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
“我说给我。”
“我就不给。”
教室里的其他人见副班长忙着和赵晓雨较劲，没空管他们，都嗨起来了。
放眼望去，回头讲话的，下位递纸条的，嬉笑打闹的比比皆是，班上乱哄哄的。
肖瑶怕把教导主任招来，过去拍了拍李杰，“行了，这里我来处理。你上去管一下纪律，再这样闹下去把周主任引来了，我们全班都得挨批评。”
李杰见肖瑶来了，松了口气。
刚刚他发现赵晓雨在看小说。班主任不允许带和学习无关的书到学校，尤其是小说。
班主任说如果发现一律没收。
他身为副班长，既然看到这事，就得管。
但是赵晓雨这个女同学学习不好，还不服管。她家人里做生意，平时根本没时间管她。
老师每次叫家长，都是她爷爷奶奶来学校。所以她谁都不怕。
刚刚他和赵晓雨僵持，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赵晓雨是女生，他要没收她的小说，她不给。他没办法，总不好去抢。
幸好肖瑶来了。
肖瑶敲了敲赵晓雨的桌面，“出来说，把书带出来。”
赵晓雨十分不情愿，但还是带着书跟着肖瑶出了教室。
肖瑶是班长，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学校老师都喜欢肖瑶，她的一句话抵得上别人十句。
她内心里是不想惹肖瑶的。
肖瑶在教室旁边找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站定。
赵晓雨跟在她后面，把书紧紧抱在胸口，一脸无所谓地看着肖瑶。
赵晓雨齐刘海，圆脸，大眼睛，长得乖巧但其实一点都不乖巧。
肖瑶默默叹了口气，因为她想起了关于赵晓雨的事。
初中的很多事，后来她已经不记得了。可是赵晓雨的事却一直留在她的记忆里。
她上大专的某一年，听蒋露偶然提起，说赵晓雨出事了。蒋露和赵晓雨在班上是不怎么说话的，但是她们的外祖母辈有些血缘，长辈们偶尔还是走动的。
肖瑶问出了什么事，蒋露说赵晓雨被男朋友打了，她男朋友好像有暴力倾向。
而且赵晓雨怀着孕，被打的流产了，伤的很重，以后都生不了了。
肖瑶很惊讶，她还没毕业，赵晓雨和她一样大，怎么都结婚生子了。
蒋露说没有结婚，只是谈了朋友而已。赵晓雨很叛逆，谁的话也不听。家里人早就劝她不要跟那个黄毛来往，但是她偏不听，结果出了这么大的事。
虽然她家里人把那个男的送进监狱了，但是赵晓雨这一辈子，也算是毁了。
当年听到这事的时候，肖瑶很唏嘘。花一样的年纪，怎么就这么倒霉，遇人不淑。
于是她记起了在初中的时候，和赵晓雨之间印象比较深的一件事。
这事就是赵晓雨带小说到学校，被她发现了。她作为班长，这种事肯定是第一时间报告老师，连犹豫一下都不曾。
本来正常情况下，老师没收她的书找她谈谈话也就算了。
但是当时学校为了杀一杀这个风气，决定杀鸡儆猴。不幸的是，赵晓雨就成了这只鸡。赵晓雨被学校处分了，警告处分，全校通报。
十几岁的孩子看这个世界，只有对和错，黑和白。所以当时肖瑶虽然惊讶学校会给警告处分，但是依旧觉得自己做的很对。
当年的肖瑶觉得赵晓雨违反了学校的规定，就应该受到处罚。处罚的再重，都是她应得的。
可是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来，肖瑶又觉得当年比天大的事，其实都不是事。
尤其在得知赵晓雨后来的遭遇之后，肖瑶又觉当时处罚还是重了一些。毕竟赵晓雨是初犯，而且她也没有做什么特别恶劣的事情。
既然再遇到一回，肖瑶想帮赵晓雨免除这次的处分。
肖瑶还想，如果这次赵晓雨没有被处分，那么会不会因为这一点小小的改变，引发蝴蝶效应，让她在成年以后免除渣男的伤害。
赵晓雨见肖瑶一直打量她，却没有说话，忍不住先开口，“叫我出来干什么？”
赵晓雨说话的时候梗着脖子，显得很反叛。
这是她一贯的风格，她对谁都这样，或者可以解释成青春期叛逆的行为。
肖瑶白净稚气的脸上一脸严肃，很有学生干部的威严。
肖瑶向她伸手，“书给我。”
赵晓雨把书抱的紧紧的，神色坚定，“我凭什么给你啊，这本书是我的，它属于我。你要是拿走，你属于侵犯我的。。我的人权。”
初中的孩子，学了点政治，就觉得自己精通法律了，什么都是人权人权。
肖瑶面色没变，手也没有移开，还是那样伸着，“赵晓雨，你违反了学校规定，带了违规的书进学校，学校有权利没收，等你家长来再归还，这和你的人权没有关系。”
听说请家长，赵晓雨显然不怕，“请家长就请家长，但是书我现在不给你。我还没看完呢，等看完了再给你。”
肖瑶面色依旧平静，但是声音很有威慑力，“赵晓雨，我刚刚说的是原来的情况。但是现在学校准备严肃处理带无关书籍进校的学生，抓到就处分，全校通报。学校正在等第一个做出头鸟的人，你想做这个出头鸟吗？”
