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呢，整个学院都在传巴西尔组塞进了个后台生，一次课程都不来，就托我们的福小组作业得了优。”
雷奥肯定是不满的，前期准备工作还可以用露奈特当时没来枫丹做解释，后期的测试、修改、汇报她一句话都没过问，这就纯属占他们小组便宜了。
见巴西尔在翻看着报告上的标记、莱昂也没什么反应，雷奥急道：“你们就甘心这么免费给别人写作业了？”
巴西尔漫不经心地扫视雷奥一眼，合上报告：“当初叫露奈特来我们小组的不是你吗？”
“这……我……”
“行了，你既然觉得梅洛老师在背后帮她打掩护，不如跟着去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巴西尔把报告一把扔给雷奥，迈步绕开人群走去。
莱昂摸不准巴西尔的意思，拍拍雷奥：“走吧。”
乘升降机到一楼，绕开过渡走道，很快就看见一扇六七米高的厚重铁门。
巴西尔伸手重重地拍在门上，声音费力地穿透铁板：“泰……伊丝……开门……”
衔接着地面与天花板的铁架上排列着密密麻麻的金属零件，组装完毕的机器人站成排。
露奈特将头发织成辫子，穿着笨重的工程服，头盔摆在一旁，她盯着桌上运行的测算机器，看到有疑问的地方，微低头，辫子顺着白皙的脖颈滑落。
――门打开，巴西尔等人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雷奥感觉自己脸在发烫：“她还……真在给梅洛老师当帮手。”
“不然呢？”泰伊丝挑眉，“你以为人家露奈特还需要蹭我们小组作业吗？”
雷奥小声嘟囔：“谁知道她是不是梅洛老师哪个远房亲戚。”
雷奥说这话时，发现露奈特在盯着他，不禁心虚地瞥开视线，而后听见露奈特冷静的声音：“把门关上，泰伊丝。”
她这都能听到？
雷奥惊讶地抬头，泰伊丝摁下开关按钮，解释道：“他们怕机器人还会暴走。”
作为人形来说，露奈特的听力确实比普通人好上不少，但她并不想理会雷奥的话。
如果每个人在背后讨论她都要解释上两句，那她这辈子都得过得紧张兮兮。
“怎么样，露奈特？”梅洛老师的声音从铁墙壁那头传来，迅速传遍整个房间。
露奈特汇报：“稳定性达标，伤害值达标，灵敏度也没问题！”
说着，露奈特长舒一口气，侧过身体，弯起漂亮的眼眸，打招呼道：“你们都来了？小组作业完成得还算顺利吧？”
“那必须顺利！”泰伊丝骄傲地抬头，正想问梅洛老师的声音从哪里传来的，就见满墙的铁架往前微移，缓慢向两边打开。
“行，七个机器人都修复好了，明天你就可以回去正常上课了。”梅洛注意到几名学生，打趣道：“怎么？怕我把你们小组成员扣在这不成？”
泰伊丝忙不迭地挥手：“怎么会呢！露露，我先回教室收拾东西，你等我一会，一起吃晚餐！”
不想被重获空闲时间的梅洛老师抓去问学业，泰伊丝悄悄使了个手势，几人迅速溜了出去。
在工作间换下工程服，露奈特和梅洛老师一同乘升降机到达科学院一楼。
刚走出大门就看见一位美露莘急匆匆地路过，朝伊黎耶林区走去，她的身上挎着基娅拉同款弓箭。
露奈特想起她修理警卫机器人时写了一沓“枫丹科学院新增利器式修理工具”的报告，打趣地问梅洛老师：“该不会在枫丹，买新厨具也要汇报吧？”
“你……哈哈哈。”梅洛被逗笑，“那当然是不需要的。”
机器人修理完就可以寻找暴走原因并进行完善了，露奈特知道这会梅洛心情定是不错，便借机问道：“老师，我听说那位审判官也是美露莘，是真的吗，您有听说过吗？”
“这么荒谬的谣言，又是哪个八卦报社乱写的？”梅洛无奈地摇摇头，“美露莘都是女性，那维莱特大人怎么可能是美露莘？”
“但他不是美露莘为何会允许美露莘来枫丹？留这样一个……奇怪的种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枫丹也是威胁吧。”
在背后议论审判官总归是不礼貌的，望着露奈特粲然的笑容，梅洛又不忍心敷衍，毕竟她在地下室待的这半个月，脸颊都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梅洛于是在心里组织好答案：“美露莘是那维莱特大人带来枫丹的，你可以认为他们之间是……父女关系。”
“啊？”
露奈特惊讶地扇动睫羽，喉咙发出单音节字。
“哈哈哈，自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梅洛正经道：“虽然老师知道你不是闯祸的性格，还是提醒你一句，要跟美露莘友好相处，她们对那维莱特大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露奈特唇角上扬：“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梅洛放心地点点头：“嗯，那我先去吃饭了。”
