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柚又这样叫了两次,才看到自家男朋友放下手中的晚报,起身坐到了自己的身侧。
海盐与青茶的味道袭上鼻尖,让清柚不由弯了眼睛的同时,又觉得自家男朋友真是有边界感的过了分。
明明两个人都确立关系了那么久,又是一起吃饭,又是一起逛超市,四舍五入简直把居家的事情都做了一遍,偏偏这个人就连饭后一起坐在沙发上消食都这么泾渭分明。
清柚:简直像相看两生厌的老夫老妻。
这么想着,又难免被自己的脑洞给逗笑了,理所当然收到钴蓝色眼睛里传来的疑惑。
但那疑惑里带着若隐若无的笑意,又凭白增添了清柚的胆量,于是清柚干脆向他的方向靠了靠,倚在了他的肩头。
还没等自家男朋友反应过来,又小小声的抛出一个疑问:“所以究竟什么是爱呢?”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发生什么事了?”
清柚摇了摇头,头顶的碎发不自觉的掠过中原中也的肩窝,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只是觉得爱这个字好复杂啊。”
“父母的爱,朋友的爱,恋人的爱,炽热的爱,平淡的爱,索取的爱,奉献的爱……爱有这么多种,那其中的这些,真的都算是爱吗?”
那么她对中原中也呢?
是爱,是喜欢,还是习惯?
清柚看向右手边与房顶齐平的木制隔断。
中原宅靠近雨宫家院子的那一面墙最近正在整修,为了不影响居住,重力使干脆财大气粗的让人将那一片区域包围起来。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清柚还觉得不习惯,但等到第二天、第三天,乍一眼看去,又觉得似乎它就是房子原本的一部分。
那么,她对中原中也的感情,是不是也是习惯本身呢?
因为习惯了定时定点的早安、晚安,习惯了每次回家时就能拥有的热腾腾饭菜,习惯了他明明凶名在外、却总是对自己一脸无奈,习惯了他阻止自己吃酱油味的东西就像是在哄小孩。
肩上的重量很轻,即使是清柚已经将整个人倚靠着自己,中原中也依旧觉得这样的重量轻得过了分。
他低下头,正对上清柚抬起的墨绿色眼睛,柔软中夹杂着几分迷茫,就像是他们第一次的正式见面,她跪坐在木箱里抬头看向自己。
娇弱、天真,恍如森林中擅闯泥沼的小鹿。
她觉察出了不对劲,中原中也想,虽然还并没有发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因为这样的想法,中原中也的喉头几不可查的滚动了几下:“你觉得,这不算是爱吗?”
等到说出口,才惊觉自己的声音艰涩。
所幸倚靠在自己身上的清柚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之中,只在听到他的嗓音时,眼睫微微一颤,回过神来。
她纤细的眉毛蹙了蹙,不明白怎么一句话的功夫,眼前的重力使眼底就翻涌上了郁色,只是下意识将心底所想说了出来。
“我觉得,我好像并没有为中原先生做过什么。”
衬衫的立领有些硌人,于是清柚干脆又往下蹭了蹭,将脸颊倚靠在中原中也的手臂上,为了不压到左手,又干脆挽住他的手臂。
这样一来,整个人就像是把他的手抱在怀里撒娇一样。
大脑得出这样的认知,中原中也思绪有了瞬间的空白。
他想像往常一样揉一揉清柚的脑袋,碍于角度不顺手,最后就换成了拍了拍她搂住自己的手背。
“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中原中也的嗓音像是红酒一样低沉。
他捏了捏清柚的指尖,从纤细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尾指一一捏过,最后停留在因为练字过多而结了一层薄茧的中指的第一个骨节,细细摩挲着。
“没有什么是一蹴而就的,你只要一步步向我走来就足够了。”
“只要这样?”清柚有些难以置信。
“只要这样。”看向清柚因为惊讶而抬起的墨绿色眼睛,中原中也垂下眼睑,轻吻在那个结着茧的指节。
温存的,虔诚的。
心跳因为这个超出预料的吻而漏跳了两拍,清柚挣扎着坐起身来。
这时候中原中也刚从她的指节处抬起头,自下而上的看向清柚。
从这个角度看,他的睫毛浓密而纤长,半掩着那双钴蓝色的眼睛,蔷薇花一般的嘴唇微微上翘,惑人的恍如倚在船舷上的海妖。
这下脑袋里空白了一瞬的变成了清柚。
她只觉得指尖是麻的,脸颊是滚烫的,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带了些语无伦次。
“我今天、我看到一叶小姐,不,不是,是芥川……”
还是一只容易脸红的小鹿。
中原中也轻笑一声,将被他蹂躏到已经有些发烫的指尖纳入掌心,轻轻低头,吻在清柚的额心。
清柚:……!!!
