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小姐和少爷,而她只是保姆的女儿。
她身世低微、贫穷软弱,母女两个都依附秦家而活。妈妈常跟她说,不要惹秦招招不开心,要对秦招招好,要时刻把招招的快乐和安全放在第一位。
她明白,因为秦招招是真正的公主。
幼儿园里,经常有小朋友背着她偷偷议论她的身世:
“上周我去找秦招招玩儿,听到秦家的阿姨说简微的爸爸妈妈离婚了,她爸爸是个赌鬼。
“简微那样的出身,有这种爸爸也不稀奇啊。她妈妈不就是秦招招家的保姆嘛,她就是秦招招的小保姆,秦招招让她干什么她就要干什么的……”
“啊,那跟丫鬟有什么区别,说的好听一点是朋友吧……”
类似这样的话,她听了很多。但她一直沉默着,因为他们说的是实话。她越来越温顺怯懦,生怕哪里惹到娇纵的招招,所以“丫鬟”这个角色,她一直扮演的很好。
六岁那年,秦家想送秦招招去学跳舞养气质,就带她去试课。作为秦招招最好的朋友,简微有幸跟着一起去了。
隔着玻璃窗,那些踮起脚尖翩翩起舞的姐姐像一个个白天鹅一样,美丽、轻巧,简微看的入了迷。
为了吸引女儿同意,秦韬夫妻俩早给秦招招定制了合她尺寸的芭蕾舞鞋和演出服,只为了她穿上后能对跳舞感兴趣。
可结果让所有人大失所望,秦招招对跳舞完全不感兴趣。漂亮的演出服和白天鹅皇冠她看都不看一眼,老师在她面前即兴跳了一段她也嚷嚷着无聊。
“简微想学跳舞,让她去学嘛。”秦招招直接把那堆演出服塞给了简微,她看出来她很想学。
回家以后,秦韬夫妻把这事跟简微的妈妈提了,鼓励她送简微去学跳舞。
“招招不是这块料,正好那些衣服也合简微的身,她又对芭蕾舞感兴趣,就让她去学呗。经济方面,我和招招爸爸可以资助她。”林茵舒摸了摸简微的头发,心里已经把她当成自己半个女儿。
可妈妈却一脸惶恐,拒绝了先生和太太的提议:“哎呀,我替微微谢谢太太了,但是跳舞哪是我们这种穷人能学的呀,家里收留我们母女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能因为学跳舞这种事再要您出钱资助呢……”
她推着女儿到太太面前,逼她亲口放弃学跳舞这回事,秦韬和妻子劝了又劝,最终还是没能拗得过她。
简微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一夜,第二天,秦招招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使唤她去给自己拿零食,还给了她一百块的跑腿费。
秦招招每个月都有花不完的零花钱,她全部都用来给简微发“工资”,使唤她跑腿拿一些东西,一天大概两三次,一个月的“工资”就比她妈妈做保姆的工资还高了。
“这样,你就有钱去学跳舞了。”秦招招一脸认真的说。
她话还没说完,简微又哭了,可这次不是因为伤心。
十六岁,学校组织运动会,强制班里个子高挑的不论男女都要报项目。轮到简微,只剩一项一千五百米长跑,她害怕的哭起来,秦招招不由分说一把把她拉到身后,一个人报两个项目,顶了她那份。
一项八百米长跑,一项一千五百米长跑,中间仅间隔一个半小时。简微在终点接住瘫倒在她身上的秦招招时,眼泪流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
秦招招强撑着冲她笑,伸手给她抹眼泪,说她是个爱哭鬼。
十九岁,妈妈生病去世,简微的眼泪都要哭干了,缩在秦招招怀里说她这辈子再也没有依靠了。
秦招招肩膀全被她哭湿了,也顾不上,只跟简微说,以后她来做她的依靠。
她说到了,也做到了,她没有再让任何人欺负简微。
从小到大,第一个冲上来救赎简微的,从来都不是灰姑娘的王子,而是她的招招。
当丫鬟也好,当朋友也好,她要一辈子守在招招身边。她曾无数次这样在心里默默发誓。
可她还是辜负了她的招招。
她一定对她很失望。
秦招招沉默了很久,在简微和路存说了那些话以后。直到抬脚离开,她都没有再开口。
简微心灰意冷地低下头,不停的落泪。
少倾,她听到熟悉的嗔怪声,像少时说她是爱哭鬼那样:
“还不走,留在这儿继续和他吵架啊?”
