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怔住。
她和苏和景之间的社交,仅限于那几次糗事,不是愉快的回忆。
是以,苏和景要和她聊聊,想必是要数落她的过失,也或许,还有更甚的结果。
种种念头在脑海中生根发芽,她犹如斗败的母鸡,低着头,后背拱起了小小的弧度,不情不愿地低声“嗯”了下。
此时的徐妙早没了在网上飙车的自如,在苏和景看不见的地方,脚趾用力抠着几乎要扎根到地底。
先道歉吧,和他解释清楚。
她从来没有任何恶意,相反,一直都抱着很大的歉意。
道歉,道歉,道歉。
话在唇齿间绕了绕,情绪的潮水铺天盖地将她吞没,她在水中沉浮喘息,大量的水灌入她的耳喉胸腔。
是水的窒息,也有燎人的灼烧,胃里翻腾起来,生理性想要呕吐。
十年前她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奶奶过世后,父亲徐怀忠在丧礼后很久才从京市赶回来,他对着奶奶留下的遗物沉默了许久。
十四岁的徐妙机敏地察觉父亲心情的失落悲伤,出言安慰。他却像是找到了倾泻口,推搡着她瘦弱的肩膀,声声责怪她给奶奶添乱,不然奶奶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没了?
强加于身的责难,在逼着她说出“都怪我,对不起”时,成了父亲唯一的宣泄之处。
那是徐妙记忆里第二次觉得“道歉”可怕,如同被潮水淹没时,感到窒息。
她真的怕惨了这种事情,从来不愿直面。
苏和景他也是要……
“小老板?”面前猝然响起苏和景发紧的唤声,将她捞了出来。
潮水退去,她得了片刻喘息,抓起身边的手机打开,攥得极紧,漫无目的地随手划动。
她目光触及发给头牌哥的虎狼之词,好像抓住了一丝安全感。
她的状态,苏和景尽收眼底,眼帘微阖,垂挡住眼下深深晦涩。他放缓了声音:“我听外婆说,你的超市是自己找人装修的?”
视野里那个深埋脑袋的小身影,颤抖的动作顿住,徐徐仰起一张清秀的面颊,脸庞上的讶异不加掩饰,还残留有未曾收敛的难受、纠结等复杂的神色。
徐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说的不是有关道歉的事情,始料未及的问句,击溃了她的焦虑不安。
她慢了好几十秒,才张张嘴巴,“啊?”了声。
有种清澈的愚蠢。
苏和景眼角往上弯了弯:“我最近在找合适的装修公司,不知道方不方便介绍下?”
他说话很轻很淡,合该是他这副清冷长相的声音。
徐妙破天荒从他语气里听出了温和笑意,心底深处被触动了下,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痒痒的,麻麻的。
他说的竟然是这,而非是她想象中的可怕事情。她后背一点点变直,长舒了一口气,答应下来:“好。”
“那就麻烦徐老板费心了。”苏和景道,他转开话题继续问:“明晚来家里吃晚饭?”
徐妙唇瓣翕动,还未说话,他抢先一步说了:“外婆很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一直念着你。我也想顺便和你说说装修的事。”
徐妙很难拒绝。
事情说定,苏和景没有多留,他得把张奶奶唠叨了一天的酱油带回去做午饭。
他一走,超市里没了人,徐妙再难绷得住,卸力般坐了下来。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一层冷汗,现在反应过来,汗毛在冷风里立起。
她还没完全从刚刚的惧怕中脱身出来。
她赶紧划开微信,给头牌哥发去消息。
小喵不生气:【隔壁邻居请我明晚去他家吃饭】
小喵不生气:【他还有事请我帮忙】
头牌哥好像一直在等着她似的,同一瞬间就回了消息过来:【小喵老师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徐妙背后的冷汗已经开始褪去,她大脑混沌的状态渐渐清明,对着头牌哥这一问句,失神地对自己低语:“他什么意思呢……”
屏幕上消息闪烁,头牌哥继续发了过来:【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徐妙想了想,回复:【他一直很礼貌,也很斯文,只是有时候看不透】
S:【开心放气球.jpg】
头牌哥莫名其妙发了个开心的铅笔人表情包,徐妙愣了下,他高兴个什么劲儿?
不过,不到五秒钟,表情包就被撤回了。
S:【看来对他印象不坏】
S:【和这样的人道歉,你认为结果是好是坏?他还会因此责难你吗?】
头牌哥循循善诱,并不直接告诉她结果,而是由她自己去取那个答案。
答案就在面前,触手可及,她却犹豫后退,左右为难。
苏和景这个人看起来冷淡客气,却又有着他偶尔露出的温和真切,斯文自持,从容自如。
不像是得理不饶的人。
可万一呢?
他不是还明确拒绝加过她的微信吗?这不是他没那么大方的佐证吗?