温热的触感从额心传来,又被温热的呼吸拂过,带着些许凉意。
清柚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就听到罪魁祸首轻笑一声,继续说道:“这是你的秘密,等想好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犯规!!!”
“我的错。”
“……除非再要一个亲亲!”
鼻尖被轻轻刮了一下,清柚忍不住笑起来,就和中原中也的失笑重合在一起。
但她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女孩子。
更何况之前总觉得和中原中也谈恋爱像是有什么隔阂或者芥蒂,此时此刻才觉得两个人之间相处才真正像满地可见的普通小情侣,打铁要趁热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于是凑上前去,嗓音更加温软:“一个亲亲,谢谢~”
中原中也失笑,中原中也不为所动,中原中也看着自家小姑娘眉眼弯弯的换着法子叫自己。
“中原先生~”
“中也先生~”
“中也~”
温热的呼吸再次拂过清柚的面颊,这一次的吻落在了她的鼻尖。
第48章
4月以来一直是晴天,到了周五早上,却突然下起了小雨。
庆大的校区一向以樱花葳蕤闻名,清柚举着伞走进校门的时候,看到有不少游客在与最后的一季樱花拍照留影,淡粉色的花瓣顺着雨水流淌而下,颇有几分“山吹花开七八重①”的意境。
【佐仓:诶,今天怎么突然下雨了,难得的好日子。】
【鹿岛:嘛,就当是久旱逢甘露~】
【清柚: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鹿岛:那就遇水则发?哈哈哈不管怎么样一定是好事就对了。】
【佐仓;鹿岛君说得对,反正也不影响我给清柚柚准备的惊喜~】
【清柚:我可以问一下是什么吗?】
【佐仓:达咩】
看着屏幕上佐仓发过来的双手比叉的布偶猫猫头,清柚不由弯了弯眼睛。
只要不是什么梦野老师的周年纪念册签名版,又或者是野崎的等身人偶,她都能接受。
进了校门,才发现网球部今天还有早训。
大概是因为雨并不大,一群人正绕着操场进行晨练,远远见清柚撑着伞走过球场的护栏,一个海带头隔着老远就蹦起来,一边蹦一边向清柚努力挥手:“学姐学姐,我又来啦学姐!”
活跃程度直让一旁跑的气喘吁吁的丸井咋舌。
清柚向赤也挥了挥手:“今天也有联训吗?”话还没说完,面前一蹦一蹦的小海带就一个立正、转身,伸手、弯腰,做起了拉伸运动。
清柚忍俊不禁,举着伞扭头,果不其然,真田正板着一张脸向这里走过来,衣袖上还套着风纪委员的袖套,看上去像是巡查了一圈,刚刚回来。
“衣服湿了,没事吗?”清柚善意提醒。
真田眉毛抬也不抬:“只是小雨,还算不上是磨炼。”说着,拍去身上的水珠,“石川老师的随堂作业完成了吗?”
他这话说的太过熟练,与其说是风纪委员,倒不如说更像是隔壁那个全校第一考进来的学习委员水谷雫。
清柚:……
听着总有种她是个不好好听课的学渣的错觉,赤也还在那儿呢!别诋毁孩子心里她的学姐形象!
想到这里,清柚弯了弯眼睛:“关于上次说过的海原祭……”
真田:“……”黑脸、转身、一气呵成。
“啊,副部长真是的,大早上的提什么作业啊。”
切原赤也小小声的抱怨,末了,又在清柚笑吟吟的眼神中一溜小跑凑了上来,手撑在栏杆上、咧开嘴角,“生日快乐啊学姐~”
阳光灿烂,像是一只小波利犬。
清柚被这灿烂的笑容晃了眼睛,等到指尖传来微带湿意的蓬松触感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手,已经揉上了赤也的脑袋。
清柚:就是说挺突然的,这时候说是手自己动的有用吗?
