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儿?快下来,我时间宝贵得很,而且这里不能停车。”
——“快点,交警要开我罚单了。”
——“算了,你慢慢来吧。”
林明夏拿过包,火速下楼去。有句话说得好,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她应用得炉火纯青。
她刚上车,布莱恩递过来一张罚单,“迟到的代价。”
“……?”
人在楼上坐,罚单天上来。
“谁开车,谁给。”林明夏不想背锅,锅甩回给布莱恩。
“所以我不是让你快点了吗?罚单肯定算你头上。”
布莱恩不服气,边开车边和她哔哔理论。两人就着这小事吵了一路上,吵到最后,也吵不出任何结果。他把车开进公寓停车场泊好,林明夏见他下车,尾随她进了电梯,感到诧异。
“干嘛呢?不打车回家吗?”
布莱恩说:“我去车厂提车、接你下班、送你回家,你就这么点报酬?”
“……”
“现在的年轻人。”布莱恩摇摇头,痛心疾首。
“哇!实在是太感谢了!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善良的大善人!”
布莱恩为她的表演打上负分,并附送一个白眼,“虚伪。”
林明夏收回笑脸,问他,“所以呢?”
“我饿了,去你家吃饭。就当是报酬。”
“真不好意思,”这次林明夏真心为他着想,“我今晚吃火锅。”
“听起来不错啊。”
“麻辣火锅。”
布莱恩丝毫不退缩,“正巧我最近在学习吃辣。”
林明夏觉得让这个辣椒小白见识麻辣火锅的威力,至少让他吃吃苦头。
布莱恩随着林明夏来到她公寓,就见门上挂着袋子,她反挂回对门,十分熟练。他八卦地打开袋子瞥一眼里面的东西,“是给你的吗?”
她敷衍道:“不知道。”
“不知道就问啊。”
林明夏心生不好的预感,她来不及出声阻止,布莱恩已经敲响对门。
“谁啊?”语气听上去有些烦躁,门从里打开。
他头发略有些凌乱,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见布莱恩拎着袋子站在他家门,以及他身后的林明夏,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嗨,是我,布莱恩。”他扬了扬手上的袋子,“这是什么?”
安瑞毫不避讳,直言道,“早餐。因为担心明夏没好好吃早餐。”
林明夏一时愣住,大概没想过他会如此坦率。她该借此机会告诉安瑞,让他别再送任何东西,却被布莱恩抢先一步。
“那你吃饭了吗?没有的话,过来我们家吃吧。”
“喂!”她错愕地望向布莱恩,一拳揍在他身上,“凭什么!”
布莱恩今天算是和她扛上了,专门拆她台,“人家好心给你送东西,礼貌上不是应该感谢请人吃饭么?”
“可是……”
“好啊。”安瑞一口应下,“正巧我赶了一天的论文,没时间开火。”
他露出温煦的笑容,“麻烦了。”
林明夏充分怀疑布莱恩是联合安瑞来耍自己,不然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同时出现自己家里,甚至对她的家具摆设评头论足。
“妹妹,你门口柜子上的玫瑰枯萎了,还不丢么?”
“这沙发的颜色与你电视柜不相衬。”
“谁会把这东西放这里啊?”
布莱恩第一次来林明夏家里,对于她家简约的摆设诸多意见,每一句念叨都烦得要死。她不予理会,默默打开冰箱,看有什么可以下火锅。她鲜少招待别人来家里,担心食材不够,三人今晚就得饿肚子。
安瑞跟着她进了厨房,见她数着冰箱里的食物,关心道:“要不要楼下便利店买一些冷冻食品?”
“应该不用吧。”她将冰箱有的食材搬出来,安瑞顺手接过去放在台面上。林明夏再从台面上挑拣出几样蔬菜,拿到水槽清洗起来,不忘指挥安瑞切蘑菇香肠之类的。
“金针菇的根记得清除干净,会有淤泥。还有那些香肠,要在上面划几刀才能熟得快。”
“好。”
两人都没发现布莱恩杵在厨房门口,盯着他俩忙碌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忆起自己曾在林明夏房间里见过安瑞的照片。
以防万一,他特地回家一趟,确认照片上的人就是年轻时期的安瑞。
照片里的两人青春洋溢,像是高中好友,安瑞仗着个子高,故意用胳膊压住林明夏的肩膀比了个V,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气得她侧过头瞪他。
这幕赶巧被镜头捕捉下来,被她放进相框里摆放在房间内。
他某次趁林明夏醉酒,问过她:“相片里的男生是你男朋友?”
