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的手腕突然好疼啊,小舅舅带瑶瑶去看看医生吧?”
她声音听着不对劲,严泊裕向萧郑息告辞:“今天先这样,我带她去看看医生。”
“等等。”
男人转身的动作微顿,回头问病床上的萧郑息:“还有事?”
“不用那么麻烦,叫个医生过来就行了。”
“不了,你不是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的情况?还是让你好好休息吧。”
严泊裕听着严瑶的声音像是哭过,她不直接进来自有她不愿进来的道理,打开门出去。
人就站在门口,一垂眸,就看见她哭得通红的双眼,眼珠急速打转,恐慌无助地望着他。
阖上门,领着人到路口,他蹙眉问:“怎么了?”
“你有相熟的,和严家没有任何瓜葛的警察朋友么?”
眼睛鼻子还是我见犹怜的红着,但目光和声音已经镇定下来了。
看她这样子,严泊裕思忖着,这件事可能比较严重了。
他半晌没出声,云遥不可思议,“你不会没有吧?一点自己的势力都没培养么?”
“……”
严泊裕摸了下鼻子,犹豫道:“嗯……有是有一个。”
“事情紧急,你叫他带人过来。”
“他休假了。”
“然后呢?”云遥看着他为难的模样,不太理解,休假了复工就行了。她都说了事情紧急。
“跟着你看上的小警察……嗯,去关中了……”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时间仿佛都跟着静止了。严泊裕感觉到全身上下被一股匪夷所思的目光笼罩,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云遥硬生生被气笑了。
“合着相比你那两个哥哥,你更不相信我是吗?”
被一个小辈这样嘲笑,严泊裕脸上有点挂不住,淡声反问:“当着我的面还要演,让我怎么相信你?”
“……行吧,不管他了,你再找两个过来。”
“到底什么事?要我的人办事儿,我总得知道吧?”
云遥直勾勾盯着他,冷呵一声:“我被你带出来,然后被人绑架,拿刀威胁了!我的好!舅!舅!”
男人目光倏然冷凝,“谁?”
“我哪知道是谁,现在人还在这一层,我让萧烜守在门口,应该还没出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赶紧叫人过来。”她强调,“你自己的人,不能和严家有任何关系。”
她这么说,严泊裕猜到,“大哥还是三哥?”
“谁知道。”
严泊裕掏出手机打电话。
同时让云遥带路,朝之前被绑架的房间走。
萧烜还守在房间门口,看见他们两个过来,向他们走几步,又自觉没有资格和严泊裕走在一起,停在原地,点头致敬。
严泊裕也点点头,看一眼云遥,指了下房间门,云遥点头,确定是这间。
他将人往边上推推,和萧烜对视一眼,走到门口,向后退一步,下一秒,猛然抬腿踹门。
单脚跳起来朝前踹,全身力气都压到那一只脚上,只听一声巨响,单扇木门訇然打开,急速撞向屋内后墙,一同进屋的,还有紧跟在严泊裕身后的萧烜。
然而,屋内除一张病床,再没有任何东西,只门口的木门,坏掉一样来回摇晃,煽动屋内气流。
萧烜趴到地上看向床底,也是空空荡荡。
他不可置信,又紧张万分地对云遥解释,“我没……我没走,我一直在门口守着,我真没走。”
云遥没理,和严泊裕对视一眼,一同看向窗户。
严泊裕悄悄走过去,耳朵贴墙听声。
墙外高层,风声猎猎,即便有呼吸声混杂在其中,也难以辨别。
他推开窗户向下看,空调外机下也空空如也。
没一会儿,警察过来查看现场,严泊裕让调的监控也已经到了他手机上。
两个男人,戴着黑色口罩和帽子墨镜,翻窗跳到空调外机,再跳进下一层,然后就没了。
就这个视频还相邻大楼的户外监控拍到的,住院部的所有监控在那段时间全损坏了。
云遥猜着,翻墙进入下一层,应该是他们计划之外的事情,如果没有萧烜突然过来叫她,按照他们计划,直接乘电梯离开,监控拍不到任何画面,她的眼睛被遮挡,看不清人脸,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但他们如何都想不到,她从泥潭里爬出来,把自己训练的有多谨慎。
云遥怀疑望着过来的三个警察,问严泊裕:“可靠吗?”
