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好像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愣了好一会儿才把枪收回去，“……是。”
“喂你们！”
姗姗来迟的赭发少年满怀愠色跑过来，踏出最后一步的时候地面甚至都被踩出了一个小坑。
我侧眸看过去，来的人是中原中也。
他一眼就看到了台阶上已经被鲜血浸透的人，瞬间明晰现状。
“中原先生是有什么事吗？”我微笑看他。
中原中也瞬间泄气，“哦……你……已经适应了啊，那就好……”
他明明记得【GSS】被剿灭的那天少女一副出神愣住被吓到的模样，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人胡来，什么所谓的新人试炼，不过是想看新人被吓到瑟瑟发抖的出糗模样找乐子罢了。
比如，就不会有人来找他。
这才没过多久吧，没想到已经适应的这么好了。
中原中也掩饰尴尬般地咳了两声，“太宰那家伙不在吗，真是的……”
“啊，太宰先生啊，”我弯起唇角，勾勒出一个完美无害的笑容，看向刚刚给我递枪的那个人，“说到这个，他说这是太宰先生给我下的命令呢。”
中原中也马上反应过来我的意思，“太宰怎么可能下这种命令啊！”就算真的下了他也是会在旁边看戏的吧！
不用想也知道，中原中也把他们都罚了一遍。
回到港口Mafia本部的路上，我们两个人都相顾无言，直到下了车进入港/黑大楼将要分离时他才开口，“最近有空吗？我……我现在是红叶大姐那边的属下，就算是升职了，想请大家吃个饭，聚一聚之类的……”
他这一席话里基本上处处都是停顿，虽然他把头偏过去了，但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少年抓耳挠腮不知如何开口的羞涩模样。
啊，人生。
我顶着重重的黑眼圈陷入了沉思。
有人深夜加班，有人升职庆祝。
第17章
时间定在了明天，巧的是后天我正好就要出差了，这微妙的时间差不觉让我怀疑中原中也是不是有提前打探到我的工作安排。
而且……
红叶大姐？
指的是尾崎红叶吧，这才多久两人关系就这么好了？想想我和太宰治，我不由得觉得悲从中来。
按照中原中也发的定位到达目的地之后我才开始有点儿后悔，面前这种高档酒店的模样明显和我身上的日常服装毫不相配。
我要不回去换一身再来？
“这边！”中原中也在我下决心走之前注意到了我，并挥手致意。
“你还戴着这个啊。”中原中也的重音落在“还”上，瞥了一眼我的手腕说道。
我的目光顺着看过去，他指的是蓝色手环——【羊】的象征。
我下意识看向他的手腕，发现他已经取下来了。
中原中也看到我一副将要去取的样子及时制止我，“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随口一说，你戴着也没什么问题的。”
已经摸到手环的手滞了一下，但我还是伸出食指向里勾了出来。我把手环塞进口袋，无所谓地摇摇头，“没事，摘掉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现在的我已经是港/黑的人了，再戴着这个会引人非议吧。
然后，我们之间又没有话题了，他走在前面一声不吭地带路。
在之前的世界里我跟他其实也没有多大交集，充其量就是听说过很多他的事迹，在我的印象里，只有“个子不高”“异能特别强”“和太宰治不对付”这几个关键词。
为了完成一些散乱的清除敌人的任务被迫在他手下练了一段时间，在向太宰治汇报工作的时候偶尔会遇到他也过来打个照面，交情就到这里。
“太宰他……没对你怎么样吧？”中原中也走着走着没由来地蹦出这么一句，看样子似乎是憋了很久了。
什么怎么样？
我满头问号。
中原中也没听到我的回复，继续划小了范围，“比如说欺负你之类的……”
“中原先生为什么会这么想？”
真要细算起来的话太宰治对我其实还算可以，毕竟那个家伙把我当做他妹妹看嘛，虽然说这一点让我很苦恼就是了。
“因为……”中原中也纠结了很长时间才全盘托出，“那个耳钉很显眼啊，上次看到那个讨厌的家伙也有，不过这种东西一看就知道不是你自愿的吧。”
……如果说“被自愿”也是一种自愿的话，其实我是自愿的。
学会睁眼说瞎话一项必备的技能，“请中原先生放心，我一切都好。”
中原中也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他是真的相信了我的说辞还是觉得我已经被太宰治洗脑了没救了，但我总直觉多半是后者。
店里悠扬高雅的乐曲倾泄流淌，淡淡的香味氤氲缭绕，中原中也终于走到预订包厢，打开了门。
“嗨，中也~”门开后是太宰治的的一张脸，他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打着招呼，好像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中原中也瞬间暴跳如雷，“喂！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嗯？为什么我不能来？”太宰治故意装傻，用着做作的语气说道：“中也你忘了吗？你可是我的狗哎，你应该时时刻刻围绕在我的身边，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你不打一声招呼跑去红叶大姐的手下就算了，居然连这种时候都不邀请我。”
