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长的双腿迈动的幅度没有变过，踏入室内外的分界线时温暖的阳光将他包裹，给他穿着深色制服的宽阔脊背留下了一道似明似暗的光斑。
我像上了发条的八音盒装饰摆件一样朝他冲了过去。
目测是非常短的距离，我应该很快就能追上他，实际却气喘吁吁地跑了好久。
也许是我因为刚接收到了他要离开的讯息，再也见不到他的未来让我对时间的概念模糊了，在他转过身来的一刹那，我鼓起的勇气像是打满了氢气的气球：“坂本君……”
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应该说点什么？祝他一路顺风？祝他梦想成真？还是……
可我又要用什么身份站在什么样的立场叫他停留呢？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我眨巴着眼睛半响无言，和我面对面站着的坂本君像是看出了我想说什么做什么一样。
他抬起右手弯曲了三根手指，将食指和中指比作剪刀，剪掉了第二颗纽扣。
坂本将掉落下来的纽扣握在了手心里，手背朝下摊开了手掌：“谢谢你在过去三年对在下的照顾，和也，在下会永远记得你这位好友。”
我抓住他掌心中那颗纽扣，握成拳，冰凉的合金材料沾染了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这就够了……坂本君要一路平安啊！”
“会的。”
“如果有缘的话……会再见到面的吧？”
“那是自然，”他说：“再见，和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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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坂本君回教室了，在礼堂的大家也回过神来，追在坂本君的身后去找他留毕业纪念了。
我攒着他的制服纽扣不知不觉走到了教学楼后面的鸡舍。
鸡舍里饲养的母鸡正在勤恳地啄米吃，这只母鸡还是坂本君某天在学校附近过马路时一辆飞驰而过的货车摔下来被他救起来的。
说是说等货车司机找回来了就还给对方，然而货车司机似乎也不愿意为了一只鸡奔波，于是坂本同学特意搭了个鸡舍给母鸡住，让这只鸡变成了我们学校的吉祥物。
我坐在鸡舍旁边看着母鸡脖子一抬一低，眼睛酸胀地想要落泪，背后倏地走过来的一个长得很高的人。
他的海拔在日照下拖出了一个长长的阴影，把我笼罩起来了：“你在哭吗瞳？”
……这平板没有起伏的音调除了伊路米还能有谁啊……
我吸了吸鼻子：“没哭。”
“要手帕擦眼泪吗？”
“……你怎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小时候还没开念的时候去执行任务，对方的血溅到身上，很脏。”
听着伊路米平铺直叙的口气，我的脑袋里冒出了他手起刀落削掉了对方的脑袋，然后被任务对象喷涌如柱的血溅得满身满脸都是的场景：“……”
加上他飘起来的长发像贞子和伽椰子的结合体……
他有手帕我也不想用。
被他一吓，失恋了的我想痛哭一场也哭不出来了。我拍拍屁股站起来：“你有空吗伊路米？给我拍毕业照吧，我会给你报酬的。”
~~to be continued~~
第10章 第十颗钉子
◎“嗯，我在夸你哦瞳。”◎
Paragraph 10
>>> Paragraph 10
毕业照拍了，伊路米钱也没要，说从来没打过这种工，先让我欠着。等他想好了拍一张收多少钱再转账。
我：可以接受。
杀手先生的拍照技术还不错，张张都聚焦没有糊掉，人物和景色的构图比例也OK，我给他点了个赞：“你们的杀手培训班还教摄影的吗？”
“没有这方面的培训。”
“那你是自学成才啊？”
“有些雇主会要求提供任务完成后的照片，淡季的时候我们家还接定制，客户可以选择他想要对方什么样的死法，比如挖掉对方的眼睛塞入两个雕成眼球状的胡萝卜……”
“停停，”伊路米无表情地说着切人的事就好像切菜一样简单，我大汗，我又不想听他的客户有哪些变态的要求：“不用说的这么具体的。”
而且杀人业务为什么还有淡旺季一说啊喂！
“啊，是吗？我以为你会想知道呢。”
“……”也不知道伊路米从哪里看出来的，还有他们家的定制单都不需要保密的吗……
除了吐槽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杀手先生的话，只好捏着手机打开摄像模式假装在拍教学楼。
手机遽地振动了起来。
是理慧的来电。
“小瞳你在哪里啊？坂本君要走了！”山崎理慧急迫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过来：“这个时候你跑到哪里去了啊？”
我扫了一眼站在我旁边的伊路米：“我妈闺蜜的儿子没走……我就带他参观下我们学校。”
“……”她沉默了下，大概是在考虑要骂我怎么不知道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还是安慰我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挂死在坂本身上？
