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挟着璃璃子身躯的触手将她翻转,不过是身体朝向的改变,外界的变化却大的如同世界转变了一般。
她应该在一辆车子的后座上,被束缚地紧紧的。
可眼前看到的是大片大片的白,到处浮动着,白色摸过她的头发,摸过她的手臂,摸过她的衣服,白色将她同化。
伸出手向下拨动,白色,白色,白色······蓝色,蓝色,蓝色······
一道柔和的光就掩在这些蓝色的下面,她看了它,奋力奔向它,不知疲惫地挥动着手臂拨开那些蓝色,终于她坠落进了光里。
光线变换,每一秒色彩的变化都映不到她被同化的白色身躯上,衣摆被延长,似是那大片大片的白在挽留她,拖住她下落的速度,从晴朗蓝空到彩霞遮日,直到悠悠星月夜,她的手才碰到海面。
她坠入的海面有一个漩涡,似是知道她的到来,急不可待地将她吞入。
海中并非是认知中的模样,四处漂浮的深色块状物上闪着幽幽的光亮,继续向下,大块大块的黑红色压缩着她坠入的空间,但这并不是终点,更深处是充斥着粉色的肉块,她像是被什么动物吞入,在食道中滑行,流进了只有色彩鲜明的线条空间,缤纷的色彩线条折磨着视觉,在她受不住的时候忽地转为刺目的白消失不见。
“妈妈,你怎么愣神啦?”
腰间被人用手拍了一下。
视野里泛着白雾,观月花眠眨了眨眼,白雾散尽后才看清现状。
面前料理台上放着一块肉,一半已经被切成了肉片,菜刀正握在她手中。站在身旁的是个梳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头发很长,色泽也很好,那是理绘。
“理绘?”
“嗯!”理绘歪着头,脸颊上的肉红润润的,“妈妈是要我去买什么吗?”
“不。”观月花眠顿了一下继续说:“理绘知道爸爸什么时候到家吗?”
在[晚枫眠]中,时间是很容易出现问题的,但一般都是向未来跃进,很少有向过去回溯的。
面前的理绘和昨天看到的不一样,头发是长的,脸颊上有肉,个子也矮了点。
这是过去的理绘。
而她刚刚从天而降,潜入深海中,不知道进入了什么地方后才出现在这里。
她经历过的剧本中回溯过去并不需要这种前置条件。
“爸爸出差了,说是要到月底才会回来,妈妈,我也想爸爸了呢。”理绘带着失落的情绪抱着观月花眠。
观月花眠只好安慰了几句理绘就让她出去看会儿动画片来缓解一下情绪,她继续把剩下的肉切成肉片,按照准备出来的食材做了一顿简单的饭菜。
她并不是进入了时间的回溯中,而是很大可能是被那些女性灵异影响了,进入了她们的回忆中。
好的消息是,理绘的妈妈--那个朴素的女人,她在理绘那边打探到了一点情况,足够应付理绘了;坏的消息是,看起来她并不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被动走完这份记忆,而是以参与者的身份主动踏进危险之中。
“铃~铃铃铃~”
预先设定好的闹铃提示音准时响起,观月花眠一头雾水地关掉闹铃,一时猜不出她需要做什么。
或许是看她一直没有动作,理绘嚼着米饭,双脚还不停地前后晃动:“妈妈,你怎么还不去养殖场呀?到点上班了呢。”
观月花眠站在原地转身问道:“那理绘知不知道妈妈平时都会带什么去上班呢?”
“欸?就是钥匙,手机呀!”
观月花眠走向玄关,顺势拿起刚刚看到的钥匙,“那理绘一个人在家里乖乖的哦。”
“嗯嗯!”理绘挥舞着勺子乖巧地说:“妈妈再见啦!”
