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空出一手,服下一粒,而后将玉瓶收入怀兜。
“太乙真人,您也来了?”忽然一道中年男声于背后响起。
哪吒还未来得及往后瞧,便顿时听太乙真人道。
“东海龙王,许久不见。”
‘东海龙王’四个字,让哪吒瞬间僵住。
一时间竟是忘了礼数,未及时转身背对龙王。
敖广冲太乙恭敬敬礼,满脸忧愁,虽注意到哪吒的无礼,但也并未出口指出,只是暗自感觉这少年周身,残留着一股熟悉而又浓烈的灵力。
敖广并未理会哪吒,只是感叹道:“您既来了,想必此次也因是最后一次了。”
“人之贪念,会使邪念滋生不断,心中之魔不会根除,唯有释然方可踏回正道。那道法阵,只是暂时将它们封住…况且我此次来也并未非只是为了封印。”
太乙叹息着,而后余光瞥见僵硬的哪吒,眉间微皱,不悦的用拂尘重重打了一下哪吒后背。
厉声怒道:“孽徒,还愣着作甚?还不速速为你的无礼向东海龙王赔不是?”
被拂尘这么一打,哪吒僵硬的身体终是缓和了过来。
他匆忙转身,面对敖广,急忙行礼致歉。
但刚拱手作揖,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因敖广一个瞬移靠近,硬生被吓得后退了一小步。
敖广微眯着眼,单手捏着他的左肩。
而后哪吒立即感到一股巨大吸力好似在由他左肩吸附着他周身的灵气。
下一刻,吸力消失。敖广脸上神色瞬间转变,忽地笑了。
他轻拍了拍哪吒的肩膀,收回手。
和蔼笑道:“想来方才定是在某座山崖歇息吧,这肩膀都积灰了。”
太乙将敖广的一系列动作收于眼底,余光瞥见敖广将那只手,有意匿于背后。
心下顿有股不详之感。
陈塘关最是接近东海,他这傻徒儿,究竟是何时招惹了东海龙王?
不待多想,太乙拉过哪吒,道:“是我管教不周,这孽徒才会如此放纵,回去我定当严厉责罚他。既已无事,那我们便先行一步入海了。”
敖广拱手敬礼,故而又作出了请的手势:“太乙真人哪里的话,不过是少年顽劣不懂事。不至于怪罪。请。”
太乙急忙拉走人小仇人多的傻徒弟。只留敖广独自位于海面之上。
见太乙两人已离去,敖广漏出方才碰过哪吒左肩的手。
只见一股碧蓝的灵力,在他手中徘徊。
他稍一做法,这股灵力便瞬间化作一片青色龙鳞。
“原来那日我于陈塘关降雨,在天上远远瞧见小玉的身边之人竟是他啊。”
第38章
东海龙宫敖小玉正在珊瑚殿书房内,奋力抄书之际。
螺儿忽地冲了进来,吓得敖小玉握笔的手一抖,手下刚抄满得书险些毁掉。
敖小玉皱眉,不悦地抬头看向一反常态的螺儿,道:“何事会让你如此慌张,竟是连往日的礼数都给忘了。”
螺儿歉声行礼,未自己的失礼又再跪地道歉:“奴婢一时慌忙忘了礼数,请公主责罚!”
敖小玉手下换了一张新纸,无奈地摆了摆手,道:“我的珊瑚殿没有这么多规矩,不必如此。起来吧,说说到底怎么了?”
螺儿抬起头,看向敖小玉,神色慌张道:“奴婢方才例行将您的手抄送到三殿下手中,无意...听见三殿下打算将原本龙王准备撤销的海啸,提前至后日!”
听此,敖小玉也不顾什么抄书,她拍桌而起,十分震惊:“什么?!”
敖小玉不敢相信,因为明明不久前哥哥才为她替父王求过情,而父王也被他说服,有了要撤销陈塘关海啸洪涝的想法。
此前因着顾忌无法说服父王,他还送了她可吞万物的法宝万象镜。
可如今,又决定要将海啸提前...
哥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要去龙王殿!”
敖小玉越过书桌,走至螺儿跟前顺手将她扶起。
随之便又带着螺儿,直奔龙王殿。
龙王殿中,敖丙仍在埋头处理繁多的公务。
他抬眸瞧了眼一旁堆积如山的公文,不禁摇头感叹:“这龙王原来也不是这般好当的。”
说着,他又看向了一旁为他磨墨的小厮,不由便开口问道:“父王平时,也是这么多公务折子吗?”
小厮一边磨墨,一边又恭敬回道:“往日里,送与龙王殿的奏章。大多会分去半数送往殿下殿中。所以平日里,龙王他所要处理的公务,并未有殿下现今这般多。”
“竟是分去了一半送给了我?!”敖丙瞪圆眼,拍桌而起。
一脸震惊,而后思索了一番又换作了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随即似懊恼般的捶桌:“我说平日送去我殿中的公文怎么只多不少。那即使如此,父王竟还骗我说,分于我殿中的只是一小部分,连他殿中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敖丙无奈扶额,只觉头是愈发地痛了。
坐回椅子,他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还未歇息半刻。
便听一道熟悉的少女音,在殿外聒噪地乱叫。
“哥!你不讲理,说话不算话!”
