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进了大厅,也明白为什么赵一毛会挨批了。
厅里满地都是花瓣和赵一毛的爪爪印,杨光和麦小米拿着扫帚扫到想哭,看到陈挽青回来,麦小米扔了扫帚跑过来求抱抱。
陈挽青问:“怎么会这样?哪里来这么多花瓣?”
麦小米说:“还不是客哥那个红颜祸水害的!”
“……”
赵老板被“问候”了。
之前那位住在民宿三个月追爱不成的女孩,给日落海寄了一份快递,快递里还写了一张卡片:
——古有黛玉葬花,今我也效仿。葬花亦葬爱。赵客,我会忘了对你的感情,但你永远是我的男神。
落款是:一个被你伤透心却……
陈挽青还没看完,卡片就被抽走了。
卡片那边是肃着脸的赵客,两人对视三秒,赵客又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冲麦小米说:“收拾好了吗?就弄些没用的。”
麦小米瘪瘪嘴:“都你闯的祸,你还说我们。”
“……”
赵客无言走人,顺带带走那张卡片。
陈挽青忍着笑,跟过去,两人一起进了后院。
事情摆在面前,陈挽青嘴上功夫再不行,这会儿也能捡现成的,她学着某人的样子,拖长音叫了一声:“男神。”
赵客咬咬牙,转身说别瞎喊。
结果转得有些猛了,吓陈挽青一跳,差点儿仰过去。
幸亏赵客反应够快,伸手一捞,搂住了人,这才没叫陈挽青摔倒。
月色下,两具身体紧紧贴着彼此。
陈挽青早上出门前被麦小米喷了香水,这会儿只余淡淡后调,有点儿甜,像初开的玫瑰芬芳;
赵客最近没再贴膏药,没了中药味道,身上便是沐浴露的薄荷清凉,以及洗衣液留下的些许木质香气。
两种味道混合交织,仿佛一时麻痹了人的大脑。
十几秒后,陈挽青先动了动,赵客这才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
“没事吧?”赵客问。
陈挽青低头别了下头发:“没事。我刚才开玩笑的,你别计较。”
赵客眼睛看着斜对面,嗯了声:“我先……”
“有个事想麻烦你一下。”
“你说。”
陈挽青刚要张口,杨光和麦小米抱着收拾起来的花瓣来后院处理。
麦小米是看见赵客就怨念波动,可这是她老板,她没那个胆子抱怨,只能是给个眼神你自己体会。
赵老板:“……”
“去那边说。”赵客指了下。
陈挽青和赵客来到小楼侧面的空地。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陈挽青就是把想请赵客出演背影的事和他说一下。
赵客听后:“别人不行?”
“京京说不行,就得你来。”
“为什么?”
因为梁程不愿意帮忙。
可这话得是傻子求人办事才会这么说,陈挽青又不傻,自然回道:“因为你形象好。”
“是吗?”赵客抱起手臂,“就是个背影,用什么形象?”
“……”
陈挽青就知道这人懒得管这闲事。
她也不强求,点点头:“我让京京再找别人吧。”
赵客又说:“夏京京为什么让你来和我说?她人呢?”
人家都不乐意啊,你自己心里没数么。
“可能她们觉得我们是同学,你会卖我个面子。”陈挽青倒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你不想,也没关系。”
时间不早,她明天还要继续拍摄,得早些休息。
陈挽青和赵客告别,但赵客又叫住她,给了她一样东西:创可贴。
“这是……”
“哪天拍,提前告诉我。”
赵客撂下这么一句,插着口袋往外走。
陈挽青有点儿反应不过来,隔了几秒才说:“你答应了?”
