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恨得直咬牙,若他还是当年那个南侠展昭,这一剑就会直直往前,结果了这个真正的牲畜的性命。但他现在是开封府的展昭,不能这么意气用事。村长必须死,但却不能随意死在他的剑下,他还有更大的用处。
展昭并没有想要村长的回答,是以没有取下他口中的东西,也没有给他松绑。他长剑划过,将村长的手筋脚筋都给挑断了。“来人,好生照顾他,决不能叫他给死了。否则,太便宜他了。”
汴京城中那位会千刀万剐的行刑手又有事情做了。
“是。”厢军得令,粗鲁地扯过了村长,给他止血。他们是故意折磨村长的,这样的牲畜,若不是上面想要,他们一人一拳都给他锤死了。世上怎的会有这样的人呢?他们和大辽西夏殊死搏斗,为的不是他这样的人。
躲在一旁的里正浑身抖了抖,害怕极了。不管是展昭和厢军,还是整个苦草村,他都怕极了。
“带上他们,我们立刻前往汴京。”
“得令!”
“轰隆――!”
展昭带着人朝着苦草村外走,才刚离开祠堂不久,只听见一声雷响。众人再回头,就看见从天而降一道旱雷,劈在了那个祠堂上。不多时,祠堂就起火了。
火势凶猛,像是泼了油一样。但并没有人给那个祠堂泼油,可它就是烧得离开,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整个苦草村的村民都要疯了,一个个都想要挣脱开厢军的手去救火。比起祠堂,他们应当更在意那个石像。尽管石像刚才就被展昭给砍了,但是在他们的心中却还是有救的。
不像是现在,若是祠堂被烧毁了,真神的落脚处没有了,神像肯定也没用了。他们要去救火!
救火?展昭冷笑了一声,目光如电,在这些人的面前刮了过去,“你们信奉的所谓真神不过是伪神,不过是妖孽。如今真正的神明发怒,降下天罚,烧毁了这祠堂,也毁了那个妖孽。至于你们,也会迎来属于你们的‘神罚’。”
他自然是不相信什么神罚的,与其相信高坐云端的神明会惩罚这些牲畜,展昭更愿意相信他们这些人对这些牲畜的处罚。但是他从白毓那里知道,这些人被所谓真神给迷惑了,只有真神的毁灭才会让他们痛不谷欠生。
就像此时,有人怨恨地看着展昭,但大多数人都是恐惧地下跪磕头,还有人已经状若疯癫了。
若是在以往,看到这些状似可怜的人,展昭会同情他们。但此时,他却只是冷眼看着。不只是他,其他的厢军也是如此。
展昭牵着马,继续朝着村外走去,厢军则是将这些人拖走了,如同拖一只只死狗一般。
在他们离开了苦草村之后,祠堂的火势往外蔓延,整个苦草村都陷入了火海之中。按理来说,祠堂的位置特殊,应当不会牵连到整个苦草村的房屋的。但是那火就是从祠堂蔓延了出来,苦草村的房屋又都离得近,于是就这样被火海给包围了。
如果说刚才祠堂被烧,还有人心存侥幸,现在整个苦草村被烧,所有的村民都要疯了,包括村长。他们一生努力,为的不就是这个村子,为的不就是他们的家吗?
但是现在什么都被烧了,他们对不起列祖列宗啊。每个村民的脸上都是泪水涟涟,包括那些小孩子。不过没有一个人可怜他们,众人只是冷漠地赶路。
他们的同情不会给牲畜,因为没有必要。
里正在快到自己家之后,期期艾艾地提出想回家。展昭自然是同意的,不过他警告里正不能向任何人提及苦草村的事情,除非汴京将案情传回这里的府衙。
听到这话,里正连连点头,生怕自己点头慢了一步,自己就回不去了。等到彻底看不见厢军他们的身影了,里正才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家。
他面带惊惶,浑身发抖,脸上冒汗,每个看到他的人都十分惊诧。只是不管怎么问里正,他都没有回答半句。只是他做了将近一个月的噩梦,呢喃着苦草村和神罚。
有靠近苦草村的人发现整个村子都被烧光了,再想到里正家里的小孩子传出来的神罚,即便是站在烈日之下,这些人还是抖了抖身子。所以,苦草村是在神罚之下彻底消失了吗?
展昭和一部分厢军带着这些人赶往汴京,途中竟然还遭到了几次截杀。不过展昭武功高强,厢军身经百战,还有一些江湖同道相助,来的人全都被他们给杀了或者拿下。
到了汴京城外,展昭将苦草村的村民安置在了白毓的庄子里,拿下的那些截杀者被他也同样安置在庄子里。有厢军和江湖同道守着,不怕他们出问题。至于他自己,则是换了衣裳回到了开封府。
在踏进开封府的那一刻,在见到白毓的那一刻,展昭才有一种再次活过来的感觉,才有了自己还活在人间的感觉。而不是被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拖拽着,坠入无间炼狱之中。
听完了展昭的话,小花厅里一阵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白毓捂着自己的心口,有一种想要吐出来的感觉。在对付自己的同类上,人类永远都能够推陈出新。千百年来,不论时间怎么流逝,不论世间怎么变化,这一点永恒不变,这未尝不是一种讽刺。
“无瑕。”展昭给白毓倒了一杯茶水,“喝一口,压一压吧。”
白毓接了过来,将杯中的茶水饮尽,压住了想要吐出来的谷欠望。她放下了茶杯,而后握住了展昭的手,心疼道:“展大人,辛苦你了。”她只是听着就这么难受,那么直面这一切的展昭呢?
