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望宸一袭黑衣,背着手站在树下,早已等着她们。
沈悦依旧戴着面纱,穿着一身白裙,坐在石桌旁,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陈卿安也坐在她旁边,手指轻轻叩击着石桌,眉心微蹙,显得有些躁动不安。他见到宋温惜,第一时间去看她腰间的香囊。见香囊依旧挂在她身上,他似乎才微微松了口气。
“怎么了?”晏时鸢大步走过去问道。
晏望宸瞥了宋温惜一眼,表情冷漠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说了。”
“淄阳王已经同意出兵,明日我们便要一同回到都城。”他扬声道,说着又看了一眼宋温惜,仔细揣摩着她的表情。
宋温惜朱唇轻启,眼睛微微睁大,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
晏望宸这才收回目光,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居然答应了?先前他不是叽叽歪歪的总是不肯松口?”晏时鸢有些讶异。
“淄阳王说,他派人去查了平武王的兵力,有把握以少胜多,所以可以将大部队留在临川城,抵御外族侵扰。”晏望宸解释道,但他眼中却滑过一丝怀疑。
“这是好事啊,为何大家都愁眉苦脸的?”晏时鸢一时有些不明白。
晏望宸沉默片刻,又道:“我接下来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公主……”林策面色沉重地看着晏时鸢,眼中满是担忧。
“到底怎么了?”晏时鸢见几人都看着自己,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晏望宸沉默了片刻,沉声道:“都城传来消息,父皇不肯交出玉玺,平武侯,和大皇子,将宁妃……送去军中了。”
“我母妃去军中能做什么?”晏时鸢微微蹙眉。
下一瞬她便明白了过来,她张大了嘴,胸口一阵剧痛,痛得她险些跪在地上。宋温惜来不及震惊,连忙扶住她。林策也大步走过来,将她拉到石桌旁坐下。
周书礼惊恐地捂住嘴:“怎么会这样……那可是贵妃娘娘……”
“贵妃又如何,如今,还不是沦为阶下囚。”沈悦轻抚面纱,垂着眼眸淡淡道。
“我母妃……母妃!!”晏时鸢崩溃地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母妃是无辜的!!”
“在晏怀心中,没有人是无辜的。”晏望宸眼中也满是哀痛,“他觉得我们都不得好死。”
晏时鸢双目赤红,她咬着牙捶着石桌站起来激动地道:“晏怀这个杂种!我要杀回去!我要给我母妃报仇!”
“公主,冷静点。”林策担忧地看着她,“眼下这情形,还需从长计议,毕竟圣上还在他手中。”
“那个老废物!我母妃难道还不如玉玺重要?!连我母妃他都保不住,还不如剁了喂狗!”晏时鸢愤恨地咬着唇,额间青筋暴起,下巴微微颤抖着,“晏怀为什么不直接杀了父皇!”
“他没有那个胆量。”晏望宸冷声道,“若晏怀直接弑父上位,传出去必然有辱名声,难以让百姓臣服。”
晏时鸢双目通红,眼含热泪地看着晏望宸,眼神中满是杀意和坚决:“晏望宸,你一定要赢,本公主一定要亲手杀了平武侯和晏怀!”
晏望宸怔住,他看着晏时鸢眼中燃烧的火焰,沉声道:“好。若是抓到晏怀和平武侯,定会交由你处置。”
晏时鸢抹了一把泪,道:“一言为定!本公主这就去收拾行囊!”说着,她转过身往自己屋中走去,她的肩膀因为抽泣而不停地颤抖。
晏望宸对着她故作坚强的背影,扬声道:“明日卯时出发!”
林策有些放心不下,对晏望宸道:“我去看看公主。”说罢便小跑着跟上前去。
宋温惜松了口气,看来晏望宸没有察觉,她与淄阳王的约定。
第130章 昨夜不是梦?
“周姑娘和沈姑娘也快去收拾行囊吧。”将晚催促道,“毕竟路途遥远,若有什么需要的,请尽早告知我,我好提前准备好。”将晚说着,赶人的意思十分明显了。
“好,我们这就去。”周书礼拉着沈悦一同回了屋中。
沈悦频频回头,似乎有话想要同晏望宸说。但周书礼抓着她的胳膊,让她挣脱不得。
“温惜,我……”陈卿安刚想同宋温惜说些什么,便被晏望宸打断。
“宋温惜,我有事问你。”晏望宸阴沉着脸,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宋温惜见他表情严肃,似乎还带着一丝怒意,她微微一愣。心中盘算了一番,想来这几日她似乎也没有招惹他,为这副模样?
她没有理他,反而转向陈卿安,问道:“陈世子想说什么?”