赵客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道:“给同学面子。”
“……”
等赵客走远了,陈挽青还留在原地。
她看看手里的创可贴,再看看自己还红着的脚,不觉翘了翘嘴角。
第19章 日落海
三天后。
陈挽青差不多拍完所有的镜头, 唯独撑伞的情境,因为一直没下雨就没能拍成。
但夏京京说也不一定非等下雨,先拍着, 便把最后赵客背影的戏份提上了日程。
为了感谢赵老板的友情出演, 夏京京特意从她大学同学那里,借来了同学爷爷的中山服。
夏京京这位同学的爷爷是位著名学者,还是个混血,身材高大, 肩宽腿长, 十分符合赵客的体型。
临时休息室里, 麦小米给陈挽青完善好妆造就去找夏京京了。
要和赵客配合的这部分画面,陈挽青穿的是那件孔雀蓝旗袍,跟赵客的藏黑色中山服比较配。
几天的拍摄,陈挽青已经适应带妆状态, 穿着旗袍也不会觉得行动不便。
赵客就不行了。
他这人随性自在惯了,活到二十五岁, 穿西装打领带的次数, 屈指可数,更别说是中山装这种,领子那里快要把他给折磨死。
坐在沙发上, 赵客不停地扯领口。
但这毕竟是借来的衣服, 他不好使力气, 怕一个不小心就给撕了, 所以每次都是隔靴搔痒, 更别扭了。
“你别管它, 别想它,就没那么难受了。”
陈挽青说着, 递他一瓶水。
赵客看看她,一身旗袍温婉典雅,蓝色系更是平添了几分书卷气,像是哪户人家精心呵护着的大家闺秀。
再看他自己,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一点儿配不上她的文静知性,跟个随时随地要去闹革.命,打倒外敌的激愤青年似的。
“我去外面透透气。”赵客扭扭脖子,一脸烦躁。
陈挽青叫他等等,放下水,走了过来。
其实这身衣服穿在赵客身上,特别亮眼。
一般正装给人的感觉都是矜贵儒雅多些,但赵客身材在那摆着,再加上他又冷傲不羁,两种矛盾碰撞在他身上,让他的野性被束缚,反而格外有张力。
用麦小米和夏京京的话讲,就一个字:欲。
陈挽青没再多看,专注衣服领口。
瞧了瞧,倒也没有勒到脖子啊,但有些人确实不习惯高领,会觉得呼吸不畅快。
“要不我帮你弄弄?”陈挽青说。
赵客一顿:“怎么弄?”
她指了下:“我看看里面衬衣解开一粒扣子,影不影响穿着。”
赵客迟疑,小声说了句:“拍个背影还这么麻烦。”
“细节决定成败。”陈挽青笑笑,“来,我帮你。”
陈挽青身高属于中等,不穿鞋的时候166,穿上高跟鞋能达到170左右。
这会儿的她高度差不多到赵客下巴这里,垂着眼帘,解着衣扣,不厌其烦帮赵客做调整。
怕指甲会刮到他,她动作很轻,尽可能不触碰他的皮肤。
她不知道的是,似有若无的拂动,更要命。
赵客弯着腰,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挽青,她睫毛很密,可能是被麦小米用什么东西卷过还是夹过,反正蜷曲上翘,像花蕊。
还有她的鼻头,小巧精致,再向下是嘴唇,粉润饱满。
赵客面颊紧绷,后背不知何时渗出了汗,他连呼吸都在克制,怕气息太重,也怕气息太烫。
短短的十几秒,每一秒被无限拉长,难捱,又舍不得不捱。
“感觉好些了吗?”陈挽青问。
赵客眨了下眼:“什么?”
“脖子。”她说,“还难受吗?”
赵客喉结翻滚,这才想起来刚刚在做什么,囫囵道:“还行。”
“那你就别再……”
“客哥,你看见挽青姐没?”
麦小米的话打断了陈挽青,她往外站站,应道:“我在这儿。”
麦小米:“?”
她从房间外面走过去三四次,每次看到的都只是赵客一个人在那儿站着,她还以为陈挽青没在屋里呢。
这俩的体型还真是……
陈挽青问:“是京京那边准备好了吗?”
