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舟,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般丑陋的样子,在我生命的最后阶段,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已经没有遗憾了,你还有大好的人生,我相信,你今后的良人爱侣肯定会比我好千百倍,不应该把时间葬送在我身上,所以,请接受我的自私,这一次,我可能要食言了,对不起,希望你能早些忘了我。
喻瓷绝笔信
顾衍舟拿着信纸,内心极度不安,突然,双腿踉跄了一下,信中的内容无一不在告诉他,喻瓷不想活了。
来不及细想,他立刻夺门而出,喻瓷,你想死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我不会允许怎这样的事发生。
顾衍舟动用了医院的安保,四处搜寻喻瓷的踪迹,可到处都没有她的踪迹,内心愈发不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攀升,狠狠抓着他的心脏,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突然想起这家医院的附近就是一片海滩。
曾经喻瓷在海边溺水的画面在脑海中播放着。
她如果想死,这是快最有效的方式。
思及此,他立刻动身来到医院附近的海滩,深夜的海滩四周漆黑一片,可顾衍舟动态视力优越,即便四周环境漆黑一片,依旧能看清远处的景物,他着急的在海滩边寻找那抹身影,整颗心脏都是揪着的,不敢放松一秒。
不知道找了多久,直到他看见一抹纤瘦的背影浑浑噩噩朝着海边走去,潮水逐渐漫过她的脚踝。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喻瓷的身影。
瞬间瞪大双眸,大脑霎时一片空白,不由自主握紧双拳,心跳暂停了半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海浪声呼啸不停,像是死神来临的征兆。
喻瓷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跌跌撞撞往海面深处走了几步,浪花拍打着她瘦弱的身躯,仿佛时刻都会把她卷走似的。
顾衍舟看到眼前的一幕,屏住呼吸,毫不犹豫,拔腿往前冲。
无声祷告着:“喻瓷,你要是再敢往前走一步,后果自负。”
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她,喻瓷转头看了一眼,因为没站稳,脚下一滑,她猛地往后倒去,汹涌的海浪瞬间淹没了她的身躯,危急时刻,一双大手紧紧攥住了她,把她揽入怀中,吸了好几口海水的喻瓷剧烈的咳嗽着,她死死抓着男人高大的身躯,视线一点点变得清晰,瞳孔里,是顾衍舟冷峻的脸。
“顾……衍舟,你怎么在这?”顿时乱了思绪,眼睫轻颤。
两人的身躯同时被海水浸泡着,顾衍舟没理会怀里人儿的质问,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死命的拖着她往岸边拉。
用尽全力才把人拉回岸边,得到确定四周是安全的,顾衍舟舒了一口气,将人狠狠压在沙滩上,整个身子覆了上去。
喻瓷一双手抵在他胸前,额前的湿发黏腻在脸颊上,凌乱极了,她皱着没眉头问:“顾衍舟,你要干嘛,快松开我。”
顾衍舟抓着她的双肩,眼底映出怒气的火光,咬牙怒斥道:“你问我,该我问你,想干嘛,留下一封不知所谓的绝笔信,然后来这种地方自杀是吧,谁允许你随意放弃自己的生命的,以为死了就解脱了吗?”
空无人烟的沙滩上,喻瓷瑟瑟发抖的被男人压在身下,微弱的月光映出她满是水渍的脏污面容,唇瓣轻张,“顾衍舟,我……对不起……”
嗓音无法克制的颤栗发抖。
他双手抵上女孩纤细的脖颈,却没敢用力:“喻瓷,你把我当什么了,三番两次的耍弄我好玩吗,你想就这么想离开我,甚至不惜选择自杀这种方式,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有多硬多狠,你觉得死了就解脱了,就不会遭受病痛的折磨了,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在乎你的人,他们也会伤心难过,想死是吧,我陪你一起,我们两个做一对亡命鸳鸯可好?”
喻瓷湿透的衣服勾勒出她纤瘦的躯体,她从未见过这样疯狂的顾衍舟,眼底沁出晶莹的泪水,睡着眼角滑落,和海水混在一起,她抽泣的摇头,哽咽开口:“不是这样的,顾衍舟,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寻死觅活,我只是一时想不开,觉得死了就能摆脱病痛带来的无休止的折磨了,但我真的没想伤害你,以后真的不会了,我爱你,更舍不得离开你。”
她抬起沉重的胳膊,紧紧拥住对方。
她哭得肝肠寸断,抽噎不止,脸颊被泪水打湿,像个没人要的小孩。
顾衍舟慢慢平复着气息,他低头,轻抚上她苍白的脸颊,然后耐心的替她擦干眼角的泪水,“你以为我舍得吗,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了,知道看到那封信时,我有多惶恐着急吗,以后再敢吓我,等你病好,我都要在床上一一讨回来。”
闻言,喻瓷耳根一热,却还是郑重的点了下头,“嗯,再也不会了。”
她在心底发誓。
突然,唇上袭来一抹温热。
抬头,只见顾衍舟毫无预兆的吻了下来,轻轻含着她的唇瓣舔舐。
呜咽声从唇缝间缓缓溢出。
喻瓷又些难耐的开口:“阿衍,脏,别亲。”
“不脏!”
