嘴里的戏言前世。
“我依稀记得,有一句话,道是:尽人事听天命。”
“虽竭尽所能,可仍需天意成全。”
“兴许是天意如此,我命该如此,您不必纠结自身。”
弘历听不得这话,他已经大权在握,四海皆臣,再不肯承认自己有什么是力所不能及。
“天意?”他轻笑。
“天子之意,即天意。”
“你既信天意,岂不信我?”
温晚惊住了,捂住他的嘴,微微摇头。
大逆不道!
丧心病狂!
你爹还没死呢!
弘历见她吓着了,笑着把她拥在怀里,而后让等候多时的李玉拿药进来,又说不必大夫了。
他自己给她上了药,揉了好一会儿。
温晚又疼又痒,出了一身的汗。
弘历不敢给她用冰,只能让何嬷嬷去伺候她梳洗后换了寝衣,然后抱她去后书房。
“这儿总是凉一些。”
温晚方才擦洗后,已经不那么热了,缠着弘历许她开窗。
“风声猎猎,不听可惜。”
弘历被她缠的浑身燥热:“风大便是又要有雨,开窗定然会着凉。”
“我既说不许你受一丝伤,这着凉自然也算。”
他说完又换了颇难过的语气:“你上次着凉,一梦不醒,我如今还后怕的很呢…”
“要听风声,待那十里竹林成了,我随你去听。”
温晚只能点头。
见他扯过书来,她手搭了上去:“我那日给娘娘也念了。”
“娘娘觉得我念得极好。”
“可后面没同娘娘念完…这得怪您,不曾念给我听。”
“嗯。怪我。”弘历很是肯哄她的。
“您改日去请安,记得替我给娘娘念完才是。”
她勾住他的小指,轻轻晃了晃。
弘历一阵心痒,嗯了一声,就俯身同她缠绵。
他极克制,她的寝衣乱了,也不曾让他就此失控,他怕伤了她。
便只能去沐浴,等他带着一身水汽回来,温晚便缠进他的怀里,同他相拥而睡。
两个人,仿佛情浓至极。
她不动情,也不介意来日与他一夜贪欢,他也不去想为她废了福晋,清空后院。
都是点到为止,各取所需。
第二日,温晚醒来,身旁已经空无一人。
她懒懒的起身,拢住已经蔓延到了肩头的红斑。
有个地方,他昨晚唇齿纠缠了好久,想必就是当年她为他挡下簪子的地方。
春然听到动静,赶紧过来伺候她起身,洗漱后换了衣裳,又去前头用膳。
方知今儿又是请安的日子了。
“爷说,让您今儿好生歇着,晚上回来陪您用晚膳。”春然道。
这就是不准她去请安了。
她本也不想去,后院里的一个个都已经趴下了,也没有人敢同她打机锋了。
“高侧福晋如何了?”
“回主儿,高侧福晋还未好。”何嬷嬷从外头进来,接上了话。
春然就退后一步,腾出位置。
何嬷嬷上前,低声道:“主儿,高侧福晋说,自己病体难愈,不能照顾大阿哥。”
“爷准了,让苏格格暂且照顾着大阿哥。”
“然后,爷让高二小姐回府,这会儿,侧福晋院里正给高二小姐收拾行李,备马车了。”
这就送回去了?
只是敲打敲打高氏?
啧啧。
可高二小姐的名声,已然坏了。
以后可怎么议亲?
高夫人这下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赔了女儿的名声。
何嬷嬷又说了金氏住在幽篁里,每日受掌嘴之罚,陈氏方才已经被送走了。
“主儿,方才戴佳格格,打扮精致,从园子里回来了,想必是一早便去的园子。”
温晚笑笑:“也该是她了。”
后院里能侍寝的没几个了。
“乌拉那拉侧福晋。”温晚顿了顿。
“一直这么淡泊么?”
“听说是这样,初入府,爷就不太喜欢。”
“那她平时,用什么打发时间呢?”
“侧福晋爱书,如今还爱调香。”
“都是雅致的喜好呢。”
见温晚一直提乌拉那拉氏,何嬷嬷心领神会:“奴婢让许多,多留意。”
温晚点头。
“先让他去看看,高二小姐,出府了没有?”
她总觉得,这高二小姐,不会那么甘心出府,一旦出去,她就再没指望了,而且顶了这个名声,以后也不好议亲了。
可若是这高二小姐出不了府。
那就有意思了。
府里定有人出手相助。
也不知,同外头把传言撒的到处都是的,是不是同一人。
所谋又是为何?
