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抱歉抱歉,只是看到了命中注定的爱人啊~虽然国木田君不会理解这种感受但我大度的原谅你啦~好害羞哦!”
太宰治捂着脸蛋上的红晕扭来扭去,整个人都幸福得飘起了小粉花。
“什……你这白痴在耍我吗!出来闲逛一圈就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爱人什么的,反正又是拉着哪位可怜的小姐要一起殉情吧稍微有点自觉好不好!”
显然国木田早就免疫了他的耍宝。
“不是哟。”被拎着衣领的太宰治忽然睁开眼,唇角的弧度缓缓压了压。
“唯独那个人,是不会拉着一起殉情的。”
第2章
回到东京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我拎着皮箱走进车站,昏昏沉沉的大脑被睡觉这个想法完全占据。
凌晨的电车人群稀少,大部分都是加班归来的上班族。他们抓着自己的包坐着,头跟着一点一点得打瞌睡,企图从社畜生涯里争取更多的睡眠。
我依靠着电车门双手扶着皮箱,窗外掠过的夜景依然灯火琉璃。
这个繁华的都市并没有因为夜色的垂落而沉寂,喧嚣的霓虹灯落在东京铁塔。我叹了口气,斜倚着玻璃门掏出手机划开屏幕。
硕大的凌晨一点映入眼帘,就在我犹豫回家到底要不要洗澡还是直接睡觉的时候旁边忽然有人惊呼,“呀,下雪了!”
抬眼望去,大片的雪花从空中簌簌而落,宛如在泛着墨蓝的夜幕下舞动的精灵。
尽管在巴勒莫的时候下雪并不算稀奇,然而身处东京依然控制不住看到雪花之后心情的轻松和愉悦——大概因为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故乡情怀在作祟吧。
连带着坐飞机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反正明天也是休息日,回去后还是先洗个澡吧。
这样想着我已经开始期待起明天早上的雪景了。
直到回到公寓洗完澡躺在床上我才有种“啊,终于活过来”的感觉。
浑身彻底放松后困意反而逐渐消退,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忽然来了兴致,光着脚跑到窗户旁边拉开窗帘,外面的雪依然不知疲倦得飞舞,地面已经堆积了薄薄一层。
明天早上起来一定是非常棒的景色吧——这样想着我再次拉上窗帘迅速钻进被窝沉沉睡去。
梦里依然光怪陆离,我困顿得睁不开眼,大脑里好似一团棉线般没有任何思考能力,就在混沌的尽头我模糊听到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呢喃。
“……阿遥。”
那是,浸润着悲伤和缱绻的叹息。
*
“迹部先生,这是这次我们和彭格列公司合作研究出来的方案。”我把文件递给老板之后安静得站在一旁扮演背景板缩小存在感,希望这次老板能够不再那么挑剔。
别的公司都是甲方是上帝,而我们公司上帝只有一个,那就是老板。
出乎我意料的是老板拿起我的方案后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放到了一边。
“椎名,你来公司有几年了。”他提了一个让我始料未及的问题。
“呃,大概是三年?”我大脑短路一瞬,但是很快反应过来回答道。
自从学校毕业以后我就直接来到了东京Adobe公司旗下任职,粗略估算也大概快三年了。
但是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呢?
似乎是看出我心中所想,迹部曲起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思忖半晌,“横滨的分公司正在进行规模扩张,那边的人员周转不过来,所以提出了让你调职的申请。”
横滨?
我疑惑得歪头指着自己问,“但是迹部先生,我从来没去过横滨。为什么那边一定要指派我呢?”
老板起身走到窗外,公司在写字楼高层,从这个位置望下去几乎能俯瞰到东京的全貌。
这座位于日本关东平原的的国际都市向来是日本各大商业的中枢,再望向更远处的地方就能看到注明的东京湾。
“椎名,走出东京吧。”他淡声道,暗蓝色的双眸里涌动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这一刻我莫名觉得迹部先生距离我很远。
我缓缓地眨了眨眼,“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他放下开窗的手,插进口袋,修长笔直的身形在地板落下浅浅的剪影。
我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坚持,但是能够让您开口的决定,”我苦笑了声,“我相信一定有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吧。”
“迹部先生,实在是太狡猾了。”
窗外的积雪从枝丫上落下摔到地面,发出沉闷的“啪嗒”声。
我缓缓把目光从地板移到他暗蓝色的瞳孔中,“明知道我最不会拒绝您了。”
*
很快没过几天,我要去横滨任职的消息传遍了公司,同事们在难过的同时更多的是祝福我。
“要好好加油啊椎名!”同事石田拍了拍我的肩膀,话锋一转,“当然了要是在横滨找个男朋友那就再好不过啦哈哈哈哈。”
“呜哇你是有多想把小椎名嫁出去,”同事相泽吐槽道,“像椎名这种追求事业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因为一两个臭男人就待在横滨不回来呢对不对。”
“说什么臭男人你自己也是男人哎,”小岛真纪一把扯过我的脖子,豪爽的举拳,“决定了!今晚大家去居酒屋大家喝个一醉方休吧!就当是为椎名送行!”
