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方才从一入场迹部先生就递给我的香槟小声的喝了一口,未等我品尝完手中的杯子被瞬间拿走。取而代之的是伸到面前的一杯橙汁。
我眨巴着眼,视线上移。
赭发男人挑眉居高临下得看着坐在角落中板凳上的我,声音略带沙哑。 “酒这种东西不适合你,迹部那个家伙没跟你说过么。”
“迹部先生很少跟我说什么适合我。”我接过橙汁小小抿了口,酸甜的口感弥漫开。
“虽然早就会想到中原君或许会出现,但是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呢。”我眯起眼睛望着身披黑色外套的男人,“好久不见。”
“啊,”他压了压帽檐,在我身边坐下。
“最近怎么样。”
“还好。”
“我前阵子去了意大利。”
“唔,怪不得有段时间没看到你。”
“给你的花有好好送去吗?”
“每周一都有人专门送去,”我无奈得说,“但是中原君也未免太……其实不用做到这个程度的。”
“左右都是一些在港口没什么用处的东西,留给你也算是一种资源利用。”他双手撑着板凳,身体微微仰后,“太宰那家伙,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我不知道他是指太宰治和我住在一起给我添麻烦还是日常生活就给我制造不少事端……总而言之,似乎不管从哪方面而言我的回答都应该是肯定句。
“其实……”我绞尽脑汁思索着用词,他一看我表情就明白了想法。
“啧,那个混蛋。”
他并未言说更多的内容,然而我便晓得他已经知晓大部分的情况。
中原中也坐在我身边,他似乎是想抽烟,然而偏头目光和我短促对视后又不满的“啧”了一声把指间的烟放回盒子。
“没关系的,我不会介意。”
我这样说着,并非是因为我能忍受烟味,相反我是最受不了尼古丁的味道。我只是不想因为我自己的原因给周围人添麻烦。
“不,是我……”他顿了顿,转而提起另外一件事,“前几天红叶姐拷问山崎健太郎的时候问出了很多走私物的下落,除了军火交易之外,那家伙似乎和港口Mafia的几个叛徒在研究异能者人体试验的事。”
“哎?”我惊讶得看着他,“人体试验?”
我下意识就想到了前几天刚刚见过的艾斯托拉涅欧家族。
“啊,”中原中也提到这个,表情肉眼可见得狠戾起来,“那群混蛋,打算用异能者的身体去改造普通人,企图让普通人获获取异能。”
“这样真的能办得到吗。”我犹疑道,“我记得异能者好像都是天生携带异能,极少有人会在后天产生。”说到这里,不知为何我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只能把手里的果汁微微放低,用另一只手摁住眉心企图缓解疼痛。
“怎么说呢……大概是这样。”
“用异能改造普通人的做法之前并非没有,”中原中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继续说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那群家伙相比较而言称为人渣也不过分。”
“是的吧。”
我敷衍的回答,头痛的越来越厉害,周围的环境都好像开始变得模糊。
“你……”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我冷不丁的打断。
“抱歉,我想休息一下。”
我端起果汁一饮而尽。
“怎么了?”他不解。
“太吵了。”我无力得将手覆在额头,“周围的人……稍微有点吵。真是的,所以我最讨厌这种环境。”
“你没事吧?”
“没什么,只是……”我想了想,“对,刚刚是在说异能者的改造。普通人会后天出现异能这种事,不管怎么说都不太可能实现吧。”
“倒也不是没有过先例,”中原中也思索,“先前异能特务科的特殊部队'猎犬',我记得里面的队员几乎都被异能改造……”
“够了。”我猛地站起来,板凳和地面擦出剧烈的声响在宽阔的空间内突兀异常。
猎犬这个词一出现不知为何我的头痛开始逐渐尖锐。
中原中也被我吓了一跳,脸上难得带了不知所措的表情,“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轻轻舒缓了口气,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边几个人……稍微有点吵,我都快无法思考了。中原君能帮忙让他们出去吗?”
中原中也顺着我的手望过去欲言又止,但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我看到他站到那几个人面前低声说了些什么,有些视线扫过来打量着我,也许他们在想这个女人到底是从哪跑冒出来的为什么会如此失礼这种事吧。
我站起身走到旋转楼梯扶手处打算找个舒服的地方休息会,也许头疼能够得到缓解?
“咔哒。”一声细微的轻响,我吃痛得蹲下。
我并未注意到楼梯旋转口的台阶比先前的要更宽不小心踩空,脚踝的阵痛促使我不得不停下脚步来仔细查看伤势。难道是因为头痛导致肢体的不平衡?