他是那么宽厚的一个人,想要凭着他手中的三尺青峰守护一片清明,却亲眼见到了人间炼狱,怕是难受极了。
展昭微微一怔,而后反手握住了白毓的手,和她十指相扣,“无妨的。”
“你总是无妨无妨,什么时候能有妨一次呢?”白毓问道。
“下次告诉你,可好?”展昭本想说些什么的,但是想起来此地还有另外两个人在,将那句话给吞了下去。
白毓见状,这才想起来了包拯和公孙策的存在。她抬眼看去,却见到他们两人都同时低头看簿子,好像对他们的动作不曾察觉一般。
太明显啦。白毓心想。
不过此时的小花厅内倒是不像刚才那般叫人窒息。
第87章 山村神罚案5
四个人缓过了情绪之后, 决定兵分两路。包拯自然是要去向皇帝回禀此次的事情,而公孙策、展昭和白毓三人则是一同前往汴京城外的庄子上。
被带回来的苦草村的人实在是不少,想要一个个查过去, 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皇宫,皇帝看着包拯上奏的折子, 心中怒意上涨。“好啊, 好得很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村子的村长, 竟能作威作福到这种地步。若是他再有点机会, 是不是想要掀翻了这天?”
包拯想到展昭所说的那些,长长地叹了一声。若非此次的事发,若非展昭去到了苦草村, 他也没有想过世上竟然会有此等不人不鬼的牲畜。他自认为这些年来处理过的案子不计其数,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
若非是这种种证据都摆在了眼前,还有何大厨和张庄这两个例子在,若非这苦草村的事情被掀出来,包拯会以为这只是杜撰。人心之狠, 他终于是见到了。
皇帝深吸了几口气, 平复了一下自己心中的怒意。他觉得自己近来发火的次数有些太多了,需要叫御医给他调养调养。他若是死得早, 还要如何弄死这帮子东西呢?
缓过来之后, 皇帝看着包拯, 说道:“苦草村的事情就由开封府来处理, 之后你再给我上一封完整的折子。”若是可以, 他当然也想要亲手处理这件事情。
但是现在,皇帝根本就没有空。边关那里, 狄青大胜而归,他已经给他去了密旨, 令狄青不要放过这个机会,一定要乘胜追击,能拿下多少地就拿下多少。
同时,他那些潜伏在辽国都城的暗探已经抓到了弄出汴京神仙烟的主谋,正好那人有个小尾巴也被抓住了。暗探们正想着将这个小尾巴捅给对方的敌人,令他们自相残杀,好叫宋朝这边渔翁得利。
单单是这两件事情,就已经牵住了皇帝的大部分心神,所以他是真的无暇处置这苦草村一案。“包卿放心,朕不会放过此等丧心病狂之人。”
他改了称呼,也是为了让包拯看到他的决心。虽然皇帝现在根本就没有空,但是并不代表他要对这真神的信徒抬高手放过他们。可惜啊,因为他不怎么用极刑处置,这汴京城里也就一个行刑手会千刀万剐。
不过无妨,一个个慢慢来就是了。正好,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长久地处在恐惧之下,束手束脚的,才能安分些。
“臣知晓。”包拯也知道皇帝近来很忙,为的也只不过是得到他这么一句话而已。
“对了,布坊那边……”
听到皇帝提到这个,包拯的心微微提了起来,“官家,布坊可是有何问题?”他知道在皇帝的口中提及的布坊就只有一个,就是白毓在城外所置办的那个布坊。
“开始交税了。”皇帝看到包拯有些紧张的表情,倒是笑了笑,“白女官的那位管家倒是厉害得很,这才不过多久,布坊已经开始走上正轨了,都开始交税了。”
因为此前他对于这布坊的关注,底下的官员闻弦歌而知雅意,在布坊交税的时候,就上折子提了一嘴。皇帝的心中大感安慰,这查抄青楼一事,不能为他的大军筹措了军饷,还抓到了一些狗东西的把柄,肃清了汴京的风气,甚至那些离开青楼的女子们还交税了。
如此一举多得的事情,皇帝自然大感安慰。同时,他也在心里打起了其他地方的青楼的主意。以往是他没有注意到这青楼居然如此赚钱,将它们给忽视了。
如今他知道了,如何能放过呢?对于一个想要收回燕云十六州的皇帝来说,国库里的银子根本就不够他用的,不管是能够从哪里抠一些银子,他都不会觉得多。
更何况本来这青楼本就不该存在,不过是为了那些男子的私心,他为何不能取缔呢?至于说反抗?皇帝的心中嗤笑。宋朝的所有兵权都掌握在他的手中,谁敢反抗,他就弄死了他,还能顺带把对方的家给抄了。
到时候,他的国库可就又多了银子了。想到这里,皇帝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
包拯并没有注意到皇帝的老毛病又犯了――贪财且抠门,他听到皇帝说布坊开始交税了,满怀安慰。“这也是因了官家的德政。”虽然他是正直没有错,但是并不代表他不会说好话。
