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到这里，沉幽忍不住哼了一声：“她该不是故意的吧？让你清闲了，让我忙得要死？”
第二代雏鸟一出现，异洞调查机构清闲了，警署倒忙得团团转。
黎愠浅笑一下，他知道姜醒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但还是打趣道：“谁让她是我师父呢？”
沉幽哼哼两声。
“对了，还有件重要的事。”黎愠打着电话走到部长何松涛的办公室，停步，“我会辞去异洞调查指挥官的职位，有什么事你直接联系新指挥官。”
沉幽一怔：“新指挥官？”
她还在思考，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声慵懒颓然的男性声音。
乔絮远程跟她打了个招呼：“是我。”
沉幽认出了乔絮的声音，上次在第一关卡的控制室里，他们曾经并肩战斗过。原来这个男人和异洞调查机构有关，难怪能知道秘密武器的隐藏地点。
可是沉幽感觉乔絮不像是一个会同意当指挥官的人，笑着问：“何部长拿刀逼你了？”
乔絮深深看了黎愠一眼：“差不多。”
听说是黎愠故意在何松涛面前透露他的身份和行踪，他才会被盯上的。
此后何松涛那个老搭档就隔三差五骚扰他，乔絮也是不得不答应。
黎愠推开门：“没办法，何部长说必须有人坐镇才能放我离开。”
他这才不得不将乔絮推出来。
看见曾经的老搭档，何松涛一脸兴奋：“老乔，你可让我好找啊！”
谁能想到当年机构调查一队的队长辞职之后藏到了乱糟糟的废弃区呢？
乔絮无奈一笑：“那时候还不是怕死嘛。”
他发现了化奴具有人类基因序列，上面肯定会想办法捂嘴杀人的。
何松涛笑着起身，对他伸出手：“就知道你早晚会回来的。”
他知道乔絮的性子，看似对谁都满不在意，其实非常重感情，不然也不会在大战前夕有意去找那些隐秘的武器。
多亏了他，那些大型武器才拉缓了人类之神的脚步。
乔絮和何松涛寒暄过后，跟着黎愠进入指挥官办公室交接工作。
“为什么不做指挥官了？”只剩两个人后，乔絮问出这个问题，就他看来黎愠在这个位置做得挺不错的。
黎愠低头搬东西，一缕长发垂坠下来挡在眼前。
“因为我的目的没有变过。”
当初他坐上这个位置也只是为了护住姜醒的东西，现在没必要了，自然可以毫无留恋的离开。
他的目的，始终是姜醒。
第113章
生活区，中央步行街道。
一周前的暴乱并没有波及到生活区腹地，这里很快就恢复了日常繁荣，人来人往。
【沉睡者】的到来让曾经分隔在两个区域的人们全都汇集在一起，甚至比暴乱之前还要热闹。
扎根在人类骨子里的阶级意识不会一下子消除，有时还会上演过去一样的争吵，生活区的人自诩高人一等仍旧看不起那些从废弃区来的人。
但这一次，废弃区的人不会再低眉顺眼，可以挺直腰板与那人吵个脸红脖子粗。
因为他们知道，属于底层人民的时代终于来临，是【沉睡者】给了他们勇气。
大部分人都在默默着适应这个新时代，也有一部分失去了利益的人还在努力反抗。
雏鸟的瘫痪直接导致很多上位者死亡，他们的家人和亲属都拉起横幅，做起了游行反抗。
一位神情激动的少年站在桌子上大喊：“姜醒是个杀人凶手，坚决抵制【沉睡者】！”
“姜醒是个杀人凶手！”
“坚决抵制沉睡者！”
似乎是故意的，他们的反抗活动就在异洞调查机构的正对面，里面的人天天都能听见这些声音。
贺梅之前会选择打开办公室里的隔音设备无视他们，但今天没有这么做。
她看见一个身影正儿八经落座于广场的长椅上，就那么认真听着对面的反抗宣言。
贺梅的直觉推演异能动了，端着一杯咖啡下去。
“都来到机构的大门口了，不上去坐坐吗？”她将咖啡递到那个身影面前。
那人愣了一下，抬眸时略显嫌弃：“真是受不了你这个[直觉推演] 。”
姜醒特意用高精密的全息投影改变了外部形象，齐刘海，五官平平，很普通的一个女生外貌，却还是被贺梅一眼看出来了。
贺梅笑了笑：“一般人可没兴趣听这些话。”
大部分都是既得利益者，他们会选择无视，有的人敢怒不敢言也会选择回避，像姜醒这样大咧咧坐在他们正对面听演讲的人，这些天来还是头一个。
关键还是，普通女孩不会有这么重的杀气，哪怕她的外貌平平无奇，这股气场也是无法让人忽视的。
所以贺梅从人群中一下锁定了她。
姜醒多看了贺梅一眼，总觉得贺梅就是那种什么都知道的隐世高僧，看破不说破。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杀了雏鸟。”她落座于姜醒身边。
毕竟姜醒已经高高站在雏鸟之上，她又一心为了复仇，选择爆破雏鸟暴力推平不是没有可能。
