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如此类。
“谁知道呢。偶遇是个说不清的情况。”
“这算什么?磁吸力?”
“同极相斥,异极相吸。结合我们的情况,不是意外很合适吗?”Reborn推开门,颇为绅士地让格洛莉亚先走。
“哦?看来以后我是不是得称呼你为我的异极先生?”
“我是不介意,异极小姐。”
……
杀手看着手机界面上的讯息。
——已经锁定那女人的消息了?
——当然。
杀手快速回复,同时将枪口对准斜对面的窗子,即将冲出的子弹与委托人的脑袋连成一线。
“砰——”
子弹没有任何偏差地贯穿了那人的脑袋。
“这样好吗,”真正的被暗杀者格洛莉亚站在Reborn身边,长发在风中飘摇若水,“这是他和我的私人恩怨,与彭格列无关。与其杀掉一个能在之后也提供报酬的人,杀掉任务目标不是更好。”
“亲爱的小玫瑰,或许你还记得自己就是那个任务目标?”Reborn并不急着收起枪,他等着楼顶的风吹散枪口的烟。
“别告诉我你作出这个选择的原因是舍不得或者为了彭格列。”
“为什么不能是?”
“别这样,我们已经认识了一段时间,我还是有点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的。”格洛莉亚稍微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死掉的人到底是谁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一无所获。毕竟,家光曾经说过她永远都会自动忘记这类事件。
“大概谁都会有想要一个特殊异极的时候,某种微妙的磁吸力。好比你总说我们不和,你永远也心口不一,但是却还在这里和我说话。”
“我能把这句话理解为你希望我说出真心话吗?”
“……我们都知道你说不出带有任何好意的真心话,格洛莉亚。或许我的委托人就是因为你的一句真心话才动了杀心,最后又害死了自己。”杀手为她没有这种自知之明而感到不解。
“……或许你至少能委婉点?”
……
格洛莉亚坐在喷泉公园的长椅上,双手插在风衣外套的兜里,无所事事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这倒不真的是她闲得无聊来看这些更加无聊的路人们,只是单纯因为从另一个时空回来后刚好停在这里,她有些累而懒得动弹。
她很后悔自己身上没有糖果,否则格洛莉亚就能把镇定剂注射进去然后递给旁边吵得要死的一群小孩。
或许她心情实在不够美妙,周身的气压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居然成功波及到在一旁开心玩耍的小孩们,他们纷纷一脸惊恐地跑回了自己的父母身边。
于是她的目光又持续地落在前方。
然后她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哦,该死的,我为什么隔着这么多人,这些乱飞的鸽子,四处飘摇的气球,还有那些五颜六色的小摊还能一眼看到与我直线距离最长的那家伙?
杀手的位置相当不显眼,遮掩在各色的人与物中,格洛莉亚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凭借什么就能一眼发现他的。
尔后从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人们开始混乱地逃窜。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捂住心口突然倒地的人。
所有的人与物在慌乱中变成了单纯叠加的色块,在不大的空间里混乱移动,视线里很难捕捉到什么。杀手轻而易举地避免了任何碰撞和拥挤,不可思议地朝一个目的地走着直线路程。
一只翅膀被子弹不幸擦伤的白鸽摇摇晃晃地飞,最终落在格洛莉亚的脚边。
与此同时,一身黑西装的杀手也来到了她的面前。
格洛莉亚不合时宜地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正式碰上的时候。
那时杀手隔绝了场景里的一切,如同黑潮漫过灯光壁画,吞没虚伪浮华的男男女女,不可忽视。于是格洛莉亚一抬头就看见了穿梭于人群里的Reborn。
之后每次都像是这样,今天也不例外。
潮水没有随着他的消失而散去,好像一直在她身边流动。
那么杀手又是怎么想的?
Reborn感觉到这朵玫瑰的生命力过于顽强,她的根茎追随潮水的源头蔓延,那里一片漆黑,寒冷,暗流不断但是她惬意地继续延伸。
所以他们好像站在一条循环往复,距离可变的绕成圆环的线上。
那意味着无论如何都会相见。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奇妙的事情。
——虽然双方似乎并不是很愿意。
“很张扬啊,杀手先生。”
“日安,现在唯一的目击者小姐。”
“放心,我不会拆穿你的。”
“哦?要当我的共犯吗,格洛莉亚?”
“不要误会,不是因为你才想当共犯,而是共犯本身就更符合我的个性。”
“不愿说一句好话啊,小玫瑰。”
“那需要我现在夸你吗?”
