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微就加了些助眠精油到香薰机里,又给秦招招喂了点水。
喝完了水,简微轻轻地叫了一声“招招”,秦招招哼哼着应了,简微就知道,她刚才根本就没有睡着,只是在闭眼假寐。
犹豫了下,简微语气略有些试探地开了口:
“招招,下周……你确定要和路存订婚了吗?”
秦招招“嘿嘿”笑了,“确定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迟早是要联姻的,路存跟我门当户对,他也喜欢我,我嫁给他天经地义。”
简微轻咬下唇,在秦招招看不见的地方,她表情略微有些古怪:
“那,你喜欢他吗?”
路存和秦招招从小一起长大,像亲兄妹一样,几乎没人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是男女之情。秦招招从中学就开始早恋,断断续续和六七个男生谈过恋爱,也从未吃过路存这口窝边草。
可自从四年前那场变故发生以后,才不到一年,秦招招突然就和路存在一起了,且这么久了一直没有分手,现在还要订婚。
秦招招慢慢睁开了眼,她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
“喜欢,”她声音很轻,轻的有种不符合她性格的低落,“……我和他在一起三年了,怎么会不喜欢呢。”
简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再开口。
第7章 出轨
订婚宴的前一天,正好是秦招招的生日,简微早早地就结束了舞团的练习。路家把宴会地点订在市中心的酒店,打车过去十几分钟就到了。
进去的时候秦招招还在试妆,修改了两次的礼服妥妥贴贴地穿在身上,她身旁就站着路存。
男人垂眼看着未婚妻,语气温和:“招招,你饿不饿?早上中午你都没吃饭,这都一天了。”
秦招招看着镜子跟身后不远处刚进来的简微招了招手,说话有些漫不经心:“没胃口,昨晚喝的酒劲儿太大了,一直犯恶心。”
路存皱了下眉,“之前不是跟你说让你少喝点吗?而且我们明天就订婚了,你也该收收心了。”
秦招招不作声,面无表情地瞥了路存一眼。
看她不接话,路存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重,他连忙转移话题:
“对了,徐恕刚才给我打电话,问去参加你的生日派对可不可以带家属,他女朋友想去,说是要好好谢谢你上次送的鹦鹉螺,她很喜欢。”
秦招招反应淡淡:“怪不得人家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徐恕会来事,找个女朋友情商也蛮高。”
“那就去呗,简微也去,正好介绍她们认识一下。我待会儿换个衣服,咱们就去。”
秦招招进了试衣间,化妆师也进去帮她脱礼服了,整个外室只剩下路存和简微两个人。
大概过去了三五分钟,换完了衣服的秦招招拉开了帘子,外室空无一人,本来应该待在这儿的路存和简微都消失了。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秦招招一推开门,就看到她的未婚夫和好朋友站在走廊里,两个人好像面对面正说着什么,听见动静同时扭过头来。
秦招招看着他们:“你们躲这儿干嘛,说我坏话呢?”
简微慌忙看了路存一眼,声音干巴巴的:“没有啊,我问下路存你们订婚宴的流程,怕记错了,这样明天你们忙起来,我多少也能帮个忙。”
秦招招“扑哧”笑出声:“我逗你的,看把你吓的。”
简微走过来挽住秦招招的胳膊:“不说这个了,咱们赶紧走吧,你这位小寿星今天可不能迟到。”
………
来参加生日派对的大多是熟面孔,秦招招进了包厢就兴致勃勃地和所有人打了招呼,一扭头,看到沙发上正襟危坐的晏承,她脸上的笑一下子消失了。
“……他怎么来了?”秦招招小声质问路存,冲他疯狂使眼神。
路存也是一脸摸不着头脑,“请柬给大家都发了,不好只漏他一个,可是往年他收了都当没看见,一次也没来过啊。”
谁知道今年抽什么风,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来了。
秦招招低低的“啧”了一声,表情有些微的烦躁——好好儿的一个生日派对,因为晏承的到来变得不干净不完美了。
好在,徐恕那位女朋友特别热情讨喜,好像是她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一样,一直拉着她聊天,秦招招渐渐就把晏承抛到脑后去了。
“对了,”秦招招没忘了简微,给徐恕女朋友也介绍了她,“……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叫简微,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是学芭蕾舞的,在望京大剧院芭蕾舞团担任首席。”
对方一听,发出赞叹的低呼,“……世界真小,我有个关系很好的学妹也是那个舞团的,你们肯定认识。待会儿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以后大家都是好朋友,有空了一起出来玩儿。”
徐恕的女朋友姓文,长相端庄大气,和徐恕一样为人圆滑。她在和秦招招聊天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叫简微的女孩似乎不像是哪个豪门大小姐,对秦招招的依赖性很强,而且寡言少语,社交属性也不高。
典型的清纯小白花。
这位文小姐当然好奇呀,回去自己座位以后就小声问了下男友,简微的来历。
徐恕捏了捏额头,斟酌了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省得女友以后说错话:
“简微从小寄住在秦家,是招招家里保姆的女儿。她只有招招一个朋友,几年前她母亲去世,是招招出钱供她继续学跳舞、进芭蕾舞团的。”
“虽然她出身不高,但是招招特护着她,不许任何人看不起她,所以明面上,最好不要提这姑娘的身世,免得伤人家自尊心,还给自己惹麻烦。”
文小姐张张嘴,还想再问什么,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片哗然,打断了她的注意力。
有和徐恕关系比较铁、爱凑热闹的公子哥儿拿着手机凑过来,一脸兴奋:
“我艹我艹,徐恕哥,你看这人,是不是路家那个装的要命的老幺?”
