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泽接过她的伞:“嗯。”
她观察他的脸,这是考得好或者不好呢?什么都观察不到,她说:“孟泽,你去玩过山车,也是面无表情吗?”
“我不玩过山车。”
她笑:“你害怕。”
“不,懒得排队。”坐摩天轮的那一次,是他排过最长的队。
他打开伞,放到阳台晾着。
李明澜踩着拖鞋:“孟泽,孟泽,你的高考多少分呀?”
“我怕说出来吓死你。”
“放心,我不嫌弃你,哪怕你的分数比我的低。”
孟泽报了分数,表情称得上平淡。
李明澜立即跳一下,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他,要哭似的:“孟泽,你太厉害了!我突然有了母鸡养崽的成就感。”
孟泽被她搂得,不得不弯了腰,低了头:“第一,你不是母鸡,第二,我不是你的崽。”
她笑:“我的孩子如果是个天才就好了。”
孟泽捏起她的下巴,掐几下:“白日做梦。”
“孟泽,孟泽。”李明澜像个跟屁虫,在他后边转悠。
他回头。
她兴高采烈,如同她自己夺得了高分,每一个人都比孟泽这个当事人更激动,但孟泽只有看到李明澜的笑脸时,才觉得——
哦,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李明澜踮起脚,亲他一口:“孟泽啊,下午我们去庆祝吧。”她有各种名头去玩,去闹。
“嗯。”他跟着她去。
*
李明澜不知道是上哪里借来的KTV会员卡。
工作日下午包钟,送酒饮,送水果。
李明澜说:“太划算了!”
孟泽不喜欢这样喧闹嘈杂的场合,没办法,他的女朋友就是叽叽喳喳的人。
李明澜拉着孟泽,望着走廊的指示牌:“再拐个弯就到了。”
猛然,转角冲出来一人。
孟泽及时拉住李明澜,否则她就要和对面的人撞到一起。
对面那人“哎哟”一声,向后退的同时,自己绊自己,险些摔跤,她站稳了,抬起头,看了看李明澜,疑惑着:“咦?”
李明澜觉得这人眼熟。
那人先说了:“李明澜?是李明澜对不对?”
李明澜想起来,这是她的初中同学,姓张,叫什么来着?
“李明澜,我是张非秋啊,还记得我吗?我们初中三年都是同班同学。”
“记得,张非秋,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啊。”张非秋的目光瞄到后边的孟泽。
张非秋能这么迅速认出李明澜,因为李明澜的美貌令人过目不忘,没想到,边上还站着一个极有辨识度的俊美男生。
再看二人手牵手,什么关系一目了然。
物以类聚,美人也是扎堆的。
李明澜没有叙旧的心思。
张非秋却拦住她:“李明澜,中考之后,我们班在暑假组织了聚会,你怎么没有来啊。”
这有什么好问的,不去就是不想去呗,因为当年冷音那件事,李明澜对初中同学没有好印象,她应付两句,说:“我跟着爸妈出去旅游了。”
那时候,没有一个像孟泽的人站出来挺她。
张非秋:“聚会那天,我们还请了冷老师过来,大家都说起你。”
李明澜差点要翻白眼了:“张非秋,我们是包钟,就不耽误时间了。”她拉起孟泽,越过张非秋。
张非秋的眼睛溜到孟泽的脸上。
据孟泽的观察,李明澜跟谁都能聊几句。
林菀曾经当着同学们的面,指责李明澜是小偷,后来事件澄清,两人就没事了。
六月九日那一天,是林菀送李明澜上了车。
能让李明澜把“敷衍”摆在脸上的人,估计交情很浅,可能还有点恩怨。
孟泽冷冷盯着张非秋。
张非秋吓一跳,没再说话了。
*
到了包房,李明澜大坐在沙发上,拿起麦克风:“孟泽,你是麦霸吗?”