太宰治夸张地长叹一口气，“所以我就只能自己来了啊。”
他鼻音有点重，是感冒了吗？
“别把自觉用在这种地方啊混蛋太宰！”中原中也愤怒的目光穿透太宰治，妄图寻找给这个灾星开门的家伙。
落座的尾崎红叶好像猜出了他的心思一样，静静地抬手抿了一口茶，“妾身可没有给他开门哦。”
太宰治适时地加以补充，“对啊对啊，没有人给我开门哦，我是自己开了锁进来的，”他变换姿势，一手捏着下巴，一手搭住右肘，自顾自说道，“话说不愧是高档酒店啊，这里的锁还蛮有挑战性的呢，花了不少时间才打开。”
“下次换一家更高档的酒店吧？正好我去试试那里的锁。”
从表现上来看似乎没有感冒的迹象，毕竟现在他现在捉弄中原中也相当开心啊，应该只是暂时性地嗓子不好或是其他的吧。
“你这家伙……”中原中也动用异能，脚下的地板出现了明显的裂缝，考虑到这里是七楼，我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以防被牵连，没想到又被太宰治给拉了回去。
他好像才看见我一样，单方面结束了和中原中也的话题，“你也来了啊，那正好，不用我再去找你了。”
……所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让面前这个表情生动行为欠揍的少年在四年后变成了一个人人都恨得牙痒痒但又拿他没办法的面瘫啊！
因为得罪了更多的人所以不开心了吗？
这出闹剧就这么草草收场，既然人都来了，中原中也也不好把他赶出去，好在太宰治之后也没有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
在这方面上他也是相当聪明，他完美地把控了对方的底线，只要在那底线之上，他就肆无忌惮了。冥冥之中，对方就这么“被迫”退了一步。
在选择座位时我又一次“被自愿”了，方形长桌上只剩下一个空位，那个空位的左边是太宰治，右边是中原中也。
我就像是分割他们俩的墙一样入座，低头只顾着吃东西，生怕抬头一个不小心就点燃了他们俩之间的引爆线。
在用餐结束后，我抬头的瞬间用余光看到太宰治好像没吃什么东西，就连他喜欢的蟹肉一类都没有动过。
不过我只当做没看见，什么都没有问。
港口黑手党的其他成员都围聚在中原中也身边哄笑着说“恭喜”一类的话，他看起来则涨红了脸，相当不好意思，尾崎红叶就站在不远处，右手举过嘴唇，宽大的和服挡住了她上扬的嘴角。
这次的聚会应该是尾崎红叶最先提议举办的吧，依照中原中也的性格，这种事也没什么值得庆祝的。但是毕竟升职的人是中原中也，不能改变这一事实的话他只好把主办权握在自己手里。
临近结束，大家都三三两两地走了，我趁着没什么人，过去对中原中也说了一句“恭喜”。未来不久你还会升到干部的。
中原中也还在害羞，胡乱地点了点头，“啊……嗯”着应了一声，毫无技术含量地岔开话题，“你待会儿怎么回去？我打个电话让人来接你吧。”
“不用了，”我指了指身后无聊到蹲在地上数自己的手指的太宰治，“我跟他一起回去。”
太宰治其实早在几分钟前就可以走了，但他一直都没走，看起来是在等我的意思，我猜他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中原中也重又露出烦躁的表情，像是得了某种“一看到太宰治就会心情不好”的奇怪病症一样，我疑惑地看着他，但他到最后只是提醒了我一下，“如果那家伙欺负你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啊，我绝对会揍他的。”
……“好的，谢谢中原先生了。”
他果然以为我已经被太宰治洗脑了吧。
和中原中也道别之后我就去“认领”了那个还蹲在路边做着毫无意义的事的太宰治，他察觉到我的脚步声靠近便放弃了自己的数手指大业站了起来，“奈奈酱，之后陪我去接一个人吧，他也是要加入组织的成员。”
做惯了杂事的我冷冰冰地回了一个字：“哦。”
现在已经很晚了，太宰治却依然要去接那个人，难不成是什么重要角色吗？
我在心里过了一遍四年后港/黑内部重要成员的名单，中岛敦？银？该不会是泉镜花吧？
太宰治叫来的车子驶离热闹繁华的市中心，一头扎进深不见底的夜色里，车窗外的灯光愈发稀少，其他的车辆也在减少。
长期睡眠不足再加上刚刚吃过晚饭，在没有咖啡提神和工作烦心的情况下我实在是有点困了，眼前窗外的景色一点点变得模糊，到最后由大片大片的色块完全变成了漆黑一片——我睡着了。
被叫醒的时候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太宰治晃了一下我的胳膊，只是轻轻的一下，我却像是被惊吓到一样双眼猛然睁开，心跳加速，整个人都缩了一下，看清楚现状后心跳和呼吸才又回归平稳。
眼前是一家福利机构，但从外在装潢上过来看不像是经营不错的样子，大门上的字在浓重的夜色里看不太清，当然也有部分掉漆了的缘故。
太宰治应该在路上就计算好了时间联系了这里的院长，院长站在门口，看到我们之后就为我们开了门，“跟我来吧。”