坂本同学都要去别的星球当外星人了我还能怎么办？我总不见得腆着脸追在他的飞船后面一边跑一边叫：坂本君！坂本君！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最后我听到山崎理慧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久保田说舍不得坂本君，坂本同学答应了如果有空会回来看他。”
有时候我真怀疑久保田才是坂本同学人生中的女猪脚。
带着久保田去打工，去久保田家里给他补习，久保田的头发被剃了就去找霸凌他的高年级算账，还拿暗恋自己的女鬼的头发给久保田接发做假发……现在毕业式为了久保田挽留，坂本就说会回来。
他们这么深的感情我是肯定比不过。
“……哦。”我懒懒得应了声。
“还是没缘分吧……”理慧感叹道：“不过坂本君说到时候他回来，要是有同学愿意跟他一起前往别的星球生活，他可以跟项目组申请再带一个人一起去。”
还有这种好事？！
理慧的新消息跟个炸弹扔在我脚边似得把我竖起来的盾牌都炸飞了，虽然不知道去别的星球需要什么，但是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和各项技能总是没错的。
家里的爹妈整天被猎人协会派来派去得执行任务都不见人影，我在不在家对他们来说没差。
等以后我跟坂本君一样牛逼了，不是就可以不占坂本君的带人名额自己也可以去跟宇宙研究项目组联系了？届时来个异星球相遇，这样画面不是更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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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法是美好的，然而在现实生活里的升级哪有网游里面那么容易。
等我回家收拾完东西正式入住了揍敌客家，开始修炼的第一天让我负重了二十公斤的铅块在午饭前从枯枯戮山的山头跑到山脚下，再从山脚下跑上来，而伊路米说这只是今天早上的第一项任务，接下来还有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项，我脚都在发颤了。
伊路米没什么感情地动着嘴皮子，像个新手指导村里的NPC，我在他那里领了任务做完回来再领，成功完成今天所有系统颁布的任务就可以level up。
可是第一个任务就如此艰巨……
我本来以为自己在学校里八百米跑第二名已经很不错了，但是这点水平在揍敌客家完全不够看。身上的负重让我走了一会儿就气喘如牛了，更别提跑起来了，压根就没办法跑步啊！
我看我蜷缩成一个球从山上滚下去会比较快。
不过是我自己想要变强的，说什么也得拼命坚持下去啊！最关键的一点是伊路米全程跟在我旁边，我也不能用道具……
葱茏的草丛和茂密的山林密织在一起，浅浅透下来的阳光变得稀稀拉拉，耳边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和沉缓的脚步声，别无其他。
走在我身侧的伊路米跟个幽灵一样，要不是黏在我身上的视线太过凌冽我都感觉不到他存在。
背脊上的汗水湿哒哒地粘着衣服，我整个人像是刚出屉的小笼包。
前方有一个大石头墩子，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极需要歇会儿：“……我没力气了……”
“嗯，那休息一会儿吧，”伊路米施施然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以你的身体数据来说，已经比我想象中坚持的长了。”
“……比你想象中……多坚持了多久啊？”我从空间袋里掏出一罐汽水拧开瓶盖。
“一分钟。”
“……”我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咕咚咕咚’把汽水都喝完了，真应该喷伊路米一脸：“你这家伙是不是不刺我一下心里不舒服啊？很扎心诶！”
“没有，我在夸奖你。”
伊路米转过脸来，麻木的脸牵了牵嘴角，好像想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然而没成功，看起来皮笑肉不笑地更像是在挖苦我了。
我鼓了鼓腮帮子：“一点都没感觉到。”
他沉思了一下，突然抬起了手臂，手掌朝我伸了过来。
我：？
然后伊路米的手掌落在我的发顶轻轻拍了两下，又收了回去：“嗯，我在夸你哦瞳。”
我：“……你在做什么？”
“三毛被我摸头的时候就会很高兴。”
……靠！我又不是被摸摸头就会感到开心的猫猫狗狗！
虽然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但是那种明褒暗贬的不适感消失了。
怎么回事啊！
~~to be continued~~
第11章 第十一颗钉子
◎“我会注视着你的。”◎
Paragraph 11
>>> Paragraph 11
小憩了一会儿继续负重跑，得到了杀手先生夸奖后的我还跟之前一样废柴，甚至比之前还要累，速度还要慢，走三步就要喘一喘。