林明夏显然醉得不轻,呆坐在床边,眼神放空,脑袋对他的问题反应不过来,几乎过了很久,久到布莱恩快失去耐心,她才笑出声。
她虽笑着,眼底却数不尽的悲伤。
“谁说我喜欢他。”
第11章
林明夏从橱柜里取出电磁炉,将火锅底料放入锅里,开火让它预热。她甚至顾及布莱恩,少放点辣椒,免得他承受不住。
毕竟,以他的肠胃,肯定不能适应麻辣火锅。
安瑞将洗好的食材一一端出来,放在桌上。布莱恩则无所事事,只能安分地坐着摁手机等开饭,顺便回复自己的女友们。
气氛有些奇妙,林明夏怕是没想过有一天会和安瑞、布莱恩三人聚在她家围成一桌吃火锅。
她问饭桌前的两位男士,“啤酒要么?”
啤酒,火锅的灵魂之一。
“可以,拿过来吧。”布莱恩不需要开车,自然能喝,他用手肘推了推旁边的安瑞,“兄弟,你能喝吗?”
“能。”
热气自火锅盖子的出气孔冒出,缭绕上升,他将所有食材下锅,正巧林明夏拿着啤酒过来,布莱恩提议,“干一杯吧!”
“Cheers!”三听啤酒碰撞一起,发出响声。
恍惚间,她穿越回那个热闹的岁月,依稀看见坐在对面的曹本松和曲哲文为了酱料而吵起来,她眨了眨眼,一切如故。
林明夏掀开锅盖一瞄,有几样已经熟了,她捞起自己最爱的牛肉片往碗里放,安瑞适时给她夹些蔬菜,“别光顾着吃肉。”
他上次和她吃饭,留意到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挑食,总是不爱吃蔬菜。
她见状,悄悄把蔬菜推至盘子边缘。
布莱恩在旁研究如何使用筷子,有模有样地模仿着,肉片却不断滑落,磕磕碰碰得有点惨。他干脆用回叉子,怎么舒服怎么来。只不过这个麻辣火锅,辣得他满头大汗舌尖发麻,依旧逞能道:“没想象中辣嘛。对不对,安瑞?”
另一个也不甘示弱,“味道是有点淡。”
林明夏对这两人感到无语,起身往厨房走:“冰箱还有麻辣底料,我去拿过来。”
“不用!”安瑞率先出声阻止。
“对!不用麻烦,这些就足够了。”布莱恩不得不放下面子劝道,他被辣得不停灌酒,企图纾解舌尖发麻,却徒劳无功。
几罐啤酒下肚,布莱恩兴致很高,拉着安瑞东扯西谈,尤其聊起他热爱的巴黎时装秀,更是侃侃而谈。
“可惜你们不关注这些,前两月夏季时装周请来业界出名的G名模,她太性感了,任何漂亮的服饰放在她身上,只会衬托得更加风情迷人。噢,上帝,她的腿大概是夏的两倍吧。”
不带这么拉踩的。
被点名的林明夏不服气道:“我腿不短好吗?以前有星探问我要不要去走秀,不过被我一口拒绝了。不然我今天就走进巴黎了好嘛。”
在旁听她吹牛的安瑞忍俊不禁。
“笑屁啊。”她把枪囗对准他,只见他笑得更放肆。
“真如她所说,以前有经纪公司找过她?”布莱恩眼底带些揶揄,全然不相信她的话,问起身边的安瑞,“说说看,林明夏以前的样子,是不是和现在没两样,脾气不好,整个人像是竖着刺的刺猬?”
“说谁刺猬呢?”
“你啊你,小刺猬。一言不合就刺人。”
林明夏还想为自己反驳几句,耳边响起安瑞的声音。
“她现在变得温柔许多,以前比较倔强不服输,脾气坏得恨不得干天干地。”
她咬牙切齿,甩了一记眼刀过去,“我最好是干天干地。”
布莱恩点点头表示认同:“想象得到。”
安瑞又说:“至于被星探看上,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她上学那会儿人气挺高的,收过不少情书。”
“那些都是你的。”
他笑笑不语,有些秘密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她。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理解。”布莱恩来了兴趣,他喜欢这种八卦新闻,“你的情书,怎么会属于他呢?”
“那时候女生们托我转交情书给他,情书礼物几乎塞满我的抽屉。你或许想象不到,我们那个年纪的小女孩特别爱写东西,有时一写就写好几封,而我就是那个邮差,成日免费帮忙送信。”
“所以你们是高中同学?”
这回安瑞不假思索,“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我懂我懂!”布莱恩恍然大悟,“看不出来你们是puppy love.”
林明夏简直无语,她就知道这人嘴里吐不出象牙,现在更是离谱到家。她瞅了安瑞一眼,他丝毫没要纠正布莱恩的意思,任由他胡乱定义他们两人的关系。
于是她出言纠正:“朋友,就朋友。”
“你们真的没交往过?”