“开什么玩笑?”这是孟泽是第一次来KTV。
“孟泽,你会唱歌吗?”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来,响彻包房。
“你唱就行。”孟泽就真的是坐在沙发上,看着李明澜在那里点歌。
“孟泽,我们是男女朋友,一起来合唱吧。”李明澜站在正中,宛如登上舞台,气势十足。
孟泽没什么表情:“哪条法律规定男女朋友就要合唱?”
“李明澜恋爱手册记载,不然就扣分。”
“不会唱。”扣就扣吧,他就不惯着她。
“我教你。”李明澜三两下点了歌,扬一扬拖拽着的麦克风线,站到孟泽的面前,她清清嗓子,“孟泽,开始了。”
孟泽:“……”
音乐响起,屏幕显示,这是《射雕英雄传之华山论剑》的主题曲。
李明澜还比了一个弯弓射大雕的姿势。
确实是男女合唱。
李明澜起了第一句,之后望着孟泽。
他说:“不会唱。”
“很简单的。”李明澜跟着前奏喊了两声,“呼,哈!很简单吧。”
孟泽:“……”
“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她把话筒递到他的嘴边。
孟泽紧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李明澜眨巴着眼睛。
他不吭声,她也不唱,两个人像是在沉默的对峙。
她的眼里有点点的光,是灯照在她脸上的,她笑着,笑得眼睛弯弯,眉儿弯弯。
如果他不开口,她会和他僵持到这首歌结束。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那段已经过了。”
这当然难不倒李明澜,她说:“从头开始来过。”
孟泽:“……”还非得唱了是吧?
激昂的音乐又起,李明澜唱着:“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她把话筒递到孟泽的嘴边。
“呼,哈。”孟泽万念俱灰。
李明澜:“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
“呼,哈。”孟泽生无可恋。
李明澜:“在世间,自有山比此山更高。”
“呼,哈。”孟泽心如槁木。
李明澜却说:“孟泽,你唱错了,这里不呼哈!”
孟泽:“……”
第60章 (加)
孟泽什么歌都不会唱。
合唱了一首“呼哈”,面色昏败如垂暮老人。
李明澜再要合唱。
孟泽打死都不肯。
李明澜手握麦克风,大声质问:“你除了做题,还会什么?”
“做饭。”他一句话就把她堵住了。
她一个人从头唱到尾,嘴巴发干,唱两首歌,灌一大杯水,中途不得不去卫生间。
然后,她和张非秋又遇上了。
她打声招呼,准备要走。
张非秋喊住她:“李明澜,你有没有M巾?”
“没有。”李明澜头也不回。
“我来那个了,内裤沾上一点了,我……”张非秋面色涨得通红。
李明澜停下:“问问和你一起来的朋友?”
“他们都是男的,我不方便跟他们讲。李明澜,能不能麻烦你出去买一包?”张非秋从口袋里掏出钱,恳求地说,“拜托了,我们好歹是初中三年的同学啊。”
都是女孩子,李明澜明白这些尴尬,还是答应了:“你等着。”
她和孟泽说了一声。
“买什么?要不要我去跑腿?”孟泽想到外面透口气。
李明澜摇头:“这是女孩子家的东西,你不懂。”
他又坐下。
她买了东西,再回来。
张非秋跟见到救世主似的,连连道谢:“李明澜,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李明澜把零钱还回去:“没什么事了吧,我走了。”
“等等,等等,还有一件事,等会告诉你,你别走啊。”张非秋匆匆进去隔间,关上门了还说,“李明澜,你等一会儿,先别走啊。”
KTV吵得犹如鼓乐齐鸣,可不是当年安静的教室了。李明澜突然有什么预感。
很快,张非秋从隔间出来:“李明澜,谢谢你。”
李明澜站在洗手台边上:“说吧,什么事?我今天来这里可是包钟的,你给我耽误时间,我少唱了好几首歌。”
张非秋长话短说:“你记得冷老师的摩托车被烧的事吧?”
当然记得,永生难忘。李明澜冷下声:“你不会又来揪着我是纵火犯不放吧?”
张非秋摇头:“不是你,我知道不是你。”
“你知道是谁?”
