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每一趟之间时间间隔很长，具体多长时间肖瑶也不知道，因为她连手表都没有。
上了车，也不知道是公交车减震的问题还是路不平，一路都在颠。
到建材市场，差点没把她颠吐了。
肖瑶下车缓了一下，赶紧就去办正事了。
建材市场就在一个很旧的厂房里，里面冷冷清清的。
桌子，椅子，柜子还有一些木制品稀稀拉拉的摆着，摊位放的也没什么规律，基本上是哪有空地就放在哪儿。
肖瑶路上花了太多时间，到这里已经到了市场快关门的时间。
有些摊主已经开始往自家的货品上面盖防尘布，准备回家了。
肖瑶在市场里转了一圈，或许看她年纪小，不像买东西的样子，基本没人理她。
肖瑶也不急着问人，就是先看看各家做的东西以及找找有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转了一圈，也没有她想要的类似的货架。
“小姑娘，想买什么？过来看看。”一个靠近市场后门的摊主笑容可掬的和肖瑶打招呼。
摊主三十多岁的年纪，人看着很亲切。
肖瑶走过去，拿出她画的图纸给摊主看，“我想要几组这种货架，你们这里有吗？”
摊主低头看了眼，“这种没有现成的，你有图纸我可以帮你打。”
那时候工业没那么发达，基本上都是手工打制家具，不是流水线上出来的。
肖瑶告诉了摊主她要的尺寸和数量，然后直切主题，“一共多少钱呢？”
其他说的再好也没用，钱谈不拢一切都是白搭。
摊主拿笔认真的算了半天，告诉肖瑶，“至少260。”
肖瑶对行情不了解，也不知道是贵是便宜，但是她还是要试探一下这个摊主。
肖瑶装作吃了一惊，然后收起图纸，说道，“260也太贵了。我要的就是简单的木架子，又不要雕花，又不要装饰，对材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你这个价格起码高了一倍。”
她以前上学的时候去大市场买东西，和店主们讨价还价有一套。
甭管什么东西，上来先对半砍准没错。
摊主一脸错愕，“贵一倍？怎么可能，小姑娘。我做生意都是实实在在的，不会贵那么多的。你要是想要，我再给你便宜一些，230吧。”
肖瑶呵呵，一下便宜了30，摊主脸上都是云淡风轻的，估计是觉得她不懂行，所以故意抬高了价格。
“230不行。”肖瑶脸上始终带着笑，但是语气很坚决，“那我再去其他地方转转吧，反正我也不着急。”
肖瑶不着急，那摊主可就着急了。
见肖瑶真的转身走了，摊主赶紧叫住，“哎哎，小姑娘，别走啊。价格好商量。”
肖瑶转过身，只听见摊主小声说，“最低180，给你做了。”
摊主脸上开始有了一丝肉疼的痕迹，肖瑶觉得应该也差不多了。
“160吧，160我就在你这做。”肖瑶开启一口价模式。
摊主抓头，很显然这个价格不上不下的，让他很难受。
“你要送货的吧，小姑娘，送货要另外加钱的。”摊主似乎接受了这个价格。
“要送的。”但是肖瑶既然是一口价，肯定不打算再加钱。
“我奶奶开小卖部的，你去送货的时候可以把她原来的那些木架，玻璃柜子拿走，那些东西都是完好的。那些抵你的送货费，你看怎么样？”
肖瑶觉得，那些东西卖给收废品的肯定是不值钱。但是对于这个摊主价值就不一样了。
他拖回来整理整理，还能再卖。卖出去就是白赚，没有成本，何乐而不为。
摊主终于答应下来，并且说一周内就给肖瑶把架子打好送过去。
肖瑶付了钱，留了地址和上门送货的时间，并且让摊主给她开一张收据。
摊主开了一张建材市场抬头的收据给肖瑶，笑着说，“小姑娘，看你年纪小小的，但是做事不急不忙，有条有理的，真是不简单。”
肖瑶笑着道谢，把收据收好就离开了。
看时间不早了，肖瑶就先回去了。本来她还想再去附近的一些小批发市场转转看。
回去的车站和来的时候还不在一起，肖瑶下车的时候发现车站离夏阳的家不远。
夏阳这个熊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性格这么冷。
肖瑶已经给夏阳送了几天作业了，每次去都要被夏阳冰冷的态度给冻死。
夏阳每次把做好的作业放在窗边的木桌上，肖瑶给他拿去学校，等老师批改以后再给他送过来。
肖瑶也几次试图跟他聊天，但是夏阳一句都没有答过。幸好肖瑶不是玻璃心，不然早碎成一片了。
肖瑶每次去的时候，都是夏阳一个人在家。肖瑶没有见过他家其他人。
肖瑶想，或许是夏阳家的大人出去上班了，白天只有夏阳一个人在家。
今天周末，明天要上学了。肖瑶想既然下了车离夏阳家这么近，她干脆去夏阳家一趟，把他的作业拿过来明天带去学校。