“对。”麦小米回归正题,“夏京京说在长廊那里拍就成。非常简单,就让客哥摸摸你的脸。”
陈挽青:“……”
赵客:“……”
夏京京构思的场景是这样的。
赵客从长廊那头走来,镜头对着他的背影,然后画面切到陈挽青,她转过头,发现赵客来了,站起来看着他,赵客一摸她的脸,完事。
这描述着挺简单,说白了也就是要那种CP之间的宿命感和氛围感,但对于两个毫无演技的人来说,实际最难。
拍了两条,夏京京一点儿不客气地吐槽:“客哥,你这手能不能放松些?我以为你要呼挽青呢。”
今天大概率是最后一天拍ῳ*Ɩ 摄,所以高建雄抽空也来了。
听到这话,他和麦小米面对面,互相憋笑。
赵客黑着脸:“那你示范一下。”
“我一女的的手,怎么示范?”夏京京摊手,“老刘,你懂我意思吧?你给示范下。”
老刘比个OK,这就要过去,赵客忽然又说:“我好像理解你的想法了。”
陈挽青看他:“真理解了?“”
“……”
管他呢。
拍摄继续。
赵客这次手是放松了,但又感觉像是社会头子在挑衅对家,还是不对味儿。
“你是不呼了,改扇了。”夏京京无情道,“这手是有什么毛病吗?”
高建雄和麦小米:“噗!”
对不起,我们实在忍不住了!
赵客握着拳,极力压制火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着?”
夏京京叹气,瞧这一个个都在笑,连女主角也在笑,不得不说:“挽青,你情绪也不对。你现在又恢复第一天的木偶状态了。你看着客哥,不该是这个反应。”
陈挽青:“……”
男女主双双扑街。
轰隆。
一声雷响,之前还晴朗着的天空忽然聚集起乌云。
老刘说:“这是要下雨啊,还拍吗?”
“拍呀。”夏京京说,“下雨才更有意境,一会儿就把挽青撑伞的镜头拍了。”
老刘又问:“那赵老板呢?”
赵客很想说今天就到这里吧,但夏京京忽然灵感涌现,说赵客的也必须在今天拍完。
“为什么?”麦小米问。
夏京京狡黠一笑:“我想到了一句歌词。”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所有人坐在亭子里等雨。
借着这个工夫,夏京京跟陈挽青好好说了说戏。
其实有那句歌词做提点,陈挽青多少也能领会些夏京京想要的意境。
可领会是领会,她不是专业演员,做不到指哪儿打哪儿。
夏京京告诉她:“你就想象赵客是你等了好久的人,现在他终于回来了,还出现在你面前,你的心情肯定是开心激动,又有些难以置信……能理解不?”
“大概可以。”
夏京京舒口气,又去和赵客说戏。
赵客这边倒也还好办,毕竟就出个手,还能咋样?只要别像干仗似的出掌,就万事大吉。
十几分钟后,下雨了。
夏京京连陈挽青撑伞都不要了,就拍她和赵客相遇这段。
但拍了四五次,感觉依旧不对,太死板、太生硬,一点儿美感没有。
夏京京急的不行,直跳脚:“怎么会这么空洞呢?见到一直在等的人怎么会没情绪呢?你俩不也是刚重逢么,就一点儿感觉没有?”
陈挽青和赵客对视一眼,又纷纷看向别处。
实在不行,也不能硬要,夏京京惋惜道:“再试一次,不行就算了吧。”
最后一次。
陈挽青按照要求,坐在长廊靠椅上,望着外面的雨。
她努力回想夏京京教她的那些,要激动又难以置信,不能呆板……想着想着,她不知怎么忽而思绪一偏,想到了上学那时,赵客来找她的那次。
当时天也下着雨。
那天是中秋节,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
她一个人走在街道上,看着外出的行人都在急匆匆往家里赶,只有她,孤零零飘荡。
来到一家麦当劳,她点了杯热朱古力,然后坐在窗边望着外面。
雨一滴滴打在窗上,密密麻麻。
她出门时没拿件厚衣服,穿的有些单薄,这会儿隔着玻璃,她感到一阵阴冷潮湿在向自己迫近。
她用力握住朱古力,想借它取暖。
可手是热了,心里却更凉了,好像什么都不能再让它热起来。
她揉揉眼睛,下意识想搓搓手臂,身边的玻璃被人敲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