徐恕定睛一看,还真是。
一组照片,看角度像是偷拍的。一男一女在什么地方的门口拉拉扯扯,有拉手的,还有男人抱住女人的,足足有十几张,像素有点模糊,但足够看清是谁。
男的是路存,女的是简微。
徐恕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惊诧,手机也被他夺了过来:“这照片从哪儿来的?”
这满屋子人谁不知道,路存是秦招招的未婚夫,而简微又是秦招招的好朋友,这俩人怎么纠缠到一块儿去了?
那男的把照片收回聊天框,指着群名:“秦路两家明天订婚宴的宾客群,在群里发照片的不知道是谁,头像、名字都没见过。”
刚刚那些声音,都是看到了照片的人发出来的。这下可好,吃喝玩乐的都停下了,不是低着头看手机,就是小声地交头接耳。
徐恕拨开人群来到秦招招面前时,处于八卦中心的这三人很明显就是已经看到照片了,路存在一边接电话,秦招招冷着脸一言不发,简微头垂的低低的,也不说话。
这种出轨的、脚踏两条船的瓜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其实并不算稀奇,男人有钱就变坏,长期招女友、不招长期女友的那种人比比皆是。
更炸裂更恶心的八卦徐恕都看到过,可他一直以为,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在路存和秦招招身上的。
青梅竹马,知根知底,门当户对又相恋三年。路存平时也不是爱玩的人,连烟酒都很少沾,所以才会有人说他装,秦招招眼里更是揉不得沙子,跋扈强势人尽皆知。
就这样他们还在一起了三年,现在马上要订婚了,男方却被曝出这样的丑事。
徐恕不知道秦招招怎么想的,但她看起来很平静,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质问男友、发疯之类的。
他叹了口气,开始打圆场:“各位,招招这儿要处理点私事,我给前台打了招呼,给大家另外开一个包厢,都去那个包厢玩儿吧。”
事儿已经出了,能少一个人看笑话是一个。
来参加生日宴的人本来还想凑热闹,但徐恕都发话了,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都陆陆续续出去了,有些和秦招招关系还可以的,凑过去不痛不痒地安慰了两句:
“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别生气招招,让他俩给你解释解释。”类似这样和稀泥的劝和。
即使那些照片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如果非要说是误会,只能是有个人和路存长得一模一样的误会。
第8章 活该
整个包厢稀稀拉拉没剩几个人的时候,路存终于打完电话了。
事情败露,他非但没有一丝丝懊悔,反而一脸如释重负。
“招招,对不起。”他低头承认了,没有辩解一个字。
秦招招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好陌生。
她很小的时候就曾幻想过自己订婚和结婚时的样子。
那时候她年纪小,老看一些欢喜冤家的偶像剧,把自己代入到女主角身上,然后像模像样地在心里勾勒理想型的未来男友。
而路存作为她朋友圈里家世最匹配她的男孩子,不仅在过家家这样的游戏里做她的白马王子和新郎,还亲口说过长大以后要秦招招嫁给他这种玩笑话。
他是个理想男友的人选,所以三年前秦招招没怎么犹豫就接受了路存的求爱。
彼时的秦家需要路家,她也知道自己迟早要走联姻这条路,爱不爱的,她没有想过。
小时候的路存是很好的,学生时代的路存也是很好的,可当他的角色从朋友变成男友,现在的他,整个人突然就烂掉了。
从小一起长大,到今天她才真正看清他。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问。
路存不作声,秦招招睨了他一眼,声音拔高重复一遍:
“告诉我,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的?”