“你怎可以这般欺骗小妹!”
一道碧蓝俏丽的身影,大步冲入了御书房。
敖丙痛苦捂脸,心中暗自将敖烈骂了成千百遍。
他的好堂弟玩忽职守,让他看住小玉。结果人又不知死哪去了。
“哥哥,你到底为何要将父王准备撤销的海啸提前!”
敖小玉冲到敖丙跟前,怒拍书桌,险些将那一叠叠叠好的公文折子给震倒。
敖丙眼疾手快,及时站起伸手稳住了面前叠成小山的公文,这才幸好未造成何混乱。
敖丙有惊无险的长舒了口气,并未立即理会敖小玉,而是又再坐了回去。
这才不慌不忙似是悠闲道:“那又如何?”
敖小玉冷笑道:“如何?你可知,那道海啸所及之处是何地?”
敖丙并未答话,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神情。
见敖丙此番模样,敖小玉内心颇为受伤。
回想此前哥哥为她去向父王求情,撤销海啸时,现象又见了敖丙这幅模样,心下不由失望。
敖小玉眸光阴沉,声音是恳求道:“哥哥小妹求你,收回命令...”
敖丙无动于衷,想着变成小妹此番模样,全是因为那个叫哪吒的少年,内心便不由来气。
敖丙终于开口,忽地问道:“昨日你打伤守卫,闯出龙宫,又是去见那叫哪吒的凡人了吧。”
“我没有!”
“还敢狡辩!”
敖小玉立即反驳,不想却猛地被敖丙给吼了回去。
“你打伤守卫,私闯出海,仅仅就是为了见一个人类?小玉你可知我为何要将海啸恢复提前?”
敖丙站起身,与敖小玉对视,从小玉眼中他看见了偏执,逆反以及对他的愤怒。
这些事从前的小玉,身上绝不会拥有的东西。
可自从父王放任她去人间,遇见了哪吒。这些坏毛病,便皆数出现在小玉身上。
打守卫、闯龙宫、甚至为了那哪吒,还不惜与亲哥哥反驳对峙。
“陈塘关中早有传闻,总兵李静第三子,生性顽劣不化,八岁时曾打断富商杜府家小儿子的腿,即使被送入乾元山修行也依旧死性不改。从不尊敬生父李靖,八年来嫌少回家孝敬父母。更何况那日他初见我,眉眼间就差未将‘好斗’两字刻在脸上!”
敖丙说着越发激动,更是又想到了他与哪吒印象极差的初见。
敖丙怒喝质问道:“这般恶劣、好斗、不孝之辈,在你眼中到底是哪里好了?!”
“处处都好,起码比起你总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将我禁锢在深海好!”
敖小玉不待多想,立即回怼敖丙。
她眸中含泪,对待哥哥也再没有了往日的崇拜,唯有的只是失望。
不待敖丙过多反应,便一股脑冲出了御书房。
敖丙望着小妹泪奔离去,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并未追上去,只是无力的坐下,双手懊恼的抓着头发。
思绪还停留在小玉临走前,他看见她眼中的那晶莹的泪珠以及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难道我这次,真的错了?”
敖丙独自在御书房中思虑良久,最终还是决定,撤回海啸。
但待到他刚要写好文书,准备吩咐下去时,忽地有虾兵慌忙冲入御书房。
神色慌张,跪地大声道:“殿下,不好了!公主...公主她又出海了!”
“什么!?”
敖丙拍桌而起,越过书桌,走至虾兵面前,躬身目光凶恶质问道:“为何不拦着她,任她胡来!我不是才在大门那加固了人手吗?”
“公...公主她...”
虾兵描绘起方才龙宫大门前的场景。
“公主,不是我们不想放,而是我们真的不能放!”虾兵甲一脸为难,道:“您就别为难我们了!否则殿下责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
“父王他从未下过任何不许我出海的命令。”
敖小玉此次并未像昨日那般硬闯,而是拿出了上次敖广背着敖丙,偷偷交予她出海的龙王特许令牌。
上次,她因着这令牌,背着敖丙偷偷带着锦儿溜出龙宫去往人间。
现下,哥哥却逼得她不得不再次拿出此令牌,以此为要挟出宫。
“龙王特令在此,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敖小玉拿出了一个水晶龙纹令牌,此令牌上刻着一个极为显眼的‘特’字。
她手举令牌,扫视了一眼周遭阻拦她的虾兵。
虾兵们见此令,均不敢再言。一群人互相观望,神情复杂。为首的一个螃蟹大将,退后让出了路。其余人见此,也纷纷让了道。
敖小玉冷哼一声,收回特许令。对着为首的螃蟹大将冷冷嘱咐道:“告诉哥哥,休想再抓我回来,将我禁锢在龙宫。否则我便跑到西海,告到父王那!告诉他少管我闲事,我傲玉从来都不是哥哥的金丝雀!”