不多时,何嬷嬷沉着脸回来了。
见温晚正写字,便没有说话,在旁等着温晚收笔,又把纸收进了信封里,封好。
方道:“主儿,高侧福晋突然昏了过去,高二小姐担心不已,亲自照料,故而…还未离府。”
温晚笑了:“王爷今儿晚上会回府?”
“是,说了要回来陪主儿用晚膳。”
“那高二小姐,也就这点机会了。”
何嬷嬷低声道:“主儿…若是让她见不到爷,便没有机会了。”
这点温晚完全可以做到。
“不。”
“且看着就好。”
“府里总是要进新人的。”
这个高二小姐的路数,相对容易看清,弘历也定然不会喜欢这种自作聪明的。
留下她,并没有坏处。
“这两封信,还有准备好的食盒,让人一并给我额娘送去。”
“是!”何嬷嬷接过两个信封。
封面上一个写的大哥,一个是二哥。
正院。
请安的人刚刚都散了,苏格格也来了,因生子,多了一分珠圆玉润之感,别有一番韵味儿。
福晋只嘱咐了她照顾好大阿哥三阿哥,便没有旁的话了。
等众人散去,绿竹说了高氏院中的事儿。
福晋隐隐觉得不对。
“这个高二小姐,怎么像是对府里有所熟悉似的。”
“高氏不可能告知她如何去偶遇爷的,偏偏她偶遇了两回了。”
绿竹道:“福晋说的是,高侧福晋只想着把二小姐送出府,就万事大吉了,怎么可能让二小姐去接近爷?”
“那就是府里有人同二小姐亲近了?”
福晋微微皱眉:“谁会做这种无益处的事儿?”
“谁说不是呢,这个高二小姐入府,就得分宠,爷本就一心在蔚兰苑,能分出多少来?”绿竹也是觉得奇怪。
谁会愿意主动拉新人进来分宠?
“且再看看罢。”
“看着高氏那里,可有人走动?”
“是!”绿竹自去安排了。
一直到傍晚,高侧福晋醒了又昏了过去,反复了两回,福晋去看了一次,大夫只说是心肺郁结,所以病的重了些,又换了药方。
秀珠倒是着急送二小姐离开,可二小姐哭的不成样子,定不肯离开姐姐,又亲手照料,秀珠也是束手无策。
只能打算,明儿一早,怎么也要送人回去。
晚膳前,高二小姐忽的道,要去园子河边祈福,说她长姐属水,这个法子定然有用。
不等秀珠拦着,她就自己去了,秀珠只能让人去跟上伺候着。
但她心里已然有些觉得不妥,想了想又派了两个人去跟上,嘱咐,若是二小姐不肯回来,拖也要拖回来!
蔚兰苑已经开始准备晚膳,温晚坐在榻上,一边磨珍珠粉,一边等消息。
没有让她等很久,何嬷嬷就匆匆进来了。
春然识趣的退了出去,在门口守着。
“主儿,方才,那高二小姐落水了,倒是自己上了岸,可一身湿漉漉的,就这么…撞见爷了…”
温晚??
这么简陋的手段?
好吧…也不能太强求,一个小姑娘,能落水湿身也算是挺复杂得了,总比直接崴脚崴进弘历怀里来的委婉些。
“然后呢?”
温晚慢慢的把珍珠粉装进盒子里。
“爷…给二小姐遮了遮…直到让人抬了小轿来。爷让人把二小姐送回侧福晋那里了,说落了水,便先养着罢…”
“那二小姐…一开始见着爷,像是怕极了…还躲到树后,听到爷的声音,还哭了…十分让人怜爱…”
温晚笑了:“嬷嬷如何知道这般清楚。”
“爷跟着的人…方才来同许多传话,说是爷先去趟福晋那里,晚膳还是来咱们这里用,让主儿自己先用,不必饿着等。”
小太监来肯说的这么细,八成是弘历授意的。
温晚点头:“尘埃落定,等她有了位分,就按规矩送份礼便是。”
“是!奴婢明白。”
晚膳温晚当然不可能先用,不过弘历也没让她等很久,天尚未黑透,便来了。
看样子,是已经换过衣裳了。
也是,原来那身该是沾了水了。
温晚克制住自己吃瓜的心情,本想要不装的伤感冷漠一点?
