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不可见的颔首。
你才拉开距离,无事发生一般,将丹恒身上乱七八糟的衣服死结解开,定下心神细看衣服的归属。
不是里三层外三层却严严实实的风格,是丹枫的衣服,现在被丹恒一路拖踩着过来,是龙师们见了都能心梗送走一个的程度。
干了件大事,成功糟蹋了丹枫衣服的丹恒被衣服闷得脸红扑扑眼睛水汪汪,看你拎在手里的衣服如见生死大敌:“老师,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衣服这么闷?!”
景元撇开脸,左看右看,相当自然的欣赏起了幽囚狱独特的风光。
“我也不清楚你前世怎么想的,好好的一条龙,捂得严严实实生怕漏出来一点。”
“那我长大了肯定不穿这么闷的。”
你跟景元两个人相当熟络的点评起了幽囚狱的风光,他说环境幽静,你说是啊幽静得他一头白毛都发光丹恒眼珠子都冒青光。
“咳,姐姐也是容光焕发,,唔……”
仙舟将军遇袭。
地点,幽囚狱。
犯罪嫌疑人,丹恒。
凶器,丹恒的龙角。
伤势,你瞅着景元面色不改只是手搭上了你肩,卸了一部分力的样子,觉得他应当是伤势颇重,至少痛的一瞬间说不出话。
“……两次。”
知道了知道了,仙舟将军是报不了工伤的,除非上报帝弓司命,让k来批准。
景元,会吗?
你没想出来,被丹恒一声“老师”喊回了魂,他很忐忑。你压着他跟景元道歉赔礼,景元呼吸了一下,痛楚就弥漫到了脸上。
丹恒那天认识到了大人都是脆弱得风一吹就倒的事实。
景元像是什么都对他说了又什么都没有,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被创了两次,换你再没被创。
景元听闻后,吐出一口气,“姐姐,工伤,就免了吧。”
“柔弱”得能被幼年持明一角创成病秧子的仙舟将军神采奕奕,谈及工伤费那股云淡风轻的劲儿,颇具人形。
“丹恒龙角撞上来的印子,还没散呢。”
你比他更“柔弱”,一笔付不出来的工伤费就能让你险些蜕生化卵。为了仙舟和平,最终,景元以“为龙师洄音付工伤费”的理由晃出了神策府,跟你在街上吹风摸鱼。
正经时候,他叫不了你姐姐,也不会叫,他说这是将军的负担,你要是心疼他呢,分担一些文书工作可好?
你们深情凝望。
你说,弟弟要是没钱可以先写欠条,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用美人计的。美人计要是管用的话,你早就能卷了他的私房钱跑出仙舟逍遥快活了。
“万一有用呢,姐姐。”
他眉眼带笑。
眼下的那粒泪痣在人心里晃荡了一下。
你怔了怔,露出一个相似的笑,不祥的赤红淌出来一点独有的亲昵,“你觉得有用吗,弟弟?”
“有用。”
他终于掏出来钱,付了你买的一堆东西的钱。那些东西有你的有他的有丹恒的,还有――
景元扫了一眼《工造司机括汇总》。
在将军一职上已经得心应手的人,似乎是被光线刺了一下,眯了一下眼睛,你顺手抽起最上边的书籍给他挡了,“找个荫凉地方先歇着吧。”
你总不能让干完活的仙舟将军提着一堆东西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吧,万一他不干了,你自己拎吗?
他说没事。
“只是看了这书名字,思及过往,触景生情。”
那是一段对你们都不陌生的过往,其中故人或死或散,聚不齐一个从前。景元是其中年轻的一个,接受了过往的尾声,让它的结局不至于太过惨烈。你是一个旁观者,没涉及到持明饮月一脉可能就只会代代做饮月的影子。
然而你和景元凑到了一起,龙师洄音被龙师们称反骨横生,景元被仙舟人称智计百出。
落差未免太大。
景元还笑:“身有逆鳞,脑后反骨?”
“神机妙算,智计百出?”
念一遍,阴阳怪气一遍,差距更大了。
你:“卧龙凤雏。”
你:“再笑就哼哈二将。”
哼哈二将的悲喜并不相通,你只觉得人吵闹。
杀敌一千不到自损八千八的手段,没有景元的良心管用,他收拢笑声的时间太过漫长,你的死鱼眼快坚持不住了,才慢吞吞的变回平常的景元。
过往只是过往。
你觉得前任剑首镜流的剑很美,杀伤力巨大。景元觉得过去的时间总归是快乐多一些的。
这并不妨碍你们往前走。
“你见过她?”
