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主之女——藤萝为枝【完结+番外】
时间:2024-09-10 14:34:06

  这时候器魂飘回来,它吃得滚圆,身子肉眼可见胖了一圈,终于摆脱了先前的虚弱之态。
  它咕噜噜说了一阵,越之恒道:“它说在地宫里找到不少东西。”
  片刻后,湛云葳和越之恒一同来到地宫最深处。
  地宫有些年头了,四处虽然有厚厚一层灰,却能看出昔日辉煌。
  最里面的房间,堆放了不少法器。
  许多湛云葳都没见过,她不由看了眼越之恒,越之恒肯定了她的想法:“有几千年了。”
  是前人的智慧所在啊。
  法器大多破碎,却还有少数能用,湛云葳只看了一眼,视线却被另外一样东西吸引。
  那是一册书籍,以青竹镌刻,看样子并非上古之物,而是几十年之内的东西,已经有几分斑驳。
  她打开竹简,发现这是一位前辈的手札。
  上面字迹凌乱,能看出是仓皇之中以灵力所书,力透竹简。
  她打开竹简,发现上面记载的赫然是二十六年前那件事。
  “昭庆二十年,邪祟大祸,数百御灵师遇害,被掳入渡厄城,杳无音信,我与三名好友决意进渡厄城救人。鏖战半月,却一直寻不到御灵师踪影,随行弟子死伤无数,好友亦身受重伤。”
  这里开始字迹有些模糊,湛云葳继续往下看,发现这位前辈字迹越发仓促。
  “机缘巧合之下,我们误闯一禁地,其间阵法奇巧,隐含上古神力。来不及细看,数十魑王已将我们包围。我们四人,每人从禁地中取走了一样东西。”
  “禁地坍塌,众人逃离仓促,蓬莱尊……神剑……”
  湛云葳十分惊讶,虽然中间一段隐去不少,她却猜到其中写了什么。
  她以为神剑是蓬莱世代秘传,没想到竟然是二十六年前蓬莱尊者从禁地中取出带回的。
  而另外三样,却更加模糊,只隐约能看出,一个菉字,一个“纹”。
  还有最后一样,前辈甚至连提都没有提,仿佛讳莫至深。那样宝物,应当才是取走之后,禁地坍塌的源头。
  菉是何物湛云葳不清楚。但“纹”?
  湛云葳忍不住看一眼越之恒:“越大人,你身上的悯生莲纹,到底是什么。”
  越之恒本来在看那些破碎的法器,里面有两样东西还完整,闻言他抬头,发现湛云葳手捧书简,好奇地问他莲纹一事。
  他说:“秘术。”
  “不能说吗?”
  越之恒沉默片刻:“嗯。”
  湛云葳虽然十分好奇,但她知道人人皆有秘密,见越之恒不肯多言,她也没有勉强。
  地宫之中,灯烛渺渺,散发着微弱的光。灯下男子眉眼冷峻,淡淡打量手中法器。
  湛云葳鼓足勇气,走到他面前。
  越之恒一见她神情,便知道她有难以启齿的事,他捏着手中玉石,道:“想说就说。”
  那她就说了。
  湛云葳道:“越大人,我知道说这样的话,你兴许十分不屑。可我仍想问问……”
  她抬眸望着他:“灵帝并非好人,这些年百姓的苦楚你亦能看见。东方既白之死,前任彻天府无一人有好下场,他们便是兔死狗烹的前车之鉴。越家效命王朝,危如独舟渡海。我知道你并非旁人口中那样坏,倘若,我是说倘若。”
  “仙门能种出清落姐所需药引,你有可能脱离王朝来仙门吗?”
  越之恒靠着一旁的冷冰冰的石壁,低眸看她,没有说话。
  他的神色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湛云葳忍不住问:“为什么?”
  越之恒笑了笑:“因为我爱权势,湛小姐,人没了权势,什么都不是。且不说我六年前为了成为彻天府掌司,做了些什么。你有没有想过,我去仙门做什么,受人冷眼,还是被审判这些年做下的恶事,甚至连我幼时过的日子都不如。”
  “那你就来长玡山。”她一双明眸很亮,微微弯了弯,“长玡山不问出身,我爹爹必定能理解,我亦会好好护你和越家。”
  越之恒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眼里冰冷淡漠的东西似有融化,也不再计较她这话有多荒谬,唇浅浅弯了弯。
  湛云葳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仿佛隐有含义,就像邀请他去长玡山入赘一样。
  但话已经说出口,她虽然赧然,却并没有收回。
  虽然让堂堂彻天府掌司去如今连山门都没有的长玡山,是委屈了他,可长玡山累积这么多年,亦有不少宝物,能为他造最好的器阁。
  前世,湛云葳不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对越之恒说这样的话。
  她屏息,等着越之恒回答。
  越之恒说:“你把手伸出来。”
  “做什么?”