可看到弘历,竟没忍住,笑了,且一发不可收拾…
弘历万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
他授意人提前告诉许多,就是想许多能把话处理好了再告诉她,别再惹她多思。
许多这是跟她说了什么?
弘历无奈的揽着她,先坐了。
“笑什么?”
温晚摇头,仍旧笑,都快热泪盈眶了。
她干脆也不控制了,谁的职业生涯还没点滑铁卢呢?
弘历耐心的等她笑得差不多了,又替她擦了眼泪,抱着她问:“现在可能与我说说了?”
温晚清清嗓子:“王爷,您看过一折子戏么――叫戏驸马。”
弘历想了想:“额娘常看的,没有这出。”
“嗯,是我随手点的。”
“里面说,有一个公主,瞧上了新科状元,可状元不解风情,公主又不肯强取豪夺,于是想了个法子…”
“假装摔倒,状元郎自然要救人,于是…”
温晚说完,又笑了起来:“王爷,可是换过衣裳了?”
弘历方知她的意思:“你呀。”
真是半点不介意。
笑成这样总比伤心难过要好。
“您怎么不笑呢?有人肯为您花心思,可见是在意您。”
“恭喜王爷,喜得佳人!”温晚十分真诚,全然没有酸意。
“她手段如此拙劣,可见品性不端。何喜之有?”
弘历把她圈紧,在她颈边磨牙:“你也知道,肯花心思,便是在意。”
却从不见她对他花心思。
温晚敷衍的偏头在他唇上一吻,权做哄他了。
气的弘历差点解了她扣子,一番纠缠后,才不情不愿的放开她:“先用膳。”
用过晚膳,弘历兴致颇高的同温晚写了一会儿字,还拿了一幅江南民生图与她共赏。
“来日,我带你去江南走走。”
温晚笑道:“小桃灼灼柳LL,春色满江南。”
“定要春日去才好。”
“嗯,那便春日。”
“我记得库房有一套江南春日的瓷瓶,应的是那句,山泼黛,水道叮翠相搀。”
“你既喜欢,拿来给你赏玩也好。”
“嗯。”
这边说着江南烟雨盛景,好不惬意。
外头李玉听着玉锦阁掌事太监小砚子的话,叹了口气。
“不是我不替你禀告,爷同格格在一处的时候,吴总管都不敢进去惊扰。”
“既然人救下来了,大夫也在,你们若是想找个主心骨,我替你支个招,去求福晋。”
小砚子一愣:“福晋?”
“后院里头的事儿,皆归福晋管着,这规矩,你莫不是都忘了?”
小砚子反应过来,赶紧行礼:“是!谢李公公指点。”
“还请李公公,有机会给爷提上一句…”说着,塞了一个厚厚的荷包过来。
李玉笑着收了。
小砚子这才放心了,又行了个礼,才离开了。
李玉准备继续去门边守着,一转身,就看到了许多正捧着杯子冲他笑。
“李哥哥,喝点水。”
李玉站定,接过杯子喝了一小口,低声道:“这姐姐妹妹的都病了,福晋也是辛苦啊。”
许多笑道:“福晋贤德,我们主儿,可常念福晋的好呢。”
李玉把杯子放下,没再说话,便回门口去站着了。
第72章
温晚第二日起的很痛快,早膳也肯听劝,多用了一点。
然后就坐好,等着吃瓜。
何嬷嬷有意让许多进来露脸,所以带了他去后书房,让他自己给温晚回话。
“主儿,昨儿夜里,高二小姐病了,说是落水着了凉,玉锦阁的小砚子,来请爷过去呢,李公公未通传,只给他指了路,让他去请了福晋。”
“福晋去玉锦阁待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今儿去打听,也就只有病了这一样说辞。”
“高侧福晋也还病着,大夫一直未走。”
温晚道:“落水,的确容易病了。”
“高侧福晋竟肯让她的大太监来请爷?”
这事儿就不太对了。
高氏这么容易就认命了?
她难道看不出她这个好妹妹的手段么?
她不太信高氏这种时候能顾及什么家族大义。
“奴才琢磨了半宿,觉得那二小姐不像是落水病了,更像是…自尽…”
许多觉得,若只是落水病了,本就有大夫在呢,诊治开药也就是了,李玉也不会给那个小砚子指点去找福晋,而福晋能那个时辰去玉锦阁,便说明不是小事儿。
许多这话一出,何嬷嬷便看向了温晚:“自尽是假,为了糊弄高侧福晋才是真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