今天办成了一件事，而且在预算之内，肖瑶心情不错。
她哼着小曲，熟门熟路的找到夏阳家的院子。
一进院门，肖瑶便闻见了扑鼻的菜香，闻得她都饿了。
这个点正是饭点，每家每户都忙着做饭，热热闹闹。
她在心里默默分辨，这些香气是来自于哪道菜，好像有韭菜炒鸡蛋，红烧肉，还有，炒番茄？
“小姑娘，你是去夏阳家吧？”一个奶奶从她家院子里的厨房出来，手里捧着个大碗。
肖瑶低头一看碗里的菜，嘿，她鼻子挺尖啊，全中。
有人递东西过来，肖瑶下意识的就用手去接，捧住碗。
“奶奶，这个饭是给夏阳的？”肖瑶问。
肖瑶来给夏阳送过几次作业，院子里的人基本都认识她了。知道他们是一个班的同学，肖瑶每天要给夏阳送作业。
“对，给夏阳的。那就麻烦你给夏阳送过去。吃完了让夏阳就把碗放在桌上，我一会儿去拿。”奶奶嘱咐道。
“哦，夏阳的家长今天不回来吗？”肖瑶随口问了一句，她不知道为什么邻居要给夏阳送饭。
奶奶看了肖瑶一眼，说，“他一个人住。”
“啊？”肖瑶很吃惊，“他为什么一个人住啊？”
有人叫了奶奶一声，奶奶答应一句就转身走了。
徒留肖瑶一人捧着个大碗凌乱。
十几岁的夏阳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他为什么一个人住啊。
家里人走了？离了？
肖瑶猜不到，但是不用猜估计也就差不多是这样。
肖瑶捧着碗往院子里走，外面天色还没有完全黑。其他家的窗户里都透出温暖的光来，只有夏阳家依然一片漆黑。
第7章 给夏阳送饭
走近了肖瑶才发现，夏阳家里也不是一点光亮没有。
只是从窗口映出的光线微弱，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或许是知道一会儿有人给他送饭，夏阳家万年紧闭着的房门终于敞开了一条细缝。
肖瑶边推门边喊，“夏阳，我是肖瑶，来给你送饭了。”
肖瑶为什么要喊呢，因为夏阳一个人在家，如果她蹑手蹑脚的进去，怕会吓着夏阳。
推开门，屋内光线昏暗。不过肖瑶是从暗的地方进来，倒也是勉强能看清楚。
夏阳家不大，站在门口就能看出家里的全貌。
进门的一小块空间是厨房和饭厅，里面是一间卧室。
说是饭厅，其实就是在厨房里靠墙摆了张餐桌而已。
肖瑶偏头看了一眼，夏阳正坐在卧室里的书桌前。
书桌上有一盏昏黄的台灯，夏阳正在看书。
听见动静，夏阳转头。
少年五官清隽，目光微冷。
锋利的眉毛蹙起，声音里带着被打扰的不悦，“你来干什么？”
肖瑶心想，不是说了来送饭吗。明明是做好事，感谢的话一句没有，反而像是欠了他几百万。
肖瑶白皙清澈的小脸扬起笑，好似没听出他的不识好歹，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过来拿你的作业，正好在院里碰到隔壁的奶奶，她让我顺便把饭拿给你。”
肖瑶把饭放在餐桌上，招呼夏阳，“你快出来吃吧。”
夏阳没动，口气依旧冷的要冻死人，“饭放下就走。”
肖瑶探头看了一眼坐在书桌前清瘦的少年，神情冷淡又嫌弃，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肖瑶记得张菲菲给她看过成年后在台上成熟睿智的夏阳，张菲菲说夏阳成熟有风度，犀利又幽默，斯文又禁欲。
其实肖瑶想说，那样的夏阳到底是什么样，没有人会知道。
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只是他想让别人看到的样子而已。
那个夏阳和眼前的这个，除却五官更加深邃锐利之外，最大的不同是，那个夏阳已经可以把自己的情绪包裹的密不透风，而少年时的夏阳还不知道如何掩盖自己的情绪。
肖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起码喜怒形于色，很好揣摩。
“你作业我还没拿呢，走什么。”肖瑶发现餐桌靠着的墙上有一根灯绳，便拉了一下。
肖瑶家原来也是用这种拉绳的电灯，拉一下开，再拉一下关，不过那是她小时候的事了。
现在她家里的灯早就换成带开关的了，这种用灯绳的老式电灯还真是不常见。
开了灯，屋子里瞬间亮了些，不过也就是亮了一点。
这种老式的灯管本来就不亮，用的时间长了，灯管会慢慢变黑，光线就更暗了。
灯一开，头顶上“吱吱”的响，肖瑶抬头看了看，是镇流器的声音。
“啪”地一声。
肖瑶转头，看见作业本被扔在桌上。
夏阳单腿站立，另一只腿曲着，拄着拐杖站在木桌旁。
