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的工作吗?”
“理绘的妈妈就做过。”
条野采菊难得嘴角的弧度变小,“如果没有猜错,这样的工作应该不可能只有理绘妈妈一个人做过吧?”
“嗯,我问过了,我送的那几个孩子的母亲都有过同样的工作经历。”
观月和条野采菊对视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这是打算开个风俗店吗?”
“这可真是个委婉的说法啊!”
两人的交谈声随着大我校长的靠近逐渐消失,神情自然的同大我校长离开下野町小学。
很快就会见到大我先生了,身为关口先生秘书的大我先生一定知晓什么秘密吧!
虽然应该妨碍一下军警搜集信息的,但是还是稍微通融一下吧,故事的主线逐渐显露,现在使绊子只会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第20章 与他说,与我说
其实最初条野采菊只是打算在下野町呆上一日看有没有什么突破口再去从长计议,作为他的责编——璃璃子的前辈也是知道山吹先生的意思,所以被突然告知代替前辈前来陪同采风的璃璃子只和杂志社请了一天假,眼下条野采菊见可收获的情报一茬接着一茬在赶来的路上,索性就说想多留几天在下野町逗留,因此也帮璃璃子说明了情况多申请了两天的假期。
时间,还算充裕吗?
条野采菊的眼神漂浮着看向了璃璃子,太过虚无,竟没被任何人察觉到。
这也才是第二个世界,他对于这个异能力的探索的还太少,而且还有名为剧情的存在强烈干扰着自己的步伐,这让他少有的焦躁,这份焦躁针对的并不是所谓的剧情,而是······
条野采菊举着酒盏轻轻晃着,酒盏中金黄色的液体也跟着轻轻荡着,在酒盏的边缘划过圆滑的弧度,没有一滴流落,澄澈的酒液倒映着头顶的吊灯,晕出一轮圆月。
他并非是那种只会在画好的圈内起舞的类型,他的步伐总是在轻快的试探,一旦清楚那个外界的舞台就不可能还局限在原来的圈里。
最初是他自负,竟然主动跌入陷阱之中,受困于此。他也想过要快速离开,离开之后去执行任务,可是猎犬又不是只有他一人,无论是谁执行一个搜查任务都可以。他能感觉地到一旦离开这里,璃璃子的真实就会被遮盖起来,能够继续在这异能空间探索的说不定只有他了,这可比那些无聊的搜查有趣多了。
虽然有一定的局限性,但是第一轮故事已经让他知道了,只要在合理的条件下,他是可以稍稍释放下压抑已久的恶意的。他不否认他感受到了保护无辜者得到他们信任的那份喜悦让他彻底脱离了黑色世界,但是他也不能不承认多年来早已融进骨血里成为他性格一部分的恶劣,在这个异能力虚构出来的世界里,就算是发生了末日也不会衍射到现实中,这让他久违的兴奋起来了!
“哈哈哈哈,都是山吹先生赏光啊!”
耳畔尽是些嘈杂,条野采菊将酒盏凑到嘴边,不着痕迹敷衍的回答。
第一轮凉子并不高明的试探牵绊是双方的有意为之,他猜测出一部分要遵守的游戏规则;第二轮虽然掌握的证据不足以支撑他的推论,但是类似的事件他却很清楚,在还不算遥远的过去他也曾涉入过诸多事件,对于人类的恶劣,他想他要比璃璃子更懂。
条野采菊的视线终于又聚焦回眼下,他看着坐在身侧的大我校长,正对着的大我先生,以及在他另一侧的璃璃子。
璃璃子低着头看着捧起来的茶杯,脸上带着礼貌而客气的微笑,在察觉到条野采菊的目光后,扭转着头眼睛也跟着看过来,眸中带着被热气氤氲过的暖意。
在条野采菊的眼中,璃璃子的动作被不断的拉慢速度,他看得到璃璃子眼球运动的轨迹,看得到眼皮轻轻搭阖,看的到那一瞬间没有遮掩的温柔。
如此纯然,他嘴角拉开的恶意都快要掩饰不掉了。
明明是清澈的瞳孔,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雾蒙蒙的。
观月花眠抬头看了眼暖色吊灯,心想说不定是光源投射下来的阴影导致的。再看向他的时候她发现条野采菊的注视转移到隔壁的大我先生了,对于这位年轻有为的大我先生,她总觉得不太好。
瘦高挺拔的身形、整洁合身的衣着、彬彬有礼的举止、算不上白皙但也是健康的肤色,这样的男性还是很有女人缘的,有着大众审美的观月花眠应该会对大我先生产生一定好感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点恐惧以及逃离的感觉。
是直感的缘故吗?
