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炬之年/地久天长——菜紫【完结】
时间:2024-09-15 23:22:39

  “这是早点吗?”应宁问。
  “瞧瞧几点了祖宗,这是午饭,你再眯一会儿,起来吃吧。”谢陆言乐着回她。
  应宁“哦”了一声,伸出手,想要他过来抱抱,但谢陆言却破天荒没有凑近她,应宁这才注意到他脸上的口罩,问他,“你怎么了,怎么戴口罩了呀?”
  “我有点感冒,怕传染给你。”谢陆言解释。可能是昨晚受了凉,刚刚鼻子有点堵,所以他提前戴上了口罩。
  孕妇身子骨金贵,尤其应宁刚刚病好,这会儿可不能再着凉,所以谢陆言格外小心翼翼。
  那阵子,他总是独自一人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吃饭,始终和应宁保持着距离,每次进屋给应宁上药或者送饭前,也都会提前把口罩戴好。
  晚上睡觉,他在床边铺地铺,也会戴着口罩。
  应宁的疹子彻底好了那天,是个雪后初霁的好天气。
  她穿着大衣,戴着帽子、围巾和手套,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享受着新鲜空气,哼着小曲儿,看着谢陆言为她堆雪人。
  他特意堆了两只小猫,一只“雪球”,一只“小妞妞”,通体雪白,惟妙惟肖,就堆在应宁的脚边,雪球和小妞妞全都仰着小脑袋瓜看着她,好像真的一样。
  应宁感动得有点想哭,正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汽车的轰鸣。
  谢陆言背对着大门,专心致志地堆雪人,没注意到应宁脸色一瞬间的骤变。
  大门敞着,那辆劳斯莱斯稳稳当当地停在他们家的大门口,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里面坐着的女人。
  应宁眼睛直直盯着那个人的身影,她一手扶着椅子,一手轻轻按着肚子,缓缓站了起来……
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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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又簌簌下起了雪,外面一片银装素裹。
  村里的路还没修好,外加积雪深厚,车子开进来需要费上好一番周折。
  谭韵泠坐在轿车后排,目光跃过应宁微微隆起的肚子,落在一旁正在玩雪的男人身上。
  手套都摘了丢在一旁,雪球握着掌心里团来团去,皮肤冻的通红却还是乐此不彼。
  脚边摆着一排用模具做好的小鸭子。
  一个崭新的雪球团好,被天蓝色鹅绒服包裹着的身躯颤颤两下,好像是在偷笑,紧接着,趁着一旁的女人不注意,嗖地一下砸在了她毛绒绒的雪地靴上。
  那么小心翼翼,又那么调皮的,想要逗她开心,又怕真的砸到她,因此只丢在她的鞋子上。
  还像个孩子。
  谭韵泠逐渐湿了眼眶,平静的目光注视下,是排山倒海的思念,千锤万凿般冲击着她的心房。
  应宁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低头望着脚面上的雪,呆呆地,只有两秒,复又抬起头来,再次望向门外。
  “阿姨……”
  谢陆言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车门轻启,随之而来的是高跟鞋踏在雪地里的清脆响声,每一步都奏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寂静的世界里格外分明,除此之外,四周一片宁静。
  应宁紧张地看向阿言,他依旧维持着背对着大门的姿势,羽绒服袖口下半露的拳头蜷缩在一起,紧紧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忽地,他转过身,大步冲到大门口,呼啦一声关掉了大门。
  他背靠在门板上,眼眶通红,唇微张,肩胛剧烈地抖了起来。
  “阿言,阿言!”应宁立刻来到他身边,侧身抱住他,安抚他,“没事儿的阿言,真的没事儿,你别紧张。”
  谢陆言摇了摇头,拉住她手,往屋里走,“我们回去了老婆。”
  应宁被他紧紧攥住手腕,她不时回望那扇大门,门外那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阿言,你妈妈……她应该是来看你的。”
  谢陆言握着她的手紧了一下,可却没有停顿,依旧继续走。
  到了屋里,终于松开了她。
  门外终究传来汽车启动的轰鸣声,谢陆言扶着圆桌缓缓坐下,睫毛低垂,始终一言不语。
  应宁陪着他坐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