“不了,令人恶寒。”
此刻他们坐在一起。
那只是意味着,这条不会消失的线缩短了距离。
或者他们在圆环上无法避免地撞见。
第八章 生长劫
——长生梦,还是劫
“格洛莉亚小姐又来了。”酒馆的老板很开心地同她讲话。格洛莉亚本是个自带疏离的类型,照理是不好搭话的,然而碰上喜欢的酒和酒馆那就良善不少。
再者,老板同时早就认识Reborn这号同样不好打交道的人物。
“Reborn欠我一个好酒馆,所以我每天都得来抢他的——还是照常的那个。”
“格洛莉亚,我人还在这里。”比她先一步到的杀手微微一挑眉。
“是的,我很清楚地看着你呢,亲爱的。”格洛莉亚在他身边坐下。
“晚上的夜路总是危险的,希望你今天还好。今天酒馆里的小伙子们也是为你看得眼睛不转,漂亮的小姑娘,不过别担心,有Reborn在,他们不敢也不能把你怎么样。”老板熟络地一下子打趣了两人,手上调酒的动作麻利而优雅。
“格洛莉亚可不是只具有观赏性的玫瑰,她恐怕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Reborn笑了笑,开始观察她的表情变化。
“Reborn,或许合适的回答应该是‘当然,举手之劳’?——你看,他在向我抱怨呢,老板,”格洛莉亚伸手弹了弹Reborn的酒杯,“他在抱怨我不该出现,挡住那些性感女郎向他靠近。”
“老天,格洛莉亚小姐,请不要妄自菲薄,你认为那些美丽性感的女性为什么不敢靠近?Reborn,看看你,你是做了什么让这位非凡的小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独特之处?”
“你们等一等,今天是针对我的批斗会?”Reborn摩挲着杯口,单手撑着头看向格洛莉亚。
“是啊,我们相性不好,所以我正在笼络你的熟人呢。怎么,难道我还能送你一个表扬大会?”
“你说得对,这倒也正常。”
“可是,”老板适时地插话,一边还认真地用毛巾擦拭已经足够光亮干净的玻璃杯,“格洛莉亚小姐第一次来这里就猜出了Reborn最喜欢的调酒,而Reborn推荐的第一种调法就是格洛莉亚小姐从那以后次次必点的,虽然相性不好但是却有专门针对另一方的读心术。”
“没办法,我们总在较劲,各种方面上都是如此。”Reborn耸耸肩。
“是这样,这是习惯。”格洛莉亚难得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乐趣,亲爱的小姐和先生。总有一天你们会承认的,承认你们都以此为乐。多聊聊天吧,两位,能碰上这样的一方很不容易的。”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店里的客人也越来越少。
“我总是在想,能一直开着这家酒馆,一直,不只是几年,几十年,甚至是永远。”老板突然颇有感慨。
格洛莉亚的视线开始持续落在杯中的冰块上:“老板有一个长生梦呢。”
“谁不想呢。”
格洛莉亚笑而不语。
是啊,谁都会想——是吗?
也有人不想。比如一心求死的自杀者,比如嫌人的一生太苦不愿有来生的人,比如那些深感自己过得心满意足将要离世之人。还比如……没有完整过去的破碎之人,永远无法弥补遥远过去的遗憾的,那类人。
格洛莉亚透过那青碧透亮的酒水,渐渐看到了遥远夏天绿叶掩映下的建筑,建筑里的人们在桌前随意发言。
然后杯中荡漾,什么都没了。
离开酒馆,不相和的两人几乎在同一节奏的步子下漫步在深夜的西西里街道上。
“虽然人和物都会变,但看来西西里的月亮还是这样。”在这上面十分有发言权的格洛莉亚突然开口道。
Reborn偏头去看她,发觉她的发色在夜晚几乎和月色难分:“是吗?那有人告诉过你你的头发一直都像是西西里流动的月光吗?”
“真是可惜,”格洛莉亚把一小缕头发绕在指尖,“你说太晚了,已经有人这么对我说过。这次猜错了,是不是?”格洛莉亚的心情变得很不错起来。
“哦?曾经的恋人?”
“肤浅——是我一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女性朋友说的。当然,她相当美丽动人。”
“现在是怀念故人的时刻啊——说起来,你怀念的,恐怕只有自己还不是维护者时的人事?”
“是啊,不然?”格洛莉亚毫不犹豫地回答,为他的发问感到奇怪。
“该说你是长情还是薄情呢,小玫瑰?不过你总是在各个方面充满矛盾。”
格洛莉亚对此不作评价:“没办法,我身上有一种过去与现在的割裂感,你觉得会有人能靠近这样的我吗?”