那这是否就代表着大我先生参与进了那些女性亡者的生前?
演讲结尾时,亡者对于关口先生的名字反应很大,而且还有晚工的事情,观月认为关口先生是凶手,又或者是一切的操控者。想起那庞大数量的亡者,只有关口一个人进行谋杀不太可能,关口的身边一定有帮手,那么还有什么身份会比秘书这个职位更便利呢?
作为副手秘书,无论何时都会被老板找并安排工作,这可比约一个平时聊不了两句的人要稳妥。
观月花眠暗中警惕着大我先生,注意力都被吸引走,她并未看到身侧的条野采菊也在注视着她。
安静又温吞的羊,宰杀起来也会温顺的看着屠夫。
第21章 与他说,与我说
早上的时候观月花眠就发现今天是个难得的雨天,云朵重叠,营造出厚重的观感,光线阴暗,昨日看起来还盈翠的枝叶已经变得阴沉了起来,堆叠起来的绿叶从下往上看,从近往远看,大片大片的或浓或淡的绿色色块成了视野里最鲜艳的颜色。
阴沉的雨云持续在下野町的上空徘徊着,倾身压迫着的姿态甚至可以让人内心烦闷恐慌。
直到下午,雨滴才淅淅沥沥的降下来,从无声息的小雨骤然变成落地嘈杂的大雨,雨水拍打在地面溅起的水花化作白茫茫的一片,似是将整个天地又分割出了一道线。
观月依靠着窗沿站着,视线里满是一片空茫。
条野则是坐在她身后的椅子上,似乎早就预想过各种突发情况,他带来的行囊简洁实用,又有几分讲究,连备用的衣服都是成套的。
屋子里没有开灯,窗帘虽被整理在两边,让光线不受干扰的投撒进来,但是窗外的天色渐暗,阴云密布,屋内的光线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观月撇头看向条野,对方换了一套新衣服。黑色及银灰色的格纹交错在休闲西装上,里面套着一件深色系的圆领上衣,百搭的黑色休闲西裤因为主人的坐姿已起了褶皱,但是因为长相及姿态,哪怕是褶皱在昏暗的光线里也是恰到好处的点缀。
皮囊惑人心。
“看样子这场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下来了。”条野姿态从容的端坐着,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许是光线的缘故,观月看过去总觉得条野脸上一片诡谲。
对比他的从容,观月自觉有几分狼狈。
她身上仍是昨日的衣裳,被热汗与冷风相激过,又带着浓厚酒香,味道委实难闻,入睡前她找到大我夫人帮忙清理,晾了一夜的衣服未曾熨烫过就套在身上,不算优质的布料上布满皱痕,让观月看着像是个狂放不羁的随性之人。
若是站在一处对比太过鲜明,脸皮不算厚的观月选择远离那个霁月清风之人。
“是啊!”
“今天仍旧没有什么收获,下午又被这场雨困在这里,我想了想还是明天就准备回去吧,看有没有什么别的路子进入养殖场。”
观月回想起今天的行程,因为是大我先生充当导游,假借游玩的理由将下野町简单逛了一遍,脑海里已经对下野町有了一个简易地图。
哒哒的木屐叩击地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声音停在了这间房的门口。温柔的女性声音隔着木板模糊传了进来:“山吹先生,我备了热茶和点心,方便送进来吗?”