  她挺着肚子,走得慢,到了门口,门外已经空无一人。
  车子离开痕迹的痕迹被新雪覆盖,就像从来没有来过。
  可门沿下,却放着一只很大的礼物盒子。
  应宁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拖进了屋里。
  谢陆言不在,厨房传来炒菜的声音,他没事儿人一样,已经为她做起了晚饭。
  应宁在客厅里,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小孩子的衣服,男孩儿女孩儿的都有,崭新的婴儿服,每一件都很漂亮,看得出准备这份礼物的人很用心。
  谢陆言端着晚饭出来,自顾收拾饭桌,把碗筷摆好。
  就像没有看到那些礼物。
  “老婆,吃饭了。”他为她拉开椅子。
  “稍等。”应宁把那些小衣服一一放回,又在箱子最底下,发现了一些玩具。
  她把玩具拿出来。
  遥控汽车、太空系列的乐高、Crayola彩色蜡笔,Hir Hogs遥控飞机。
  奇怪的是,这些玩具都不是新的,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谢陆言坐在餐桌旁,面对一桌子的饭菜,默默等她。
  应宁摆弄着那些奇奇怪怪的旧玩具,她看了许久,总觉得有些疑惑。
  身后,谢陆言开口道:“这些是我小时候的。”
  应宁手中动作一滞,立刻看向他。
  她手里拿的是个遥控飞机,一侧的机翼明显被折断过,但又被人用胶布小心翼翼地粘好。
  谢陆言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糖醋藕片放进嘴里,边吃边说着,“那个是我六岁时的生日礼物,……是谢家凯送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那时的我,对它简直爱不释手,每天都在院子里练习起飞和降落,梦想着有一天能像它一样自由翱翔。”
  他语气稍作停顿,似乎在回忆那段久远的回忆,“后来学校组织夏令营,要求每位同学带一件最珍贵的东西。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架飞机。可是在一次意外中,飞机不幸坠落,一侧的机翼受损严重。回到家后,我躲在房间里偷偷哭了一整个下午。”
  “第二天早晨,当我醒来,却发现那架飞机就放在我的枕边,机翼上的裂缝已经被精心修补,甚至看不出任何痕迹。”
  谢陆言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后来我才家里阿姨口中得知,那天晚上,是我妈悄悄来到我房间,拿走了那架遥控飞机,是她用了一整夜的时间,亲手替我把它修复好的。”
  说完,他轻轻一顿,喉咙上下去翻滚,似乎咽下去了什么。
  低着头,继续吃菜,默默地,声音略微带着一丝哽咽――“快来吃饭吧,老婆,一会儿该凉了。”
  应宁想了想,把遥控飞机仔细放回盒子里。
  她坐到他身边,双手挽着他的胳膊,对他甜甜地笑,“这么有纪念意义的玩具,我一定要好好保存,留给我们的宝宝。”
  小脸凑过去,软乎乎地,小猫儿一样,去蹭他的下巴。
  “阿言阿言,你开心一点,嗯?”
  她难得撒娇,终于逗得他笑,放下筷子,拥她到怀里,低头问她,“你不怨她吗。”
  应宁想了想,说道:“过去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现在,我也即将成为一位母亲,能渐渐理解她的心情。其实,她对我所做的一切,或许在当时的我们看来难以接受,但站在她的立场上,一个被丈夫背叛的女人,又因我的身份而陷入无法言说的困境,作为妈妈,她只是想用尽自己的全力保护你,不想你受到一点伤害。作为女人,她有自己的脆弱与无奈,她所承受的压力与痛苦,远非外人所能想象的。”
  谢陆言静静地聆听着,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他转头望向窗外,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如同他此刻的心境,既是对过往的深深告别,也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雪花覆盖了大地,也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这是结束,也是新生的起点。
  那是那年冬天的最后一场大雪,它以洁白无瑕的姿态,为往昔画上了句点……在这片被雪覆盖的洁白世界里,一切都可以被原谅,一切也都可以被重新书写。
  应宁偶尔也会陷入沉思,脑海中不禁浮现这样一个疑问――倘若谭韵泠有朝一日再度出现,阿言是否会主动迈出那一步,与她相见?