  “看看湛小姐的诚意。”
  湛云葳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将右手递了上去。越之恒握住她的手,一同裹住他掌中那块石头。
  良久,那石头没亮,灰扑扑的,看不出什么。
  空气中安安静静,越之恒一动不动,久到湛云葳手开始觉得累。越之恒方垂眸,松开她的手。
  湛云葳不明所以,越之恒却也没解释什么,只有器魂飘出来,盯着那石头看了好半晌。
  它由越之恒的炼器天赋而生,生来便算半个炼器大能,湛云葳不认得的上古之物,它却是认得的。
  那是宿世姻缘石。
  据说亮起之人,无不相爱,还能一起到白头。
  然而当越之恒握着湛云葳的手放上去,那石头始终黯淡。
  器魂急得围着湛云葳转圈,怎么可能呢?怎么会这样?
  它忍不住去看越之恒的神色,生怕主人失望,却发现越之恒比它想像平静得多。
  湛云葳问:“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越之恒反手扔了那宿世姻缘石,淡声道:“没什么。”
  他并不信这玩意,若是他一开始信命,早就烂在了渡厄城不见天日的地宫之中。
  越之恒抬眸望着眼前的湛云葳,他不知道是因为湛云葳少了半魂的缘故,还是原本……这就暗示着他最后的下场。
  器魂不懂,他却一时也分不清,湛云葳不够爱他,还是他最后惨死注定无法同她在一起,哪个比较残忍。
  湛云葳说:“那你愿意去长玡山吗?”
  胸口隐隐作痛,是开悯生莲纹的后遗症,他十六岁时发过的誓言仿佛就在耳边,振聋发聩。
  越之恒瞧不上那石头,若他想要,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又如何。他亦不在乎湛云葳如今这点懵懂之情,是深还是浅,他本就没想过竟然能得到这分垂怜。但越之恒还有要做的事。
  至少现在,去不了你的长玡山啊湛小姐。
  越之恒道:“湛云葳。”
  她抬眸看他。
  “那我也问你,愿意来越家,做掌司夫人吗?”
  湛云葳神色迟疑,自然……是不可能的,她好不容易逃出来,王朝也不容仙门御灵师,就算越之恒能在灵帝手中护她。她父亲不会同意,她要做的事,也注定自由受限。
  “你明白了?”越之恒神色不辩悲喜,看着她说,“世间之情若有十分。湛小姐对越某,大抵只有三分。”
  湛云葳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反驳,亦不知这样的东西,该如何丈量。
  他淡淡垂眸。
  “我对你亦然。”他道,“所以就不去长玡山做守山弟子了,他日十分再说罢。”
  湛云葳心中的低落浅浅停留了一会儿。
  她叹了口气,只三分呀。
第53章 初七
  湛小姐,期待下一次相见。
  两人既然立场全然不同,湛云葳也不好再劝。
  她将手札递给越之恒,越之恒翻了一遍,眸中闪过沉思之色。
  “你有头绪吗?”
  越之恒目光在字迹模糊的“纹”上顿了顿,作为其中之一的继承者,他自然比湛云葳知道得多。
  “二十六年进入禁地的四人,一个是蓬莱如今的尊者,一个是这本手札的主人,当年被称作泓元道君,据说他带出的东西,名为百杀菉。”越之恒顿了顿,“还有一人,是越临羡。”
  “越临羡……”这个名字很耳熟,湛云葳讶然道,“你是说,越家曾经的大公子?”
  宣夫人的夫君,越之恒名义上的父亲。
  这就难怪了,越大公子当年去渡厄城,一定是想救回爱妻的。后来宣夫人被救了回来,他却惨死在渡厄城中。
  因此宣夫人这么多年耿耿于怀,憎恨越之恒和越清落姐弟俩。
  湛云葳愈发觉得手札上的“纹”是越之恒身上的悯生莲纹,只可惜越之恒不愿说的东西,她问不出来。
  她见过那莲纹的厉害,能无视乾坤八卦,世间五行。
  若是能和神剑相媲美之物,那就说得过去了。
  “还有一人呢?”
  越之恒说:“不知。”
  湛云葳没想到他也不知道,看来是所有人有意保护了那个人,隐瞒了那人从禁地带出的东西。
  “也就是说,这本手札是泓元道君记载,二十多年前,他曾来过这里。”
  越之恒看了眼角落里那堆只剩白骨的尸骸,淡声道:“是死在了这里。”
  湛云葳皱了皱眉:“因为身怀百杀菉被杀害么,这百杀菉亦是神器?”
  听名字也不像啊。
  越之恒见她什么都好奇,只得解释道:“是魔器,据说是咒杀之物。”
  传闻,在百杀菉上写上要杀之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就能令人暴毙。
  这样的东西,远比神剑诡谲毒辣,就算心中没有贪念,也生怕成为菉中亡魂。怀璧其罪,看样子泓元道君多年前躲来秘境,却还是没逃过一死。
  地宫里没有百杀菉,不知是被人拿走,还是已经被毁。
  里面的法器大多损毁,少数能用的,越之恒也看不上。他自己就是顶尖的炼器师,能打最好的法器,也不缺钱。
  湛云葳作为御灵师,更用不上。
  最后湛云葳只带了那本手札出去,而越之恒拿了一本《异物志》,上面是一些和史书相悖的怪奇故事,看上去半真半假。
  湛云葳发现他真的挺喜欢看书,越大人约莫是最爱学习的炼器师。
  趁他没注意,湛云葳将他扔掉的透明石头捡了回来。
  这是什么,为什么越之恒当时脸色都淡了?