螃蟹大将拱手应声,敖小玉见后也游离了龙宫,去往岸上凡间。
而后大将便派了一个小虾兵,前去龙王殿向敖丙传话。
听完虾兵的描述,敖丙稍微愣了一下。像是恍然大悟般,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一样。
不再搭理虾兵,转身背身。仰头默默将目光移向了方才他所坐着的那个位子。
至于那只还跪在地上的小虾兵,则低着头,浑身吓得发抖。怎也不敢有丝毫动弹。直到听见敖丙一声极为平静,且听不出情绪的‘下去’这才屁颠屁颠跌跌撞撞的疾步跑出了御书房。
敖丙盯着台上那专属于龙王的位置,这才明白,在小妹前些偷跑出去的时光,父王为何会突然给他布置一堆数量繁多的公务,且还让他去北海帮衬三叔。
“难怪我去北海后,三叔神色会那般古怪。为拖住我,甚至还将本该他儿子要处理的一堆杂碎公文交于我处理。使得我那北海的堂弟,开心的背着行礼就立马跑去人间潇洒。原来这一切,均是为了拖住我。好让小妹好有机会跑出海。”
想到这,他又想起了那时在去往北海前,敖广与他说过的话。
那时父王亲自去往了他的宫殿,使他格外受宠若惊。
敖广:“还有不到一刻,你就将远赴北海去你三叔那,临行前父王想问你一个问题。”
敖丙拱手,道:“父王尽管问,孩儿定知无不言!”
敖广点头,背手转身望向窗外,问道:“敖丙,父王问你。若你手中有着一只十分喜爱这金丝雀,你对她百般爱护,可有一日你却发现此鸟虽也喜爱你,但却更向往笼外的自由,你会放生亦或者不放?”
敖丙低眉思虑片刻,虽不知父王意义为何,但也还是不敢怠慢。
片刻后,他认真回道:“孩儿不放。”
敖广挑眉,好奇问:“哦?为何?”
敖丙接着道:“孩儿并不是不肯放,而是此鸟自幼便由人将其掼养长大,平常野鸟所会所能,它一样不会。若突然将其放生,别说自由,如若是遇见了天敌,它怕是连半日也活不到。若不提前教它生存本领,让其逐渐适应野外。又谈何放生?不过是给那些蛇鹰狐雕再填一顿饱饭罢了。”
敖广轻抚胡须,显然是对敖丙的回答很是满意,但除此外他又很快再给敖丙丢出了一道反思:“可如若你不愿主动教她本领,让她去慢慢适应外界生活,增长阅历。一直将她娇养于笼中,又谈何教化,谈何放生?”
敖广扭头回眸,望向敖丙。将敖丙问得一愣,瞬间哑然,在原地我了好半天。
这又才慌忙拱手歉声道:“孩儿愚钝,并未设想过此问题。”
敖广长叹一声,转身走至敖丙跟前,轻柔地摸了摸敖丙的头。
又再语重心长,似有意无意道:“敖丙,一只金丝雀。你纵使是再喜爱,它终是寿命短暂,无法陪你长久。就如同玉儿她,终有一日会遇见心爱之人,嫁作他人妇。不会一直追随在你背后。”
敖广说完,又再叹了口气,便转身悄然离去,离开了敖丙的宫殿。
回忆致此,敖丙这才明白,原来那日父王来他宫中,口中所问的那只金丝雀,指得便就是小玉。
想到这,他咬了咬下唇。又回到了书桌之上,拿起那份刚写完的海啸撤销文书,在上面盖下了他父王留下的龙王玉玺,并唤来了侍从。
第39章
敖小玉并不知道,在她走后。敖丙会主动撤销海啸且还自作主张,将龙王在陈塘关附近海域所下法阵有意减弱。
使得鱼民不至于连一丁点鱼也无法捕捞。
在做完这一切后,敖丙便唤来了敖烈。
敖烈在见到敖丙时,揉了揉眼,满脸不可置信,甚至有那么一时不禁怀疑眼前之人。是否还是他印象中所熟知的堂哥。
“才一日不见,堂哥……你怎么如此憔悴了?”
敖烈走到敖丙跟前,微微躬身竟是开始细细打量起敖丙略显沧桑的脸。
本就因为这两天的忙碌,而加重的黑眼圈,配上他如今无力憔悴的模样。
更是显得敖丙越发苍老。
“堂哥……不怪我多嘴,我怎地看你此番模样,竟是还没有大伯和我父王年轻?”
敖丙很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内心很是抗拒与敖烈搭话。但一想到私跑到人间的小玉还无人照看。
便就不想再多与敖烈计较了。
“敖烈,你该长大了。二叔他如今已经开始为你物色合适的龙族公主结亲。你如今这般模样,别说照顾未来娘子,怕是连小玉你都照看不好。”
听了敖丙的话,敖烈好似是有些不服了。
反驳道:“什么叫开始物色,他老人家都已经找好了。那姑娘是碧波谭一个小龙王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