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苏景秋说:“很好。”
他喝的酒慢慢到了头顶, 整个人都很热。司明明甚至以为他发烧了, 摸着他额头问:“你是不是发烧了?我帮你量量?”
苏景秋按住她, 在她耳边说:“没事, 喝了酒就这样。”又说:“我不让你招我,你非招我, 那你别怪我。”
酒之于苏景秋来说,像一味药。他的神经好像被麻痹了, 需要更强烈的、更持久的刺激才能让他归于平静。
他比平常粗鲁。
握着司明明手腕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就连脸颊的肌肉都因为用力时而突起。他的眼睛通红, 看着司明明的时候仿佛野兽看着自己的猎物。
当他弯身亲吻她,不是平常的嘴唇相贴,他径直咬住她下唇。当他离开的时候牙齿扯着她的嘴唇,幸而他还记得控制力气,转身就把舌送进她口中。
不仅亲吻的力气大,当他的手走过她每一寸肌肤,都是揉并着搓摩。
司明明有些后悔,缩着身体说:“苏景秋,苏景秋,……
苏景秋就堵住她嘴唇,不管她如何呜咽拍打,他都不为所动。
他一下是一下,狠狠禁锢着她,低头看到她薄薄的皮肤下,有一个依稀的形状,就用掌心盖住。
司明明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一浪高过一浪,她快要力竭,而他还远远没有到头。
“这什么时候能到头啊?”司明明心想。
她想让他快一点,于是罕见地配合他。她很生疏,但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只需要摆摆自己的腰肢,就能让他疯狂。
她像旷野里的一朵小花,娇娇柔柔,风吹雨打能摧毁她似的,但却让她愈发娇艳起来。
越不自知,越美丽。
如果她不生气就更好了,她拍打着苏景秋,有点急头白脸了:“下去!下去!”
“我跟你说过的,我不管!”苏景秋借着酒劲儿跟她使横,嫌她打断他的兴致,又倾身堵住她的嘴。
终于结束了。
司明明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苏景秋却像灌了兴奋剂,一边帮她清理一边嘲笑她:“要我说你别打太极了,跟我撸铁去吧。”
“就刚刚你哪里辛苦?又不用你动。”
司明明被他说烦了,啪一巴掌拍他胳膊上,终于让他闭了嘴。
司明明闭上眼睛,罕见地回忆起了刚刚的事情。从前张乐乐和前夫白杨好的时候曾跟她们说一晚有三次高潮,陆曼曼呢,有一个猛男前男友,一夜三五次不在话下。那时司明明听到这些,只觉得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
现在她知道了,那一浪接着一浪的,也算妙绝。再扭头看看苏景秋,想象了一下倘若有一天他们两个分道扬镳,她大概是会怀念他的。
第二天她出门的时候,苏景秋睡眼惺忪跟她说加油。
“加什么油?”她问。
“你不是遇到麻烦了?”
原来他看到了。苏景秋虽然没在公司工作过,但他好歹是个小老板。内审找谈话能是什么好事?他甚至还安慰司明明:“没事,如果你被送进去,我会带着你爱吃的牛排去里面看你。”
司明明一脚都跨出门了,又掉头回来,很认真地对苏景秋说:“如果你进去了,我不会去看你。”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爱道德有瑕疵的人。”
爱情固然重要,但道德底线更胜一筹。司明明很真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在这一环节里,她忽略了很多时候,人只会被情感驱动,而非道德。
她这瓢冷水把苏景秋泼精神了,他有些动气了,气在司明明心里爱情这样不值一提,他这样微不足道。
“行,你可以心狠手辣无动于衷,我不行……苏景秋说:“你进去了我没事儿就去看你。”
“我不仅要看你,我还要给你分享我下一任妻子、我的孩子、我蒸蒸日上的生意……
司明明不理会他的较劲,转身出门了。
苏景秋言重了。司明明在职场混了这么多年,除非人命关天,不然没什么能打倒她。她仍旧像女王一样走进办公区,开着办公室的门,在别人的偷觑之下脱掉大衣,闲适地坐在椅子上,然后拨通秘书的分机确认当天的日程。内审谈话是安排在下午,她上午要参加跟胡润奇公司的战略会议。
胡润奇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在会议中途关心她:“遇到麻烦了?需要我出手吗?”
“不必。”
“被开了我帮你投简历。”胡润奇气她。
“多谢。”司明明回。
中午司明明在电梯间遇到了那个怀孕的员工。
她已经孕中期,人胖了些,脸颊起了小小的斑。见到司明明主动跟她打招呼:“明总。”
“最近还好吗?”司明明问她:“感觉到辛苦吗?”