或许他给别人看到的,只是伪装的一面,就像……她妹妹一样。
徐妙深吸一口气。
她还有一个小六岁的妹妹。
妹妹和她不一样,出生于父母生意稍好的绝妙时候,理所应当留在父母身边长大,自小就是他们手心里的明珠。
虽然她对徐怀忠起了丝隔阂,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个年纪的女孩儿正期待着从未有过的父母之爱。
她和徐怀忠回了京市,硬生生插入了别人一家三口的生活。
那时年仅七岁的妹妹,对这个忽然闯入的陌生姐姐满怀恶意。她打翻了妈妈的果盘,便将祸事推脱给徐妙,绝望的是,无论徐妙如何解释,父母只会相信自己所偏心的人。
在他们眼里,妹妹年纪小,天真烂漫,可爱漂亮,哪儿来那种坏心思,就是徐妙做错了事情推卸给妹妹背锅。
她被逼着给妹妹道歉,听这位始作俑者大哭特哭,指责她的恶劣。
大概是妹妹发觉这一招数好用,那一年里,徐妙犯下各种错事的次数直线上升,即便费尽心思解释,得来的也只有和妹妹、父母道歉这唯一的选项。
再也不会有比那段时间更加难堪的岁月了。
她成了父母眼里不懂事的坏孩子,成了邻居外人眼中嫉妒妹妹的坏姐姐,仿佛一走出门就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教导她不要总是欺负妹妹。
很久之后,徐妙发现自己对“道歉”这一行为产生了恐惧,甚至偶尔会影响到身体反应,应该就是因为这些不愉快的成长经历。
要是,苏和景就是如妹妹那样的人呢?
人前人后两幅面孔,防不胜防。
客人挑选好东西过来结账,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她恢复过来,对客人露出笑容:“您慢走。”
她对苏和景的了解仅限于此,再多的也想不出来什么,在微信上给头牌哥发了几个表情包蒙混过去,没有正面回答。
她这几天没怎么好好吃饭,中午去路边的中餐馆点了份京酱肉丝和米饭。饭店老板是隔壁小区的居民,又和徐妙在同一条街上开店,两个人自然认识。
徐妙去吃过几次,老板知道她胃口小,每次都剩很多,便做主给她减少一半分量,只付一半的钱就行。
徐妙大大夸赞了老板的手艺,把叔夸得心花怒放了,才回到超市等着,一会儿老板会让帮厨送过来,免得耽搁超市生意,又能给饭店腾出位置。
好好吃过一顿午饭后,她就得开始码今天的更新了。
【虞茱迷迷糊糊醒过来,天色已经明亮。昨晚哥哥露出獠牙后的疯狂,历历在目。身上的斑驳与疼痛,让她不得不相信,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屈辱与不敢置信,在情欲褪去后涌上心头。
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卧室的洗手间里传来水声,虞茱咬紧牙下床,脚下一软,险些摔了下去。
她轻手轻脚捡起地上的裙子,却发现在昨晚混乱间被哥哥撕碎,根本没法穿。她只能光着,趁机回房间去洗洗身体换件衣服,就当昨晚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可浴室的门忽的从里面打开了,氤氲热气喷涌而出,哥哥站在水汽间,眉眼深邃锐利,看她时如同看见美味的猎物,唇角倏然勾起:
“我的好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虞茱身形顿住,哥哥两步走到她的面前,将她逼退到墙边,她的躯体贴着冰冷的墙面,避无可退。
哥哥露出恶劣的笑容,不等她说话,便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下去,闻到她眼前阵阵发黑缺氧,才肯松开。】
徐妙支着下巴,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嘿嘿一笑,写到高.潮之处,她警惕地昂起小脑袋,见四周无人,挠挠耳根松了口气。
在大庭广众下码字,还挺害羞的。
她摸摸下巴,想到苏和景低低的喘息声和粉红的舌头,手指不由自主搭上了键盘,超市里又响起清脆的敲击声,连绵不绝。
【父母在公司忙了一整晚,回来时疲惫不堪,没有察觉兄妹二人的异样。虞茱一向乖巧懂事,立马去厨房里给二人准备了一份丰盛的早餐。
可就在这时,哥哥从门外挤了进来。
她家厨房很大,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可当他进来的刹那,虞茱却觉得拥挤得难受。哥哥关上了厨房的门,她明白过来什么,小脸苍白地对他说:“爸妈回来了,你能不能别……”
哥哥才不听她的话,将她整个人压在台面上,从她的鼻尖舔到半露的深沟,他眸中颜色更深,藏着疯狂。
虞茱不敢出声,紧咬着唇瓣。
哥哥哑声逼问她:“怎么不说话了?是怕叫出来?”