幸好只是有些肿。
然而吸引我注意的却并非完全是脚踝的伤处,而是挂在拐角楼梯墙面的一副油画。
画中是一片花海,鲜红色的彼岸花疯狂生长几乎将整个画面染红,然而画布中央却站着一位身穿洁白纱裙的少女,墨蓝色的头发迎风飘散,她的手中还抱着一束……白色的花束?
不知为何,那个少女的笑容若隐若现,却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怎么到这来了。”中原中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转身发现原本在角落交谈的人已经悉数离开。
偌大的空间只有我们两个,显得空荡荡的。
“这幅画……”我视线回到墙面,“看上去很漂亮。”
“啊,这幅画啊。”中原中也回想道,“我记得好像是叫什么'睡梦中的少女'还是'梦境的少女'来着。明明是一大堆花吧看起来。”
“梦?”这幅画看上去和梦可是完全不搭边啊。
“今年辉夜的主题不就是梦境少女么,嘛…… Boss应该会很开心。”
“你们的Boss……真是奇怪呢。”我干笑了声。
“嘛……偶尔是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中原中也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喂椎名,你在那种地方干什么?”
就在我和中原中也交谈的时候,楼下传来了迹部先生的声音。我循声望去,他正抱着双臂站在不远处略显不耐烦得看着我们。
“你是已经把工作彻底放在脑后了么。”
“抱歉迹部先生,”我慌忙掀起裙角下楼,不曾想脚踝的痛感瞬间加剧。
“嘶——”脚步一歪,我错愕得看着楼梯上方中原中也的面庞逐渐远去。
他双瞳骤然紧缩。
“……椎名!”
这是怎么了呢?难道我今晚的运气如此差注定要拖着受伤的身体和丢脸的经历从辉夜之宴退场吗?别人会怎么看我呢?
太宰治……会怎么想呢?他会对我感到担心,亦或者对他而言我受伤其实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那一瞬间我的头脑中掠过千万种思绪,最终我失落得发现太宰治竟然占据了的大多数。
由此可见,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果然是可以长期培养后逐渐习惯。就像我习惯了这两个月他总是出现在我身边,突然今晚他这样冷淡甚至可以称得上漠然的态度让我一时间十分不适应。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让人还未来得及探清其中包含的情感便已经为它的离开而感到些许悲伤。
然而想象中的失重感并没有产生,我惊奇得看着自己周围泛起一群红色的光晕从楼梯上悬空漂浮而起。
“这是……”
中原中也缓步下楼,随着他的靠近我的身体逐渐下沉,直到落入温暖的怀抱。
一个干燥,温暖却又莫名让人熟悉过分的怀抱。
“脚什么时候受的伤?”
赭发男人打横抱着我,小心翼翼得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迈步。
“就在刚刚,”我不好意思得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忘记跟你说了。”
“你啊,”他叹了口气,“毛毛躁躁的毛病怎么还跟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又是指的什么呢?我没有在意他语气中的异样,而是抿紧了唇不再开口。
迹部先生很是嫌弃。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到宴会结束?”
中原中也把我放下来,我单脚跳了几下挪到角落中的沙发上,仰头无辜得看着迹部先生说,“这也是没办法的,迹部先生,您总不能让我这样出去给您丢脸。”
“你也知道你现在很不华丽啊。”他毫不留情得讽刺道,继而面向中原中也,“这家伙就麻烦你了。”
“啊,”中原中也微微抬起下巴,“应该说,一直以来这家伙麻烦你了才是。”
迹部先生没有说话,只是点着自己的泪痣,望向中原中也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
算起来这么大的会场只能待在这个空间里坐等宴会结束,对我来说实在是无聊又乏味的时间。虽然我不喜欢应酬和交谈,但这并不代表我更喜欢独自一人窝在角落里。
方才迹部先生走了之后,中原中也没过多久也被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喊出去。临走他反复强调好几遍要我呆在这个地方不要动,我什至怀疑有可能的话他想把我画在一个圈里不要出来才好。
“椎名……小姐?”
我意外得看着白鸟由加莉穿着一身粉色晚礼服出现在不远处,少女鲜红的头发盘起来,鬓间插着一朵山茶花——是珍珠制成的。
“白鸟小姐,”我尴尬得挪动了一下,“抱歉,我的脚有些不方便。失礼了。”
白鸟由加莉的视线转移到我脱下高跟鞋的脚踝处,旋即了然。
“没事啦!”她笑起来,端着果汁来到我身边坐下,好奇道,“距离上次拍摄偶遇我好久没看到你了哎,是在忙工作吗?”