她摇摇头:“还好,大家都很照顾我,尤其是导师,帮我承担了很多工作。”
她说的导师是郑良。在她转正以后,郑良仍旧担任她的导师,因为她孕期的特殊情况,郑良承担了很多她的工作。有时司明明加班,半夜十一二点路过郑良的工位,看到她仍旧在伏案。
郑良是一个踏实的、勤劳的人。
电梯间人都下去了,只剩下她们俩。准妈妈突然对司明明说:“我留下后又查了那个用户隐私数据的事,补丁打上了。应该是处理完了。”
“但是?”司明明看出她面露难色,径直问道。
“但是,在此之前,有没有遗漏,我们都说不清。”
司明明明白了,有可能打补丁的时候,数据已经泄露了。她安慰准妈妈:“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在你发现的第一时间就在部门会议里提了出来,引起了警示。其他的事情与你无关了。”
“但与郑良有关,郑良被请去配合调查了。”准妈妈说。
“郑良曾为此焦虑吗?”司明明问。
准妈妈点头:“她非常焦虑,前几天还在跟我交接工作,好像认定了这件事要由她来承担责任一样。”
“你怎么想?”司明明问她。
电梯门开了,她们两个都不再说话。有新的人上来,站在她们俩中间,又有更多的人上来了。
司明明本不该问太多郑良的事,她原本就与郑良不熟,倘若不是因为苏景秋,可能在这家公司里,她跟郑良的交集仅限于一些人事环节的审批。但当下这件事很重要,它很有可能会改变别人职业生涯的轨迹。
回到办公室里,她调出了那个“准妈妈”同事的私人电话打了过去。“准妈妈”似乎不太意外,她对司明明说:“我听见一个同事打电话,让那家公司说这事陈明老板没有过问过。”
司明明挂断了电话。
事情真相她并不能全部知晓,但大概的脉络她有了。
下午内审的谈话比她想象的更严肃。
她被请进了一间“小黑屋”,里面开着录像设备,有三名以上同事参与,其中一个比司明明还要高三级。
他们先是围绕陈明部门的一些用人问题跟司明明展开讨论,期间穿插着一些她实习期间在陈明部门发生的过往事件,以及陈明当年力保她转正的种种。司明明一一回答。
话题终于落到了“用户信息泄漏”这次事故上,内审同事强势而直接地问她:“据我们所知,你在处理那位员工转正的过程中曾对这件事有初步了解,但你却没有在工作记录中详细表述,为什么?”
“什么样的表述算详细呢?”司明明问。
“特殊事情要做到让公司详细知情。”那人说:“我这样问吧,你是否曾与陈明在线下达成过某种共识,鉴于你们曾经的关系,这件事你不做特殊汇报?”
司明明点头,她完全认同内审部门的看法,她看起来的确有一些包庇的嫌疑。司明明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打算,而是说:“现在,我来复述一下我当时处理这件事的整个脉络。”
司明明从最开始接到这个“转正员工”的案子开始说起,并一一展示了证据。
内审的同事不停地提出问题,并一遍遍确认司明明的文字和录音证据。
最后司明明说:“我承认在这个过程中我没有做到完全专业。作为一个职能部门的管理者,我没有预见到这件事可能给公司带来的后果,没有第一时间上传下达,让公司处于被动的境地,这是我的严重疏忽。我接受公司的一切处理决定。”
司明明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在这次事故中,她的确失职了。虽然她在系统中做了记录,但她没有提出预警。这其中或许涉及到了人情或其它考量,总之她的专业性没有到位。
她说完这些的时候,内审的领导忽然倾身对着电话说:“我们这里沟通完了,各位还有问题吗?”
司明明这才知道,原来还有人在远程接入,而她根本不知道接入的是谁。这样的事从前没有过。
这场谈话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出“小黑屋”的时候她整个人饥肠辘辘,又异常疲惫。秘书还在等她,对她说:“您的爱人给您手机打过几个电话。”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司明明打开手机,看到苏景秋给她发了七八条消息,最后两条一张是她公司办公楼的照片,一条是他说:“完事儿就下楼,一起回家。”
从没有人在司明明打过某一场“硬仗”后等她回家过,她看着那两条消息发了下呆,又想起早上分别时两个人之间的对话。那感觉竟然五味杂陈。
她穿好大衣下了楼,看到苏景秋不怕冷地靠在车上,看到她就远远招手,生怕她找不到他似的。
她走上前去,他主动为她打开车门,说:“走!回家!”