“黎吉浦。”终于说了出来,张非秋如释重负,“我那天看见他从那里跑出来,第二天,学校就通报了火灾。我当时不敢说,他特别凶,我害怕他报复。”
“你现在敢说了?”
“事情过去那么久,而且,黎吉浦没有上高中,他到外地读中专了。我们后来请冷老师吃饭,冷老师都说她不介意了。”
李明澜嗤笑:“她已经得到赔偿,她介意什么?”
*
一个下午,李明澜开了一场个人演唱会,观众只有她的男朋友一人。
歌曲有没有走调?谁也不知道。
她放下麦克风,问:“孟泽,你觉得我唱得怎么样?”
“完美。”无论这是真话或者假话,他都没表情。
李明澜就当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楼梯口,李明澜又遇到张非秋。
张非秋道出当年真相,是有后悔的。万一哪天黎吉浦读完中专回来,得知此事……
张非秋急急走到李明澜的面前:“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以后遇到黎吉浦,千万别说,是我把他说出去的。”
李明澜:“知道。”
“我和黎吉浦,以及另外几个同学还有联络的,我就怕,他万一知道了……”张非秋不知道要如何向李明澜讨保证。
李明澜笑:“这是我和他的恩怨,不会牵扯到你。”
下了楼,孟泽才问:“这个叫黎吉浦的是什么人?”
“他是我初中同学。”李明澜不屑,“哦,不和他当同学,我以前当了黎吉浦的替罪羊,我哪天见到他,一定要教训他一顿。”
孟泽又问:“什么事?”
事情已经过去,她都走出来了,没有必要让孟泽因为她的经历而不高兴。李明澜牵起他的手:“大好时光,我们不要提这个扫兴的人。”
黎吉浦,能起这名字的人本来就离谱。
*
之前,孟泽的手机联系人,来来去去都只有李明澜。
成绩公布了,从前的同学纷纷来祝贺。
孟泽几乎是麻木的,对所有同学回两个字:「谢谢。」
杨嫚一直都想寻一个理由,约孟泽出来。
她偶遇龙正初。
龙正初说,孟泽去南方了。
回想自己寄出去的,没有回音的明信片,杨嫚犹豫,又犹豫,直到得知孟泽的高考成绩,她才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发短信:「孟泽,恭喜你。」
孟泽礼貌地问:「你考得怎么样?」
惴惴不安的杨嫚之前就在想,自己以一个句号作为结尾,岂不是孟泽回一个“嗯”就冷场了?没想到,他主动提了问题。
杨嫚报了分数:「孟泽,你想考什么专业?」
孟泽:「也许是计算机,你呢?」
杨嫚:「刘老师有其他建议,但我应该会选工商管理吧。」
孟泽:「你一向有主见。」
杨嫚的心里跟开了花似的:「孟泽,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约个饭吧。」
孟泽:「我等录取通知书下来再回去。」
杨嫚:「孟泽,我们到时候见了,我觉得,我们的录取通知书还是在一个学校,很期待与你再次成为校友。」
孟泽:「嗯。」
孟父和孟母已经离了婚,他们各自打电话问起儿子的高考成绩,询问儿子的报考志愿。
孟泽是用同一个语气回复的。
破裂的家实现了望子成龙的期待,三人各待三个地方,口头上表示一下欣慰。
聚是没办法再聚一起了。
李明澜半躺在沙发上,右腿搭在左腿的膝盖,晃荡着:“孟泽,我以为你没朋友呢,没想到,短短两天,你的电话被打爆了。”
“承蒙佛祖关照,听说是考了个状元,难免有些应酬。”
她翘着的腿“噔”一下,抬起来,她迅速坐起来:“孟泽,你还是个状元?”
“老师随口一说,又没上报,谁知道是不是?”
李明澜不止坐起来,她还站起来了,站在沙发上,比他更高,她俯视他:“老师说的,肯定是!”
“就当是吧。”孟泽坐在沙发。
两人的高度有了更大的落差,她用脚踩了踩他的大腿:“你都不告诉我,我成状元夫人了!”
他按住她的脚背:“哪个状元夫人和你一样粗鲁的?”他的力气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