陈卿安瞥了晏望宸一眼,只见他冷着脸,嘴唇紧抿,陈卿安笑了笑,道:“罢了,看起来,殿下的事情比我要急许多,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
说罢,他和将晚也离开了。
宋温惜看见晏望宸眼中的火气,微微有些害怕,她低着头避开他的视线,喃喃自语道:“我也得快些回去收拾行囊了……”说着,她转过身就往屋中走。
晏望宸一把抓住她的手,粗暴野蛮地将她一路拽回她的房中。
宋温惜浑身酸软无力,一时挣脱不开,直到被晏望宸扔在了床上,她才吃痛地揉了揉手腕,有些无奈地问:“不知我哪里惹到殿下了?”
晏望宸眉头一皱:“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宋温惜只觉得莫名其妙。
晏望宸似乎气得不轻,他胸腔剧烈地起伏着,鼻腔中挤出一声冷哼,掐着她的下颚,将她压在床上,声音低沉:“我不介意帮你回忆回忆。”
说着他咬住她的唇,骨节分明的手不老实地抚上她柔软之处。
宋温惜浑身一颤,昨夜的梦又回到脑海,与眼前的晏望宸重叠。
昨夜梦中她不是在为他解毒?然而昨日并不是初五,她怎么会为他解毒?
宋温惜一惊,猛地推开他,从床上蹦了起来:“我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眼下还未到初五,请殿下自重!”
“自重?”晏望宸冷哼一声,“你昨晚可是轻浮得很。勾引我的是你,将我推开说让我去找沈悦的是你,说要嫁给陈卿安的还是你。你把我当什么了?用完我就将我踹下床?”
“我……我把殿下踹下床了?”宋温惜喃喃自语。她怎么都想不起她说过那些话,做过那些事。
“现在我的尾椎骨都还在痛着。”晏望宸咬牙切齿地说着。
“昨晚……不是梦?”宋温惜脑海里闪过许多片段,她终于恍然大悟,下一瞬又惊得瞠目结舌,“昨,昨夜真的是你?我……我怎么会……”
晏望宸闻言脸色更沉,他上前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见她拉近自己,质问道:“怎么?你以为不是我?那你以为是谁?!”
宋温惜抓着他的手,讨好地道:“不,不是……我只是……只是以为那是一场梦……”
她心中大骇,原来昨夜那竟不是梦,晏望宸真的来了。想到自己昨夜放浪形骸的样子,她顿时羞红了脸。
晏望宸见她似乎想起了昨夜的事情,脸色并没有缓和,而是冷声问:“所以昨天的话,是醉酒之言,还是真心的?”
宋温惜哑然,她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如何回答?但她又不敢问,唯恐眼前的祖宗更加生气。
不过,她似乎隐约记得自己夸晏望宸肩宽腰细胸肌大,难道他问的是这个?
于是她不假思索道:“自然是真心的!”
晏望宸瞬间气得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你当真不在乎我娶沈悦?”
宋温惜一怔,这又说的什么话?难道他问的不是这个?
但是……她想起那日,她与晏时鸢躲在书房外听到的晏望宸说的那些话。
……
“沈姑娘的父亲临死前,曾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我,让我照顾好她。可她却为了护我,而在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疤。我本就愧对于她,又害她毁了容……”
……
宋温惜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殿下贵为太子,想娶谁便娶谁,岂是我能置喙的?”
晏望宸凝视着她的眼睛,昨日那双眼睛满含爱意,今日便变得克制疏离,他一时竟有些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她。也分不清,她何时说的才是真话。
“罢了……”晏望宸轻叹一声,“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宋温惜小心翼翼地问。
“淄阳王答应出兵一事,同你有没有关系?”晏望宸如鹰般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的双眼,似乎尝试将她的每一寸表情都看穿。
宋温惜有些茫然:“同我有什么关系?”
“虽然我劝说淄阳王留一部分兵力在临川,可他当时并未同意。然而,今日他却又突然变卦,你当真不知道为何?”晏望宸皱着眉试探地问道。
“我为何会知道?”宋温惜一脸不解,她眨了眨眼睛,揣测道,“或许是淄阳王本就是一个善变的人?”
晏望宸见她真的不知道,便冷冷道:“既然如此,你就在我身边好好待着,不要有别的想法,更不许再提要嫁给别人,给别人生孩子的事情。”
宋温惜脸颊瞬间又染了红晕:“我……我何时说过?”
晏望宸冷哼一声:“昨日,在梦里。”
她昨日当真是说了好多,醉酒失言。宋温惜原本只是想自己喝两杯,晏时鸢来了之后,她便控制不住喝多了。她甚至记不得晏望宸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宋温惜心虚地抿了抿唇,她根本不敢多提昨晚的事情,只能卑微地道歉:“昨夜冒犯殿下了,还请殿下原谅。”
晏望宸却勾了勾嘴角:“你说的冒犯,若是指将我推倒在床上,然后坐在我身上表演脱衣服的话,那倒是可以多……”
“殿下请住口!”宋温惜慌乱地垫着脚捂住了晏望宸的嘴,只露出他的眼睛。
第131章 三殿下是蓝颜祸水
晏望宸温柔地看着她,轻轻将她的手拿下,在唇边吻了一下。
他眼底满是忧虑,道:“此次回都城,恐怕会有一场恶仗要打。平武侯武艺高强,手握重兵。他的儿子赵迟礼,亦是骑射俱佳,带兵有方。虽然传说淄阳王骁勇善战,可毕竟这次的兵马粮草都只是勉勉强强凑齐……”
宋温惜知道他的担心,晏望宸并不了解淄阳王,有关淄阳王的一切都是传说,他不能全信。
可是,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唯有一赌。
“殿下必会旗开得胜。”宋温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这样安慰他。
屋中的两人并不知道,陈卿安站在门口许久,久到将二人的对话尽收耳中。
他像一尊雕像一般,沉默僵硬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冷眸微眯。
“陈公子怎么不进去?”沈悦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她见陈卿安站在宋温惜的房门口,有些疑惑。
陈卿安回过神,看向沈悦,他脸色略微缓和,恢复往常淡淡的笑容,道:“沈姑娘收拾好了?”