他视线扫了扫桌上的作业本，然后坐下，没有再看肖瑶，言简意赅，“作业本。”
清瘦的少年神情冷淡，瘦削的肩膀半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
但是他的意思很明显，让肖瑶拿着作业本赶紧走。
肖瑶装作不知道，坐下来低头翻开夏阳的作业本。
这一刻，肖瑶倒是没有那么多心思，只是单纯的动了恻隐之心。
她到了四十岁还是和家里人每天住在一起，她实在想象不出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是什么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想，她坐在这儿陪夏阳吃顿饭也是好的。
看了半晌，肖瑶察觉到夏阳还没动。
肖瑶抬头，看见夏阳倔强的坐在那里，好像她不走他就不吃。
肖瑶装傻，稚气的脸上写满了不懂就问，然后顺便找了个借口，“夏阳，你怎么不吃？刚刚那个奶奶说一会儿吃完让我给她把碗送回去。”
“不需要，你走吧。”夏阳说。
肖瑶才不听他的。
“怎么不需要？”肖瑶反驳。
接着肖瑶又带着几分骄傲说，“我可是班长！我为什么能当班长？是因为我事事做的都比别人好。我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如果不能以身作则，我还有什么资格做班长？”
对于常年担任学生干部的肖瑶来说，这种话她信手拈来。
肖瑶觉得自己把那种清高又自大的班干部形象演绎的入木三分。
幼稚是幼稚了点，但这也是为了转移夏阳的关注点。让夏阳明白她是由于自身的使命所在才帮他，并不是可怜他。
肖瑶是过来人，她知道这种半大的孩子，自尊心是最强的时候。
不管夏阳家里是什么情况，反正他肯定过得很不好。
肖瑶觉得，夏阳急着赶自己走，是因为自己看到了他落魄的样子。
夏阳看了她片刻，没有说话。肖瑶迎上他的目光，也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夏阳拿起筷子，低头吃饭。
夏阳吃饭很安静，肖瑶几乎都没听见什么声音。
肖瑶也不好盯着看人家吃饭，换了一本作业本继续看。
这本是夏阳的物理练习册，肖瑶一打开，差点犯了密集恐惧症。
整本练习册上密密麻麻的记了很多笔记。
笔记很整齐，即使那么多，也没有杂乱的感觉。
几乎每一个实验题旁边都有夏阳自己发散的一些想法和总结的一些结论，还配有图示。
初中的物理何其简单，夏阳把这些简单的问题发散成那么多复杂的问题，并一一解决，这需要多大的脑洞啊。
肖瑶一页一页的翻看，一页一页的膜拜。
她看的认真，但她是不指望能看懂这些东西。
她只是在想，如果能把这本子偷走，然后等若干年之后，夏阳成了享誉全球，身价万亿的科技公司老总，她再拿出来拍卖，一定能狠狠赚一笔。
肖瑶现在脑子里，除了赚钱还是赚钱。
梦还没做完，夏阳就把一大碗饭吃完了。
那个碗比肖瑶的脸还大，夏阳全部都吃光了。没想到夏阳长得瘦瘦的，饭量还不小。
肖瑶拿过夏阳手里的碗，往灶台边的走过去。
“不用洗。”夏阳见肖瑶撸袖子准备洗碗，开口。
肖瑶不理他，打开水龙头，“洗个碗费多大事啊，我一个班长，还能还脏碗给人家？”
这一口一个班长的，还挺好用。
洗完碗，肖瑶提起灶台边地上的暖水瓶晃了晃，空的。
刚刚她看夏阳的嘴唇有些干裂，就在想家里面肯定是没热水了。夏阳一个人在家，也没个人照顾，也是不容易。
肖瑶接了一壶水放在煤气灶上烧，然后把暖水瓶从地上拿到了灶台上。
夏阳腿不好，弯着腰也不好拿。
“想问你借口水喝，但是水瓶里没水了。我烧了一壶，一会儿你自己装一下吧。”肖瑶说。
肖瑶端着洗好的碗回到饭桌旁，收好桌上的作业本便离开了。
肖瑶其实想等水烧开，帮夏阳把水装好再走的。但是她又想，如果这么做了，夏阳一定不高兴。
帮人也要帮的这么小心翼翼，肖瑶觉得自己太难了。
不过接下来几天，肖瑶也没有空去琢磨这些事，她要在订制的货架到货之前，去挑一些好卖的商品，所以她得先把各个大市场摸个遍。
第8章 肖瑶进货
90年代的批发市场真是一个杂乱无章啊。
很多摊位是露天的，摊主们随意支个摊子，拉上破破烂烂的顶棚，让肖瑶有一种进了贫民窟的感觉。
摊位上的东西也是真是没啥看相，一堆一堆的放着，毫不起眼。
批发市场不是特别大，肖瑶很快逛完了一圈。衣服鞋帽，日用百货，倒是什么都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