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对上刚好走到前面点餐的一个小姐姐。她扯了扯嘴角,用手指勾下墨镜,露出惊异的目光:“真的是你啊?”
“樋口?”
樋口点了一份三明治和咖啡在靠近窗户的地方坐下,她淡定地咳了一声,然后十分郑重且坚定地问道:“我…我该怎么叫你,您?”
“叫我伍仟就行。”我捧着热可可抬头看着她:“你们一般不在外面吃吗?”
樋口垂眸呷了一口咖啡,舒了口气说道:“港口黑手党有食堂的。”
“哦,那你们这几天是食堂没饭吃吗?怎么都跑这来了?”
樋口闻言大惊失色地站起身:“我并不是想来看看中原大人的女朋友长什么样子!我也不是想来听八卦的!我什么都没有干!我只是想来这里吃饭的。”
我凝视着樋口的动作,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樋口看上去似乎还有些疑惑:”你就相信了?”
“当然。”我喝了一大口热可可,打了个嗝:“我有什么好看的。”
樋口扯了扯嘴角,她又坐了下来,沉默地吃完了三明治后擦了擦嘴:“不过我确实有问题想问你。”
“什么?”
樋口打量了一周,凑过来问道:”听说你要和中原大人结婚了?”
我瞪大了眼睛:“我要和谁结婚了?”
“中原大人啊。”樋口悄悄说道:“听说就是因为你背着家里人和中原大人填了结婚登记表,所以你才被赶出来打工的。”
我大受震撼地摇摇头。
“整个港口黑手党都这样说的。”樋口说道:“连芥川前辈都这样说的。”
“...你确定他没骂我?”
樋口红着脸咳了一声:“芥川前辈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只是担心而已。”
“担心什么?”
樋口转移开视线。
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我站起身想要反驳,但看着四周若有似无瞥过来的目光,只能叹了口气:“不是我打击你们的想象力…”
樋口瞪着猫猫眼看着我:“所以你没有和中原大人结婚。”
我十分认真地回复道:“你觉得我有几个胆子敢背着我哥干这事的。”
樋口有些失落地起身:“好吧。”
她一出门,咖啡厅里少了将近有三分之一的人。可怜的副店长他们终于有喘气的机会休息了。
到了下午,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外面干杂活的我望着停在我跟前的阴影。
中原先生抱臂弯下腰,我甩开手上的青菜叶,扑过去挂在中原先生身上。
“你来是饿了吗?”
中原先生弯起唇角罕见有些幸灾乐祸:“我只是听说那群人往这跑的很勤,过来看看。”
“说明我这里的饭饭香。”
中原先生拉着我走进店子里,点了一杯咖啡提神。临走时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地抬头,欲言又止了几下之后,才弯起食指敲敲桌子。
“对了,明天你有空吗?”
“有啊。”我歪着脑袋看他:“你要带我出去玩吗?”
“大姐给了我两张并盛马戏团的票,是周六的,你想...”
“去去去!”
“我知道了。”中原先生看上去也蛮高兴的,他挠了挠鼻尖笑起来:“那就说定了啊。”
我咂咂嘴,坐在我的小板凳上伸出食指:“不过…要是你又因为工作放我鸽子,我就去找别人玩。”
中原先生瞪大了眼睛,弯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票劵赛我手里,凶巴巴地:“你想的这个,不行。”他摁了摁帽子 :“这次不会放你鸽子的。”
“我信中也的。”
我一脸感动地点点头,从我围裙袋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塞到中原先生手里。
然后…
我撑在伞站在大雨磅礴的并盛街头,听着中原先生在电话那边都快把自己切腹谢罪的道歉,就知道自己又被驴了。
枪声和惨叫声交叠而起,我表示并不在意。
“中也你放心,我一点都不生气。”
“...真的?”
我捏着伞柄,扬起脑袋笑盈盈地咬着牙:“当然是真的。”
“对不起,我真的很想过去找...啧,全都给我解决掉,磨磨蹭蹭地干什么!”中原先生原本好好地在说话,说着说着就暴躁起来。
“中也,你...”
电话另一头的中原先生忽然啪嗒挂断了电话,我看了看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打回去。收起手机后我拍了拍裙子上的雨水,打了个喷嚏。
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下场就是这样。
我抱着胳膊打着颤,看了半晌也没看到有一辆出租。雨势逐渐还有变大的趋势,我只能凭借着记忆,慢慢淌着流过脚面的脏水转身向车站走去。
“咩哈哈哈,蓝波大人这次肯定会赢!”
我扭过头先是被一道红衣服的黑影撞开我的伞,整个人暴露在雨帘之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十分慌忙的一句男声似乎想要制止住什么:“等等!蓝波!”
