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乱套了。
第5章
“我觉得……我们还是躲起来不给特巡队添麻烦的比较好。”
泰伊丝也想当大英雄，但人首先得有自知之明。
她们在这里逞强，还不如给人家减少些工作量。
火苗沿着遮阳伞开始往上窜，不愿让店铺毁于一旦的老板提着桶子，不顾特巡队制止，在水道和小店间来回跑动。
露奈特想起她做的第一代机甲模型被养父扔掉时，她也是这般着急。
回过神来，露奈特问：“这种机器人有没有分体的操纵盘？”
“没有。”
泰伊丝摇头：“五年前有个盗贼偷了操纵盘，想逼迫梅洛彼得堡放出他家人，之后梅洛老师就大面积淘汰了这种分体式操纵盘。”
没法远程控制机器人……
那机器人身上一定有强制执行的机关按钮。
“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我过去看看。”露奈特挤身走进人群中，隐约听到身后泰伊丝在喊她。
她是不是疯了？
泰伊丝瞪大双眼。
露奈特身形娇小，没一会就消失在人群里，泰伊丝急得直跺脚，只能跟了上去。
“两个疯子！”
盖文让小组成员快速撤离，他则着急地去找哥哥：“哥哥，泰伊丝跟那个新生疯了，说要去控制警卫机器人！”
夏沃蕾将长枪靠在肩上，问盖文：“她们有办法吗？”
“当然没有！”
盖文说：“我哥哥都不知道，她们两个一年级学生知道什么？”
夏沃蕾于是下命令：“去拦住她们，别让她们捣乱。”
“是，队长！”
依夫被这一连串的事整得头都疼了，做出后退手势，小声警告道：“盖文，快回家！”
“知道了，哥哥。”
然后――
盖文悄悄跟在后面，保持着距离，他才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看巴西尔小组那几个小丑丢脸的机会。
警卫机器人靠两只尖长的腿行走，攻击的方式多为用手，露奈特猜测，它们的强制执行机关在头部或者在躯体。
“大家……快撤退……前面危险。”
一只粉色皮肤的美露莘伸展着圆圆的前肢在帮忙。
露奈特瞥见她斜挎着的弓箭，上前问道：“你好，弓箭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可以。”基娅拉点点脑袋，又摇头，“但是你现在得离开这里。”
露奈特着急地抓住她前肢：“拜托了，我也想帮忙。也许，我能让那机器人停下来。”
基娅拉在枫丹工作了几百年，在居民安危上从不松懈，可看着少女真诚的眼睛，她仿佛看见了路边小猫眨巴着眼在祈求。
基娅拉取下弓箭递给露奈特，心想：这只人类这么可爱，肯定不会拿弓箭伤害别人。
眼睛……
露奈特将剑搭在弓上，眯着一只眼瞄准机器人的眼眶，看准它发动攻击停止运动的一瞬间，啪地松开弦。
铁剑弹过去，哐呛一声，软软地掉在地上。
机器人眼球上下扫动，盯准露奈特，手臂陀螺般开始旋转。
肉肉的小圆手搭在露奈特后背：“你快走……弓箭好像对它没有用……”
警卫机器人设计初就是为了监视有无战斗情况，一旦有人在大街上发动攻击，机器人便会启动干预机制。
而露奈特直接对它发动攻击，无疑在一瞬间吸引了全部的火力。
“轰轰轰――”
金属子弹在空中划过，雨丝般密密麻麻朝露奈特突来。
露奈特突然侧过身体，基娅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推进了一旁的花坛里。
她怔怔地爬起来，看见她刚才站的地方被炮轰出了一个小坑。
而那名找她借弓箭的少女，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躲闪，速度很快，只能看见身影。
夏沃蕾上好膛，动作一顿，诧异地撇开枪管。
这个外乡人明明没有神之眼，是怎么做到动作如此之快的？
呼啸的风顺着鼻子窜进五脏六腑，露奈特感觉整个喉咙都在冒火。
她吃了药，体能只比普通人强了些，虽然速度快，但坚持不了多久。
一根根弓箭流星般穿梭在空中，无一例外都瘫倒在地上。
不是眼睛，后脑勺也没用――
机器人全身包裹着坚实的铁块，像一堵密不透风没有死角的墙。
露奈特的步伐慢了下来，浸满汗水的发丝沾在脸上，她嘴唇干涸苍白，脸颊因为运动而泛红。
像是被海浪拍在岸上，彻底放弃了挣扎的花鱼。
“露奈特……”
泰伊丝想骂露奈特为什么要这么冲动，张张嘴却只能听到自己乱掉的心跳。
“躲远点。”