“好的老师，明天见。”
接天的晚霞映红了整片海域，看不到尽头的海岸线那边，是璃月，再远一些，是露奈特生活了十年的蒙德。
露奈特换上了枫丹科学院的院服，耳边碎发不知何时散开的，浑身散发着不属于枫丹的自由肆意。
“她就是那个露奈特？看上去怎么这么孤僻，一点都不合群……”
“该不会是璃月哪个‘七星’以外交为托词，强行塞进我们学院的吧？”
“‘露奈特’，你们听这名字像是璃月人吗？一看就是蒙德的，说不定她――”
“喂！”
“枫丹科学院什么时候教你们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了？”泰伊丝冷着脸，挥了挥拳头：“再让我发现，小心我揍你们的脸！”
泰伊丝站在前面，身后跟着三名高大的男生，他们的脸色都不好看，冷冰冰地盯着面前的同学。
几名女生对视一眼，小声道“快走”，然后彼此牵着手绕路走开了。
五人小组的第一顿饭，泰伊丝选择了枫丹旅游必去榜单排名前列的德波大饭店。
饭店大厅是星空穹庐顶的设计，宽敞而符合枫丹美学，两边的楼梯通往二楼，热闹非凡，几乎座无空席。
两位接待员短暂交流，很快其中一位就走上前：“巴西尔少爷，请您和朋友跟我来，这边还有座位。”
接待员给他们安排了靠近窗户的一桌，泰伊丝拿起菜单：“卡苏莱砂锅、白淞鲜汤、肉酱千层面……露奈特，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有哦，先点这些吧。”
对于吃的，露奈特说不上挑剔，她什么都可以尝试，但她饭量很小，没一会就吃饱了。
比起这个，露奈特更在意的是别的事：“泰伊丝，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看上去……不太高兴。”
泰伊丝张嘴，摇了摇头，示意巴西尔他们也不要说。
她总不能让本就脆弱孤零的露奈特发现，大部分枫丹科学院的学生并不欢迎她吧。
别人不想说的事情不要再开口问。
这是露奈特在莫尔根那总结出的经验，她了然地点点头，听见他们旁边角落里那桌的特巡队在聊最近案件――
“还是没找到吗？这才一个星期，就失踪了三个人，那维莱特大人要是知道了肯定……”
“放心吧，我拜托了昂吉安妮，她说她会去伊黎耶林区搜查的。”
背对着露奈特的特巡队员听了这话，急道：“你疯了？我们特巡队自己的事情，为什么把美露莘牵扯进来？”
“那能怎么办？在我们管辖的区域里出了这种事，我们几个又没有神之眼，总不能拼着性命去找人吧？万一有去无回……那我们、我们爸妈怎么办？”
男人动作一顿，拍桌子压低声音道：“你知不知道要是昂吉安妮出了什么事，我们不仅要被开除，还得进梅洛彼得堡！”
本来还扯着脖子觉得自己很在理的男人突然蔫了，半天才支吾道：“那……那难道我们现在去跟夏沃蕾队长坦白？”
不知道是巴西尔有特权，还是德波大饭店厨师的烹饪速度本就迅速，只几分钟，他们这桌就开始陆陆续续上菜了。
莱昂雷奥兄弟大口阔谈着今天小组作业展示的趣事，巴西尔无聊地听着，泰伊丝也没什么反应。
露奈特这才发现，旁边那桌的谈话，只有她听到了。
从窗户往下，能看到蹦蹦跳跳着从大街上路过或者工作的美露莘，露奈特突然想起她和梅洛老师遇见的那位美露莘。
她不会就是这几位特巡队员口中所说的昂吉安妮吧？
露奈特问：“泰伊丝，我看美露莘都没有神之眼，那她们有别的自保能力吗？”
“应该……没有吧？”
泰伊丝摇头：“毕竟，她们那么可爱、那么脆弱。”
“不过，反正枫丹也没有人敢伤害她们。”
第9章
明知道人家没有自保能力，还把她骗去寻找失踪人口？
露奈特掀起眼帘，攥紧筷子忍下过去对峙的冲动。
“怎么了？”
泰伊丝见露奈特低着头吃饭默不作声，又问道：“饭菜不合胃口？”
“没有，很好吃。”
露奈特似是苦恼地叹气：“就是都在枫丹住了半个月了，还没去过附近的伊黎耶林区……”
一直说个没停不敢看露奈特的雷奥听到这话，没忍住问：“你去伊黎耶林区干嘛？枫丹最繁华最好玩的肯定是枫丹廷。”
“就是有点好奇。”
露奈特没因雷奥说话的语气很冲而生气，只是声音降低了些：“你们不想去，那我找个有空的周末自己去看看好了。”
语罢，露奈特察觉自己不太礼貌，忽地抬起头，冲几人浅浅一笑。
雷奥只是随口一问，对方那么小心翼翼，倒显得他像在故意找茬了。