“看来世界上总是有意外的——即便这种靠近非双方意愿。”Reborn明显话有所指。
“你刚好没心没肺,潇洒自在,对什么都毫不留恋,虽然我讨厌你,但是和你聊天没有任何负担和奇怪感。挺好的。”
一时难以判断这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骂自己的Reborn敷衍地露出不易察觉又虚假的笑:“看样子,我才是吃亏的那一方。”
“嗯?看来我得替自己解释一下。不愿被束缚的杀手先生,像你这样既不会回头,又不愿停留,还不会眺望的麻烦人,正好碰上像我这样某种程度上无处不在又不介意这些的人,很难得的。”
无法辩驳的事实。
家光作为老友曾经对Reborn感到十分无奈。
“我说老朋友,”家有娇妻的家光语重心长,“像你这样风流倜傥,外表无可挑剔,性格……额,至少是个合格的绅士,会读人心的第一杀手,就算不好像我一样找个普通人,怎么就连同一世界的也没有——等等,别拿那些所谓的情人说事。”
“所以?”杀手反应十分冷淡。
“算了,你这种性格也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怎样。第一杀手就不需要港湾?到底是多矛盾和特异的人才能留在你身边呢,老友?”
“不会有,因为我不会停下。”
另一边也是让不少彭格列首领苦口婆心劝导许久。
“你不能总是一个人。”
“你的生活不能这么单调。”
“格洛莉亚,不要习惯独来独往,尝试一下不好吗?”
“我的生命快到尽头了,你怎么还是一个人?”
两位让友人都十分头痛的特殊人士此刻在西西里的晚风里散步闲聊。
“你在对我的生活方式不满吗,小姐?”
“你看我是会欣赏另一种方式的人吗?常人无法理解就算了,你怎么也问我这个问题?”
不知为何,黑色的西装与黑色的风衣即便在夜色里也格外突兀,他们是独立的,隔绝的,但是被风掀起的衣摆却凑在一起,看起来仿佛失去了分界。
杀手和长生者穿过朦胧如雾的昏黄路灯。
河面的粼粼波光折射在侧身但一闪而过。
零星的路人甚至算不上与之擦肩。
就连亘古不变的月亮,也终被他们撇在身后。
后来晚风也停止了。
再后来,他们分了道路。
但是,明天,后天,随便哪一天,总之他们总会再见面的。
第九章 西西里假日
——一缕注视二人的分高同时穿过他们的心脏。然后换乱地逃走。
今天是格洛莉亚固定的休息日。
就算是她这样惧怕无聊的人也会在每周挑一个时间什么活也不干,无所事事。
好比她现在。
格洛莉亚帽子上的纱带,格子裙的裙边,还有松垮的流苏披肩都在风中朝同一方向飘飞,向着高塔延伸。她站在彭格列总部边缘位置的高塔之下,用那双依旧情绪波动很小的眼睛望着塔尖。银白的墙体,玫瑰红的塔尖,百年前巴洛克的风格。
“闲来无事欣赏风景吗,小玫瑰?”
第一杀手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旁。他难得没有穿着标准的黑色西装三件套,浅灰色的风衣衣摆因为两人错开的站位而显得像是围住了格洛莉亚的身体。
“今天是休息时间吗,杀手先生?”
“算是吧。看来很巧合,你也是今天。”
“这也能撞上倒是让我惊讶——星期四并不是很常见的假期选择。”
“对于杀手而言,这种事不应该去测算,亲爱的——我想你也是抱有同样的想法。说起来,你在塔下站了有些时间,格洛莉亚。”Reborn抬起头看向格洛莉亚目光所落之处,并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地方。
“Reborn,这里原本应该是彭格列的私人医院,在百年前。”
然后呢?
然后那位彭格列初代目在前往日本之前,拜托他的堂兄弟,也就是刚刚上任的彭格列二代目去把那座医院毁掉,来让人们遗忘在那儿发生的一切——当然,这是为了格洛莉亚。
“他要离开意大利了,你不去送送自己的挚友吗?”二世Sivnora表情冷漠地看着被彻底摧毁的医院,思考着这么一块空地又要如何处理。
“我不能见他,还有其他人。”
“哦,那还真是凄惨。”
“你不说话会更好的。”
“哼。……留出不少的空地,你是起因,不如帮我想想改建成什么。”
“你自己想吧,我才懒得为你浪费时间。”格洛莉亚转身打算离开。然而,她侧身的一瞬间却看到了为了家族成为第一代门外顾问,同时也是曾经的流云守护者的阿诺德。
格洛莉亚带着面具和斗篷,倒也不至于被认出。
她听见阿诺德用冷淡的声音缓慢地讲话:“建一座塔吧。”
“塔?”二世略微有些惊讶。这倒不是不行,彭格列总部是缺少了点类似的装饰性建筑。
“红色的塔尖,银白色的墙体。”一向简单明了,阿诺德从来就是个不说废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