条野轻抚了下指节,坚硬的骨感在柔嫩皮肤下清晰,“大我夫人,请进吧。”
木门被轻巧打开,大我夫人穿着深色的和服端着木质的圆盘走了进来,木屐声更响亮了。
“我在花茶里泡了点蜂蜜,味道很好的,尤其在雨天更会让人觉得舒心。”大我夫人温和的说着:“还有点心,因为砂糖不够了,所以尝起来味道会有些淡,不过配上香甜的花茶,我想还算是不错的搭配。”
或许是同为女性的缘故,又或者是女性喜好甜点的大众观点,大我夫人十分热情的招待观月品尝。
盛情难却之下,观月顺从的咬了一口点心,又喝了一口花茶,确实是不错的搭配。她不吝赞美着大我夫人,直呼大我校长娶了这么贤惠的夫人真是有福气。
大我夫人也十分热情的回应着,她似乎天生就是个外交家,三言两语就能让人卸下心防,融进她的甘甜话语之中,暖洋洋,甜丝丝的。直到花茶见底,大我夫人举着透明茶壶将观月的那杯满上。
透明茶壶里飘荡着清澈的粉紫色茶水,中间的过滤网中挤满了舒展着花瓣的各色花朵。透着那荡漾的茶水,观月发觉条野面前的茶杯还未动过,看向他因光线显得诡谲的脸庞,莫名的心重重跳了一下,如同重鼓。
“大我夫人,这个花茶真好喝,是有什么秘方吗?”
明明感到了不安,却还要维持镇定,观月因刚刚那杯花茶感到温暖的身子再一次被身后的阴云密雨笼罩,寒冷侵袭着这个房间,悄然攀爬上天花板,整个房间都是它的猎场,它在肆意逗弄着围困的猎物,看她恐惧挣扎的不安。
“哈哈,其实也没有什么秘方啦!”大我夫人丝毫没有察觉眼前人的不安,仍是温和的说着话,“制成花茶的干花在街头那家花店就有卖,我放的蜂蜜是我的儿子在东京买回来的,到底是大城市,我儿子怕你们喝不惯乡下粗制的蜂蜜,特意让我拿出来放进去的。”
大我先生?
观月眼神透着猜疑,视线却泛着昏。
条野清亮的嗓音插了进来,“我想璃璃子小姐会喜欢大我先生买回来的那罐蜂蜜,那么方便装一点让璃璃子小姐带回去吗?”
大我夫人眼神一亮,带着些许娇憨拍了下手,“是啊!既然璃璃子小姐喜欢,我当然是要装些给你的。干脆我在装一罐干花好了,一罐干花,一罐蜂蜜,这样你喜欢的花茶就有了。”,大我夫人很欣喜的回到厨房寻找干净的罐子。
条野目送大我夫人离开后,也起了身,晃了晃杯子,粉紫色的茶水荡漾着映不出条野的面孔。
“璃璃子小姐,接下来我们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啊!”
清浅的叹息,带着对方凉薄的情感刺入观月的耳中,天色渐晚,光线愈暗,观月的眼皮再无力支撑,伴着身体失重的坠落,黑暗终于降临。
第22章 与他说,与我说
来势汹涌的大雨已经停下来了,但天空仍旧阴沉沉的,夜幕的降临似乎将整片天空都压得更低了。
染过雨水的绿植在夜色下难以看出翠色的美丽,只能看到它们肆意生长的模样变得狰狞可怖。
下野町纵然发展的比曾经要好,但到底仍属于乡下的地界,而乡下的夜晚总是比不上城市的夜晚繁华,到了下工的时间,男人们约在酒馆中喝上几杯就四散归家了。
现下平整的马路上已经鲜少有行人走动,车辆也都熄火停好。
忽的一下,有两道刺目的光从远处直冲冲的划过来,车辆疾驰,车窗上贴了防窥膜,路过的人好奇望过去勉强辨认出印在车门上的厂商标识。
那是关口养殖场的送货车。
那车并不大,多是用于调配急货时先应付一下用的,有时候也会在晚间急冲冲的驶来,过不了多久又急冲冲的驶出去。
某种意义上也算的上是下野町的夜间一景了!
