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应宁亲手为他做的面条,心中五味杂陈。
门外传来敲门声,伴随着鬼鬼祟祟的呼唤:“言哥,言哥。”
谢陆言握紧杯子,沉声道:“进来。”
大力推门而入,见到谢陆言,先是愣了愣,眼眶泛红。
谢陆言心情不佳,“不进来就滚出去。”
大力连忙闪身进屋。
“言哥,您没事了?”
“不然呢?”谢陆言显得有些烦躁。
大力说:“我还以为您要一直傻下去呢。”
谢陆言:“我要一直傻下去,你高兴什么,以后谁给你发工资?”
大力连忙辩解:“言哥,我哪敢啊,听说你病了,我都哭了好几泡了,真的。”
要不是言哥突然给他发消息让他去警局捞人,本来他都心灰意冷打算回老家了。
“行了。”谢陆言打断他,“妞妞家的老宅被她五婶卖给一个姓黄的了,你去处理一下。”
“明白,言哥,我一定把房子夺回来。”
“还有她那个五婶,暗着警告一下,告诉她,现在的妞妞不是她能随便欺负的。”
“好,我这就去办。”大力说着就要离开。
谢陆言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他:“等等,还有件事。”
大力等着指示。
谢陆言眯起眼,目光落在那碗面上,“先去帮我教训个人。”
-
应宁和应明辉从武馆回来已经是傍晚时分,途经集市时,她特意给谢陆言买了份她小时候最爱的烤卷子。
担心凉了,她一路小跑回来。
一进门,应宁就笑着说:“阿言,我回来啦!”谢陆言脑袋瓜一点,接过烤卷子,却嘟囔了一句:“有点凉。”
应明辉见状,很自然地接过烤卷子,说:“我去厨房给你热热。”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热腾腾的烤卷子回来了,摆在谢陆言面前:“吃吧,小朋友。”
应宁笑着对应明辉道谢,顺口问了一句:“堂哥,你怎么去那么久?”
应明辉轻描淡写地说:“哦,在院子里遇到了个小偷,在背后偷袭我,被我收拾了一顿。”
"家里怎么还有贼?你没事吧?"
"放心,那小子细胳膊细腿儿,还不够我练手的。"
一旁,谢陆言嚼着饼,一脸不屑,懒得理这茬。
应宁放心了,“没事就好,那贼呢?报警了吗?”
"没呢,哪能轻易放过他,我教训完就给挂仓库梁上了,一看就是外来的,得让他长记性,省的再去祸害乡亲们!"
应宁起身说要去看一眼,这时候,谢陆言手里的饼突然掉地上了。
“外来的贼”、“偷袭”……这些词像是触动了什么。
"阿言,你怎么了?"应宁蹲下查看,谢陆言手捂胸口,突然喘得厉害,脸色也不好。
应宁急忙摸脉,应明辉则去找医生。
脉象正常,应宁问:“阿言,你哪里不舒服?”
谢陆言说了句“丸丸”。应宁想起之前为阿言自制的中药丸,那时他心口总是不舒服,又不便总喝汤药,就做了药丸子方便携带。
"我回去拿,你等着。"
应宁一转身,谢陆言便直奔仓库。
"言哥!!"大力真的被吊在房梁上。
谢陆言用刀割断绳子,大力摔下来,鼻青脸肿的。
"废物!"
大力哭丧着说:"这儿的人都会武功!"
谢陆言急着在妞妞回来前赶回去,顾不上他,吼了句:“快滚!”
……
第84章
大力滚了。
谢陆言只给了他两天时间,他片刻不敢耽误。
从谷丰村“逃”出来,马不停蹄就赶去了省城,找黄老板算账。
-
谢陆言“胸口疼”,一整晚都拉着应宁的小手,不松开。
应宁没办法,自然也顾不得别的,只好和他睡在了同一个房间。
叔婆给他们准备的是家里最好、最有特点的客房。
里头的家具全是上好的红木,墙面上挂着一排武者的画像,他们手里都拿着武器,脸上的表情很凶,好像马上就要去打架一样,给人一种挺唬人的感觉。
本来嘛,住在武馆附近,天天看到这些勇士应该会觉得挺有安全感的。
但是,一到天黑,画上的人好像眼睛都会动,直愣愣地盯着床上看,这眼神太真实太吓人了,把谢陆言吓得快要哭出来。
其实应宁有点怀疑他哭唧唧的模样是装的,可她又找不出证据来,只好紧紧搂着他,一整晚都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哄着睡觉。
谢陆言这一觉睡得可香了,直到太阳晒屁股才醒,整个人精神得跟打了鸡血似的。
应宁一大早得去武馆帮工,谢陆言非得跟屁虫一样粘着他,说什么也不肯留在家里。
应宁拗不过他,只好认命地带上了这个小尾巴,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你乖乖的,武馆的东西千万别乱碰,听见没?”