这一提议当即得到了众多同事的支持,我被小岛勒的几乎要喘不过气,笑容却始终挂在脸上。
“真是……拿你们没办法,那就尽情得不醉不归吧。”
居酒屋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半夜,我推门出去被凌冽的寒风吹得头脑清醒不少。身上的酒味也很快被寒风驱散,因为自己住的公寓离着居酒屋并不是很远,所以我婉拒了同事送我回家的好意决定步行回家。
地面的积雪依然没有完全融化,踩上去脚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人不由自主得产生了“想要多踩两下”的念头。
许是酒精作用下让大脑都变得幼稚起来,意识到之后很快我就停止了这种小朋友的行为。
回到公寓楼下路过附近的公园我不经意间瞥了一眼。
而仅仅这一眼足以让我瞬间清醒。
“喂,你还好吗!?”
不远处的樱花树下一根长长的绳子垂下,打结的部位连着一个人影在那里摇摇晃晃,仿佛失去生气般为夜幕中的公园增添了几分阴森。
我慌慌张张跑过去,甚至第一时间掏出手机在“报警还是叫救护车”之间纠结,没想到就在快要到达那棵树的时候摇晃的人影忽然掉下来。
“啊哟……!”夜色中的身影趴在地上止不住的痛呼。
我立在原地缓缓得眨了眨眼,一时间对眼下荒诞的景象有些理解不能。
而那个趴在地上——疑似自杀的身影原地坐起揉着脖子,用我能听到的声音止不住的嘟囔,“不管试了多少次上吊自杀这种方式实在是太难受了,原本以为东京比横滨更适合自杀呢,果然下次还是在横滨比较好。”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个声音莫名很熟悉。
“那个……先生您没事吧?”我尽量离得远一些对那个人影喊道,手放在手机上准备随时叫救护车。
对方似乎顿了一下,而后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从浓郁的夜色中走到月光之中。
这也让我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太宰……先生?”
我不确定得看着那个脸色略微苍白却不掩俊雅的男人,他蓬松而微卷发梢沾染了一些湿润垂在额前,修长的砂色风衣也因为跌倒在雪地而染上了深褐色的水渍。
这样一个好看到过分的男人站在月色下,唇角浮着清淡而柔和的笑意,让我想起了颓靡却有着致命吸引力的黑玫瑰。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椎名桑呢,”太宰治微笑着走到我面前,歪头眨眨眼,“难道这就是我和椎名桑之间的缘分?”
我没有理会他所谓的“缘分论”,而是困惑得看着身后吊在樱花树上的半截绳子。
“您在这里是……自杀?”
“是的哦,”他似乎想到了非常愉悦的事,唇角笑意加深,“因为传说樱花树下其实埋葬着尸体所以想在这里上吊的话会不会死的更快呢……?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就过来试试了。”
说完他苦恼得挠挠脸颊,“但是果然那些都是传言吧,樱花树下尸体什么的,所以自杀才宣布失败。”
我抽了抽嘴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位“疑似多次自杀”且“以后也许会继续自杀”的男人。
夜晚的风温度偏低,我的目光落到他泛白的嘴唇忍不住问,“您真的没有任何事吗?我可以帮您叫救护车。”
“啊,救护车就不需要了~”他看着我,尾音上翘了几个音调,鸢色的瞳孔好似漩涡般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如果能有个让我暖和的地方就再好不过了,”太宰治抱着自己的肩膀楚楚可怜得说,“毕竟这么冷的天气在这里呆一会感觉整个人血液都没法流动了哎。”
——造成这一切的不就是你自己吗!
我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吐槽,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有些疲惫。这种对话时不时冒出来的无力感是怎么回事……而且说到底我跟这个男人才见过一面,他是怎么做到能厚着脸皮说出这种话的啊。
“椎名桑一定不忍心看到我流落街头吧,”见我没有反应,他忽然用手扶住自己的额头晃了一下,用一种非常浮夸的声音喊道,“啊~这种眩晕感,那里是黄泉比良坂吗?天使,我的面前怎么突然出现天使了呢!”