“是,我带来的东西本就不多。”沈悦也微微一笑,杏眸弯弯的。
陈卿安瞥见她面纱之下若隐若现的伤疤,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道:“沈姑娘真是用心良苦,为了得到太子殿下的心,就算天天早起,画这伤疤,也不觉得累。”
沈悦浑身一震,双眼中的笑意不复存在。她捂着脸颊上的疤痕,警惕地看着陈卿安:“陈世子,你——”
“我自小体弱多病,从小便接触医术,颇为了解各种各样的伤口,和医治的法子。”陈卿安双臂环胸,漫不经心道,“先前我给你的涟霜膏,是祛疤极好的药膏,若真是照你所说,每天都使用,怎么可能医不好?”
沈悦放下手,纤白的手在袖袍中微微攥拳:“陈世子,你是在质疑我?”
“沈姑娘,你费尽心机想要嫁给晏望宸,甚至不惜冒着毁容的风险,我怎么忍心让你前功尽弃?”陈卿安仍旧是温温柔柔的表情,眼底却精光一闪,“放心,等回到都城,赢下这一仗,我定会助你,嫁给太子殿下,成为……太子妃。”
沈悦并非愚笨之人,她瞬间就明白了陈卿安的心思,低声问:“你当真会助我?”
“自然,只要,你也助我。”陈卿安又轻笑一声,这笑容却不复温柔,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他伸出一只手,朝沈悦示意。
沈悦眉心微皱,她犹豫了片刻,缓缓握住了陈卿安的手。
……
翌日,淄阳王率五万精兵,同晏望宸一行人一齐出发赶回都城。
晏时鸢不再像往日那般生动活泼,忽然就转了性,变得沉默寡言起来,饭也吃得少了,晚上又常常在梦中惊醒。
纵使周书礼和林策想逗她说话,晏时鸢也总是无精打采。
宋温惜看在眼里,她知道,唯有手刃大皇子和平武侯,晏时鸢或许才能恢复从前的活力。
过了几日,大部队驻军休整时,淄阳王和晏望宸等人正在营帐中分析平武侯往日惯用的战术。
宋温惜和晏时鸢她们听不懂这些,便坐在一旁帮他们擦拭兵器,烧水烹茶。
忽然,淄阳王派去前方的探子回来禀报:“王爷!大皇子得知三殿下率兵回都城,已经让平武侯在英霞关守着了!”
“平武侯带了多少人?”淄阳王坐在营帐中,平静地问。
“二十万……”探子的声音有些颤抖。
众人顿时有些沉默,宋温惜抬眸看向淄阳王,想从他脸上看出些头绪。
陈卿安沉吟片刻,率先开口道:“无妨,西郊军营还有五万轻骑。”
“够用了。”淄阳王轻蔑地笑了一声,道,“以本王对平武侯为人一贯浮夸,二十万恐怕有十万都是从别的军营调来威慑我们的,不足为惧。”
晏望宸缓缓开口:“二十万人来打我们的十万兵马,皇兄只怕是草木皆兵了。”
晏时鸢微微皱眉:“相差如此之多,我们当真能有胜算?”
陈卿安笑了笑,道:“古往今来,不是没有以少胜多的例子,只不过,要注意时机。例如,若是能趁机烧了对方的粮草,便有胜算的可能。”
“我还是不敢相信,平武侯竟然反了。赵迟语不是还时常念叨她父亲对太子殿下如何如何好?日后她还要嫁给殿下。”周书礼拖着下巴,怎么都想不通的样子。
“是啊,如此说来,平武侯未来还可能成为太子殿下的老丈人,为何突然会不顾情面地投奔大皇子,还助他谋反?”晏时鸢也有些疑惑。
“我从未说过要娶赵迟语。”晏望宸看向宋温惜,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这话虽然是回应的晏时鸢和周书礼,可他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宋温惜身上。
他只在乎她有没有听进去。
“那赵迟语为何一直说太子殿下答应要娶她为妻?”周书礼不解道。
晏望宸思索片刻,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先前赵迟礼同我说过,自己的妹妹想要嫁给我,但是我以她年纪尚轻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