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爱理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他们在武装侦探社就已经打了照面,那时候爱理和组合的人待在一起。
这么想来,太宰治也知道她和组合成员有联系。
“我们刚刚打败了两个组合的成员,葡萄君一开始还向我打听了你的情况呢?”太宰治用右手食指戳着下巴,一副无害的模样,“‘你们把爱理小姐绑架到了哪里’,一上来就这么激动地质问我们,实在是把我吓了一跳呢。”
吓了一跳这种说辞肯定是骗人的,虽然总是不正经的模样,但是爱理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智商有多么逆天,约翰会问这句话肯定也在他的意料当中。
在爱理心目中,这个世界上最难对付的男人排行榜中,森鸥外绝对是名列前茅的,但是森首领的难搞程度再怎么样也比不过面前这个绷带装置。
“我和组合的关系很复杂,所以不会参与到这次三方势力的争斗当中。”爱理冷静地阐明了自己的立场。
“啊~改变了呢,爱理ちゃん,如果是当年那个杀戮机器肯定会二话不说就加入战场吧。”太宰微微眯着眼,“虽然你在黑暗中活跃的时候我还没完全踏足里世界,但是也对你的战绩有所耳闻,港口黑手党的杀戮机器,将人拖入噩梦地狱的梦境师——有点中二吧,我也这么觉得哦。”太宰治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也许是改变了吧,恢复了在港口黑手党时期的黑色记忆后,内心一处却有奇怪的悲悯之心出现了。在她不留心的时候似乎还有一道记忆潜入了她的记忆深处,或许就是那段缺失的记忆改变了她的性格。
“所有东西都在改变,就连港口黑手党都与八年前有了很大的区别。”爱理敷衍着。
这时候,坐在车上的梦野久作发出一声梦呓,微微侧过头,但还在梦境中。从他偶尔发出的痛苦的呻|吟可以猜测出他很可能在做噩梦。
爱理向车内走去,弯下腰看着皱着眉睡觉的十三岁少年,实在无法相信就是这么一个男孩差点毁掉了横滨。她将右手手掌附在梦野久作的额头上,感受到少年额头略显冰凉的肌肤。
异能力「白河夜船」发动,就让她为这位差点毁灭横滨的孩子创造一个美好的梦境吧。
“祝你好梦。”爱理轻轻说了一句。
变化太大了,站在一旁的太宰治想,完全不是八年前踏着尸水行走的杀戮机器了。
忽然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太宰治嘴角微微扬起,挥手告别的同时告诉爱理:“你肯定发现自己缺少一部分记忆了吧,如果好奇的话我可以向你指出一条明路,刚刚战斗的地方躺着一个漆黑小矮人,他会告诉你的。”
“太宰,你真是什么都知道呢……”爱理看向这位八年前就认识的老熟人,轻声叹气。
但是,漆黑……小矮人……那是什么?爱理歪了歪头。
但旁边的人立刻反映了过来,黑西装男人捶了捶自己的大腿,低呼了一声:“把中原大人忘记了!”
接着爱理就和那个有些天然的港口 Mafia 成员去森林里寻找那位漆黑小——哦不,是寻找港口 Mafia 五大干部之一的中原中也。
在这不算远的路途中,那位看上去魁梧的黑西装兄贵像是追星少女一般向爱理介绍了这位中原中也干部,在不休止的彩虹屁中,爱理梳理了自己获得关于对方的情报。
无敌而强大。
打架时无比帅气的体术强者。
兢兢业业的加班一族。
帽子是本体。
醉酒后很恐怖——但是这个缺点完全遮掩不住中原大人的人格魅力(某迷弟语)。
用于关押梦野久作的木屋藏于森林深处,是曾经的牧林人的住宅。
战斗结束后的此处已经没有组合成员的身影了,躺在空地上呼呼大睡的只有一个赭发男人。
因为那顶标志性的帽子在战斗时被掀飞了,所以爱理差点没认出他,直到黑西装说着“中原大人辛苦了”将他从地上扛起来的时候,爱理才看清对方的脸。
听刚刚那位港口黑手党成员的描述,爱理还以为这位五大干部之一的中原先生是彪悍的肌肉猛男,没想到却有着与普通成年男性相比较小得多的身材,以及白皙的可以算得上清秀的脸庞,那张像是画家精心刻画的脸因为在睡梦当中而显得平静舒缓。
怎么可能忘记他呢?在那些梦境当中一次又一次出现的男主角,一次次陪伴她度过漫长梦境的男人。
爱理的异能力与梦有关,其中一种使用方法就是进入被标记的人的梦境中。
那么说来,她还在扮演安娜贝儿那段时间里,很可能无意识发动了异能进入对方梦境。但现在的爱理却无法在记忆里搜索到这个人的名字——那么他绝对是藏在丢失的那部分记忆里。
在那段丢失的记忆里,爱理很可能与他相遇了,而且出于某种目的对他进行了标记……
十分钟后,他们已经回到了车上,准备返回港口黑手党的基地。
在爱理还在脑内天人交战的时候,中原中也挣扎着睁开了双眼,看见了他身旁的爱理。
“搞什么,又是做梦啊……”他自嘲地笑了一声,经过一场激烈战斗又使用了污浊,他只觉得身体快要四分五裂了,但还是费力地举起了酸痛的右手轻轻抚摸爱理的脸颊,“但是……能见到你真好……”
他的声音很小,只有他和爱理两个人能听清。
中原中也实在是太累了,连再和她说上几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很快又闭上眼睛睡过去。
坐在驾驶座上的黑西装打开了车内的灯,抬头望着车内的镜子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脸颊微红神情不太对劲的爱理。
“三岛爱理小姐……您的脸……这是中暑了吗?”