这个裹挟着海水和泪水的吻持续了几分钟,顾衍舟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她,喻瓷被亲的气喘吁吁,双眼迷离,嘴唇发白,下一秒,她的身体被打横抱起,下意识搂住男人宽阔的肩膀,接着,男人凑在她耳边低声说:“带你回病房。”
——
在顾衍舟的安排下,他成功让喻瓷的父亲喻青山暂时离开监狱,来医院和喻瓷做配型。
在做配型前,喻青山拜托顾衍舟一定要对喻瓷保密这件事,他怕喻瓷知道这件事后,会不同意,因为他了解自己的女儿,那丫头太善良了,从小到大,宁可自己受委屈都不愿伤害别人,何况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他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直到进了监狱才想明白一切,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没有什么比亲情更重要的,公司还未破产前,他每天忙于工作,疏忽了对女儿的陪伴,后来发现她早恋,又硬逼着他们分开,公司破产后,头脑一时不清醒,走上了歧途,不仅害死了喻瓷的母亲,还把整个家搞得支离破碎,连累小小年纪的喻瓷不得不出来社会讨生活。
这几年,他一直活在悔恨中,总想做点什么去弥补过去犯下的错,可他被监管着,根本就做不了任何事,这一次,在顾衍舟的帮助下,他才有幸踏出监狱的大门,不管喻瓷同不同意,他都要去做配型。
为了女儿的健康,他愿意付出一切。
上午,喻瓷做完所有检查,各项指标都还不错,听说今天又有人过来做配型,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她答应了顾衍舟,不管是否能配上,她都不能一蹶不振,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只要还有一点希望她都会坚持。
幸运的是,检测报告出来的那刻,医生笑着通知她:“配上了,这次的志愿者符合骨髓移植条件。”
喻瓷当即愣住了,双腿差点没站稳,还好顾衍舟及时扶住了她。
她激动问道:“医生,是真的吗?”
“嗯,喻小姐,你非常幸运,在配型成功后,对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给你捐骨髓。”
喻瓷还是不敢相信,转头看向顾衍舟:“阿衍……我是不是在做梦,真的配型成功了,我不用死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眼神温柔:“没有做梦,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顾衍舟打心底里高兴。
喻瓷突然喜极而泣,眼眶微微湿润。
“哭什么,这是好事。”
她摇摇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解释道:“我是太激动了。”
“对了,医生,我能去见见那个捐献者吗?我想当面跟他说一声“谢谢”。”
“这个……”医生偷偷瞄了眼站在她身后的顾衍舟,只见他递了个眼色,他立刻领会其意思,于是,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恐怕不太行,对方再三叮嘱我们医生,不能透露他的真实信息。”
“这样啊……”听到这里,喻瓷也不好再说什么,既然对方想匿名捐献,如果自己贸然去打扰人家,是不太好。
顾衍舟注意到她遗憾的表情,低声安抚道:“你的心意,对方会知晓的。”
移植手术需要患者提前进行“清髓”,时间大概要半个月,而且期“清髓”的过程十分痛苦,一方面要接受大剂量的化疗,免疫系统会尽数被摧毁,如果挺不过去,那将面临死亡的代价,喻瓷保持着对未来的恐惧,有顾衍舟陪在自己身边,她相信自己会挺过去的,一定会平安从手术室中出来的。
在“清髓”的半个月期间,因为不能进行探视,顾衍舟每天都会用视频跟她聊天,给予鼓励、安慰。
因为化疗的缘故,喻瓷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但眉目间依然充斥着希望,她每天都在计算着日子,什么时候能正式进行骨髓移植,期待脱胎换骨的那天,所以即便化疗再痛苦,她都艰难挺了过来。
总算熬到了做手术的日子。
护士将她从无菌仓推到手术室,隔着一扇透明玻璃,喻瓷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目光相交在一起,不用说话都能明白彼此的心意,接着,她看到顾衍舟握拳做了一个手势,是替她加油的手势。
她将手放在胸前,张了张嘴,口型似是在说:“等我出来。”
下一秒,手术室门口的灯亮起。
上天保佑,手术十分成功。
但做完移植手术,喻瓷还需观察一段时间才能转入普通病房。
这一个月来,顾衍舟往返于公司和医院,几乎连家都不怎么回,等转入普通病房后,喻瓷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指标也恢复了正常,而且移植的骨髓没有排异反应,造血功能非常完善,医生都觉得这是一个奇迹。
休养期间,顾衍舟每天不重样的给她带饭,一开始只能吃点清淡的,后面身体慢慢恢复后,便可以吃点进补的汤汤水水,喻瓷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早中晚这三个时间点,想着他又给自己带什么吃的了。
这天傍晚,喻瓷输完液,无聊的拨弄着手机,心想,都快六点了,顾衍舟怎么还不不来看她。
想着要不给他打个电话,但还未等她有所动作,病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喻瓷轻抬眼睫,看向门口,眼底不自觉露出欣喜,撒娇般抱怨了一句:“阿衍,你怎么才来。”
顾衍舟抬脚走到床边,将手中的保温桶放下,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今天路上有点堵。”
喻瓷:“这样啊,那你今天给我带了什么汤?”