行人们笑着闲谈几句后继续往家中走,一如既往地看不到远去的送货车中位于后座被束缚起来的女人。
意识在半睡半醒间浮沉,能感知到身体的僵硬却不能清醒过来缓解。虽然是坐着的状态,但身体被束缚住了,手腕被麻绳固定在身后,都是被系的很紧,紧到绳子勒着肉,肢体末端因血液不通变得冰凉。
很难受,鼻腔中还充斥的奇怪的令人烦躁的气味。
在一个转弯的路口,身体被离心力牵引着向一侧歪去,却又被安全带稳稳的固定住,弯道过去后,车子继续向前行进。
能感受的到,被束缚的感觉,车内皮具的味道,路面细小凸起带来的颠簸。
全部,都感受的到。
正是如此,才格外绝望。
观月花眠突然就知道了体育馆中感受到的那些痛苦、那些崩溃、那些无力是为什么产生的了。
无法清醒过来的意识却能分辨出外界的动静,以各种原因带入养殖场内被残忍杀害,或许是因为挂念着家人而无法得到灵魂的解脱,只能日复一日的在下野町游荡,还要看下野町的居民崇拜着幕后凶手,甚至是自己的孩子濡慕着关口先生。
这是何等的痛苦,何等的绝望啊?
而她现在所经历的以及即将经历的正是她们曾经经历过的。
被禁锢的灵魂在无声的哭泣。
在寂静深夜的深处,那些不被常人所直视的存在仍在游荡着,重复着她们曾经到过的地方,在一个弯道,她们感受到了,曾经同样感受到的绝望,她们自发的聚集,甚至挤入车内,伸出惨白的发青的手去触碰。
对于看不到这些存在的人什么都感受不到,前排的司机还心情颇好的哼着歌。
但对于观月花眠来说,她昨天亲身感受到了什么叫寒气逼人,对于温度的骤降,即便还无法彻底清醒过来看看现状的她也能猜出眼前大致景象。
比起畏惧,此刻的她对于这些存在更多的是存有怜悯的心态,想帮助她们解脱的想法。
这份情感自内而外幻化成风、幻化成烟,追寻着不甘,安抚着无助。感受到这抹思想的存在再一次地聚集在了关口养殖场中,围绕着送货车,围绕着璃璃子。
灵异的扭曲情感严重影响了她,这不单单是指温度的变化,还有心理的。她的灵魂被分成两半,一半以观月花眠自居,清醒的知道自己本是为了围困条野采菊才在这里;而另一半深受璃璃子影响,无可自拔的追寻着灵异,深爱着灵异,甚至是为了怜悯灵异自愿献身。
她被拖入了更深的昏迷中,璃璃子的双眼睁开了一条缝,浓黑的线条正在眼眶内滚动着。
第23章 与他说,与我说
似乎有什么在这样述说着:‘向下坠落,到更深的地方去,潜入到无人窥见的深处去。’
身体开始变得轻盈起来,不受重力的影响轻飘飘的向上浮起,却又被浓黑黏稠的、表面泛着彩色流光的存在化成触手般的模样向下拉扯着她。
她在哪里?
没入浓黑还偶有彩色流光的存在中,世界刹那变得寂静了起来,下坠的速度不可察觉,仿佛她静止在这片浓黑中。
不知时间走了多久,这片寂静中开始响起了水沸腾后翻滚的气泡声,大片大片的,从四面八方汹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