但也幸好，她没有那样做。
提到这个，姜醒缓缓拉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谁说我没有杀了祂？”
雏鸟想要控制人类却被她完全制止，雏鸟一心想要升级却被她永远囚困，雏鸟想要变强却被迫成为她的养料……
这难道不叫杀吗？
对于一个野心家来说，摧毁祂的身体，远没有亲手摧毁祂建立的一切要来得痛苦。
那种不得自由的痛苦，那种无计可施的无力，才是对一个野心勃勃的统治者来说最致命的东西。
所以那天，姜醒选择向雏鸟打出一枚麻醉子弹，让祂在有意识的情况下，成为了她的阶下囚。
还记得雏鸟在闭合眼睛时，雪白色的眼眸中溢出来的情绪是不甘和畏惧。
姜醒将雏鸟永远囿于体内，日夜都能听见祂悲鸣的声音，十分悦耳。
贺梅下意识望了一眼空中之城的方向：“所以现在沉睡者是在……”
姜醒知道她想问什么：“在我原来那具身体里。”
就像章鱼会蜕皮逃脱一样，现在坐在这里的姜醒就是从那具老身体中脱离出来的，新增殖的一具身体。
沉睡者重建秩序后她就开始着手脱离，可以说除了灵魂或者说是意识，姜醒将自己的另一具身体完整留在了雏鸟的水囊里。
那具身体会作为桥梁，融合着雏鸟和人类之神，用无限增殖实现能源的循环往复。
化奴不用再充当雏鸟的运行燃料，而是由人类之神的血肉和她留下的增殖细胞完成。
异能者们也不用再展开异洞打开高维空间，而是由被困的雏鸟系统和她留下的增殖细胞共同完成。
她这边可以和【沉睡者】实现互通，但总会下意识屏蔽。
“我才不想在那个破地方呆一辈子。”姜醒靠在长椅上懒洋洋道。
贺梅若有所思笑笑：“看来黎指挥官挺了解你，在我们都以为你肯定和雏鸟融合时，只有他确定你不会留在那里。”
黎愠知道，姜醒一生追逐的就是自由与强大，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困住她。
所以他辞去了指挥官的职务，只等姜醒归来。
闻言，姜醒勾了下唇，没有说话，忽而盯向那排游行者的眼眸一滞。
她看见了那个女人，也就是她名义上的母亲突然出现，一把夺过那些人的示威牌，狠狠地踩在脚下。
“我家小醒才不是杀人凶手！”
姜母声嘶力竭对示威者大喊着，“我家小醒拯救了这座城市，她是英雄！我不允许你这么诋毁我女儿！”
“小醒拯救了所有人，你们不许骂她是杀人凶手！”
女人的神态和动作有些神经质，动作夸张，一如当初小女儿姜梨死在他们面前那般，叫嚷得撕心裂肺。
贺梅看了旁边姜醒一眼，姜醒就那么不动声色的坐着，没有什么情绪，更没有去帮忙的意愿。
就眼睁睁看着那些示威者将女人团团围住。
还是贺梅先坐不住的：“不去帮忙吗？”那些都是上位者的亲属们，异能应该不低。
姜醒偏了偏头：“我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帮忙呢？”
是那个人的女儿姜醒？
还是制止社会暴乱的【沉睡者】？
“那个人并不是在为我报不平。”姜醒看得明白，冷笑一声，“她只是接受了[拯救城市的姜醒]成为她的女儿。”
因为这样的姜醒是英雄，说出来能够让女人面上有光。
那个人在维护的是自己可以沾染的荣光，不愿意让这些人破坏而已。
“不然我曾死过两次，她怎么都没站出来承认她就是姜醒的母亲？”
因为不够光荣啊，一个叛徒死去，女人连躲都来不及。
贺梅因为这番话而沉默。
下一刻。
她看见黎愠走了过去。
男人戴着低调的鸭舌帽，走得不紧不慢，停步在人群之外不到一分钟就解决了那边的闹剧。
贺梅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姜醒目光锁定一个身影站起身：“以沉睡者的身份制止暴乱，合情合理。”
贺梅还想说些什么，就看见姜醒快速走过，盯准那个反抗最亢奋的少年，拐进了一条偏僻小巷。
少年疾步而走，忽然觉得腰间一紧，一条结实有力的黑色触手缠住了他。
他转过身，注视着眼前的陌生女生：“姜指挥官？”
郭央的脸上浮现怒意，姜醒没有按照他的计划杀了雏鸟，最后竟然选择了和雏鸟融合升级。
他觉得姜醒背叛了他，也浪费了他千辛万苦筹备的复仇计划。
郭央眼神犀利：“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雏鸟？！”
现在的这些秩序，这个时代，完全就是没有必要的！
杀死雏鸟，让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一起毁灭才是他的心中所愿！