理绘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观月花眠拉开门后没有往外看,而是一边跟理绘挥手一边走出去。
只一步,踏出去的脚没有踩到地面,另一只脚就已经在摆动了,身体失重的前倾,可摆动的脚就像是被固定在那片空气中一般,无法迈出去,却又滑稽地顺应着前倾跟着旋转角度。
划过一个180度,身体再度感受到重力,双脚踩在柏油地面上,观月花眠好似刚刚才迈动着双腿走来一般,若无其事地走进关口养殖场的大门。
天空中晚霞退场,浓云遮住月色,微弱的星光不曾停止闪耀,它们都在注视着那抹前进的身影。
第24章 与他说,与我说
关口养殖场对外宣传自家产品时都是用‘最新鲜的肉是当天宰杀的肉’这句话,甚至印在了包装袋上,而养殖场也确实在努力执行着这一点,这就导致关口养殖场产出的肉类产品一直都是家庭主妇们信赖的最优选。
严谨,真实,负责。
这种由产品反馈回来的标签也印在了关口先生身上。
这是世俗被动引导得出的结论,变成了难以推翻的常识。
关口养殖场的占地很大,主要是这里也在负责养育那些牲畜,所以在后面划了很大一片地给养殖区。从养殖场的大门走进去,最先看到的是两栋楼。一栋楼三层高,进出都是身穿西服的员工,那里是办公楼;另一栋楼则要更宽一些,五层楼高,往来都是穿着工服的人,那里是养殖场的工厂,无论是屠宰、加工、包装,都是在那栋楼里完成的。
观月花眠随着零星几个人一同走进了工厂大楼里的车间,从外面看倒是看不出来什么,走进工厂后就会发现还有几个车间亮着灯,看来在加班的人不少。
从这几天得到的信息来说其实关口养殖场的待遇还不错,常规的福利都是有的,每年的年会还会斥巨资添置奖品,争取人人得奖,同事之间的关系也很温馨,正常情况下也都会准点下班,偶尔有加急的需求需要工人上晚工,留下来加班给的补贴也很丰厚。
可以说,只要养殖场不出问题,成为这里的一名工人确实是一份相当稳定的工作。
深处的车间传来机器的细微嗡鸣,偶尔还会有菜刀剁进菜板的声音混进去,白炽灯在天花板上静默,或站或坐的工人重复的相同的工作,只有影子在欢呼。
观月花眠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表情也不太好,佝偻着背跟车间的组长说身体不适需要去趟厕所,那位组长并未阻拦,还热心的提出要不要今天先休息。
同事之间的关系好竟然不是骗人的!
她拒绝了那位组长的好意,在对方的注视下往厕所的方向走去。等到身后视线消失时,她快步走出大楼,绕到后方。
她刚刚所在车间的工作是给切割好的肉上包装,深处则是切割肉的车间。
根据之前大我先生透露出来的,关口养殖场会每天固定从养殖区挑选出需要屠宰的牲畜送过来,牲畜会送到屠宰区进行宰杀,而这个区域由于气味大、污物多,所以设在了通风好的大楼背面。
观月花眠小心将自己隐藏在大楼阴影中,往那边望去,地面一片湿漉漉的深色,看来是刚刚冲洗过。
“最后一批了,送过去就可以收工了,大家在加把力!”工头推着一辆推车,上面铺满了刚刚宰杀好的肉,吆喝着往一个小门走,另有几个人也推着车进到了其他的小门中。
她等了一会,见确实没人了,就凑近观察。
工头进的小门上刻着一只猪,其他人进的小门上也刻着不同的动物,看来是不同动物的肉受到的加工程序也不同,这才区分出来不同的通道。
观月花眠没犹豫走进了工头进入的小门中,小门里面的通道是深灰色的,只用头顶零星几盏小灯泡照亮,前方推车的声响咕噜噜的停了下来,她也跟着停下来。
“这是最后一批了。”工头的声音模糊传来。
“这么快?”另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那男人停了一会接着说:“老样子,还是从我这里出去?”
“是啊,借你的地洗个澡,这一身的味道哟!”
等到两人声音都消失后,观月花眠慢慢的接着往前走,终于看到了一扇门。
门被轻轻合上留着一条缝,没有锁。
她靠近那条缝瞄了一圈没见着人影,侧耳听了一会儿,也没听着声,这才推开门走进去。
长长的不锈钢桌面延伸着,上面的器具都收拾好了。
她沿着桌面继续向前走,看到靠近另一扇门的方向有个桌面还零散摆放着器具。
厚重的木砧板上放着一把锋利的菜刀,上面还有着血迹,那血迹沿着砧板的纹路流到了不锈钢的桌面上,扭曲的蜿蜒着。
看着那道血迹,她突然感到了一阵恶意,十分刺骨,能扎破皮肤的恶意。
观月花眠从其他的桌上拿了一把常规型号的厨师刀,紧紧握着继续向前走。
又是一扇门,仍旧没有锁,听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传来。
她以为没有人就把门拉开了,可打开后,就看到正坐在里面的男人。
男人带着一副镜片很厚的方形眼镜,很常见的款式,但带上去会给人一种憨厚正直的假象。
但观月花眠对他的第一印象是手心上泛黄的皮肤纹路和指腹处厚实的茧子。
这个男人是下野町小学的校医啊!
第25章 与他说,与我说
一道白光猛然划过,磨得锋利的剁骨刀就朝观月花眠劈下。
“叮!”