司明明就上了车。
她没有跟苏景秋说这一天内审的事是跟郑良有关,没有说或许在处理这件事的某个瞬间,她因为一些原因分神了,她没说任何一句怪罪苏景秋的话。她只是觉得自己真的不够专业。
等红灯的时候,苏景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感叹一句:“真特么凉啊!”然后就揉揉、捏捏、搓搓。他也只字不提内审的事,两个人听奇怪的电台一直到家。
到了家,司明明才发现桌子上摆了洗好的青菜和牛肉,还有一锅清水。小碗里是调好的清淡的小料。
“吃吧。”苏景秋说:“咱们家人没有饿肚子活着的道理。”
司明明看看桌子,又看看苏景秋,察觉自己那颗凉薄的心好像拂过一阵暖风。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她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这是她自己随便选择的丈夫、随意组建的家庭,她之前对此真的毫无指望,不指望它开花、不指望它走很远的路、不指望它值得纪念。
她什么都不指望,但是真奇怪,她又好像有了什么都能拥有的苗头。
“谢谢你,苏景秋。”她说:“你真的很贴心,除了那盘牛肉。这个点吃肯定不爱消化。”
“闭嘴吧司明明!”苏景秋说:“你老公不知被多少人惦记!你却挑三拣四!不知好歹!”
第52章 一场意外(十二)
母亲聂如霜察觉到司明明的不对劲, 几次三番向苏景秋打探,但这次她的贴心女婿坚持称不知情。苏景秋自然有分寸,这种事让老人知道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他去餐厅里, 涛涛神秘兮兮把他叫到一旁, 把当天听到的骇人听闻的消息都说给苏景秋听。
餐厅里人来人往,来自司明明公司的食客又不计其数, 涛涛竖起耳朵听,听到了老板娘、还听到了郑良。
原来郑良被约谈配合调查。
原来老板娘在接受公司内审。
原来老板娘接受公司内审是因为包庇郑良部门。
涛涛满脑子不解,老板娘怎么会包庇郑良部门呢?老板娘连老板都不带包庇的。
涛涛把这些小道消息, 连带着自己的思考猜测都说给苏景秋听。苏景秋呢,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他面前司明明对这次内审三缄其口。
这会儿苏景秋的脑子倒是管用了,他记得郑良那个部门聚餐,他去接司明明那天看到了他们的老板。这时涛涛又说:他们真是胡说八道,说老板娘当年与郑良老板有染,所以才坐火箭升职。
涛涛说完捂住嘴巴, 觉得自己真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甚至想给自己两巴掌。当然, 这风言风语俨然不算什么,他还听到别人说老板娘同时为几位老板服务, 所以无论公司业务怎么调整, 她才都会屹立不倒。
涛涛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骂那些人傻逼, 干工作就干工作, 把别人说成交际花是什么心态?
这些话苏景秋不用涛涛传,他自己就能想象出来。是在跟司明明结婚后, 她公司有人来吃饭,故意议论她。当然不会直呼其名, 当然会遮遮掩掩,但最后又都恰巧落进苏景秋耳中, 让他以为他自己被司明明那严肃的外表骗了。
苏景秋是借此情况想象司明明的境遇的,那一定很难。一个女人,在那样的环境里,跟无数优秀的人竞争,她一马当先,别人嫉妒不已。
他给司明明打电话,但被她挂断了。
“在开会。”司明明回他。
“你没跟我说你被内审跟郑良有关。”苏景秋说:“你为什么不说呢?”
“说了你可以帮忙吗?”司明明问,但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问题,容易遭人误解,就迅速撤回了。
苏景秋问:“撤回了什么?”
“发错的消息。”司明明又叮嘱:“我妈跟你问,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司明明有点怕聂如霜。小时候跟同学打架,聂如霜找老师找家长;工作后偶尔遇到委屈,聂如霜要找领导;被男朋友分手,聂如霜就差给人做一个陈世美的牌匾。聂如霜的原则是:我女儿没错,错的是别人。
司明明财务没问题,不怕公司审;她跟陈明没关系,也不怕同事传闲话。她依旧在紧锣密鼓地配合胡润奇他们那个业务调研和分析的工作,还有很多的工作都要在年底收尾。这期间施一楠来北京办公,取消了跟她的固定谈话,他办公室的夕阳,她错过了一周。
并且施一楠跟她的沟通转移到了公司内部的沟通软件上,讲话措辞严谨。
司明明也没有与他多说,老板这么做有他的道理,司明明领悟了。
公司里人人见她都尴尬地笑笑,大家都在猜测:这么大阵仗的公开的内审,这位“火箭之星”怕是要陨落了。
司明明对职场冷暖早已看淡,依旧我行我素处理自己的工作。晚上下班的时候,苏景秋还是来接她了。
司明明在别人的注视下上了苏景秋的车,等他开走后突然对他说:“以后别来接我了。好吗?”
公司形势依然复杂,郑良还没有消息,苏景秋的出现无疑为别人的八卦加了一味辛辣佐料。司明明不想苏景秋承受那样的目光。
“就接。”苏景秋逗她:“我接别人你愿意吗?”
“不是我们公司的就行。”
苏景秋切一声。
他开车嫌热,将那件炫酷卫衣的衣袖拉到胳膊肘,露出的胳膊精壮。司明明看了会儿他的花臂,突然问他:“你纹的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