我们跟随他穿过空旷的前院和大厅，又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最终来到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一个房间前，院长拿出一串钥匙，找到对应的那一个插入门锁。
“就是这里了。”
太宰治率先进去，我也紧随其后。
出乎我的意料，这里的条件不是一般的差，除了一个破旧的小小的床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空间还特别小，正对着门的墙面上有一个小小的很高的窗口，但窗口却被栏杆封死了，只能看到微弱的月光透过那点缝隙渗进来。
比起房间，这里更像是监狱或是看管所之类的。
床上有一团小小的影子，想必是刚刚入睡，睡眠还不是很深，被开门声和脚步声这么一吵就醒了，他在床上蠕动了几下然后坐起来茫然地望向这边。
月光很浅，但我能看清他金色的眸子和白色的头发。
第18章
他揉了揉眼睛，眼睛亮的可怕。
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小兽，他试探性地轻呼了一声：“院长？”
回应他的只有寂静的风声。
——中岛敦。
这个外貌特征已经很明显了。
我倒吸了一口气，谁能想到日后港口Mafia的“白色死神”曾经居然是个孤儿呢，他现在这副毫无攻击力软绵绵的样子和未来我印象中的他形成了强烈对比。
“你要收养他吗？”我转向一身黑衣已经融入了黑暗里的太宰治。
“有什么问题吗？”他反问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参与任何一样重要的事情，不对“过去”做出任何改变，那么未来是否也会按照既定的轨迹走下去，再然后，我的首领太宰治跳楼死亡，我穿越重来，陷入一个死循环当中。
那么这个穿越的意义是什么？如果以太宰治的死作为起点，意思是说让我去救他吗？
不管怎样，事情得有所变化就对了，不然搞不好真的会陷入一个死胡同里。
那么最大的变化，就是中岛敦。
中岛敦是未来港口Mafia中的主力成员之一，如果缺少了这个，事情无论如何都会发生改变的吧。
“……他有什么特长吗？”明知道他拥有【月下兽】这一极强异能力的我选择了睁眼说瞎话。
“没有特长就不能被我收养了吗？就当做是我偶尔善心大发不可以吗？”
接连两个问句直接让我人生疑惑，太宰治，你摸摸良心，这话真的是你能说出口的吗……
被晾在一边的中岛敦没弄清楚现状，只能茫然无助地又喊了一声，“院长？”
太宰治和我无声对峙着，他的笑意不达眼底，鸢色眸子里好像有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深邃而黑暗，空气中渐渐浮现出危险的味道，刺激着人的神经。
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有那么点首领的味道。
早已习惯了被这种压迫感侵犯的我没有退步半分，坚持用着假装疑惑的神情注视着他。
在长久的对视中他率先移开了目光，“怎么这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我多收一个部下可是能陪你解解闷的哦，还是说……”他半垂下眸子，好像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一样轻笑了一声，“你吃醋了？”
……谁！会在！这种！无聊的事上！吃醋！
被他这种不正常的脑回路打到半残的我眼角抽了抽，在最后的时间段里苦苦挣扎。
行行行，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依你依你都依你。
我努力控制好表情，尽力不让厌嫌和无奈流露出来，语速飞快地念完了在心里打好草稿的这段烫嘴的词，“对，我吃醋，所以希望太宰先生能给我一个正面合理的理由。”
他好像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惊讶的表情都没能藏住，“好吧，”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就算了吧。”
执行力一向很高的太宰治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后没有再逗留，转身就走。
他跟院长说明了抱歉之后就乘车离开。
虽然他对于这种半夜打扰别人最终什么也没做的行为没有真的很抱歉的意思。
就这么完了？
回去的路上，我满怀忐忑，小心地试探道，“太宰先生，你想做首领吗？”
我觉得，幸福的评价标准并不是说一个人一直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是说他可以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在我心里，太宰治就是那样一个人，他有足够的能力去拒绝自己不想做的事，所以，只要是他不想做首领，大概也没人能强迫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