“放心。”
云遥走到领头的警察身边,“你们有画师么,我看见一个人的脸了。”
……
以防忘记,云遥在看见绑匪脸的时候已经在心里描绘了无数遍,等警局叫的画师过来,一字不差地讲出绑匪特点。
不消片刻,画师叫她过来看画,云遥再提点几个地方,便觉得有七分相像了。
再叫严泊裕过来看,他盯了一会儿,缓缓摇头,“没印象。”
两人将画像拍下来,即便没见过,但范围就这么大,回去再问问其他人,总能有线索。
出了警局,黑色宾利ῳ*Ɩ 停在路边,司机下车开门,云遥不上,朝严泊裕伸出掌心。
他扫一眼,随即保证:“放心,我肯定查出来,给你个交代。”
“不是说这个。”
云遥掌心向上抬两下,“精神补偿,他们可是蒙住我的眼,拿刀抵着我的脖子,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
严泊裕心说看见你那红珠子似的俩眼,已经能猜到了。
他爽快地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卡递给她,云遥看一眼,“副卡?”
“我的副卡。”
言下之意,我的副卡你还嫌弃。
“不要。”云遥拍他身上,“给我张储蓄卡,或者信用卡,存了钱那种。”
“干什么?想买东西这个卡更方便,想花多少花多少。”
“我不是去买东西。”
开玩笑,她买什么东西,买了东西今后也带不走。
“那你要卡干什么?存起来?”
云遥忽然勾唇,绑着石膏的手肘撞他一下,抬头,撩起眼皮,颇为自得,“现在我不说你肯定也能猜到,前几天那场车祸是我设计的。”
男人神色淡淡。
看来是早猜出来了。
云遥说:“人家帮了我那么一个大忙,虽然没出人命,好歹也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总得给点报酬吧?”
严泊裕生生被她气笑,“拿我的钱,去给撞我的人报酬?”
“我又没钱。”云遥耸肩,无赖道。
严泊裕气的阖了下眼,用力拉开钱夹,“要多少?”
“您又不缺钱,多给点,七个数吧。”
“……”严泊裕,“我是不缺钱,又不是缺心眼,给这么多?”
“多吗?”云遥勾了下他西裤腰上的皮带,再松开弹回去,“这一条都有七位数吧?您就当丢了根皮带,行不?”
严泊裕后退一步,同她拉开距离,“谁专门带一张储蓄卡,去银行办一张吧。”
云遥没带身份证,又回老宅拿过来,在银行柜台递出去的时候,看见旁边男人扫了一眼,但情绪平平。
看来是早已经查到她的“真实”姓名了。
去年她到这里之后,办假户口并不麻烦。虽然她在大坝山有户口,但并没有拍过身份证,人像从未录入过户籍系统,因此楚彬他们很容易就以黑户身份帮她办了新户口。
从银行出去,外头烈阳灿灿,热浪翻滚,严泊裕站在车边说:“上车,送你过去。”
“不用,你走吧,我自己去找他。”
云遥挥挥手再见,她现在都不知道周明坤在哪,谈何送一程。
刚转过身想回银行大厅凉快凉快,又听见他说:“等等。”
“还有事儿?”云遥回头。
“等一会儿,我叫个司机过来,现在你的安全还无法保证。”
云遥颇为意外地瞟他一眼,“竟然这么有良心?”
“……”
等待的过程中,云遥找到周明坤微信,打个乱码发过去。
竟然成功了。
瑶瑶:还没删我呢?
等了三分钟,对面没反应。
瑶瑶:你现在在哪儿?找你有事
这条不到一分钟就有了回复,难得见他这么尖酸刻薄。
周明坤:第一次听说,断绝关系后还能再找的
云遥忽视这一句,问:还在工作?
对方沉默。
瑶瑶:真找你有事,在哪?