听肖瑶这么说，赵晓雨脸色变了，露出了害怕的神色，“真的假的？这么严重？你怎么知道的？”
说完赵晓雨目光一闪，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个书怎么可能被处分！是不是你想把我的书骗走，然后送到班主任那里去邀功？说明你这个班长有能力，副班长没能没收我的书，但是你可以。”
赵晓雨有一定的推理能力，但是不多。
“我说会处分就一定会处分，信不信随你。”肖瑶神色平静，不像说谎。
肖瑶又说，“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你是第一次犯错，我想给你一个机会。如果有下一次，该怎么办怎么办。”
学校的老师喜欢肖瑶，这不是什么秘密。就连校长看到肖瑶，都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她知道的多，也说得通。
“那我现在把书给你，又有什么用呢？他们都知道书是我带来的。”赵晓雨急了，再顽劣的学生也害怕处分，感觉就跟要判刑似的。
肖瑶从她手里拿过书，清凌凌的目光扫过她慌张的脸，“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相信我。如果放学之前没有任何事，放学以后把我书还给你，以后再不准带到学校来。”
“那如果有事呢？”赵晓雨着急的问。
“那你就什么话也别说。我会帮你。”
肖瑶说完就走了，赵晓雨看着肖瑶的背影，一脸不可置信。
肖瑶说会帮她？怎么可能。肖瑶一向都是铁面无私的班干部，从来不会包庇任何人，怎么会帮她？
赵晓雨很懊悔，她觉得她还是被肖瑶骗了，肖瑶故意用会处分来吓她，把她的书骗走。
赵晓雨觉得她猜的没错，肖瑶拿走她的书肯定是为了和班主任报告这件事。
她倒是不害怕班主任请家长，反正她在学校干什么她爷爷奶奶都不会骂她。
但是她的小说还没看完，正看到关键的时候没了，真烦心。
赵晓雨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看着石子飞快的向前滚去，她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她想，肖瑶真坏！她以后再也不要跟肖瑶玩了！
不过她又想，好像肖瑶也没怎么跟她玩过。
肖瑶是好学生，她是差学生，好学生怎么会和差学生玩。肖瑶都不跟她玩，又怎么会帮她！
第11章 替她谢谢你
下午后面的课照常上，没有任何事发生。
直到最后一节课快到下课的时候，赵晓雨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放松下来。
她就说吧，根本就没有肖瑶说的那么严重。
刚刚下课她看见肖瑶拿着什么东西出了门，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
一定是肖瑶把她的书交给老师了，但是老师都没过来说她。
下课铃响了，赵晓雨得意的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收拾东西的肖瑶。
肖瑶说如果没有事发生，放学就会把书还给她。她倒要看看肖瑶都已经把书交给老师了，还怎么还给她！
什么班长！就是个满口谎话的小人！
赵晓雨快速的收拾东西，她一定不能让肖瑶偷偷溜掉。
任课老师收拾完讲台上的讲义，出了教室。
还没等书包收拾好，就看见班主任曹老师面色不悦的进来了。
刚刚还喧闹的教室立刻安静下来，大家都是看得懂脸色的。
曹老师走到讲台上，沉着脸望着大家，“同学们先等一下走，我有事要说。”
“学校一直在强调，你们是毕业班的学生，要把所有精力放在学习上。”
“学校三令五申不准带与学习无关的书籍到学校来，为什么一直还有同学不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严重违反学校的纪律！”
“是因为学校没有真的处罚大家，所以大家有恃无恐了？”
“还是因为有些同学胆子太大，根本不把老师，学校的制度放在眼里！”
曹老师生了很大的气，啪的一声拍在讲台上。
大家面面相觑，虽然大家都知道曹老师说的是赵晓雨，不是自己，但是还是被吓了一跳。
赵晓雨此刻就更慌了，她吓得脸色发白，她没见过曹老师发这么大的火。
她在心里反复懊恼，刚刚就为什么要把书给肖瑶。
肯定是肖瑶课间去把书交给老师了，而且还说了她的坏话，不然就这么一点事，老师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曹老师目光锐利的扫了一圈，最后定在了赵晓雨身上，“是哪位同学违反学校规定，请她自己站起来！现在我还不确定处罚是什么，但是我确定的是一定会从重处罚！”
