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侑子阿姨要保重身体,”我认真得叮嘱她,“次元的魔女也要健健康康的,不然别人来到你的店里看到一个病弱的老板娘很不吉利。”
“你现在真的变得好啰嗦。”
“并没有变很多吧?”
“以前的话,情绪会更加外放一些。”
“欸…?原来有过那种时候吗。”
我仔细回忆着以前,似乎确实如她所言。但要怎么形容呢,不是说人都是会成长吗。所以外露的情绪也会逐渐收敛变成内在的心理变化。 ,就像小孩子会因为拿到喜欢的糖果而开心得转圈,成年人得到喜欢的物品再如何喜悦也只会露出笑容是一样的道理。
“那么,今天喊我来是有什么事呢?”我终于回归正题。
梦都是有预兆的,尤其是次元魔女的梦境。我对此坚信不疑,也因此她一定是要告诉我某件事才会让我来到此。
侑子阿姨拿出一张羽毛展开在手心。
“羽毛?”
我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代价的支付。”她意有所指,“先前为了取消你和太宰治以及中原中也的关联性,收回了你的情感功能和异能作为支付代价。”
“我答应过你的母亲,要赐予你【一生仅有一次的机会】,允许后悔后把代价和关联性收回。只不过因为效应持续了三年,这三年的'利息'是一定要支付的。所以你的异能被收回,作为【三年内取消和太宰治以及中原中也关联性】的代价来达到平衡。”
我消化着她说的这些话大脑飞速运转,“所以——现在我也没有异能,关联性也重新恢复。”
侑子阿姨叹了口气,无奈道,“不巧的是,摩可拿前两天生病了,丢失了另外应还给你的那样代价。你自己也察觉到了吧,恢复记忆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无法激起你正常人会有的情绪情感反应。”
她这样说我大约是——察觉到此,譬如白鸟死的时候,奇怪的是我的心情没有悲喜,只有平静。包括后续辉夜之宴的一切,以及小田切爱理的反水。
“大概——哎呀,我以为是我成熟的缘故。”我摸摸头,不好意思得笑笑。
“一个人无论怎么成长,内涵和性情都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的哦。”
随着侑子阿姨说出口的语言,那片洁白到透明的羽毛自女人纤细的掌心飘至我的胸前。我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而那片羽毛就那样直直得飘进我的胸口荡起一圈涟漪飘飘然融进体内。
我毫无感觉。
“就,这样?”我指着面前空无一物的胸口。
“不过么,这几年你一直积蓄的情绪也许会产生的爆发,极度的兴奋或者极度的悲伤,总之,你最好找个人在旁边控制一下会比较好。”
“咦?哪有你说的那么恐怖。”我对此并不在意。
“情绪是需要宣泄的,”她解释道,双手合成一个圆柱体,“像这样,把每一次产出的情绪都放到容器里,并没有进行消化一类的操作,而是将其封存。”她比了下手指,“那么,还给你的时候一次性支付的代价会以开闸的方式直接表现。”
她看向我,“三年内积累的所有情感一次性爆发,宣泄的闸口一旦放开,便是单方向的冲击。”
我对她夸张的说辞表示怀疑。
要说为什么,即便她如此努力来试图解释,我现在却毫无感觉。
兴奋也好悲伤也好,可她既然这样说了,就不得不让我有点在意。
而侑子阿姨注意到我的怀疑后并没有别的反应,只是怜悯得看着我挥挥手,直接把我赶出梦境。
黑暗中我猛地睁开眼,窗外月色皎洁洒进卧室,我起身揉着酸痛的脖子抱怨。
“什么啊,说着会崩溃结果到现在我不还是好好的么。”我轻轻喘了口气,总觉得胸口闷闷的,是梦境所带来的的后遗症吗。
我摸着胸口抬眼去看挂在墙面的钟表,时间静止在凌晨三点钟的位置。就这样继续睡觉的话好像有点困难,我索性起身掀开被子下床准备去冰箱拿一罐牛奶。
还好冰箱里还剩下最后一罐。
“太幸运了,”我拿出牛奶关掉冰箱门,冰冰凉的质感让整个人清醒不少。
“不过,真的会一次性宣泄吗,所谓的代价。”
我边走边想着侑子阿姨说过的话,路过客厅玻璃门的时候愣在原地。
光洁的镜面反射出熟悉的人影,穿着和我一样衣服,拿着手中的牛奶,以及——
泪流满面的女人。
“咦?我……这是怎么了?”我怔怔得摸上脸颊却只接触到一片滑腻的湿润。
——宣泄的闸口一旦放开,便是单方向的冲击。
“咣当”一声牛奶掉到地面,我跪坐在地板上,呼吸急促得抓着自己的胸口。绵延不断的各种感情冲击着脆弱的大脑。
太宰治的赌约所带来的心痛。
中原中也濒死的选择所带来的绝望。
白鸟的死亡。
辉夜之宴的追杀。
小田切爱理的背叛。
再往前延展,是佐伯和中岛花的欺凌,是中田建一的跟踪和虐待……
还有……
还有。