第16章 别再耍我了
华润总部各个小群里最近流行起了一种奇异的赌局。
赌恒远地产那位独生的千金是上午来他们公司,还是下午来。早上买定离手,人一来就公布结果,输的人负责帮自己部门的人跑腿拿外卖。
由此衍生出来的类似赌局还有:这位秦小姐带不带礼物来,他们的晏总会不会发怒把人赶出去,或者会不会接受人家的求爱,等等。
秦招招本人当然不知道这些针对她的无伤大雅的赌局了,她照常选在一楼人流量最多的时候进入华润总部,和前台小姑娘打个招呼,然后搭晏承的专属电梯直达公司顶楼办公室。
是的,短短两天,她已经凭一己之力抢到了晏承个人电梯的使用权,并在上面录入了她自己的指纹。
她前脚刚踏入电梯,后脚那些小群就炸开了锅:
“赢了赢了,让你们一个个都押上午,我才是那个天选之子。”
“秦小姐今天没带礼物哎,昨天那个菲格拉慕的领带就挺好,我爱豆有次出席颁奖典礼就搭的他家的领带,贼出片儿。”
“我赌五毛钱,秦小姐一个月内一定能追到晏总……”
还有人po出了偷拍的背影照,照片上的秦招招穿一身海蓝色吊带高腰连衣裙,有识货的认出裙子是意大利真丝水晶缎的材质,所以才那么波光粼粼,如月如水。
裙子好看,但人更好看。群里有男生发了句“晏总命真好”,后面紧跟一张咬牙切齿配文“好极度”的表情包。晏承身边的尹特助看见了,也跟着发了一张表情包,还“嘿嘿”笑了两声。
“笑什么呢?”有人站他旁边问了一句。
尹特助正翻找自己的表情包库找那张特应景的,闻言还有点儿不耐烦:“就群里他们发的那个啊,你自己看……”
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尹特助猛地意识到跟他说话的人是晏承。
他迅速把手机收起来,人也从工位上站起来,一脸惶恐地道歉:“对、对不起晏总,我不应该在上班时间玩手机……”
晏承其实已经看到了,如果是平时,他已经按照公司规定处罚他了,不过今天,他不太想那么做。
“下不为例,”他语气还算轻松地说着,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点:“……把群里那张照片发给我。”
“啊?”尹特助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哪张?”话音才落,下一秒他就回过味儿来了。
哦——,是群里那张特有气质的、角度特别好看的、秦小姐的背影照吧?
尹特助的表情瞬间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晏承皱着眉轻咳一声,不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办公室。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尹特助眼睁睁看着秦招招从里面走出来,经过他时还笑着和他打招呼:“下午好啊小尹。”
一整个自来熟的大动作。
她甚至都不用尹特助进去通传一声,因为那门上录了她的指纹,她可以直接进。
推开门,秦招招如愿以偿地看到晏承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露出了严肃中带着一丝不悦的表情。
“干嘛这么看着我,”秦招招笑了笑,冰清玉洁的裙摆摇曳着一步步向晏承靠近,“……你就那么讨厌我啊?”
秦招招知道自己在明知故问,她以追求之名行戏弄之实,对方揭穿她了她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跑过来;她这么揣着明白装糊涂,是谁都会厌烦的,就算是淡漠克制如晏承也不例外。
晏承一言不发,视线锁定在秦招招身上,那目光不算柔和,要是公司里其他人看见了,可能早就被吓得噤声了。但秦招招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她是不怕他的。
顶着强压一样的眼神,她还是走到他面前,“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不讨厌了。”
“不讨厌的话很容易就会发展成喜欢的哦,这是我某个前任告诉我的,你知道这句话吗?”秦招招开始故作娇嗔,摆出一副和晏承调情的姿态。
晏承语气凉凉:“我只知道你是在骗我,在说气话。”
他正视她,眼神有些晦暗:
“秦招招,别再耍我了,好吗?”