在春季的夜晚里,爱理迫于压力点头承认自己中暑了。
爱理给森鸥外打了个电话,大概意思就是希望森鸥外给她一些时间,她想和中原中也沟通一下。
然后话传到森鸥外那里不知道怎么的就变味了,变成了由爱理来照顾中原中也,最后爱丽丝抢过电话半是命令半是撒娇地让爱理帮忙买限量版草莓蛋糕。
“好的,草莓蛋糕——五十大道附近的那家蛋糕店——嗯嗯,知道的。”爱理用脸颊和肩膀夹着手机和对方通话,“好的,晚安,小爱丽丝,祝你好梦。”
那么,接下来麻烦就大了……
梦野久作目前被重新送到禁闭室,而爱理则被送到中原中也的家中。
“我完全不懂怎么照顾人……”她看向中原中也的部下,心存愧疚。
而老道的部下早就习惯了照顾上司——尤其是醉酒后的上司,此刻只是因为过分使用力量昏睡过去的中原中也可比醉酒后的他容易照顾多了,不会拿着东西乱扔也不会抱着酒瓶说些奇怪的话。
“没事的,这里交给我们就好了。”穿着标志性黑西装的下属朝爱理竖了个大拇指。
于是,她现在就毫无压力地躺在客房的床上,看着天花板无所事事。
不如去那个中原中也的梦里看看……这个念头浮上脑海。
开满玫瑰花的温室花园,照在肌肤上的阳光温暖而柔和,传到耳中的是细碎的脚步声和鸟鸣声。
黑手党干部的梦境里居然会出现这种地方,实在是不可思议。
爱理蹲下来看着温室内绽放的蔷薇花,停留在花瓣上的蝴蝶颤动翅膀飞出爱理的视野,过了一会儿便飞至爱理的手背上。
有点点痒,爱理笑了一声,那笑声把蝴蝶吓跑了。
这个梦少女心过头了吧,中原先生,她在心里吐槽道。
“第三次约会的地点,不过梦里的你肯定也想不起来了吧。”温室花园正中央坐着的是中原中也,他双手搭在长椅上,看着爱理。
约会?
第三次约会?
难道说他们曾是情侣吗?
爱理嘴角扬起笑意向中原中也走去,然后坐在长椅的另一侧,与对方保持距离。
“我和中原先生以前是情侣吗?”爱理问道。
身体不受控制向一旁倒去,反应过来时爱理发现自己的腰被中原中也抱住了,中原中也将她按倒在长椅上。视线内的日光使人晕眩,同样映入眼帘的俊美脸庞和海洋般湛蓝的双眼同样让她心脏漏跳半拍。中原中也伸出手捏住爱理的下巴,微微皱眉打量爱理。
其实今晚在车上被摸脸的时候爱理就发现了——中原中也手上持枪的位置没有茧,他不是个常用枪械的人。
“你以前不是这么喊我的……”他的声音有些缥缈、不确定。
“嗯……”爱理试着换用更亲密的叫法,“中也?”
“我在。”中原中也放在她下巴的手移到她的脸颊,亲昵地抚摸着她。
在开着蔷薇花与玫瑰的温室内,在这个布满温柔阳光的梦境当中,中原中也俯下身亲吻了爱理。有些冰凉的唇瓣,舌尖轻轻扫过带来仿佛羽毛拂过的触感,从唇角痒到尾椎。
如果不是梦就好了,如果当初能救下她就好了,中原中也仍然在心里懊悔。
“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在雾气升起萦绕梦境之前,爱理告诉他。
第12章 第十二章
【离开横滨。】
出现在爱理手机上的短信用简短的语言让她离开横滨去避难,发短信的号码经过加密无法查询到发送人,但毫无疑问是组合的人发给她的短信。
爱理按照习惯侧身坐在椅子上,将室内拖鞋被放在地板上,赤着的双脚踩在椅子脚的横栏上,右手手肘顶在大腿上而手掌托腮,小拇指习惯性地在唇边曲起。小尺寸的手机被她用手指捏着转了一圈放回桌上,爱理没有理会组合发来的短信。
“醒了吗?”她向躺在床上的中原中也问道。
头枕在灰色枕头上的男人有着微卷的赭色头发,几缕偏长的头发缠在脖子处,白日阳光为他精致的脸庞镀上一层柔意。刚刚还在睡梦中脸色柔和的他听到爱理的话后微微皱眉,看来是快要醒了。
中原中也睁开眼睛,然后举起手臂想挡住从窗外照入房间的阳光,但却因为手臂处肌肉酸痛而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声。
“爱理?”中原中也侧过头,皱着眉看着坐在床旁边的爱理,刚醒过来时的视线有些模糊。四肢传来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在床上再待一会儿,使用污浊的后果一向是充满痛楚的。
梦吗?