“她想要见白露,持明的下一任饮月君,我们不允,鳞渊境的持明卵经受不起再一次的波折。”
于是,你们过了招,点到为止。
镜流的魔阴身没能磨去她对你的印象,她记得你是从她剑下带走应星的龙师,红眼睛因为魔阴身,失去了平和,只余冷淡和压不下去的凶戾。
“是你。”
是你。
可惜这事跟景元能说的不多,笼统即可,他毕竟是仙舟将军,说的太通透,他不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说了结果:“结果便是,她的消息没能出现在你的案桌上。”
就当是持明内部私事吧。
龙师们罪加一等都不痛不痒了。
日子可不是得这么过。
景元示意他知道了。
之后又谈到了丹恒,他的童年注定短暂,他不能只能做一个丹恒,而不做持明的半个饮月君。
只是需要循序渐进,慢慢回想起饮月君的那些事,急躁不得。
“那么你呢,景元,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安排,谈不上。我身在其位,只愿波折尽可能少些。”
这就是有一个将军朋友的坏处,你说城门楼子,他说胯骨轴子。
你问的明明是他接下来要逛什么,是继续逛还是回神策府。
“这方面,你想得太多就好像个笨蛋。走吧,我的神策将军,我带你回去工作。”
“金人巷那边新出了点心。”
回府变成了继续逛。
第123章
雨跟仙舟有扯不断的孽缘。
平日的雨是科技调控的,往往下在无人的夜,不会阻碍日光的出现,天一亮地面上就一点痕迹都无。
他们惧雨。
惧怕自然生发在仙舟上的雨。
久远之前的雨是他们故土上常见的自然现象,闲情逸致或许能在那样的雨中被泡胀。后来九艘仙舟合一人的骨血载着他们驶向星空,仙舟上自然的雨,一开始是那人为了缓解他们的思乡之情而落下来的。
那人,名姓什么都被湮灭,只以存在的代称称呼。
思乡的雨,示警的雨,丰饶的雨。
滂沱,溅在仙舟上扬起的不是灾厄的预兆便是灾厄本身。
其他地方的雨能有福泽万物的声名,仙舟的雨,只有落花狼藉、流血漂橹。
“这真是好大一场雨。”
天地一片迷蒙,雨滴似要砸穿罗浮,将这星海中航行的巨舰湮灭于迷蒙中。
你垫脚伸手,做了一个眺望的姿势,原先顺出来的倏忽的一部分涨满了你的袖笼,沉甸甸的,再大的风雨都没法将你打散吹跑。
此情此景恰似倏忽之乱,又似饮月之乱,罗浮命运多舛,仙舟将军景元在就任生涯里,简直就是渡劫。
你见不着风暴最中心鳞渊境的景象,没见到分海,雨来势汹汹,倒像是填海。
还是被放逐的饮月君填海:
――新长成的丹恒,正在为饮月之乱做一个彻底的收尾,尽诛余孽,以正饮月之脉。
仙舟将军景元不能不在场,他得做一个最权威的人证。
还有几位牵连者,应星在家里看水淹罗浮,镜流不知去向。
算是一场动乱的最后一目,明面上的祸首以戴罪之身为持明一族尽了最后一份力。此后,山长水阔,再难相见。
就是,他身上放逐的年限会比原定的更加长久。戮害同族,纵使证据确凿,持明一族的特殊性,却总使得这次行动有一两分的名不正言不顺。
这又是将军的工作了。
他湿淋淋的上岸,头发都贴伏着后颈,不复蓬松。
“解决了?”
“还需善后。”
其余四脉龙尊的诘问,和本地饮月一脉的震动……这些算小事,与丰饶余孽勾结,还是在对丰饶余孽极度敏感的仙舟上,龙尊们都会通情达理,只会象征性的表态。
这是此前跟其余几脉龙尊商议好的事。
之后还有龙师的遴选,还有新任饮月君的继任仪式……林林总总,可以让将军忙碌个一月。
所以景元问你,你接下来作何打算,委婉的给你发了工作邀请。
你面不改色,说:吃席。
同僚们在饮月一脉位高权重,每走一个都值得单开一场席来表示痛惜。现在他们是手拉着手轮回就剩你一个独苗苗,你自是痛定思痛……
“……开一个月的席?”
景元迟疑。
得到你看知己的目光,“当然,不然岂不是对不起他们做的事,我可是敲锣打鼓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已经遗臭万年的。”
你不允许有一个持明没听过龙师的“丰功伟绩”,为此,你可以忍痛牺牲自己连开一个月的流水席。
他沉吟片刻,眼神灼灼,“在下亦可分忧。”
“分什么忧?”
“努力多加餐。”字正腔圆。
“什么加餐?”
后上岸,给那些龙师们尽职尽责搬持明卵的丹恒只听到一个“加餐”,他云吟术用的好,不似景元这幅湿淋淋的样子。他穿得不闷,一身龙尊套装出气口都显得慷慨,但年岁渐长,记忆回返,人便闷了。
有得必有失。
“说要开一个月的流水席,给他们的遗臭万年再来点传播度。你要吃吗?”