这么油盐不进啊。
秦招招脸上贱兮兮的假笑一点点收敛了——反正玩了这么几天,她也玩够了,晏伯山那遭老头子几乎每天都要被她气到,她达到了最初的目的,再闹下去就没意思了。
她正了正脸色:
“想让我以后不再来也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晏承好脾气道。
“也没什么,你如果嫌我烦的话呢,就知会一声你们晏家在恒远养的那群狗,尤其是李邈、丁彰那几个高层,让他们那帮董事会批准我回恒远上班,并且把我应得的实权还给我,我以后就再也不来烦你们父子了。”
按理来说,公司任命高层必须经过董事会批准,可晏伯山手握恒远约40%的股权,恒远其他那些高层股东加起来约23%,晏家养了这么一群好狗,再和他们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她要回自家的公司上班,竟然还要他们说了算。
“………”
“我办不到,”沉默片刻,晏承看着她,实话实说:“我目前还没有那个权利……”
他到华润上班不足两年,很多实权依然被晏伯山牢牢攥在手里,有些事情他也做不了主。如果她想来华润上班,他倒是可以做主安排——可那更是不可能的,秦招招恨不得炸了华润的大楼。
“办不到那就回去和晏伯山商量。”秦招招语气冷然,但掷地有声地打断了他:“鸠占鹊巢的是你们,我只是回去上班,又不是夺走你们的股权。如果你们非要做得这么绝,那就别怪我天天来华润气死你爸那个老不死的。”
撂下狠话,秦招招冷着脸离开了,走的时候还重重地摔了下门;吓得外面的尹特助赶紧进来,以为求爱不成的秦小姐把他家晏总砍死了呢。
晏承垂着眼帘,视线落在眼前虚空处,好像在出神,又好像没有,尹特助提醒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刚刚没事,你先出去吧。”
…………
秦招招气哄哄地离开了晏承的办公室,电梯下行四十六层,开门的一瞬间她气也就消了。
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只是出了电梯,看见迎面朝她走过来的人,秦招招的怨气没来由地蹭的一下又窜起来了。
是宋聿,身边跟着上次在医院见过的那个经纪人,还有两个她没见过的助理。
他今天倒是没有把自己裹起来,不过这个点儿大厅也没什么人,只有不远处经过的几个年轻职员似乎认出来他了,一边往前走还一边回头偷拍了几张。
秦招招只看了对方一眼就收回视线了,没打算打招呼什么的。可惜天不遂人愿,她看到宋聿的时候他也看到她了,男人咧着嘴角笑了笑,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
“好巧,在这儿碰到了。”
宋聿的热络并没有换来秦招招礼貌性的回复,她就好像没看到他这个人、没听到他说话一样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了。
但是下一秒秦招招的小臂就被轻轻握住了,同时阻止了她前进的步伐。
“招招,能不能给我两分钟?我有话想跟你说。”
第17章 两分钟
“能不能给我两分钟,我有话想跟你说。”秦招招面带羞涩的说完,宋聿身后一众兄弟们不约而同地就开始起哄了。
这是秦招招每周告白式的经典开场白:能不能给我两分钟,我有话想跟你说。
“不能,我没时间。”宋聿每次都会拒绝,然后招呼其他人上场打篮球。
他态度不算冷淡也不算热络,但一点机会也没给过秦招招,总是一脸稀松平常地说“不”,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做自己的事。
除了第一次他不清楚状况,答应给她两分钟,然后换来一句“宋聿,我喜欢你。”
可是宋聿不喜欢她。即使她家境优渥、长得漂亮。秦招招这样的追求者对他来说,和其他的追求者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她的行为更惹眼、更让他困扰以外。
但即使他拒绝了,她还是那么锲而不舍,每周五下午都要来篮球场,走到他面前说那句话。
一开始,宋聿还会礼貌性地说些委婉的托辞来回绝,比如:“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时间”,或者说声抱歉发张好人卡;后来渐渐地他发现,好生好气的拒绝对秦招招根本没有用,她的攻势反而更猛烈了。
几乎无间断的情书、礼物都只是洒洒水,买通老师和宋聿的同桌换座位也是基础操作,每周众目睽睽之下道德绑架式的告白更不算什么。
宋聿最讨厌的是秦招招看着他的眼神。
灼热、亢奋,甚至带一丝越挫越勇的偏执,就好像不把他拿下,她就誓不罢休。
她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她给宋聿这样的感觉。
且不说宋聿现在对感情方面的事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就算他哪天情窦初开,他也不希望另一半是秦招招这样的女孩。
她人不坏,但她的感情让宋聿觉得厌烦。
宋聿平时在学校人缘不错,也是出了名的开朗、好相处,可即便他脾气再好,面对这样执迷不悟的纠缠也感到疲倦,久而久之,态度自然也不像一开始那么随和了。
秦招招不在乎,虽然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当众回绝了,但她还是高高兴兴地坐到看台最佳视野的位置,看宋聿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
场上场下人声鼎沸,她的视线始终落在宋聿身上。
中场休息,宋聿下场喝水,一抬眼,秦招招站在他面前,双手捧上来一瓶水,眼神亮晶晶的:“喝这个吧,是常温的,剧烈运动以后喝冰的对身体不好。”
宋聿撇过脸看向别处,手都不伸一下,“不用了,谢谢。”
篮球队其他人都对这场面见怪不怪了,毕竟宋聿每周拒绝秦招招献殷勤这事已经成了人尽皆知的另类风景线;看热闹的人里,惊叹秦招招毅力顽强的有之,讽刺她自降身价死缠烂打的亦有之,可人家一概当听不见、看不见,依旧我行我素。
秦招招放下水,又看了看宋聿戴的腕带——不是她送的那个,他又换回他自己的了。
“我之前送你的腕带,戴着不舒服吗,怎么换掉了?”她关切问道。
又来了,宋聿皱了皱眉,那种个人边界被侵犯的异样感又来了。
他回头看她,“秦招招,我戴什么腕带你也要管是吗?我是说过你考第一我就接受你的礼物,但我没说你可以用这个礼物绑架我。我已经履行我的承诺了,我要戴什么是我的自由。”
秦招招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