“我知道了,”我放下揉着眉心的手指划开屏幕,“那样的话我现在就为你定酒店……”
闻言他立刻耷拉下眼角,“哎~可是,我身上的钱包都丢了,也没有身份证明,也没有工作证件,更没有钱。”
他吸了吸鼻子,抱紧自己的双臂低下头,原本上扬的声线逐渐降低,“椎名桑是觉得我很麻烦吗,也是呢,我们才见过两面,让椎名桑相信我确实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啊啊,我真是个失败的人啊,就连自杀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我活着果然是没有意义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仿佛看到对面男人的头上长出两只耳朵,背后一只尾巴摇来摇去。
“我知道了,”实在抵抗不了这种画面,我合上手机认命得妥协,“我家还有客房,今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当然不介意了!”未等我说完,太宰治忽然冲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睁着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我,“真是个好人啊~椎名桑,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其实我真的很想扔下你不管的……
我,椎名遥,年二十岁。
非要加上什么修饰词的话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于一个寒冷的冬夜将仅仅见过一次的陌生男人带回了家。
希望我远在意大利的爸爸妈妈知道后不会气急败坏得连夜坐飞机来踹门。
第3章
浴室内传来哗哗的声音,我坐在沙发上翻阅着杂志。夜晚气温越来越低,在皮肤又一次感觉到凉意的时候我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将空调温度调高。
这样穿着宽松线衣的我也不会感觉到寒冷。
其实我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把前两天仅仅见过一面的奇怪男人带回家,更是在对方提出“借用一下浴室把身上冲干净”这样看上去无理的要求后答应了他。
要说理由,我只能说他长得很好看,说出口的话也很真诚。
或许正因此才蛊惑到了我。
杂志没什么新意,依然停留在经久不衰的明星妆容和服装搭配。倒是最近几期一位名叫“黄濑凉太”的模特出现频率很高,当然他的外表也很吸引人。
“啪嗒”随着关灯的声音,太宰治已经穿好衬衫走了出来。
原本的风衣和马甲早就被我扔进洗衣机,现在他身上仅剩下一件白衬衫和黑色长裤。
“哎?椎名桑已经把我衣服拿去洗了吗?”他用毛巾擦着头发坐到我旁边沙发上,双腿随意得曲起,敞开的领口露出锁骨,上面还有几滴水珠隐隐滑落。
真是好看到危险的男人啊。
我把目光移开,手指翻动一页杂志,“只是扔进洗衣机而已,你手上的是……绷带?”
“啊,你说这个呀,”他抬起手,湿哒哒的绷带缠绕在指尖。
“因为没有带备用的绷带所以我打算一会把这些湿过的烘干以后继续用,”他一脸得意得用手在下巴比了个V,“我可真是个节俭持家的天才呢!”
“……是这样吗。”我奇怪得看着他,一个出门能把钱包弄丢的人和我说“节俭持家”真是充满了微妙的违和感。
“太宰先生是……武装侦探社对吧。”我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记得你的工作名片上写着横滨,为什么今晚会到东京来呢?”
他仰头把视线转向天花板,声音懒洋洋的,“原本是因为工作来到这里的呢,结果路过樱花树的时候想着‘真是个绝妙的自杀地点’就跑过去了,等到反应过来以后……发现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就连身边的同伴也不见了。”
这种理由……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的话。
似乎是看出我的无语,他的嗓子里发出一声轻笑,却好心得没有把话题继续进行下去——然而我不得不承认,哪怕是一声轻微的笑,都忍不住让人产生“再多笑两声就好了”的想法。
但我没出声,空气安静到只能听到两个人浅浅的呼吸。
“椎名桑很喜欢文娱杂志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擦完头发的太宰治顶着柔软的毛巾看向我。
我摇摇头,“倒也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这样啊,”他对我的答案一点都不感到奇怪,随手扯下头发上的毛巾挂在脖颈后朝着窗边走去。
男人身形修长瘦削,微卷的发丝还有些湿润,他双手插兜望向窗外风景的样子好看得就像是一幅画。
让人忍不住想拍照留念。
我控制住自己愚蠢的冲动,目光再次移到不知道翻了多少次的杂志上。突然觉得这个夜晚变得难熬起来——说到底,为什么我要把他带回来呢?
“从这个角度能够看到东京湾呢,就像横滨一样。”他忽然开口道,目光始终凝固在窗外。
“嗯,是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绞尽脑汁也只能赞同他的说法。他仿佛是被我逗笑般转头,视线落到我的无名指,“在无名指上带着戒指是因为已经结婚了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瞳孔里漂浮着我看不懂的光芒。
“并不是,”我举起手放到面前,借着灯光能看到上面有一颗浅粉色的宝石熠熠生辉。
“这是国外的父母留给我的,因为平时工作待在无名指比较方便。”
“那样的话最好是换个手指带着哦,”太宰治的目光忽然幽深几分,唇角的笑容也变得意味深长,“不然的话,会引起很多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