头顶貌似被什么阴影笼盖个完全,被烟囱一样的大炮机准确无误地砸到我的脑袋上,我闭眸后退了几步,就被一个扁平的重物挡住了去路。再睁眼,发觉自己浑身湿漉漉地站在烈日清空之下。
…我现在很无措,尤其是看见微微瞪大眼睛抬眸死死盯着我的中原先生。
他一晚不见消瘦了很多,精气神似乎也垮掉了大半。钴蓝色的眼眸死寂至极,只是现在瞥见我的时候,讶然的表情使他有了点人气。
“伍仟...你怎么从墓里面钻出来了,我还没掘你的小板板呢。”
我看向说话的人,发觉立原也是穿着黑西装,正一脸惊恐地说道:“你不应该是在病床上死的吗?现在怎么像是淹死的。”
啥?我死了?
我打了个喷嚏确认自己活的好好的。
你才死了呢,立原道造你敢造我的谣!
我从不知道是谁的墓碑上跳下来,揪住立原的耳朵就是哐哐两圈。
“我敲,好痛。”立原捂着脑袋连连后退:“等等,这个力度…”他抬起头,一把揪住我的手腕,神色微微凌然:“你不是鬼。”
“你个废物小蛋糕才是鬼呢。”
还没等我再伸腿踹立原两脚,我的手就被中原先生拽过去。他耷拉着眼皮,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好像要把我给就地解刨似的。
“...干,干嘛?”
中原先生没有回我,而是声音沉稳地说道:“立原,给猎犬打电话。”
“是。”
去召唤便宜哥哥的立原隐去了身影,他握着手机背身确认了我好几次,才边挠自己的脑袋边仰头说着什么。
“岁团。”中原先生松开手,往后一撤,捻着手指说道:“雨水...”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身边的小墓碑。
“…中也。”
中原先生没说话,只是超级冷淡地抬眼盯着我。但下一秒,他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盖在我身上,站在我身旁傻乎乎地看着我发呆。
“中也,你失忆了?”
“没有。”
“哦,那中也你为什么只看着我?”
他伸进裤袋里掏打火机的动作一顿,抬起眼皮,无奈地笑了声:“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你不抱抱我吗?”
...我真的发誓我只是说了一句平平无奇的话。
但中原先生似乎并不这么认为,他绷着脸,怔愣了一下,旋即手抖得像帕金森似的。
凌乱的脚步站定在我面前,我转过头望着气息微促的条野先生。
“阿菊,你穿西装真好看,比红油油的队服好看多了。”
条野先生走到我跟前,抬起的手掌虚虚拢在我的头顶不动。还是我蹦哒起来贴合上去,他才揉了揉我湿淋淋的头发,恢复正常:“你是去哪里蹦哒去了?”
我找到了告状的靠山:“你问中也。”
被告方的中原先生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他单单捏着手心,盯着我的脸发呆。
...中原先生傻了?
“算了,你先跟我来。”
条野先生拽着我的胳膊要离开,我跟着还没走几步,另一只手就被中原先生抓住了。
“你要干什么?”我听见中原先生很冷的声音,他用力把我往后拽了拽。
“给她换件衣服。”条野先生回头松开手后退几步:“她已经感冒了。”
“我没有感冒。”我打了个喷嚏,试图遮掩过去又打了个哈欠。
“...看见了没?”条野先生不耐地说道。
中原先生松开手把我往前推了几步。我回头望着低头被树林阴翳遮蔽了整个身子的他,犹豫了半天,才踩着湿淋淋的鞋子跑回到中原先生身边,抱着他啵唧了一下:“和中也贴贴。”
中原先侧眉淡淡地盯着我,直到我以为脸上被立原画上了乌龟王八头的时候,他才抬手揽着我的腰,像是揉面似的往怀里塞。
...真热情啊哈哈哈。
我挣扎了一下,想让他抱松些,却被中原先生一手摁住后脖颈塞进他肩窝里。
中…中原先生,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嗯。”中原先生的嗓子很哑,他松开手,捧着我的脸凑过来贴上额头。
看你哭的这么惨…
我望进他的眼睛里:“中也,我原谅你放我鸽子的事情了。”
“?”中原先生有些疑惑地望着我:“放鸽子?”
妈惹,刚刚还打电话和我道歉,现在就矢口否认了?
太宰治变脸都没这么快的好吧?
我有些生气:“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并盛啊!说好陪我看马戏团的,结果你临时又去工作了。”
“雨下的超级大的,我一个人超可怜的!”
中原先生皱了眉,似乎还想不认账。
条野先生伸手扒拉住我的脑袋,捂着我的眼睛往回扯说道:“走了。”
“我要和他吵架!”
“再叽哇乱叫,我就把你扔在这里,自己跑回去。”
真是..真是恶毒的男人。
条野先生松开手,我抬眸和门口的末广先生对上眼。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
“你以为我是小狗吗?干嘛拍我脑袋?”