谢陆言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应宁看他那模样,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俩人穿戴整齐,填饱肚子,应宁就领着谢陆言往武馆去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应帅突然来到武馆,他把一个袋子塞给应宁,顺便瞪了她一眼,转身就像阵风一样跑了。
应明辉还以为应帅是来找茬的,正想上去削他一顿,结果眨眼人就已经溜得没影了。
应宁好奇地打开袋子,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串钥匙和一张地契,一下子乐得合不拢嘴。
她拉着谢陆言,兴奋地冲向祠堂,找到叔公,恭恭敬敬地鞠了个大躬:“谢谢您,叔公!”
应德昌反应过来,也有点吃惊。他是前天下午才去找的崔玉娥,当时她的反应挺冷淡的,说要琢磨几天,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应德昌回来生了一肚子闷气,正琢磨着换个方式再跟她沟通一次呢,没想到今儿个她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了。
这还真让他有点意外。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答应了就是好事一桩嘛,毕竟都是一家人,何必计较那么多,和和气气的比啥都强。
应宁手脚麻利地打包好行李,拉着阿言火速赶回了家里。
一踏进门,看见熟悉的一切,她就忍不住扑簌簌掉下了眼泪。
谢陆言站在她身后,情不自禁抬起手来,指尖轻触她的发梢,内心涌动强烈渴望,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庭院中的老树依旧挺立,可院子里的砖头却被铲得七零八落,坑坑洼洼的,显然工程队撤退时没有善后。
应宁急匆匆跑进屋,还好,屋里一切安好,她这才长舒一口气。
回家的第一天,本想着好好歇息一下,可看着满地的碎砖头,她生怕阿言不小心绊倒。于是,她决定先把砖头清理干净。
她让阿言坐在树下的小石桌旁,叮嘱他乖乖坐着等她,又帮他拧开保温壶,让他喝水解渴。
顶着烈日,她换上工作服,戴上白色手套,蹲下身子,手持工具,一块块地将砖石撬起,整齐地堆放在院子的一角。
谢陆言坐在树荫下,给大力发了条短信。
短信发完,他就喊肚子饿了。应宁放下手中的活计,一看厨房空荡荡的,干脆带他出去吃饭。
他们前脚刚走,大力后脚就进了院子,二话不说,把剩下的砖头全都清理干净,搬了个精光。
等他们回来,看到焕然一新的院子,应宁满脸错愕:“什么情况?我的砖头呢?”
谢陆言学着她大吃一惊的语气说:“有小偷!”
小偷?应宁立刻查看了家里的贵重物品和行李,发现完好无损,只有院子里的砖头丢了,小偷专门偷砖头吗?
不过村里最近确实有小偷出没,前两天村长家就被光顾了,今天轮到她家,看上了她家的砖头?
“那这个小偷癖好挺特别的,偷什么不好,偏偏偷砖头。”
不过也好,这么一来,倒是省了她不少力气,正好可以不用再费神去清理了。
生活就是这样,有时候你以为的麻烦,转眼就成了意外的轻松。
谢陆言偏头勾了勾唇角,再看她时,忍不住眼睛弯了弯。
“好啦。”应宁领着他开开心心进了屋。
不过屋里都是灰尘,看来五婶儿也不是经常打理,应宁不由得叹气,跟阿言说:“你先在门口等等我,我去收拾一下。这屋里尘土飞扬的,里面都是细菌微生物,吸到身体里容易生病,你等着我啊。”
谢陆言拽着她不让进,“妞妞歇歇!”
应宁答应说:“好,我把房间弄利索了就休息。”
但谢陆言还是不放手,“我帮你,妞妞。”
“阿言真懂事。”应宁看见门口的扫帚,“那客厅的地你能不能帮我扫扫干净?”
谢陆言点点头。
应宁摸摸他的头,“阿言,你以前洁癖挺严重的,没想到现在病了洁癖反而好了。”
谢陆言拿着扫帚,装作没听见。
应宁又说:“行,你扫客厅的地,我去整理房间,不然晚上咱俩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谢陆言舞了两下扫帚,等应宁一走,就把扫帚扔下了,然后给大力发了个信息。
大力刚搬完一百块砖,累得在大树下直冒汗,这时收到言哥的信息,让他赶快过来干活。
得,又上工了。
谢陆言坐在一边休息,监视着卧室的动态。大力则卖力清扫,耳边同时传来言哥无情的催促:“再快点。”
大力像踩了风火轮似的,一会工夫,就把地扫的干干净净。
应宁刚要从卧室出来,谢陆言打了个手势,大力即刻扔下扫帚,迅速撤离现场。
随后,谢陆言从容不迫地拎起扫帚,站起身子,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应宁走出卧室,映入眼帘的是整洁如新的房间,她不禁瞪大了眼睛,惊叹道:“阿言,你这速度简直惊为天人,屋子怎么这么快就变得这么干净了!”