曹老师今天气势太强了，底下的同学大气都不敢出，怕触了霉头。
平时那几个胆子大的，都乖乖的抱臂坐正，连回头看一眼赵晓雨，吃个瓜的勇气都没有。
赵晓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平时没人管，也没有人这么严厉的斥责过她，这一刻她真的怕了，她的腿发软，根本不敢站起来。
“啪”地一声，曹老师猛拍了一下讲台，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所有人一抖。
“到底是哪位同学带的书！自己站起来！”曹老师怒问。
教室里安静极了，所有人都缩着头。
赵晓雨扶着桌子，颤颤巍巍的准备站起来。老师的眼睛盯着她看，很明显就是说她。
她的眼泪涌出更多，蓄在眼眶里，但是她还是憋住了，硬是不让眼泪掉出来，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了教室里的安静。
“曹老师，书在我这儿。”肖瑶平静的站起身对着老师说道。
肖瑶出声的一刹那，赵晓雨突然想起，就在刚刚，肖瑶对她说了很多话，可是现在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只有那一句“我会帮你”她还记得。
她憋了这么久的眼泪突然憋不住了，汹涌的往外流。
“肖瑶？”曹老师很意外肖瑶会站起来，声音放缓了些，问道，“你是说，没收的书在你这？”
“不是，”肖瑶声音很平静，“我是说，这本书是我的。”
教室里一片哗然，连曹老师也愣住了。
所有人都在想，怎么可能？！
赵晓雨的手一下子紧紧攥住，心脏好像也被人捏住了，浑身的血液都因为肖瑶的这句话停住了。
“曹老师，事情是这样的，我表姐想看这本书，但是书店没有的卖。因为赵晓雨能买到，所以我请赵晓雨帮我买了这本书。”
“因为赵晓雨家离我家比较远，所以我就偷懒了，没去她家拿，而是让她带来学校了。”
“曹老师，这件事是我不对，我愿意接受处罚。”
肖瑶几句话把事情说的很清楚。
曹老师脸上的怒气慢慢消退，他招手，“肖瑶，你把书拿过来我看看。”
肖瑶拿着书走上讲台，递给曹老师。
肖瑶刚刚一直在想，要用什么借口脱身。她不想让赵晓雨受处分，也不想自己受处分。
而且副班长从赵晓雨的抽屉搜出书来的时候，全班同学都在，她不可能硬要说是从她的抽屉搜出来的。
后来她翻了一下书，发现这本书是台湾的言情小说，是台湾的出版社。
台湾出版社的书，她们这里的书店应该是没得卖的。
不管赵晓雨这本书是怎么来的，她是一定能买到的，所以这么说也说得通。
她不觉得自己的谎编的有多么完美，但是她需要一个看似完美的逻辑，让老师对同学们有个交代，然后让事情不了了之。
她觉得老师应该不会处罚她，这就是好学生的优势。
曹老师拿着书翻了一下，确实不是内地的出版社的书。
他又看了一眼肖瑶，肖瑶乖巧懂事的脸上带着懊恼，平时清澈的眼眸此刻黯淡下来，全是愧疚。
肖瑶慢慢垂下头，连声音都带着无限的自责，“对不起，曹老师。我不应该偷懒让赵晓雨同学把书带到学校来，对不起。”
曹老师还记得之前肖瑶去给夏阳送作业的时候，说的那番让他感动的话。
她说即使她不顺路，也愿意去给夏阳同学送作业。因为现在是学习的关键时期，时间对每个同学都很重要，而她是班长，就应该付出更多。
曹老师是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从小到大他身边的班干部，能像肖瑶这样真心为同学考虑的，愿意舍己为人的，真的不多。
今天的事，他觉得有蹊跷，但是他不愿意追究了。
这么好的孩子，做什么事都是有她自己的理由的。
曹老师把书还给了肖瑶，示意她可以回座了。
曹老师再次强调了学校对于严抓学习风气的决心，并且表示如果再有类似情况，绝不姑息。
同学们悄悄把目光转到肖瑶身上，大家觉得曹老师的这句话是讲给肖瑶听的。
曹老师当然不愿意肖瑶形象受到损害，一个班的班长如果没有威信，那这个班也管理不好。
于是曹老师又重点表扬了肖瑶乐于帮助同学的事迹，他说即使在学习任务这么紧张的时候，肖瑶依旧坚持每天给受伤的同学送作业，辅导作业，风雨无阻，值得全班同学学习。
曹老师让肖瑶准备材料，他要把肖瑶的好人好事报到学校去。
这一下子，大家明白了，肖瑶还是那个老师喜欢的肖瑶，不会因为这件事受到任何影响。
放学的时候，肖瑶和蒋露一起走，赵晓雨跟在她们后面。
出了学校，她们拐进了一条巷子里。
肖瑶见前后没人，停下来，打开书包拿出小说还给赵晓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