布莱恩显然不接受这番说辞,他就像个探测雷达,试图从两人的身上扫描出任何一丝线索。
“没有。”安瑞顺着林明夏的回答应道。
“我不信!”布莱恩微眯起眼睛,“那你说说,你到底为什么会来U国?当时马伦问你,你也不回答。”
林明夏下意识地看安瑞,却意外对上他的眼神。
安瑞率先移开目光。
“因为想见一个人,不顾一切地想见她。所以来到她的城市,见上一面后却再也舍不得离开。”
他问布莱恩,“这个答案,可以吗?”
布莱恩大笑,拍拍他的肩膀,“Chill man!兄弟你太认真了,我只是问开心,什么回答对我来说都可以。”他拿过桌上半罐啤酒,与安瑞放在一旁的啤酒罐相撞一下,“Cheers!祝你和你想见的人如愿以偿!”
“也祝你心想事成!”他转头碰了碰林明夏的杯子,祝了一圈,终于轮到自己,“祝我美梦成真!”
他毫不犹豫地将剩余的啤酒,一鼓作气喝完。布莱恩为此付出对应的代价,只见下一秒,他砰一声地倒在桌上不起,反而开始打起鼻鼾。
“……”
林明夏对眼前的情景迟迟没回过神来,安瑞倒是推搡他一把,布莱恩睡得深沉,推也推不醒。
“喝醉了。”
林明夏这才反应过来,“卧槽!布莱恩,你给我起来,回你家去!”
回应她的只有更大的打鼾声。她万万没想到,布莱恩酒量这么差,不过几罐啤酒就能放倒他。
安瑞说:“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林明夏看了看他微红的脸颊,不确定地问,“你该不会也喝醉了吧?”
“怎么可能,才那么点。”
林明夏半信半疑,手机荧幕显示时间不早,她起身开始收拾桌上残渣,安瑞只是静静坐着看她收拾肮脏碗碟。
“以后别给我送早餐了。”
安瑞嘴角微扬,满是无奈。
“怎么,不合你胃口?你不喜欢?”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你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我觉得,”林明夏停下手中的动作,“挺没意思的。”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猜测你的想法。说实话,我没想过会和你再重逢,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一个X,一次交接后就不会再有任何联系。”
“过去就是过去了,人都要往前看,不是么?执着于过去是没用的。”
安瑞今日有些异常,他眼神极为温柔缱绻,安静地注视她,不曾打断,直至她把话说死。
“你就是这样定义我们的十年。”
他语气里掩不住的失落,“那你的意思是?”
林明夏的意思很简单,她希望他们两人就像不认识的陌生人,在街上路过碰面也不要互相打招呼。
可她说不出口。话抵在唇边,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明白了。”他说:“以后我不会再做出任何让你困扰的事情。”
他扯住林明夏过长的衣袖,避免它们不小心沾上碗碟里的油渍。
“即便是过去了,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林明夏别过头,不动声色地从他手里拉走衣袖。
他紧紧拽住,犹如要不到糖的孩子,怎么都不肯放手。
林明夏不得不答应:“你说是,就是。”
他这次终于心满意足地松开,整个人放松似的往椅子靠去,“我好像有点醉。”
“趁你还有自知之明,赶紧回你家去。我家客房床小,睡不了两个大男人。”
他答非所问:“林明夏,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步?”
“……”
“你回答我。”
林明夏真是服了这祖宗,桌面一片狼迹,她加快动作拾掇,要不然她今晚不用睡了。这两个没用的男人,一个醉倒呼呼大睡,另一个僧人念经,不停重复一句话。
“我怎么不知道,你喝醉那么多话。安安静静醉着不好吗?像布莱恩那样。”
“林明复,回答我。”
林明夏从没见过安瑞这么缠人的样子,她叹了一口气。
“你不应该忘记的。”
他依靠椅子闭上眼睛,喃喃低语,她一时听不清他的话语,自顾自当他喝醉说梦话,没往心上放,全心投入清理工作中。
“没有忘记……”
安瑞没有忘记,那时闷热的天气热得他头昏脑涨,母亲有事去了父亲的医院,独留他一人在家。他复习不下去,干脆丢开笔,去厨房准备切些西瓜消暑,大门敞开的冰箱吹出冷风,让他身心越发舒爽。
他想等会儿去叫上林明夏来家里玩,他最近抢到新发行的游戏机,她一定会喜欢。
说干就干,他切好西瓜,就去敲响对门。
无人应门。
这个疯丫头不知道又去哪里玩了。
正这么想着,他看到楼下林明夏朝着家里的方向回来。她低着头,大步快走,好似后面有什么东西追赶她。
安瑞没来得及喊她,就听见一把声音叫住她,“林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