末广先生望着我笑起来:“你不是猎犬吗?不就是汪汪酱吗?”
好像...好像有些道理。
条野先生从黑色轿车里翻扯出一条大毛毯来扔给我,我擦着头发,望着门口停了整整一路的黑车,又抬眼瞥了一下墓园:“谁死了?”
阵仗好大啊。
条野先生的动作一顿,捶了我一拳:“小孩子家家问这些做什么。”
我吃痛地捂着肩膀,嚷嚷起来:“我又不傻,你们都站在这里,肯定是有谁去世了!”
便宜哥哥看上去凶神恶煞地又想揍我,吓得我踩着湿乎乎的鞋子就想往刚出来的中原先生身上窜。
“你。”
暖绒绒的阳光晒过来,我隐约觉得自己头上因为这个突兀的回答冒出了白烟。
谁?
“柘木,不会说话的话麻烦现在滚回猎犬。”条野先生摁着我的头对着来人说道。我扒拉开头上的毛巾,侧眼对上手里握着菊花的柘木。
他笑盈盈地弯着腰,竹绿色的眼眸被阳光渡上一层金膜。柘木走到我跟前蹲下来,扬起脑袋开朗地笑起来:“好久不见啊,伍子。”
我歪了歪脑袋:“柘木,你老了。”
“...哈哈。”柘木虽然依旧乐呵呵地,但他猛地站起来,那差不多和便宜哥哥一样的身高还是吓得我后退了几步。
“你,你可不能打我,我哥可是在这里的。”我扒拉着条野先生的衣服磕磕巴巴地说道。
“没关系,伍子说的是事实,我确实老了。”柘木叉着腰将手里的那束菊花递给我,结果我还没伸手去接,花被横腰截断,踩在了中原先生的皮鞋底下。
“别那么紧张,中原老爷。这又不是死掉的伍子,我只是送束菊花而已,没别的意思。”
“我劝你收收心思,别做那些令人作呕的坏事。”中原先生仰着下巴,不悦到极致的杀意令他的瞳孔在海水蓝里凝聚成一团。
“什么心思?难不成伍子跟着中原老爷你就是好事了?”柘木笑地更开心了,虽然他拔出了不知道在哪里藏着的刀。
“啧。”条野先生用毛巾遮住我的视线,掰着我的脑袋把我摁到车上。
我扑腾起来,抬头看着站在车门处的条野先生:“喂!你干嘛!”
“自己擦,要是一会有水滴下来。你就等着挨打。”
妈惹,我擦不干净自己的头发,干嘛还是我的错。
为了保持住我两个星期没有挨打的记录,我只能用劲挤我头发里的水分。擦了好一会儿,头发毛糙糙地四下支棱开,我瞥着车窗外拉架的末广先生和立原,凑过去想看看车外的情况。
然后躲在我视线死角里的条野先生咔吧打开了车门。
“...诶嘿。”我从车座上爬起来,绷着脸:“擦干净了。”
“条野先生。”走过来的柘木也不笑了,他用大拇指擦过脸颊上的血痕,阴沉道:“我不明白您为什么瞒着她。”
条野先生叹了口气,挡住我的视线靠车说道:“告诉她有什么用?她会治病还是开药?”
“起码可以让她离那个港口黑手党远一些!”
我咬着手指甲,愣了愣。
“就算她和中原中也分开了,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条野先生旋身似乎想上车,但是又被柘木峰那个死脑筋给扯住了。
柘木峰死死扣住车门,不让便宜哥哥关上:“如果她和我在一起,根本就不会死。”
还没等我反驳,我就看见条野先生的脸上,出现了令我一见就要颠颠逃跑的笑脸:“你不要以为你做的能比中原中也好。你可别忘了,西野出生的时候,我那个笨蛋妹妹因为你的无理取闹,差点死在医院。”
...我每个字都听懂了,但是我又每句话都听不懂。
“我没错。那个孩子和她的妹妹本来就是。”柘木峰转眸死死盯着我:“杀死他们母亲的凶手。”
“柘木峰,注意一下你的言辞。”
条野先生冷冰冰的语调吓得我一激灵,我抿抿嘴,哆哆嗦嗦转身掰扯着另一边的车门。
“...你又在那边干什么?”
“啊,那个...我看你们两个在商量大事。”我回过头尴尬地笑了笑:“我,我先去找中也好了。”
柘木峰闪身绕道到我这边,他一拳垂在车窗玻璃上,眼睛死死盯着我:“你不能去找他!”
好可怕!
我被吓得拱到便宜哥哥身边瑟瑟发抖:“柘木,柘木脑子坏掉了。”
条野先生叹了口气有些头疼。等到末广先生压住柘木峰,便宜哥哥才亲自把我从车里扛出来走到几辆黑车之前,弯下腰敲了敲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