  这个念头像是夜空中偶尔划过的流星,短暂却令人遐想。
  遗憾的是,谭韵泠的身影从此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就像一阵轻风吹过,再无后续。
  日子就这样悄然流逝,没有过多的波澜与起伏,两人又回到了那份简单而纯粹的幸福中,每一天都在彼此的陪伴下度过,无论是晨曦初露的早餐时光,还是夕阳西下的晚餐闲聊,都充满了温馨与甜蜜。
  在这里,他们不再追求奢华的生活,而是珍惜眼前这份平凡中的美好,一碗热腾腾的粥,一碟家常小菜,足以让两颗心紧紧相连,共同构筑起属于他们的小小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外界的纷扰,只有两人相互扶持的坚定,以及对未来无限美好的憧憬。
  在一个春日的午后,应宁午睡醒来,接到了一通来自北京的电话。
  是久违的周婶儿打来的。
  那时候,谢陆言正在花园里忙活,冬去春来,他在给新栽的花盆翻土,准备迎接春天的到来。
  应宁红着眼睛走到谢陆言身后,侧身抱住了他,声音哽咽,“阿言,奶奶走了……”
  谢陆言手中的铲子掉落在地上,一朵枝头的花瓣,历经寒冬的考验,最终在春天到来之际,轻轻地散落到了泥土里。
  他的眼泪无声地滴在了土壤上。
  “周婶儿说,奶奶最后那段时间里,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嘴里却一直念叨着我们,念叨着阿言和妞妞,一直一直……”
  应宁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阿言,你想不想回去送奶奶最后一程?如果不想,我们就在这里给她烧点纸钱,我想奶奶在哪里都能感受到我们的思念,她不会怪我们的。”
  一天后,飞机缓缓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
  应宁和谢陆言直接打车来到了陵园。
  老太太的葬礼一切从简,遵照她生前的遗愿,与爷爷合葬在一起。
  除了谢家人,小楼的爷爷奶奶,还有阿坤的爷爷也来了。
  清晨的墓园,绿树环绕,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第一排,小楼的奶奶刚刚出院,身体虚弱,由小楼搀扶着。
  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沉浸在默哀之中。
  队伍的末尾,阿坤也在,他穿着一件黑色夹克,戴着墨镜,身材健壮,肩上还扛着一个小男孩,孩子有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十分乖巧,不哭也不闹。
  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束菊花。
  随着脚步声响起,众人纷纷回头,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一对夫妻。
  谢陆言握着应宁的手,两人在众人的目光中默默地走向墓碑。
  应宁看着遗像上的奶奶,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谢陆言牵着她的手,两人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周婶儿激动地推开王伯的手,冲上去抱住应宁,哭的伤心欲绝,“妞妞啊!妞妞……”
  应宁哽咽着回应周婶儿,紧紧抱住她。
  身后传来了一声颤抖沧桑的声音:“阿言……”那声音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拘谨。
  谢陆言微微一怔,还没有来得及转身。
  那声音刚落,谭韵玲便突然晕倒在地。
  “夫人!”众人立刻围了上去。
  谢陆言回头,终于喊了一声“妈……”
  病房里。
  谭韵泠醒来,第一眼就看到坐在她床边的谢陆言。
  “你没事了。”他眼睛布满血丝,似乎已经守候了很久。
  看到她醒来,谢陆言发呆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他将目光转向她,嗓音沙哑,“你晕倒了,是妞妞帮你做的急救。”
  “阿言,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妈妈真的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她泪流满面,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原本精心保养的皮肤如今布满了皱纹,几缕白发显眼地夹杂在发丝间,“原谅妈妈吧,好不好,阿言,好不好……”
  病房外的走廊里,应宁坐在长椅上,小楼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杯热水。
  "辛苦了。"
  应宁当时不顾自己的安危,挺着大肚子,为谭韵泠进行急救,这一幕几乎感动了在场所有人。
  应宁微微一笑,接过纸杯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小楼靠在墙上,原本想抽根烟,但看到应宁的肚子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等你生了我再走,怎么样?”他半开玩笑地说,“快了吧?”
  应宁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点了点头,“预产期是三月底,还有半个多月呢。”
  小楼有些担心,“要不然别折腾了,在北京生吧,我帮你安排家私人医院,坐月子也在这里,人多方便照顾。”
  应宁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再说吧。”
  原本他们计划转天就回家的,但现在看来可能走不了,因为谭韵泠的情况似乎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好转,而且周婶儿看起来也不太好,奶奶刚去世,她一定很难过,这让应宁感到有些不放心。
  她心中有自己的考量。
  “对了,”应宁环顾四周后问道,“阿坤哥呢?之前在墓园里还见到过他。”
  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在墓地,他就被郑千瑜的保镖拦下,直接带上了车。
  车内,yino正乖乖趴在他的肩膀,用那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车内装饰的星星顶篷。
  郑千瑜上车后,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直接将一只录音笔扔到了后座。
  录音笔里传出的声音断断续续,“……不是,我们没有睡过,孩子不是他的……我只是想从他那里弄点钱,然后带着孩子离开,没想到他会突然变得这样,非要这个孩子不可……”
  “我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那天我喝醉了,和几个男人都发生了关系……但肯定不是他的,这点我保证。”这是那位网红的声音。
  “蠢货!”郑千瑜愤怒地吼道,透过后视镜狠狠地看着他们,“连血型都对不上!你到底有没有点脑子!”
  她原本以为他只是闹着玩,图个新鲜,没想到还真把这个野种当作了自己的儿子。
  孟子坤紧握着录音笔,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他一言不发,心脏如被重锤一下下用力凿着,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yino似乎感受到了阿坤的情绪变化,伸出小手摸着他的脸,含糊不清地喊着“爸爸,爸爸”。
  郑千瑜皱眉看了一眼那孩子,心中无比烦躁。
  “那个女人已经拿钱跑了,连孩子也不想再看一眼。这样的女人,生出的孩子能有什么出息?何况他亲爹还不知道是哪个流氓地痞的,这样的血统,给孟家当养子我都嫌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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