她看着一旁的保温桶,颇为好奇。
顾衍舟:“排骨汤!”
喻瓷一听,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看出她的小心思,顾衍舟轻笑一声:“先不着急吃,让我抱抱。”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双大手轻轻搂住了她,顾衍舟埋头在她脖颈一侧,嗅着她身上微苦的气息,感受着她跳动的心脏,仿佛只有这样,才有那么点真实感。
她的身子还很虚弱,不太敢用力,看起来需要养好久才能恢复到原先的样子。
喻瓷回过神,慌忙开口:“阿衍……这里是医院。”
顾衍舟慵懒轻笑:“我抱自己的老婆还要人管?”
低头时,炙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的脖颈,带起丝丝颤栗。
喻瓷极为羞赧,耳根不受控制染上红晕,她压低声音说:“提醒你一下,谁是你老婆,我们已经离婚了。”
闻言,男人墨眸一深,直盯着她消瘦的脸颊,饶有兴致的勾了下唇:“无所谓,那就再结一次。”
喻瓷:“……”
第51章 无以为报,那就以身相许
瞥见女孩害羞的神情,顾衍舟抱着她的手缓缓松开,眉宇间染上落寞,低垂着眼睫,颇为难过的叹了声气,“亏我没日没夜照顾某人这么久,原来她还是不想跟我在一起,我可真是一厢情愿啊!”
闻言,喻瓷忙忙不迭抓着他的手解释:“阿衍,你别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太意外了,没想到你会说这些,之前我伤害了你这么多次,你非但没有怪我,反而不离不弃陪着我治病,阿衍,对此,我无以为报,而且如果不是你的日夜陪伴,我应该撑不到现在,这条命是属于你的,你想怎样就怎样。”
病房安静了半分钟,顾衍舟收敛眸光,往她身上靠近了几分,俯身搂着女孩娇小的身子,勾唇轻笑:“无以为报,那就以身相许。”
喻瓷抿了抿唇瓣,任由对方搂着自己,看见男人眼底的认真,喻瓷忽然眼眶有些酸涩,她这样的人何德何能会让他如此在乎,这辈子她似乎都离不开他了,想到不久前自己躺在手术室冰凉的床上离死亡最近的一刻,她的脑子里全是她和顾衍舟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管是六年前,还是现在。
“行啊,以身相许就以身相许,我还怕你不要我呢。”
属于女孩轻柔骄矜的嗓音掠过耳畔,顾衍舟愣了愣,然后将女孩拥入怀中,眉宇肆意舒展着,一脸无辜的询问道:“是我不要你还是你不要我?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拼命将我推开,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她将脑袋埋在男人炙热的胸膛中,感受着心脏跳动的真实,抬头郑重其事的说:“阿衍,对不起,之前是我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总以为这样破碎的我已经配不上你了,你值得更好更优秀的人,所以才一次次选择逃离,甚至不惜用言语伤害你,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有些人注定要在一起一辈子,不管分开多少次,上天都会让他们重新聚在一起。或许是经历了一次生死,我想明白了一切,就算世界末日来临,我都不想跟你分开。”
似乎是没料到她会说这样感人肺腑的话,顾衍舟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眸光微闪,喜悦浮上眉梢,双目微微发红,下一秒,贴着她的耳畔低语:“这些都是你自己说的,以后要是反悔,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不会反悔。”
只见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喻瓷深吸气,对上他的眸光,认真道:“阿衍,我们以后都不要有所隐瞒,有任何事都要告诉对方。”
他毫不犹豫的嗯了声,转而又道:“但貌似一直隐瞒的人是你。”
喻瓷被说的低下了头,确实,一直以来有所隐瞒的都是自己,不管是六年前还是重逢后,她说了无数多谎话,一次次伤害他,难为顾衍舟一直不嫌弃自己,她握紧手心,这辈子不想再错过了。
“阿衍,其实六年前跟你说分手……不是出于我的本意,那时候的我还太小,年轻没有自主力,在家里人的压迫下,我妥协了,分手后的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坏的人,为什么不能坚持自己内心的想法,为什么要那般无情的推开你,感叹相恋太难,但即使后悔,也知道再没法挽回了。”
顾衍舟平静的听着,并没有感到意外。
他托起女孩白嫩的脸颊,出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错,你那时候才多大,很多事想不清楚非常正常,我不怪你。”
喻瓷愣了下,发现男人一脸平静,一点吃惊的表情都没有,困惑的问道:“阿衍,你听见这些都不觉得意外吗?”
他随口道:“不意外,因为我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