她下意识的就将刚刚拿的厨师刀提起,剁骨刀的刃尖沿着厨师刀的刃尖一路下滑,摩擦音响亮的刺耳,就算用上两只手拿刀阻拦,她也阻拦不住对方的攻势。
男人和女人的力气是有差别的,在一个虽不知底细但是很明显经常在后厨做力气活的男子和一个虽然围绕家庭打转但貌似只善于普通家务的女人之间,这种差别简直太明显了,根本就是两个极端的对立啊!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观月花眠立刻就明白了和校医对面硬钢是行不通的。
手腕一转直接将厨师刀扔向对方,成功将校医逼退。但是没了武器后,校医的凶焰更胜。她退回后面的房间,两排长长的不锈钢桌台上设了一排有挂钩的横栏,上面整齐收纳着刀具。她从挂钩上扯下刀具,无所谓什么型号,拿下来就往身后扔。校医看到刀具被扔向他,虽然准头待定,但偶尔有几把确实是飞向他的,他也不得不往旁边躲避,这样就又延长了追到她的时间。
可行。
观月花眠见逼退校医,又扔出去几把刀,利用这点成功绕到桌台的另一面。
两人中间隔着一面长长的桌台,校医脸色愈发的阴沉,但因为桌台上横栏的设计问题,就算他跳上去也无法极快的扑向对方,他只能继续和那个女人兜圈子。也不知道她究竟听到了多少,怎么跑到这里来的,总之他不能让她活着出去,工头洗完澡出来没见到他又发现这里的声音一定会往回走的,只要等到工头过来,这个女人离死就不远了,现在先消耗一下对方的体力。这么想着,校医也学起了对方扔飞刀。
观月花眠本来是想一路向前,跑到门口的。但是对方扔刀子准头很好,刃尖擦破衣服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痕迹,也成功封住了她的生路。她被迫迂回,不一会校医就把守住了她来时的方向,更糟糕的是,厨刀在两人的消耗下已经没有几把还乖乖挂在挂钩上了,它们铺在地面上,给观月花眠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别跑了,乖乖站好,多累啊!”
她一边跑一边看向校医,又是一柄飞刀袭来,她被迫往旁躲,却没注意脚下叠起来的厨刀,竟然不查摔倒了。
校医仍在那里说着话干扰她,她双手一撑就要站起来,心口突然一阵悸动。
等她发现不对的时候,她已经被一道影子盖住了。
对方的身躯并不伟岸,还有点佝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而这个老爷子正把尖刀怼进了她的后心。
“哎呀,工头你这总算是过来了。”
“哼,我看了一下,就算我不来你迟早也追得上,干嘛耗费时间折腾。”
心口有点疼,观月花眠弯着腰靠在桌台一边,视野开始被黑暗占据,等到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校医和工头的谈话声也消失了。
她又一次的被黑暗吞噬。
“妈妈,你怎么愣神啦?”
腰间被人用手拍了一下。
视野里的黑暗出现了一丝光,那光亮驱逐走了黑暗。
观月花眠眨了眨眼,觉得这句话过于耳熟了。
面前料理台上放着一块肉,一半已经被切成了肉片,菜刀正握在她手中。站在身旁的是个梳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头发很长,色泽也很好,那是理绘。
这正是她不久前经历过的。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在这里并不会得到什么有利线索,正想着早点到关口养殖场查找线索,正准备应付理绘几句的时候,才发现这具身体已经半蹲下来了。
“理绘,妈妈在想这段时间妈妈一直在养殖场上晚工,陪理绘的时间变少了,妈妈觉得这样很不好。”
“嗯?妈妈?”理绘还不太懂得妈妈想要说什么,歪着头睁着大眼睛看向妈妈。
“所以,妈妈决定今天去跟组长说一下,以后不去加班了,这样等理绘放学了,妈妈就可以带理绘去玩啦!开不开心?”她伸出双手用掌心揉着理绘的脸颊,软乎乎的很好摸。
“呜呜,开心啦!”理绘被揉的说不清话,但还是依赖的靠近着自己的妈妈。
观月花眠看着理绘和妈妈的温馨互动,心中涌出一丝丝难过。
她应当是在那个女人的记忆中,而这一天作为特殊的能够让人窥探到的存在,时间节点从上晚工之前开始,之后一定是发生了让她无法释怀的事情,这多少给这段记忆蒙上了一层血色薄纱。
她看着理绘和妈妈挥手说再见,看着这具身体走进了车间开始工作,感受得到即将到到来的发展会是多么的残忍,这种沉重的无力感压抑着她。
“啊,组长。”她有些羞涩地开口:“虽然现在正是忙的时候,但是我还是想要申请不参加晚工了。”
那位热心肠的组长并未拒绝她的请求,还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头顶的白炽灯被微风吹动,摇曳着光线,落在那位组长笑着的脸庞上,加重的阴影的面积。
“我当然是同意啦!不过,这件事要走流程的,还是要和关口先生说一下才好哦!”
“啊,啊,当然,当然!”
“刚好,我刚才还有看见关口先生来这边,想着应该是在后面的冷藏区吧,我带你过去。”说完就往大楼的深处走。
她也跟了上去,深处车间的机器细微嗡鸣和菜刀剁进菜板的声音变大了。
一下,一下,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冷藏区的入口是一道厚实的大门封着,组长熟练的将大门打开,从门内涌出来的冷气瞬间将她冻的一哆嗦。
她亦步亦趋的跟紧组长,双手环住上臂。大概是第一次来这里吧,她好奇的四处打量着。
从天花板垂下来的挂钩上挂着剥开内脏的猪,泛着冰霜的白色。它们密集的排列,挡住了四周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