虞茱眼底泛着生理性泪光,垂头模糊间看到她向来阴狠冷淡的哥哥,伸出舌头舔舐着她。
粉色舌头上带着湿意与热气,从她肌肤上吻过时,难以再克制住,黄莺啼叫从唇间泄出。
哥哥轻笑了声,贴在她的耳边恶魔低语:“看吧,你的身体多喜欢我。”
他不像他所说的那样游刃有余,反而压抑着喘息,很低很小,绒毛似的,落在虞茱耳中,又酥又痒。
这比他任何强硬的话语有效。
虞茱被他的喘息声勾得软了半边身体。
或许,就如哥哥话里那样,她的身体——的确喜欢。】
徐妙嘴角上扬:嘿嘿。
第9章
◎小喵不生气:【哥!我的哥!骂我,快骂我!!用最脏的话骂我!!!】◎
9.
受到苏和景的启发,徐妙写起文来尤为顺畅,就算被客人打断了很多次,也能自然而然续上。
她早早在开车网上更新了,等待的小色批们一看完就开始啊啊大叫,还有潜水已久的读者久违冒头。
零食铺在逃彩虹糖:天王老子来了舌头都是最涩的,是真舒服(享受眯眼)
绿光ayo:救命,压抑的喘息和背德感,我都嘶了!
锦鲤发财发财发财:啊啊啊啊啊啊!无敌!!!要是能再大胆点,写一路到下面就更香啦!
花十八年囚养霸道总裁:给我舔,狠狠地舔!狠狠搞颜色啊!
论飙车速度,还是评论老师们更胜一筹。徐妙自愧不如,她终究还是含蓄了点,不如老师们奔放。
她看着评论区肃然起敬,还得在这方面多学习学习。
更新完毕后,碰上幼儿园小学生们陆续放学回来,三五成群热腾腾的学生一股脑冲进来,直奔冰柜。
对柜子里的雪糕品头论足,翻箱倒柜寻找喜欢的口味。
天热时候,雪糕和饮料是最畅销的商品,不止小孩儿爱吃,大人也爱瞒着自家娃吃,一天好几根。
到七点左右,冰柜里雪糕的储存量所剩无几。
像是饮料酒水这种商品,合作批发商会定期送货上门,但如雪糕这种容易化掉的食物,得徐妙自己去取。
好在批发商店不远,开车十分钟的路程。
徐妙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后索性关了门,在小区楼下的停车位上找到了自己大半月没开过的车。
车是谢燕喃远从京市来帮她选的,粉色mini款。
本来已经够扎眼了,谢燕喃还很热心地给它做了猫咪纹身,看起来更加可爱了。
光是停放在小区里,路过的居民都得多看上两眼,要是开出去,整条街上的目光都在它身上。
徐妙从楼下开车出去,小区里的居民们看见了,都知道是她,纷纷打招呼:“小徐是要出门啊?”
“妙妙要去哪儿?”
“好久没看你开车了,上面都落灰了。”
徐妙乖巧地一一做答,等到了东门外,给看门大爷打了声招呼刚出去,就碰上隔壁叔侄。
应该是苏和景刚接了张佳悦放学回来。
做邻居的,还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都能碰上。
徐妙假装没有看见,从小区里出去就是一脚油门到底,可爱的小车如同长枪,风驰电掣劈开热浪,遥遥远去。
张佳悦听门卫大爷说起是徐妙的车,挡不住的艳羡在脸上表现出来:“妙妙姐的车好漂亮,要是……”
她话调一转,点身后的男人:“要是我上下学能有粉色的车车坐,肯定会更爱上学的!”
苏和景状似随意地扫了眼路上,车来车往,那辆粉色小车早已消失在车海中,溜得飞快。
他想到第一次见到她的夜晚,她泛红的脸颊像是在夜色里盛开的玫瑰。
她像是吓坏了,明明是进自家门,却还鬼鬼祟祟地猫着腰,飞快闪了进去,关门锁门一气呵成,好像外面有怪物在追她似的。
苏和景嘴角勾起,原来不是怪物,是他啊。
张佳悦没得到小叔的回应,恼得直跺脚,他怎么就这么笨,不知道自己在点他呢?她直哼声,歪嘴威胁:“你要是不买粉色小车车送我上学,我就去当妙妙姐的侄女啦!”
她要让小叔知道,他将失去一个活泼优秀的侄女,以后就能对她好点!
哼!
苏和景垂眸仔细想了想,认可点点头:“可以。”
张佳悦高昂下巴:“知道我有多珍贵了吧,那你就得……啊?”神气的小孔雀震惊地瞪大眼睛。
她分辨不出小叔是在玩笑还是说真。她扯了下小叔的衣摆,撅撅嘴巴,赶紧哄哄她啊,这样她就不要粉色车车了,不当妙妙姐的侄女了。
可苏和景硬是没看她一眼,抬腿往小区里去。
张佳悦委屈红了眼眶,蔫儿唧唧拉着小叔,“你不会真的要把我逐出老张家吧?”她向来乐天,不等苏和景吱声,就把自己哄好了,扬起笑说:“那哪儿能啊,我爸和太奶奶都说你找不到老婆,以后只能靠我养老送终呢!”
女孩儿笑颜如花,正义凛然拍着胸脯:“放心好了,我大人大量,等你老了肯定不会拔你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