若是包拯只会整天上折子跟皇帝硬扛,还总是指责皇帝这里不对那里不对的话,就算是他有再大的才华,也早就被调离了京城了。皇帝又不是有病,将一个天天针对自己的人放在眼前。
但是,包拯说好话的次数也是不多的,毕竟他可不是设呢么佞幸之臣。是以,皇帝听到包拯这么说,心中很是欢喜。刚直之臣说的好话,才能让他的心情更好些。
两人又谈及了一些朝政之后,包拯见皇帝的眉宇之间也有些疲倦之色了,便告退了。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的心中还记挂着苦草村的事情。
不过,在皇宫的门口,包拯碰上了庞籍。
“包大人。”
“庞太师。”
两个人互相拱手行礼,只是一个随意一个认真罢了。
庞籍直起了身子,上下打量着包拯,“近来包大人可真是忙碌极了,人都消瘦了。包大人可要好生保重身子才是,多吃些补品,不然我都怕若是在夜间碰上包大人了,会找不到你啊。”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包拯近来越来越黑了,要是再这样下去,以后庞籍若是在夜间碰上了包拯,恐怕都看不清他的人。
包拯笑着说道:“某为国尽忠,为民做事,不得清闲,自然就消瘦了许多。不比庞太师,好福气,这面色倒是越发得红润了起来,我倒是大老远就能看见庞太师了。”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他事情繁多,为国为民,若是消瘦了很正常。不像庞太师,事情不多,天天吃吃喝喝的,人圆润了,脸色好了,身形也壮了,他大老远就能够认出来庞太师了。
听到包拯的话,庞籍一时有些气恼。这个该死的包黑子,从来就不会好好说话,总是令人听了就生了满肚子的气。
“某还有事情要忙,先行一步,庞太师自便。”若是平时,包拯也不介意留下来跟庞籍斗斗嘴,打发打发时间。但是今日他忙得很,后面的一段时间也会很忙,没有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
于是,包拯就这么越过庞籍,离开了皇宫,坐上了轿子回开封府去。
看着包拯离去的轿子,庞籍更生气了。“走,我们也回去。”他被气得都忘记自己是来找皇帝上奏的,气呼呼地上了庞府的轿子,令人抬着他回家去。
“太师,那个包拯也太不识趣了。”跟随着庞籍而来的一个仆役在轿子外面说道,“他竟然如此不给太师面子。听说近来开封府在办一个案子,太师若是想要出气的话,仆一定让包拯狠狠地跌一跤。”
他的恶意落在了他吐出来的每个字上,明明是烈日之下,明明他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也不重,但就是令人听了便觉心头一寒。
坐在轿子里的庞籍面色沉冷,“此事不必你,老夫自有盘算。”
他虽然和包拯不和,但也只是因为他们的脾性不和,他们的政见不同,但是并不代表他和包拯要互相残杀,置对方于死地。庞籍刚才和包拯呛声,也因为他见到官家更为信任包拯,将大多事情都交与他来办理的不爽快。
可是,他没有要搅乱开封府的案子的意思。跟随庞籍有段时间的仆役都知晓此事,而这人却不知晓?或者说他是知晓的,只是他想要挑起自己和包拯之间的矛盾,借自己的手来对付包拯和开封府?
呵,真是好想法啊。不过很可惜,他可是看低自己了。这三言两语的,就想要挑动他去对付包拯?未免也想的太好了些。
轿子里,庞籍的手轻轻地在自己的膝盖上点着。也不知道这个仆役是想要针对开封府的哪个案子,不过无妨,待回了庞府之后,自己命人将他拿下,审一审就知道了。
到时候他将人和供词送去开封府,那就是包拯欠了自己的人情。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好好地嘲讽他一番了。包黑子就是不会做人,才总会让人针对他,不像自己,人缘好着呢。
想着想着,庞籍的思绪就有些跑偏了。
而此时跟在轿子旁的仆役还不知道自己的下场如何,以为自己挑动了庞太师对包拯的恨意,心头美着呢。
敢对真神不敬之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可惜他的地位不够高,不然一定要包拯好看。但是这也无妨,还有庞太师在呢,他一定会让包拯吃个苦头的。说不定,还能够将他从开封府尹的位置上拉下去。
如此一来,他们这些信奉真神的人可就有更多的机会了。
包拯不知道汴京城中还有信奉真神的人想要算计他,即便是知道了,他也不会畏惧,反而会更想将这些人都一网打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仆役也算是自投罗网了。
此时,白毓四人已经到了庄子上了。为何说是四人呢,因为在出门前,有个人硬是跟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