我摇摇头,“倒也没有,只是老板从东京来到了横滨,所以业务上有很多事……也算是忙吧。”
“那还真是辛苦,”她颇为练习,“感觉椎名小姐最近都瘦了,不像我。”她丧气得捏了捏自己的小手臂,“自从大河那家伙辞职后,都没有人再像他那样督促我维持身材了,才几周的时间上称竟然重了五斤哎!”
她嘟起嘴好似十分不满,涂着浅粉色唇彩的樱唇blingbling得闪着光,眼角处粉紫色的珠光眼影也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色彩,和身上的樱粉色纱裙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整个人都漂亮得发光,和她对比我是多么的寡淡无味,像是一潭死水。
我以前从未想过偶像,或者艺人会离我这么近。也就是那一刻,真正近距离观察后才发现,和这种闪闪发光的人坐在一起仅仅是单纯的聊天都能衬托出我的自惭形秽。
“白鸟小姐,已经很美了。”我思索着措辞,斟酌道,“不用这么拼命也可以的。”
“不会的,完全不够。”白鸟由加莉忽然来了这样一句,她抬起头直直望着我,“仅仅这样是不会吸引那个人的注意的,所以我要更加努力才行。”
“椎名会理解的吧?这种心情,”她忽然脸色古怪得看着我说,“想要拼了命追求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的认同,也就是所谓的存在感。”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我对她的话感到尤其疑惑,却也不晓得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回应,只能干巴巴得顺应到,“啊,或许是那样吧。也可能……这种事怎么说呢,白鸟小姐觉得好的话自然是很好的。”
白鸟由加莉依然用那种古怪而专注的目光看着我,她盯着我的时候,漆黑的瞳孔中好似变得空洞起来,看得我不由得向后退,内心涌起阵阵不安。
“椎名小姐,知道异能吗?”她紧紧盯着我问。
我被她直白的发问搞得有些措手不及,更诧异的是她竟然会跟我提起异能的问题。
毕竟偶像这种人可是很难让人联想到异能的。
“白鸟小姐,是异能者?”我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果然她点点头,表情怔忪,“我……一直在隐瞒我是异能者,为了能够以普通偶像的身份在普通的世界中生活下去。你知道的吧,如果被发现当红偶像其实是异能者,不说会引起轩然大波……”
她苦笑着,“就连上综艺活动之类的恐怕也会受限制,甚至会被公司雪藏,搞不好还会被特殊组织盯上。我可不要这样。”
确实她说的现象是存在的,比如现在横滨的两大异能组织,港口Mafia和武装侦探社。
光是看中岛敦那孩子每天有多忙就能想象到,我什至好几次看到他在大街上被许多人追杀奔跑。
换做是我的话,这样的生活也不想要。所以我相当理解白鸟由加莉的想法。
“那……您为什么选择告诉我呢?”毕竟我想不到她跟我倾诉的目的,我们看起来,好像并没有熟悉到可以互相倾诉苦恼困扰的程度。
“这场宴会的主题是梦境中的少女,你知道吗?”她望着先前我注视的那副画,“梦境……有的时候是现实也不一定哦。画上那个人呢,其实是很早之前异能特务科的传奇,也是那个人开创了猎犬特殊部队的先河。虽然现在已经找不到踪影,但是关于那个人的谣言从未停止。”
“你知道异能特务科?”
“身为异能者是必须应该了解这个组织的吧,”她无奈得放下杯子,“刚刚到达这座城市的时候我就被他们找上门了,说实话身为异能者身份背景早就被他们调查的一干二净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原来如此…所以今晚的宴会主题其实是针对异能者来进行的吗?”
“并不是完全如此,但是也脱不了干系。”她犹豫了一下说,“你知道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吗?”
“看来是知道了,”她望着我的表情笑了笑,我这才注意到她一直说话的语气和先前那种可爱的语气完全不一样。
她娓娓道来的模样十分温柔,恍惚间让我想起自己的母亲和自己说话时也是这样温柔平和的表情。
我什至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她。
“今晚艾斯托拉涅欧家族也参与,并且当众宣布重启对异能者的异能研究计划——说是异能研究计划,政府也同意了这项举措。但是如果稍微了解过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也应该知道,这些行为必定和人体实验脱不了关系。而异能特务科最近调查到的就是,刚刚和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签订人才输送计划的就是Atobe公司。”
“这不可能!”我站起来反驳她,因为没站稳脚底又是一阵剧痛晃了晃。
我尽量维持住身形继续说道,“我们的确是签了合约没错,但是人才输送计划根本没有实行,而是变成每年由我去艾斯托拉涅欧家族进行定向学习。”
白鸟由加莉静静看着我,说完后我喘了口气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失态。
“抱歉,我不小心就……”
“没事的,”她摇摇头,“你知道吗,异能者里有两种极端异能者是极为少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