夏沃蕾将枪膛贴在脸上，摁下扳机，挟着风的紫色子弹以强硬的势头划破空气――
砰砰砰！
机器人身上穿过几个大孔。
几乎下一秒，所有机器人转身，目标锁定夏沃蕾。
“队长――”
回应队员的，是夏沃蕾更快更有力的子弹。
机器人转身的一瞬间，一丝似有若无的绿色光线在露奈特眼前划过。
露奈特集中注意力，想确定光线的位置。
子弹似乎击溃了机械内部，机器人手臂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耷了下来。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以为局势被控制时，“滴滴滴”，机器人的眼眶再次亮起红紫交织的光。
没有用！
竟然没有用？
夏沃蕾动作一顿，带着元素力的子弹竟然也……
在场所有人都屏息着，目睹几只机器人整齐朝夏沃蕾走来。
它们边前进，边用铁甲手臂生成颜色不同的元素球，来自四方的子弹像拳头打在棉花上，轻飘且无力。
露奈特看清了！
那不是光线，是一个绿色的小点。
像是某个按钮。
“打它们脖子与后背的交界处！”
说着，露奈特手里的弓箭率先飞出一根弧线。
几乎是同一瞬间，未知的角落里划过一丝蓝色的流光，沿着露奈特铁箭的轨道，与之融合，带着不可抵抗的势力穿过，打在了机器人脖子上――
巨大的金属爆破声响起，视线被地板碎片的灰尘覆盖。
与此同时，几道蓝光再次划过，轻而易举地击溃剩下的机器人。
灰烬散去，一个身着深蓝长袍的银发男人缓慢走来。
然后，露奈特耳边响起无数道交织的惊呼声。
“是那维莱特大人！”
在喧闹庆祝声中，露奈特清晰地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她想让枫丹欠她一个人情的计划，彻底破灭。
“露奈特！”
泰伊丝跑上去，担心道：“你没事吧？”
“没事。”
露奈特摇头，就是感觉胸口闷闷的，像有只手扼住了喉咙，难以呼吸。
差一点。
差一点她就能把那机器人击倒了！
泰伊丝绕着露奈特走了一圈，埋怨道：“以后千万不能再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了！”
她又说：“放心吧，只要有那维莱特大人在，枫丹一切危机都会成功化解的！”
于是，隔着狂热的人群，露奈特见到了传说中的枫丹最高审判官。
他看上去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威严与沉稳。
就像是，蒙德城猫尾酒馆最浓烈醇厚的那杯酒。
露奈特攥紧手里的弓箭，想还给美露莘然后离开。
那位审判官却跟特巡队说了声“剩下的工作麻烦你们了”，然后径直朝露奈特这边走来。
泰伊丝得意地朝不远处的盖文扬眉：看吧，我家露露马上就要被那维莱特大人夸了！
基娅拉挥了挥圆乎乎的前肢，开心道：“那维莱特大人！”
那维莱特眼神变得温和，他问：“基娅拉，你没事吧？”
说着，他视线扫过露奈特手里的弓箭，再看向露奈特时，眼里带着审视和质疑。
“我没事。”
基娅拉解释：“弓箭是我借给这位异乡人的。”
坏了。
泰伊丝小声道：“在枫丹携带武器是需要提前报备的。”
露奈特仰起下巴。
男人的眼眸忧郁而深邃，像海的边缘，天与海衔接的那抹蓝。
她坦然地与之对视，眼睛微弯，唇边带着无辜的笑意。
那维莱特一愣，恍惚间，眼前竟幻过希格雯的模样。
他回过神来，颔首为自己的失神感到抱歉：“我知道了。抱歉，是我误会了你，感谢你对枫丹出手相助。”
露奈特悄悄松了口气。
被捕捉关笼的野兽总是格外懂得观察人的情绪，所以她很快就猜测出：这位审判官无法抗拒可爱的生物。
是吧。
莫尔根不也喜欢她软弱不懂得抵抗的模样吗？
想到这，露奈特眼神变得黯淡。
不知道这位审判官大人本质上跟莫尔根是不是同一种人。
特巡队自发地拾起地上的机械残肢，动作任意，似乎在发泄方才的憋屈。
突如其来的灾难并未引发居民的不满，他们清理着店铺和街道，言语中全是对那维莱特的夸赞。
很夸张，不止是脖子与后背的交界处，机器人整个核心装置都被破坏得很彻底。
露奈特丝毫不怀疑，就算她没找到强制执行的开关，他也能一击解决。
这个男人……
有着绝对倾倒性的实力。
露奈特不自觉拉住了泰伊丝的手，她对旁听审判官和特巡队队长之间的谈话丝毫不感兴趣。
一路从蒙德来到枫丹，水道陆地换个没停，参加入学考试还差点在枫丹廷丢了小命。