头痛撕扯着大脑内的神经,温热的泪水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地跑出来簌簌掉落,我张开嘴大口呼吸却只能感受到无穷无尽的情感宛如无数颗密密麻麻的针刺扎在我的头皮神经。
愤怒,痛苦,绝望,爱意,喜悦,心动,懊悔……
无数的情感交织在一起绵密膨胀得充斥在心脏,占据了满满的心房让人无法呼吸无法挣扎。
“我……我……哈…哈…”
我无助得跪在地面又哭又笑,瞳孔逐渐失去焦距。
——好难受。
——是什么,这种奇怪的感受。
——好想宣泄。
“咔哒”一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空间内回荡。我狼狈地抬起头,扶着胸口把目光投向站在门口那个身影修长的男人。
砂色的风衣被窗口灌进来的风吹得衣角翩飞,卷曲的头发被风吹起堪堪遮住眉眼,男人看到我的一瞬间眼底划过讶异又很快消失,他望着我的眼神逐渐平静。
“太……宰……”我的视线逐渐恢复焦距。
太宰治温柔得牵起唇角,站在不远处对我伸出一只手,“阿遥。”
在他伸手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破碎掉,过往的所有记忆和情感悉数涌上心头。
大脑做出反应的前一秒是我冲过去把他扑倒在地的残影,仿佛下意识的本能,我跨坐在他的身上想也不想用手狠狠掐住他的脖颈。
“为什么……为什么……”我颤抖着声音,泪水一滴一滴得落到他的衣襟绽开透明的花,“为什么要欺骗我?!”
太宰治被我掐的几乎要失去呼吸,那双鸢色双眸泛起生理性刺激的水雾,尽管如此他仍然没有任何抵抗任凭我掐着他的脖子疯狂用力。
“没……关系……”他断断续续得说,脸色因为憋气而通红,唇角的笑容却始终未曾落下,“就这样……死在你的手里…………”
死亡——
这个词如同开关一般把我的理智锁回脑内,我望着他痛苦的模样愣怔住,手不自觉得慢慢松开逐渐清醒。
“我在做什么……”我惊恐得看着自己的双手。
就在刚刚,我差一点就杀了太宰治。
“不,我不是,我……”意识到这件事以后我疯狂摆手向后退,过于慌乱却只能双腿无力得跌坐在他身上。
“没关系哦。”
太宰治神色恢复清明后一把抓住我的手贴近脸颊丝毫没有在乎我放在的行为,他始终保持着柔和的笑意劝慰着,“没关系的,阿遥想要杀了我也是应该的。”
“毕竟我曾经做过那么过分的事。”
“能够在你手中触碰到终于实现的,死亡的梦想。”
“你不知道我会多幸福。”
男人轻柔的声音如夜风拂过,我无措得看着他的瞳孔倒映出来的我——那是一张满脸泪水,惊恐和惶然交织的面孔。
但,这怎么会是我呢?
“不、不要!”
极度的恐惧让我对这张脸下意识得产生逃避心理,我一把甩开他的手,几乎是手脚并用从他身上离开向旁边的地面疯狂爬去,边跑边呢喃,“我不要,我不能……”
没等我离开几步,太宰治便起身立刻从背后跪坐在地上将我环抱制止住我那近乎于自虐的行为。
“冷静下来,阿遥。”
他的声音真好听啊。
可是,就是这么好听的声音,却给予了我那么多年的痛苦。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想到那天做出决定去救他的那份心情,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从胸腔迸发。
“你离我远点!拜托了!我求求你离我远点!”我尖叫着捂着耳朵不想去听他的任何话。
我没有看到的是,听到我这句话之后太宰治几乎要维持不住的笑容,他的脸颊贴近我的后背脖颈,声线近乎颤抖,“不要这样,阿遥。”
“一想到你即将推开我,你不知道我有多绝望。”
哦哦我回来了~顺便番外篇54章替换完啦,明天捉虫
第90章
在这之前,把时间线拉回到我作出决定的那一刻。
倘若是用语言来形容知晓一切真相后再多的伤害也无法激起我更多的反应,那么织田作之助和那五个孩子的死亡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后白鸟让我做选择的那一刻我其实是抱有私心的,用解毒剂去解决太宰治,用代价支付去救中原中也。这当然不是说我非常的善良,亦或者要学救世主拯救这个世界。
[归根结底,我只是不想抱有遗憾和罪恶。 ]
一个人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我而死。这也是我对织田作之助抱有愧疚的原因,无论原因是什么,我是有机会能够救他们的。
但侑子阿姨知道我这些想法后只是轻轻嘲笑了我,“就这样你还说自己不是泛滥的善良。”
结果就是当我做好了觉悟,最后一刻沢田纲吉带着表哥冲进了主战场逆转了战局,所以那天我高度怀疑其实沢田纲吉在背地里监视我来着。
这样一来代价就变了。