抢在泰伊丝开口前，雷奥连忙道：“也不是不想去，实在是伊黎耶林区没有那么热闹。尤其是跟科学研究院区接壤这块，隔着一座山，据说几年前还有人差点摔下去了，怪危险的！”
“居民在伊黎耶林区爬山跌落”这件事泰伊丝是有所耳闻的，她记得当时《蒸汽鸟报》还报道了，那段时间大家饭后闲谈的都是受伤居民的伤势情况。
“放心吧，安全得很。”巴西尔头也没抬，“我哥哥说了，他们去现场勘查过，那就是一起偶然跌落事件。”
泰伊丝解释：“巴西尔的哥哥安德烈在执律庭上班。”
她又说：“枫丹的执法部门包括了执律庭和逐影庭，逐影庭大部分成员是美露莘，执律庭就是我们上次见过的特巡队，队长是夏沃蕾小姐。”
好复杂……
据说还有审判官、监狱长，露奈特听得云里雾里的，暂且将这些都搁到一边。
她好奇地眨眼：“也就是说那附近现在没有禁止通行咯？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去爬山！”
“我不去，没空。”巴西尔第一个拒绝。
莱昂和雷奥对视一眼，为难地看着露奈特：“我们能不能也……申请不去？”
“喂！”泰伊丝伸出筷子在巴西尔面前的菜碗沿上一敲，不爽地瞪着他，“你能有什么事情忙的！”
巴西尔的视线落在握着筷子的那双手上，近些年璃月的筷子传遍七国，枫丹也普及了起来，泰伊丝其实用不习惯，但总是不肯用回刀叉。
“我为什么没有事情需要忙的？”巴西尔抬头，猝不及防对视上那双较真的眼眸，立马偏开头，不自在道：“你……你少管我！”
“谁想管你似的！要不是在一个小组，我才不想理你！”泰伊丝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跟碗里的饭菜较着劲，露奈特闲下来才发现他们之间奇怪的相处气氛，心领神会地摇摇头。
德波大饭店不愧是枫丹的门面店铺，从菜肴的摆设到味道，都让人无可挑剔，在莱昂、雷奥努力撮合巴西尔和泰伊丝和好的表演中，露奈特难得吃完了整整一碗米饭。
在古恩希尔德家族的时候，露奈特总是扮演着“不谙世事的傻姑娘”的戏份，她不想让莫尔根怀疑她另有企图，便很少将零花钱大把存起来。
绝大多数钱露奈特都拿去买书籍和机械材料了，她会强忍着痛意不吃药丸，勉强自己晚上在人形与猫形间来回变幻，以此躲避莫尔根的监视。
泰伊丝得知露奈特“孤儿”的身份，执意要替她在枫丹廷租套房子。
露奈特拒绝了，说她想住学院附近，这样做科研会方便些。
于是吃完饭露奈特又得坐巡轨船回学校。
泰伊丝问她：“需不需要我送你？”
不知道泰伊丝发现她欺骗了她，还会不会这么友好。依泰伊丝的脾气，肯定这辈子都不想理她了吧。
露奈特压下心底的纠结，勾起嘴角：“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你注意安全，明天见！”
“明天见。”露奈特挥手。
距离警卫机器人暴走已经过去了两周，坍塌的地面修复完整，受损的建筑和店铺都完好如初。
浮云压低，晚风静静流淌，街上人影涌动，露奈特看着泰伊丝离开的背影，心底突然生出一阵孤寂。
“《蒸汽鸟报》最新期刊出炉了，有需要的快来买！”
一位戴着贝雷帽的小男孩高举着报纸站在花坛上，没一会边上就围起几层人。
露奈特见自己挤不进去，环顾四周，选了家店面精致的报刊：“你好老板，有没有伊黎耶林区的地图？”
“你是枫丹科学院的学生吧？要伊黎耶林区的地图干嘛，该不会科学院准备去伊黎耶林区开辟分校区吧？”
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从椅子上起来，指着身侧的书柜笑眯眯地介绍：“这些都是伊黎耶林区的地图，看你需要简略版还是详细的。”
并排的两个柜台将客人和书籍隔开，中间空余的位置摆了几张椅子，莫约三四米的距离。
“嗯……”露奈特视线扫过老爷爷指的那几排，数了数，弯起眉眼道：“第三排第五本，对，那本等高线地图！”
“这本是吧？三十摩拉。”老板递给露奈特，从她手里接过摩拉，“这种等高线地图倒是好久都没人买了，说起来这好像是最后一本了。”
“那我运气还挺好的。”
露奈特将地图卷起放进腰侧的包里，明亮的眼眸里带笑。
“欢迎下次光临！”
“好的，老板再见。”
两人礼貌道别。
经过一阵晃悠的巡轨船乘坐，露奈特带着一身疲惫回到科学研究院区。
夜晚的枫丹海水变得幽深，无数星星在海面绽放，一闪一闪的，像是灯塔发出的提醒。
恍惚间，露奈特隔着汪洋大海看见了那座她日夜都想逃离的灯塔。
她忍不住走上前。
想必这阵子古恩希尔德家族一定乱成了一锅粥，不知道她的离开会不会牵连到两位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