“我觉得赤也会炸毛。”远处的丸井有些担忧。
“我觉得你想多了,那小子最多哼唧两下,噗哩~”一旁的仁王漫不经心的卷了卷小辫子。
结果现任的立海大网球部长意外的好说话,除了最开始的愣神外,只是向后躲了躲:“我不是小孩子了啊学姐!”
脸颊气鼓鼓的,耳垂也泛着淡淡的红,比起说是生气,更不如说是不好意思。
这样的反应清柚莫名觉得眼熟,但一直到了和赤也道别,都没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直到走到体育馆的门口,透过巨大的玻璃看到自己撑着伞、发丝微乱的样子,才轻轻“啊”了一声。
——不就是被中原中也揉脑袋的自己吗?
——嗯,手感是挺好的。
这么想着,清柚收起伞,准备向内走去,就听到身后传来嘻嘻哈哈的一阵骚动。
一扭头,就看到五颜六色耸动的一团……
清柚:“毒蘑菇?”
斑点、纯色、条纹……甚至里面还有一幅梵高的星空,虽然细细看去能看出来是不同的伞面,但这样的排场,果然只有一个人才能做到。
“鹿岛?”
果不其然,下一秒,毒蘑菇伞团里冲出一个俊朗的人影,一个箭步窜到清柚的面前,握住清柚的手,一脸沉痛:“纳尼?!听说清柚柚被男高中生表白了?还是自己的学弟?!!!”
清柚:……?
灰吕:“还是那个切原赤也?!”
清柚:???
“等一下。”清柚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首先,这个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其次,班长你是从哪里窜出来凑热闹的?”
明明刚才她的身边还空无一人。
闻言,灰吕哈哈一笑,揉了揉后脑勺:“远远看到一团毒蘑菇,有些好奇就过来了。”
清柚:他是怎么能把看八卦这件事说得这么正义凛然。
就在这个当口,鹿岛已经噼里啪啦翻出校园贴吧的一个新帖。
《惊!乡村路女主角遭学弟告白,学园王子疑似痛失所爱!》
配的图,就是清柚举着伞、微微抬头,而切原赤也撑在护栏、侧着头、被揉着脑袋、笑得一脸阳光。
网球部的操场靠近学校大门,又是上学的时间点,人来人往,大概被是某个路过的人拍了下来。
这样的帖子每天层出不穷,之所以有这么大热度,大概还是因为鹿岛在开学典礼上再度获得了“学园王子”这个称号。
“也对,清柚柚一向对毛茸茸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更何况是看起来像淋湿小狗一样的海带。”
鹿岛沉痛的单手握拳、抵在心口,又在下一刻决绝的一扬右手,单膝跪地,“那就让我直面暴雨的摧残吧!也总好过眼睁睁看着你投入他人的怀抱,与我渐行渐远!”
“鹿岛君!别伤心!”
“啊,这就是忧郁王子的魅力吗?我可以,我愿意!”
眼见着事情开始向更加奇怪的走向发展,清柚弯了弯眼睛:“鹿岛,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鹿岛:“昂?”
看着被一个夺命弯钩勾住衣领、再像破布一样被拖走的自家闺蜜,清柚默默念了声阿门:“今天早上有戏剧部的早训。”
*
等到进了室内体育馆,已经到了早上九点。
清柚将早上发生的事情输入对话框,想了想,又删掉,最后留下了这么一句。
【清柚:早上发生了好多有趣的事情,等晚上回来再跟中原先生讲~】
放学以后和男朋友的闲谈时间也十分珍贵,总不能天天就是晚饭吃什么,又或者要不要去超市买菜这种话题。
清柚总觉得自己对中原中也的了解并不多,因此,打算先从谈论自己的日常开始着手,毕竟培养好习惯也是感情磨合的一个重要阶段。
信息发完大概一分钟,对面也没有回复,页面里只剩那一条凌晨发的。
【中原中也:生日快乐。0:21】
不是整点,也不是什么1314、520之类特殊的时间,大概是重力使在任务途中抽空发出来的。
不然立原也不会一大早就蹲守在雨宫家的大门前,一见清柚出来,就解释着他家老大半夜被一个电话叫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虽然立原再三保证他家老大不会有半点危险,甚至语焉不详的说出些类似“一劳永逸”、“以后你就不会”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