即使中也没有遇到生命危险,可我依然为我那一刻濒临绝境后不得不做出来的选择而感到耻辱。非要在两个人当中去选择一个人去救,变相得相当于在两个人当中选一个人去死。
正是这样的自我认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尤其是自我恢复记忆后,我面对中原中也下意识的逃避,尽管没有彻底恢复成原来的我。
然而那份愧疚大约是要伴随我一生。
在这样的愧疚中,我对自己救了太宰治这个结果无法产生任何高兴或者喜悦的心情。
我更痛苦的是——经过了这么多,就算知道了被掩盖在玫瑰花下溃烂脏污的事实。我依然没办法放着他不管。
同时又为自己的这份不争气而懊恼。
“拜托了……太宰……”挣脱无果,我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干一般瘫软在他怀里。
离开这个人。
马上。
至少是现在,我没有办法去面对他。
太宰治没有理会我的请求,他擅自用风衣将我裹住,厚质的面料驱散了夜风带来的低温。
“我带你回卧室,好吗?”他转过我的身子后双手捧住我的掌心,单膝跪地表情脆弱得仿佛我再拒绝的话,下一秒他就会碎掉。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太宰治竟然还会有这种表情,简直就像……快要哭出来一样。
“至少是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只能任凭他把我搂进怀里用力裹挟住我不断颤抖的身躯,“你让我冷静一段时间…”
“你是打算离开我吗。”他的声音极轻,我抬头触碰到那双熟悉的瞳孔,里面盛满艰涩和不安,注意到我的视线,太宰治急切的开口,“我可以解释… …”
“我只是觉得,”我打断他的话,深深吸了口气复又吐出,努力让自己维持冷静,“在发生那种事以后,我们之间应该分开一段时间不是吗。”
太宰治被我这句话噎住,下一秒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勾上我的小手指发现我没有拒绝后才嗫嚅道,“那……要分开多久。”
“不知道,”我疲惫得把头偏过去,“我只是觉得,在我们明白彼此对于对方意味着什么之前,还是不要见面了。”
我这句话像是给他一记重创,他用尽很大的力气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温柔,“可是,我已经想通了呀,就在你消失的这三年里我……”
“你确定那不是因为我的消失而让你感受到挫败后产生的错觉吗。”我近乎尖锐得提高声音打断他,果然下一秒他的唇角立刻又变得苍白。
“不是错觉……”
半晌他小声的为自己分辨,凑上前用唇角轻轻触碰了一下我的额心后才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过来,“如果你是因为先前的事情,我可以道歉。但是——唯独这份心意不是假的,我向你保证。”
不可否认的是,看到他这样的态度我的心柔软的仿佛被浸泡后膨胀的棉花,然而我很清楚,如果不彻底改变两个人相处模式的话,即便真的在一起,那些过往永远横亘在我们之间。
“我……”
没等我继续说下去,门口呼啦啦得风声突然打断我们之间的对话。我转身看到许久未见的男人站在直升机上双手抱臂望着我们。
“混蛋太宰——”中也看到我红肿的眼眶肉眼可见得表情恐怖起来,“你这家伙对她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看到中也后一瞬间心里的委屈和伤心再次翻滚而来,我用尽力气把太宰治推开后想也不想跑到窗前,对着中原中也伸手大声呼喊。
“中也!带我走!”
中原中也吃了一惊,但很快表情恢复如常,他立刻从直升机上跳下来迅速拉着我的手将我抱起浮在空中。
我没有去看太宰治的表情,而是把头埋在中也的怀抱哽咽着请求道,“快带我离开吧,拜托你了。中也。”
“啧。”中原中也似乎是瞪了一眼太宰治,转身带着我离开了这里。
最后我偷偷看了一眼被我撇下的男人,只一眼便让我未来很长时间都忘不了。
怎么来形容呢。
空洞的,快要坏掉的。
他眼底最后那些承载希冀的光亮在我和中原中也离开的时候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消退,留下的只有冰冷和森然,仿佛寒冬里淬着冷光的冰雪——毫无温度。
中原中也的怀抱是令人安心的温度,他一路抱着我径直回到港区的宿舍。而在这份安心中,我心底的防线一点点坍塌。
没过多久,我就在他怀里疲倦得睡了过去。
梦里光怪陆离的场景不断变幻,一会是太宰治,一会是中原中也,最后定格在白鸟娇媚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