伊路米露出了非常困惑的表情：“能力并没有提升？”
我翻了个白眼给他：“……又不是你一句话我的HP和MP都能恢复……”
一点不实际，至少得给点药品吧！
而且伊路米的‘夸奖’也并没有多好听，训狗的时候给一个指令，狗狗完成了就得给吃的呢，哪有光使嘴上功夫说‘good boy’就能给别人加buff的？
“很厉害噢，再努力一点的话就可以接很多任务杀掉很多人了。”
……这棒读的口气还不如不要夸呢，‘努力一点就可以接他家的任务去杀人’是什么鬼啦！
我无语地瞅了伊路米一眼：“你还不如给我讲点八卦，更能给我鼓劲。”
他们做杀手的都是执行暗杀任务，有的人需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会要跟踪目标对象好几天。揍敌客家的情报网又这么大，手里一定握着数不清的资料，这听起来不比伊路米的夸夸带劲多了！
“等你所有的训练都完成了之后给你讲吧。”
伊路米没拒绝也没说没八卦，那肯定就是有了，我可以小小地期待一下了嘿嘿：“好呀！”
“为了更好地给你制定计划，瞳，先来说说你的能力限制是什么吧，你是具现化系的我已经知道了，具体的使用规则是什么？”
“只要在脑袋里细想想要使用的道具的细节，就能从空间袋里拿出来了。每样道具没有数量限制，想要几个就可以拿几个。但是如果精神力不集中或者太累的话，脑袋空空一片就没办法使用道具了。每样道具都可以给别人使用，但要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比如我要是给你一个【穿墙圈】，你跑远了道具就会自动消失的。念能力在我之上的话我的道具对对方就起不了作用。”
我想到和钉子怪人对战时所有的道具都被对方的钉子砸了个粉碎，现在还心有戚戚焉。
“你的门是哪里都可以去吗？”
“那也不是……需要我之前去过那个地方，拿出【任意门】转动门把手才可以到。”
“那看照片或者录像带之后再具现化呢？也可以到达指定的目的地吗？”
“不行，”我摇了摇头：“因为没有去过的地方脑袋里勾画出来的画面会和真实画面有偏差，之前尝试过几次到不了目的地，门后没有任何人，风景也完全不会动，就像用PPT做出来的一样。”
“那也就是并非我们所处的世界，” 伊路米捂住嘴，似乎正在思考。片霎后他右手握成拳敲击在左掌上：“我明白了，你需要以秒为单位及时刷新的情报。”
“……这也太难了吧……”
我愣了一下，觉得伊路米简直异想天开，这怎么做得到呢？然而杀手先生说我担心的都是小问题，他弟弟会搞定这块，我只需要拿着揍敌客家提供的情报做训练就行了。
“别的道具也是这样，来参加我们家杀手培训的这个决定做的很对。你需要坚定信念，强大精神力，具现化出能一击必杀的武器。”
“也没必要杀掉吧……”我挠了挠脸颊，对我这种普通人来说能全身而退就OK了：“能把对方打趴下到不能动就行了。”
“我们揍敌客家只接杀人委托。”
伊路米自顾自地说着等出师后我的能力做杀手会非常便捷，我会跟他一样成为优秀的杀手，我都没办法打岔，我是想变强但不是想当杀人机器啊……
“其实以你的资质不应该是具现化系的，你的神经太大条了心思也不敏感，是因为没有系统性的学习念，所以修炼了跟自己属性系统不合的能力吗？虽然在我的调教下你的具现化能力也能开发到最大的限度……”
伊路米甩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的询问方式给了我一定的精神打击，然而他说的全中，我也没办法辩驳，只能苦着一张脸回他：“……说出来你不要笑我。”
“怎么会呢。”他拍了拍胸脯表示‘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算了，伊路米要是真笑话我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固然理由有点哈次噶西。
我说：“我从小到大都是被放养的，晚上家里就一个人，睡觉害怕，所以每天晚上都是看电视看睡着的……那个时候的儿童频道引入了哆啦A梦，晚上都在放这个。我小时候很想要机器猫的空间袋，想要任意门，想着一打开门就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了，一直想一直想，后来长大了发现自己真的拥有了空间袋。”
回想起自己小时候没爹妈陪伴的幼童时光，我落寞的停顿了下：“但是真的有了哆啦A梦的道具之后发现限制很多，并不是每样道具都跟动画片里面一样那么随心所欲的。”
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应该仰头像个文艺青年一样四十五度角望着天空，让晶莹剔透的眼泪从我透亮澄澈的眼眶里汇集，然后沿着白皙的脸庞淌到下颚。
偶像剧里面都是这样演的。
可是我刚抬起头，一道金光闪闪的日光偏偏穿过了密密麻麻的树叶，呲溜一下刺到我的眼睛。
……东野老师说的真对，人生中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太阳和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