“吃。”言简意赅。
“那到时候一定很热闹。”
你的袖口沾染了雨水的潮气,垂坠下来,里面空荡荡,就你骨肉在支撑,现下甩起来声音是“啪”的一声。
一场雨,一场意料之中的雨,淋得最凄惨的一位是景元。说他坐将军的位置坐久了,脑袋不灵光,那些丰饶余孽不答应,说他脑子灵光,他又淋透了。
衣服得换,头发得擦,还得去丹鼎司开个药防止风寒。不过巡猎令使、仙舟人会因为一场雨就得风寒吗?
被灌成苦瓜脸的景元喝药前伸着的手放下来,搭在桌面上,眼神放空,一看就苦得失去了灵魂。
令使不意味着味觉丧失。
丹恒已经回了幽囚狱,等待被拉出来吃席的日子,吃完之后,他就会离开仙舟,做一个无根浮萍,直到碰见第二个家。
只有两个人,你拽了条毛巾折腾景元的头发,神策府里刚刚在放空自己忽略苦味的他,回过神来,已经头顶鸡窝,呆毛和凌乱美样样齐全,就差毛发打结了。
他发质顺滑,折腾一圈都打不了一个结,顺下来也很容易,一把梳子,一次梳头,就能还原罗浮将军美貌。
外面还在下雨,他说他心神不宁,说他总觉得大事不妙。至于为何,单单只是因为这场预料之中的雨。
饮月之乱已经盖棺定论,其后祸首皆有处罚,仙舟内部大体算得上安宁,雨停之后明日又是风和日丽。
你总不能自作多情以为他发现你逃出幽囚狱,占了个龙师身份多年吧。
“但愿是我多虑。”
他肯说这话那就不是多虑,而是心有疑虑以待查实。
“那就是不妙了。”你叹气“你这个仙舟将军当得可比丹枫要多灾多难。”
去幽囚狱见丹恒时,你提到了景元莫名的忧虑,相当诚恳的询问丹恒他的记忆里仙舟将军这种莫名而来的忧虑最差的一个参考案例在哪。
丹恒不假思索:“生灭之劫。”
“除了生灭之劫。”
“不知。”
诚实得让人心梗。
生灭之劫众所周知,你想听点不一样的,丹恒依你在自己的记忆里寻找,终于找到了某位在劫之时的龙尊读到的一点机要:以骨肉合仙舟者,与令使倏忽联系密切。
又是一个你知道的。
你们之间的氛围沉寂下来,人闷着又长成青年模样的丹恒没有小时候的活泼。一点点被前尘忆梦针刺出来的记忆改变了他,长达几十年只属于丹恒的时间又稳固着他的认知。
他只是有点闷。
“丹枫……”
“丹枫?”
“我没想好该如何去说。”
“那等到你离开那日,再说吧。”
一天天的尽是赶场,持续了几百年,你确实累的够呛,只觉得几十万是真难挣。好在赶场的人里,还有应星这样一个不找事,只偶尔犯犯魔阴身的。
快结束了。
你看着门打开后应星的脸,心里想的却是这句。
第124章
这是你游戏入手后玩的最恋爱的一次游戏,也是最老实的一次,你可谓是被金钱迷的神魂颠倒,就等着出来交差,然后给模拟器一个欲言又止的中评。
差评太打击模拟器自信心,你怕它一气之下钱都不给了。好评你留给自己,留给你自己的见钱眼开。中评,刚刚好,可以让模拟器再接再厉。
你既要又要。
模拟器给你的恋爱体验指标你要吃下来,后续的钱你也要吃下来,游戏过程的卡bug现在就成了清粥小菜。
应星开个门,猛然对上你那压不下去的嘴角,人没吓到,只是手扣住了门扉,青筋毕露。
“你这是怎么了?”
万一你遭遇了什么不测,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附身了,他一掌劈下来,至少能争取送你到丹鼎司的时间。
他想的很好,耳边听到的却是你说:“只要想起我那唠叨的同僚们不能唠叨了,我还能吃一个月的席,我就忍不住想笑。”
“……”
应星松手,给你让开了位置,红似彼岸花的眼睛一错不错,是准备试探你人傻没傻的样子。
他这几百年里,见到的龙师洄音,在持明一族里混成正常人,在仙舟人里又是一个活的压抑不得不靠情欲抵抗烦躁的人。
嘴上话说的漂亮,大饼一个接一个,真要你兑现,他从来都需要付出代价,还说得头头是道“免费的才是最贵的,这样多好,两不相欠”。
应星是懒得说你。
处于情欲宣泄过后的阶段,你都说不出来什么动听的话,一双眼睛略微有些柔和的神色都是人的生理反应,其他时间,你在他面前,那双眼睛只会让他想起魔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