五分钟后,对方发过来个定位。
第35章 不要
半个小时后, 严泊裕叫的司机过来,说是司机,身上肌肉壮得快要撑爆运动短袖, 宽敞的驾驶座被他魁梧的身材塞得满满当当。
可能保镖的身份更适合他。
一个小时后, 车子才到达周明坤发来的位置。
其实路线并不长,主要是进入这片区域,马路两边被商户占满,买水果的, 开超市的都将水果摊子支到路边, 做烧烤开饭店的也将桌椅摆到路上……烟火人家的路, 向来不是一般的堵。
见面地点在一处网吧附近,小胡同路,车子开到胡同口就进不去了,透过干净清透的窗玻璃, 看到男人站在胡同靠尽头的位置,支着腿, 倚着墙, 微微低头,吸手里的烟。
以前在山里的时候他就会吸烟,不过都是吸那种随便一张草纸卷点烟丝的土烟, 跟着山里老烟枪一样的父辈长大, 少有不会吸烟的少年。
不过云遥不喜欢闻烟味儿, 难闻是其次, 主要是呛呼吸和呛眼睛, 她生在冬天, 那年山里十年一次冷的厉害,屋里更是湿冷得让人生出关节炎, 床边烧了柴火取暖,夜里需要人换柴续火,但阿爸嫌冷不想起,每天早上都至少有半个小时点柴烧炉子,满屋子的烟气。她就那样被熏了大半个冬天,落下了毛病。
周明坤知道她闻不得烟气,很少在她面前抽,她也没见过他抽烟的模样,现在看来,有种忧郁的冷冽,更吸人眼球了些。
男人似有所察觉,转头看过来,与上回在医院门口一样,云遥隔着窗玻璃同他遥遥对视。
他指尖掐灭香烟,自然利落的动作,感受不到烫般,将剩下的小半截烟装进裤兜。
云遥准备推门,未动,司机已经转过来,为她打开车门,体贴地挡着车顶让她下车。
云遥抬头往胡同里看,周明坤往前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两手垂着,又抄进兜里,裤兜鼓鼓囊囊几秒,双手又掏出来,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上半身几乎没动,肉眼可见的僵硬和不自在,但毫无情绪的眉眼又令人觉得特冷淡。
云遥走过去。
他扯扯唇,皮笑肉不笑呵一声,“真是飞黄腾达了,出门车接车送,你带的那是司机还是保镖?知道自己干过什么事儿,怕我打你吗?”
云遥安静等着他嘲讽完,掏出兜里那张新卡,卡尖轻戳他胸膛,“吃水不忘挖井人,我飞黄腾达了,怎么能忘了你的大恩大德?”她微笑弯唇,“这不,来给你送报酬来了。”
在她掏出这张银行卡的时候,男人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不似刚才的刺儿头,整个人宛如刚从冰棺里走出来的冰冷阴森,冷声怒道:“耍完利用完我还不够,还要再来羞辱我?”
“如果你要这样想,那我也没办法。”云遥抬抬手上卡片,“要不要?”
他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不要!”
“要!”
突兀的一声,跟放炮仗一样,冷不丁吓云遥一跳,她回身去看,胡同口冒出来个朱世春,衣着干净,他想往里走,司机肌肉横达的胳膊一抻,挡了他的路。
朱世春也不是个虚的,他虽然整天在工地干力气活身材偏干瘦,但也瘦的有肌肉有蛮力,不服气地推他。
司机比他高,比他壮,单手一拎,就拽着他的领口将人提了起来。
“放他过来。”云遥说。
司机松手,朱世春双脚落了地,依旧不服气地瞪他一眼,气冲冲地往里走,一把拽走云遥手里的银行卡拍周明坤胸膛上,带着火气的一巴掌,让毫无防备的周明坤后撤了一步,立刻压住下盘,重新站稳。
他没拿。
朱世春又拍两下,气得自己装他裤兜里。
“为什么不拿?这是你应得的,分手就一封信通知你,终于见面了又利用你,你的伤是白受的?在医院是白躺的?”
周明坤大手攥住朱世春手腕扯开,不让他往兜里装,眉头紧皱,“我不要!”
“要!”
“不要!”周明坤又拽走他手里这张卡还给云遥,一转头,发现刚才站人的位置已经空了,抬头望胡同口看,只有一道步子流利的窈窕背影。这条冰绿色裙子极衬她的气质——冰冷,无情。
朱世春见人走了,扬声急喊:“密码!密码说了吗?”
没密码就是张废卡啊,瞎抢。
“他知道。”
声音从胡同口传过来,到他们耳边,只余烈日里的滚烫热气,一浪接着一浪。
……
在不能靠自己保证自身的安全之前,云遥缩在严家老宅不再出门,况且目前也没有需要她做的事情了。
她进二小姐曾经待过的公司?不可能进得去。
她去关中寻找19年前设计谋害二小姐的证据?身份已经暴露,刚上路严家老大和老三就能派人给她灭了。
于是她耐心养起手腕的伤,每日浇花喂鱼,严老太太从旁经过,驻足观望,云遥回头,对上老太太投向她的复杂目光,乖巧喊人:“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