她凑近了看向阿言,他脸上没有一滴汗珠,衣袖也干干净净的,一点也不像是刚刚劳动完的模样,联想到刚刚院子里莫名丢失的砖头,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丝疑惑。
到了晚上,应宁细心地为阿言完成了一天的洗漱,随后两人并肩步入了她的卧室。
这房间,承载着应宁过去的记忆,那张小巧的床,曾是她一人独享的宁静角落,而现在,多了一个人,自然显得拥挤许多。
谢陆言翻了个身,把身子贴进应宁怀里。
往往以前,应宁总会温柔将他揽在胸前,一边轻摇扇子为他驱散炎热,一边轻声细语地讲述着睡前故事,耐心哄他入睡。
但今晚的情形有点不一样。当谢陆言像个孩子似的凑近她,唇瓣亲密滑过她胸前雪白的肌肤,试着解开她的胸衣扣子时,应宁却突然将他轻轻推开,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黑暗中,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仿佛心中承载着千言万语,重得让她难以启齿。
那些想问的话在胸口翻涌,最终却只化作了一声疲惫的叹息。她缓缓闭上眼睛,声音无奈道,“阿言,睡觉吧,今天太累了。”
谢陆言躺在她身后,不知她怎么了,于是抬起手,试着碰碰她的肩带,但应宁还是背对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窗外,那棵历经沧桑的老槐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宛如一位慈祥的守护神,静静地见证着时光的流转。
风吹过,树梢上的叶子轻轻蹭着那面破旧的老墙,带起一片柔和的树荫,悄无声息地铺在了卧室的地板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乡愁。
其实,今天才算是他们两个真正意义上回到家乡的第一晚。
应宁的目光凝视着地板上那不断变幻的光影,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
谢陆言感受到了她身体的细微颤抖,心中一紧,想要伸出手去安慰她,却又在犹豫中停下了动作。
“阿言,如果你觉得这样能让你感到舒服,那就继续吧……”应宁的声音在黑暗中哽咽着开了口,“其实,我真的可以一直这样照顾你,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谢陆言听着她的话,心如刀绞,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应宁擦干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睡觉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老旧的钟表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与外面的风声交织在一起,除此之外,房间里安静极了,无言沉默着的,是两人心中无尽的酸楚。
谢陆言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深邃,他缓缓抬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紧紧攥住了应宁的手腕。
那熟悉的温暖与力度瞬间击穿了应宁的心房,让她几乎要再次落泪。
他翻身将她拥入怀中,声音低沉而颤抖:“对不起,妞妞,对不起……我原本计划这几天就向你坦白的。”
“是吗,那你为什么要骗我?这几天又是几天呢?”她的眼眸,犹如被风暴摧折的湖泊,泪珠不断涌出,泪滴在他胸口。
谢陆言久久无语,似乎在心中反复斟酌着合适的言辞。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扳过应宁的下巴,让她那双湿润而复杂的眼眸与自己相对,随后,他深情地落下一个吻,试图用这种方式弥补言语的苍白。
应宁却侧过了头,避开他的亲吻,“所以,你其实从未病过,对吗?”
谢陆言闻言,身体微微一僵,他埋首在应宁的肩头,喘息中带着痛苦的解释,“最初,一切都是真的。直到有一天,当你带我回家寻找证件,我看到你在书房里痛哭……”
就在那一刻,他猛然从困住他的那团迷雾中清醒了过来。
他内心的挣扎,远远超出表面的平静,不是不愿坦白,而是畏惧面对。
“我只是觉得,我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你,妞妞,你能懂吗。”
他只有变傻,才能让那些对他紧追不舍、不愿轻易放过他的人,真正放下对他的计较与纠缠,他才能彻底挣脱原生环境所带来的一切枷锁与苦难。
他只有变傻,才能卸下所有重担与包袱,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姿态,与她携手共度生活,而不再需要时刻提心吊胆,担心那好不容易构筑起的幸福生活会像海市蜃楼一般,在不经意间轰然崩塌。
他紧紧拥着她,声音近乎哀求:“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打我吧,嗯?怎么打都行,我统统认罚……”
应宁听着他的话,心中的怒火与悲痛交织在一起。她猛地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仿佛所有的愤怒与决心都凝聚在这一刻,
然而,在即将挥下的那一刻,她的动作停住了,还是停住了。
她下不去手,根本下不了手。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她好气啊,气他,却也更气自己,气自己怎么都舍不得下手,眼泪却越流越多,也不知到底是因为气的,还是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