“姜醒！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怂！”郭央用着这幅少年模样，表情狰狞，“你不是很恨雏鸟吗？为什么不直接杀了祂？”
姜醒看着他，分明是同一高度却有明显的俯视之感。
“因为我没有你那么蠢。”她回道。
只有真正的野心家才知道如何对付另一个野心家，郭央的计划不过是无聊的泄私愤罢了。
扑哧一下！
缠绕在郭央腹部的触手尖尖破开了他的血肉直达内脏，瞬间鲜血满地。
姜醒慢步走来，眼神锋利：“你该不会还天真的以为我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吧？”
她停步在郭央面前，“你猜，这一次你的灵魂会不会和这具身体一起死掉？”
郭央瞳孔一缩。黑色触手瞬间化作血红色的高级形态，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小巷中只剩下姜醒与一地血红。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控制得了姜醒，雏鸟一样，郭央也一样，自作聪明的后果就是如此——
被她无情杀死。
随后姜醒走出小巷口，看见倚在墙边的男人。
黎愠在等她。
脱下了稳重的制服换上私服后，他又是那副介于青涩与成熟间的样子，眼神是很直白的炙热。
看见他，姜醒直接丢出两个字：“饿了。”
小触手吃饱后，她也要吃点人类的东西才算舒服。
黎愠弯下唇：“跟我来吧。”
两人说着，很快融到人来人往的人群之中，感受着浓浓的日常烟火气。
周围人只觉得他们是长相不错的年轻男女，不会想到他们一个是守护这座城市的【沉睡者】，一个是负责接收并执行命令的年轻家主。
黎愠：“那个女人我安全送回家了。”
姜醒淡淡嗯了一声，没有下文。
黎愠又看她一眼：“师父，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姜醒没什么表情：“吃完肉去浅水湾看看吧。”
“你要接手浅水湾吗？”
“可能吧。”
男人想到瞿白就眉头紧锁：“……那我陪你。”
两人正说着，姜醒突然脚步一停，似乎在等谁。
不久，一辆警车呼啸而来。
【沉睡者】知道每个人的动向，她发现沉幽的井在不断靠近。
只见沉幽将车停在路边，皮笑肉不笑：“两位闲着呢？”
她刚从废弃区回来要去处理新的工作，就看见这俩悠闲在街上晃悠。
姜醒笑：“辛苦沉警官了。”
黎愠也歪头：“沉警官想吃什么，一会儿我们给你带去？”
沉幽：“……”
真是有什么师父就有什么徒弟，连说风凉话的语气都是一样的。
沉幽敛了敛神色，看了一眼那边还在示威叫嚷的人，问姜醒：“你打算怎么办？”
示威游行每天都在进行，以姜醒的脾气，那些人应该都是她斩草除根的对象。
姜醒没说话，注视着那些人。
忽然，她像是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唇角微微翘起。
人潮汹涌中，她看见了一个女孩。
跟岳团差不多的年纪，扎着两个羊角辫。
看过来的眼神和当初的她一模一样，不甘、叛逆、狠厉，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与冷漠。
女孩的双手滋滋啦啦冒出电流，和当初姜醒一样是电控术异能，可惜还不熟练，总是会熄灭。
女孩径直穿过人群走到姜醒的面前：“你就是姜醒。”
她的口吻圈出笃定，“我亲眼看见你杀了那个男生，我听见他叫你姜指挥官。”
意思很清楚，姜醒想否认也不可能。
女孩是这次示威队伍的其中一人，她的父母都在模拟器中死亡，而姜醒就是这次事故的罪魁祸首。
毋庸置疑，姜醒就是女孩的仇人。
“我会杀了你的。”女孩就是这么大胆，“姜醒，我一定会找你复仇的！”
她的声音虽然稚嫩但语气强硬得不容忽视。
闻言，沉幽和黎愠眉头下压。
安静间，一阵风拂过，吹起女孩的羊角辫和姜醒披肩的黑发微微浮动，同频共振。
女孩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姜醒第一次理解了雏鸟。
也许当初雏鸟看她就是这样，就想看着这个孩子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变强，思考她会用怎样的方式向自己复仇。
姜醒饶有兴趣弯唇：“你叫什么名字？”
“程溪。”面对姜醒，女孩并无半点惧意，“你记住这个名字，因为将来会是由我杀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