路存目光闪躲:“……很早,其实……我骗了你,我一直喜欢的人都是简微。上学那会儿,我们两个就偷偷在一起了。”
仿佛被“一直喜欢”这几个字眼刺痛了,秦招招脸色灰暗两分,眼里浮现出讥讽:“你喜欢她,那你三年前为什么要跟我表白?”
问题问出口,秦招招心里已经后知后觉的有了答案。
因为简微出身太低,够不上他,他喜欢简微,但又觉得对方不配;或者家里施压要他了断这段感情,他无法反抗,只好退而求其次,挑中最配他、家里也最满意的秦招招,假意表白。
他不爱她,但需要娶她,所以他装了三年,现在又为了家族联姻假意求婚。如今旧情被扒,他又忽然发觉自己最爱的人还是初恋了?
真是好一出艰难波折的“旷世爱情”。
如果不是这些偷拍照片,秦招招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打的什么算盘。
她转头看向简微,质问:“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简微已经哭了,像个小兔子一样柔软可怜,说话都带着哭腔:“我们以前……的确在一起过,但是自从你们开始谈恋爱,我就再也没有私底下和他见面了。”
她呜咽着,去抓秦招招的手,“你相信我,招招,我那天就是、就是想最后和路存道个别,做个了断,我没有背叛你,你信我……”
没有背叛,那些亲密接触哪儿来的呢?
秦招招还没来得及开口,路存又出声了:
“招招,有什么你就冲我来,你别为难简微。这件事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骂还是要退婚我都认了,我只求你一件事,”
到这时候,路存才终于正眼看着秦招招:
“招招,你放过我吧,成全我和简微。”
“成全?”秦招招冷笑一声,“敢情在你们两个的故事里,你们是王子和灰姑娘,我就是那个横插一脚的恶毒女配呗?”
可是他们好像忘了,恶毒女配也不想介入别人的感情,是王子太懦弱,又想享受做王子的权利,又不想履行做王子的义务,一边辜负灰姑娘,一边欺骗另一个原本无辜的女人。
秦招招盯着路存,语气坚定而凌厉:“当初是你,跟我表白说你喜欢我我才跟你在一起的;是你,跪在地上跟我求婚我才答应嫁给你的;你现在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跟我说成全?”
字字珠玑,咄咄逼人。
路存被她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他自认摆够了低姿态,可就算他这么伏低做小秦招招也不愿轻易放过他,路存心一横,索性矢口反驳:
“事已至此,你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他猛地拔高声音:“再说了,你难道不恶毒吗?小时候你就欺负简微和晏承,上学的时候和男同学打架,早恋抽烟样样不落,这么多年,谁不知道你秦招招刻薄任性、一身的公主病……”
“啪——”
秦招招这一巴掌甩上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路存那半张脸瞬间红了起来,被打的头都歪向一边。简微愣住了,徐恕和文珂表情一凛,也做好了拉架的准备。
秦招招情绪不算激动,但表情已经很难看:“出轨的人是你,你怎么还有脸骂我?”
“……呵,”路存嗤笑一声,舌头顶了顶被打的那边的脸颊,再看向秦招招时,眼神满是厌恶和怨毒:
“你做都做了,还怕被人说吗?”
“除了鬼混,你还会干什么?哪个男人受得了你这样的女人?实话告诉你吧,和你在一起这几年,我早就受够了,你连简微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我就是喜欢她……”
路存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地细数秦招招的罪过,仿佛这样,就可以抵消、并合理化他出轨的错误。
秦招招只觉得气血上涌,胸口发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起的太猛,她打路存的那只手都开始发麻,很快,她又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听不清路存在说什么了,一阵阵尖锐的耳鸣断断续续地响起,她头昏眼花,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开始天旋地转。
似乎是路存说的太大声太难听了,简微站起来推搡他让他不要再说,连徐恕和文珂也过去拦着他。
一片兵荒马乱之际,秦招招突然扭头看到了晏承。
两人视线遥遥对上,他正看着这场闹剧,安然端坐着喝酒;修长如竹节的大手松松地握着杯子送到嘴边,他半张脸被遮住,只露出那双狭长凉薄的眼睛。
他直视她,甚至可以说在盯着她,眸色晦暗浮沉,像某种伺机而动的毒蛇,让人看一眼就如坠冰窟。
秦招招知道他在看她笑话。
她收回视线,身子越来越不稳,双目空洞无神。
巨大的羞耻感和无助感瞬间席卷了她,她在心里疯狂叫嚣: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被谁看笑话都好,她唯独不想让晏承看到她这副狼狈的丑态。
可是她使不上力气,越来越头重脚轻,她连眼神都开始微微涣散起来……
路存还在激情开麦,谁都拦不住他,仿佛要把这些年对秦招招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