但是不像是在梦里。
梦与现实在眼前交织混杂在一起形成的混乱,让中原中也心头升起几分恼意。
爱理微微一笑,说:“是我,但是又不是你所认识的我。”
这样故作玄虚的话在中原中也这里是行不通的,只会徒增中原中也心中的烦躁感。
“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你身上有「这边」的味道,血和硝烟的味道。”中原中也从床上站了起来活动着筋骨,肌肉酸痛使他再度倒吸了一口冷气,“在我面前冒充爱理,你这是嫌死得不够快啊!”
中原中也的发怒在爱理的预料之中,但是中原中也的攻击力在爱理的预料之外。
身体瞬间被重力碾压,爱理坐着的木头椅子被重力碾成了木屑,而她只能单膝跪地俯下身子承受这份力量。中原中也在放水,没有用尽全力,否则爱理早就变成一滩肉酱了,因为他现在还有话需要审问面前这个人。
“你为什么要冒充爱理?”中原中也质问道。
中原中也当年把爱理保护得很好,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他那个死去的小女朋友——当然除了当初杀死她的人。
灯光明灭闪烁的楼道,鲜血如铁锈般令人作呕的气味,还有就是倒在血泊中的少女。
他从来没有忘记。
死去之人不可能复活,就像是枯萎的花只能从枝头掉落跌入泥土一般,中原中也内心深处那片开满蔷薇和玫瑰的温室花园早就枯萎荒芜了。
但是他没有立刻下杀手,因为直觉告诉中原中也这个冒充成爱理的人也许知道当年他那位恋人的死亡的真相。
三岛爱理察觉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重力减轻了,但她仍然没办法从地上站起来,她低着头,看着地板上因为重力而压碎的地板砖上龟裂纹路。
“不是冒充哦,你可以理解为……我和你的那位「爱理」是双胞胎。”爱理眼眶里的眼睛转了一圈,因为疼痛而从眼角流出的眼泪从一侧脸颊滑下。
重力加强了,爱理感受到身体内部的脏器挤压着,狼狈地咳嗽着。
“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没技术含量的谎话吗?”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快压制不住体内的怒火了,从床上走下来,赤着的右脚直接踩在爱理的头上。
人在睡梦中做的梦与脑电波有密切关联,而脑电波则是一些有规律的神经电磁波活动,爱理的异能力「白河夜船」实际就是通过脑电波干扰他人大脑的能力。森鸥外几天前提醒过她,命令她在梦野久作以外的事情上不要轻易使用异能力,但是现在的情况……会被杀掉的,爱理内心的警铃大作,她感受到了中原中也身上散发的杀意。
在那些梦境当中静默地陪伴着爱理的中原中也,与现实中这个大肆散发杀气的中原中也就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仔细想想,因为在梦境当中,中原中也的温柔是给予那个「三岛爱理」——那个他爱着的已经死去的三岛爱理。
既然如此的话,爱理握紧了撑在地板上的手,咬牙抬起头看着中原中也。因为是仰视的视角,再加上从玻璃窗外照进来的午时阳光,对方赭色微卷发在视线中竟然有些晃眼。
异能力——叮铃铃,手机偏偏在这个时候响起了,异能力的发动被电话铃声打断了,弄得爱理直想说一句脏话。
正面朝上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被中原中也用余光扫进眼中,显示在上面的电话号码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首领在办公室使用的电话号码。
“首领,是我。”中原中也接通了电话,同时放松了重力对爱理的压制,“抱歉……爱理是……好的,我现在就把电话给她。”他紧皱的眉头没有放松,但看向爱理时他的表情更复杂了。
中原中也停止了自己的异能,看着手臂因为承受重量压在地板上而变得通红的爱理站了起来,她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手机,而是拍了拍衣服上沾着的木屑。
中原中也瞪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然而爱理只是微笑着接过电话。
「这次就先放过你」——两个人在内心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
“爱理,看来中也君已经醒来,你和他相处得还算好吗?”森鸥外的语气似乎听轻松的。
“不好,很糟糕……”爱理撇了撇嘴角,“比起这个,组合那边有新的行动了,他们准备——”
“他们准备让那艘名为白鲸的飞行器坠落,这个我知道。”但听上去森鸥外的话语里完全没有一丝焦急。
爱理甚至能在脑海里勾勒对方现在的样子:坐在猩红色坐垫的椅子上,也许在下国际象棋,又或者在投掷飞镖,但脸上肯定是运筹帷幄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