她这会，只想填饱肚子，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我的机器人……太过分了！是谁做的？！”
一道愤怒至极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露奈特和泰伊丝对视一眼，正准备溜走。
盖文抢先道：“是泰伊丝和那个一年级新生！”
第6章
“露露，你真幸福，来枫丹第一天就被邀请到了沫芒宫。”
泰伊丝打量着周围，眼里满是羡慕。
露奈特一时语塞。
这可不是邀请，是作为破坏梅洛老师机器人的罪魁祸首之一被喊来问话。
整个沫芒宫都做了挑高设计，办公室大而宽敞，进入就能看到正中间摆着的书桌，那维莱特靠着精致的古董雕刻椅，面前摆着还未处理完的公函。
露奈特他们则坐在两旁接待客人的大沙发上，梅洛老师喝了口刚泡好的茶，被呛得连咳几声，鼻子仿佛能跟茶一样冒出烟来。
圆弧的墙壁上镶嵌着款式一致层层叠加的书柜，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文件和书籍，数量之多几乎比得上蒙德图书馆。
“这里是图书馆吗？”露奈特问。
泰伊丝小声回答：“是那维莱特大人的办公室，据说这些文件都是他处理好的。”
这么多？！
露奈特诧异地眨眨眼睛。
与露奈特和泰伊丝的泰然处之不同，那位嚣张得不可一世的盖文此时乖乖地坐在哥哥身旁，头都不敢抬一下。
“――梅洛先生。”
夏沃蕾率先打破僵局，她还得去处理后续事宜。
“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特巡队就向您传达了情况，事态紧急，为了枫丹人的安危，我们只能做出毁坏机器人行为的。”
“你！”梅洛站起身，食指在空中指了半天。
然后目光落在低头不语的特制军服男人身上：“依夫，你不能想办法拖延一下时间吗，就……我就晚来了那么几分钟！”
“太惨了，依夫学长……”
泰伊丝幸灾乐祸道，同时悄悄拧开玻璃瓶盖，捡起一颗软糖递给露奈特。
露奈特学着她的样子悄悄捏起软糖塞进嘴里，贝齿咀嚼两下，清甜的果香瞬间遍布味蕾。
好好吃啊！
比蒙德的薄荷果冻更有嚼劲，内层是甜而不腻的西瓜味果汁。
虽然那维莱特的注意力在盛怒的梅洛身上，但两位女孩的小动作并未逃过他的眼睛。
他抬眸，看见那位异乡女孩鼓着腮帮在咀嚼什么，眼睛带着笑意，亮晶晶的。
像是一只偷吃蛋糕成功的幸福小猫。
再看了一眼莫名被牵连的依夫，那维莱特觉得，他有必要全部承担责任：“梅洛――”
“还不是那个新生！”
盖文猛地站起来，为哥哥感到不服，发现大家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只能涨红着脸，硬着头皮道：“是她说什么要对准机器人的脖子和后背交界处进行攻击，不然哥哥肯定能想办法拖延到老师你过来！”
被点到名字的露奈特动作一滞，含着嘴里咀嚼到一半的糖果，默默等待判决。
该不会，入学第一天就闯祸被开除吧？
泰伊丝突然觉得软糖不好吃了。
她强忍着怒意，要不是边上还有这么多人在，高低得冲过去给盖文两拳。
不等梅洛说话，一直默不作声的那维莱特微直身体：“是我没控制好力度，损坏了机器人。抱歉，梅洛先生，后续修理费用沫芒宫会全部负责。”
虽说是道歉，他的声音却没什么起伏，依旧那般严肃冷漠，只是富有磁性的嗓音更低沉了些。
露奈特直呼，大哥你道歉可不应该是这种态度啊！
梅洛的视线在露奈特和泰伊丝身上扫视，过了几秒，他上前两步。
语气中带着不敢置信：“露奈特，你……你怎么知道机关设置在机器人脖子那里？”
“啊？”
梅洛的视线过于灼热，露奈特下意识往沙发靠背一躲，才如实回答――
“泰伊丝说这代警卫机器人没有操纵盘，我猜测它们身上应该有强制执行的机关，试了很久都没成功，根本没法攻击……”
“于是我想，头部是主控板，机身和四肢来发动攻击，最有可能布置巧思的就是衔接处了。”
露奈特没有说自己看见了绿点，正常来说，一个普通人是不可能看见那般微乎其微的光线。
她不想别人怀疑她的身份。
“没想到真被我瞎猜对了。”
露奈特怯生生地看着梅洛，琥珀色的眼瞳愧疚满满：“就是可惜了，如果我早点发现就好了……”
审判官就不会暴力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