  此次地宫之行,收获倒是不少。坐上鬼鹤离开山崖的时候,湛云葳捧着器魂看。
  “越大人,它是不是比最初还大了一圈?”
  越之恒扫了一眼故意缩小让她捧着的器魂:“嗯,进阶了。”
  “这么快就六阶了呀?”湛云葳十分羡慕,先前才五阶呢,在地宫吃了所有天材地宝,也算因祸得福,“它有名字了吗?”
  据她所知,很少有这般厉害的器魂,还一直没有名字的。
  越之恒顿了顿,沉默不语。
  欸?也就是有名字了?湛云葳想不通越之恒为什么没给自己说。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每一个魂灵被命名以后,都会有自己的命牌,一般只有主人能看见,旁人看不见,除非它主动展示。
  器魂不知为何主人不介绍自己,它翻滚了一圈,身上出现一个金色的命牌,湛云葳凑过去看,发现上面赫然写着“初七”。
  初七……七月初七,不就是七夕她离开越家,回到仙门那一夜。
  如果是以前,湛云葳还不懂。但如今,单看这个名字,就知道那日越之恒已然做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
  当时连她也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再回去了。
  越之恒若当时便对她动了心,那一夜必定难受。总得有些什么东西提醒他,两人的立场与身份之别。
  湛云葳默默将器魂翻过去,还是当做没看见吧。
  她又想起没在越之恒身上看见自己绣了好些时日的香囊,原来他不是不喜欢了。
  而是知道不可能在一起,断干净才是好的。
  其实说起来,这几日才是不合理的,两人一个是仙门御灵师,一个是王朝权臣,越大人也亲口说了只有浅浅三分情愫。
  若非意缠绵,他们或许从七夕那日开始,便永生不见了。
  湛云葳坐在鬼鹤上,意识到就算比先前好得多,如今也离别在即。
  ——坤元秘境每年只开放半月,若是半月内不出去,就得等到明年开启才能出去。
  湛云葳心里有几分浅浅的怅然。
  器魂气鼓鼓的,为什么旁人有了名字,人人都喊。它有了名字,主人不喊就算了,湛小姐也悄悄当做没看见。
  气死个魂了!
  它钻进越之恒法器中时,山间云雾缭绕,太阳东升。
  鬼鹤漫无目的地飞,似乎并不想停下。
  眼见下方出现湛殊镜等人的身影,湛云葳高兴他们平安无事之余,总算想起哪里不对劲,她似乎忘了什么。
  操控着鬼鹤的越之恒垂眸看了她一眼,见她僵硬片刻,也跟着顿了顿。
  她昨日只匆匆套上罗裙,没穿小衣。
  而如今那东西就在他胸口,越之恒默了默,也不知该不该问她还穿吗。
  他羞耻之心淡薄,百姓骂他寡廉鲜耻确然没骂错,但越之恒知道,湛小姐挺介意的。
  她在这样的事情上,脸皮一向很薄,越之恒留给她做出反应的时间,没说话。
  湛云葳心里郁闷极了,被拉下寒潭太过突然,后来险些被夺舍,谁还记得起小衣这件事。
  她料想可能掉在寒潭底下了,这种事情也不好意思问越大人有没有看见。
  好在她来秘境的着装外衫略宽松,看不出什么。
  只要她不提,就没人知道!
  她脸色几变,最后轻轻吐出一口气,神色极力恢复自然。
  越之恒垂眸看她一眼,心里有几分好笑,见她粉饰太平,也没多说什么。
  行。
  他已经了解湛云葳的性子了,她有时候惯爱自欺欺人。若是以前,他会毫不留情地戳穿嘲讽,但现在觉得湛小姐强装镇定,也挺有趣的。
  鬼鹤一出现在上空,裴玉京就发现了。
  他掌中神剑翁鸣,他握着神剑,对上越之恒亦是冷冰冰看下来的目光。
  越之恒眼眸在他腰间一扫而过,那里挂着一个有些年头的香囊。
  他冷笑,湛小姐有时候也挺会气人的。
  很快,下面的仙门弟子发现了越之恒的存在,他们窃窃私语,如临大敌。甚至还有冲动的仙门弟子拉起了弓箭,瞄准越之恒就射。
  湛云葳蹙了蹙眉。
  越之恒嗤笑一声,握住那飞来之箭,眼都懒得抬,反手掷了回去。
  那仙门弟子惨叫一声,被钉在身后的树上。
  这一声惨叫仿佛破坏了这几日温馨的氛围,湛云葳知道越之恒其实已然手下留情。若是他刻意杀人,那弟子内丹估计都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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