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艾丝特死亡还有15个小时。
魔王城地下，几人已经是筋疲力尽，就连艾丝特也榨不出一丝魔力了。
在之前的十几个小时中，魔王像是猫捉耗子一样放他们在地底肆意逃窜。他本人则是如同饭后散步一样悠闲地抓人。
几人在这一场在魔王眼里视为“游戏”的逃生中，设下过陷阱、组织过围攻、尝试过偷袭……可都被魔王一一化解。
“该死！”哈罗德锤向墙壁，“他把我们当狗耍！”
在他身旁，贝蒂喘着气劝：“别管我了哈罗德，你知道的……”
“可我……”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起，魔王悄无声息地落在他们的旁边。
“多么感人啊，原来这就是爱情吗？”
“不过让你们一起死似乎更像是祝福……”它歪着头装作思考的样子，“嗯，我想到了——”
“让以迅捷速度为名的刺客失去双腿——”它的视线不怀好意地落在贝蒂瘫软的腿上。
“哦，抱歉抱歉，真是不好意思。”它笑嘻嘻地鞠躬赔礼，“我忘了，你的腿已经归我了。”
贝蒂握紧双拳，哈罗德却已经冲拳挥向魔王。
轻轻闪身躲过，魔王的脚踩在脱力的哈罗德背上碾了碾：“嗯，让我想想。信奉圣殿的牧师——什么惩罚更有意思呢？”
贝蒂扑向它的腿，抱住并张嘴咬下去。
“我还没有长出痛觉。”魔王轻飘飘地甩开贝蒂，将她踢到对面的墙上。
脚又用力向下踩了踩，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似乎因此愉悦了心情，魔王朗声道：“对一个恪守戒律的牧师来说——丧失底线和廉耻似乎更有意思。”
它的手捏向哈罗德的脑袋，轻轻一抽——
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出去，哈罗德不由得觉得内心空空荡荡。
“有趣有趣。”魔王愉快地冲天大笑两声，“稍微离开下，似乎有人寂寞想找我陪她玩玩了……”
话音落下，魔王如同雾气消散在空中。
贝蒂咳出一滩血，双手用力爬向哈罗德：“你还好吗哈罗德？”
“我的骨头好像断了。”哈罗德闷声说道，“等我恢复魔力就帮你治疗……”
胡乱擦擦眼角留下的泪水，贝蒂无奈笑道：“你还是先给自己治疗吧。”
“你好呀艾丝特。”
凝实成人形，魔王凑到艾丝特身边挥了挥手：“你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哦、对，瞧我这记性，你的情绪现在在我这里。”
面无表情地同魔王对视，艾丝特似乎不为所动。
“你好像是唯一一个没有尝试过杀我的。”魔王拍了拍她的头，“看来精灵全靠情绪为魔力供给的传言不假。”
“不过你现在连念咒都不念不了——”魔王轻笑，“还握着你那破魔杖啊——”
见她一直坐在原地，似乎不是很怕死。魔王不由得计上心来：“好吧，让你亲眼见到同伴的死亡之后再死掉。怎么样，是个不错的主意吧？”
它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便化作一团雾散去：“等着，我把他们抓回来。”
握紧手中的魔杖，艾丝特默念着：欧若拉、欧若拉，给我回应吧欧若拉——
似是回应她的呼唤，魔杖前镶嵌的绿宝石涌出了光亮。
第68章
“不是哥们，大清早地拉我来听讲座？”室友的眼睛半睁不睁地识别出门旁的标识牌，“《大魔法师艾丝特分享会》？”
“艾丝特啊——那确实值得一看！”室友又变得兴奋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拜农，好兄弟！这可是女神中的女神！天才中的天才！法师中的支配者，讲师中的统治者！王、大师……”
“这屋里坐不下那么多人……”拜农推了推室友的后背，“快进去，旁边人都在看……”
“人还真是不少欸，不愧是女神中的女神，天才中的天才……”室友刚坐下就又开始高速咏唱他那一长串咒语。
拜农捂住脸装作不认识他。
“咳咳。”
随着台上的咳声，整个会场都静了下来。
“是艾丝特！”室友小声尖叫着捣了捣拜农的胳膊。
“……感谢各位今天来参加我的分享会。”艾丝特弯腰向台下致意又引发了一阵惊呼，“……请保持安静，接下来我将给大家分享近期我所研究的… …”
“不是，她认真的吗？”室友听到中途又忍不住捣了捣拜农，“无声咒诶！那可是无声咒！只存在于理论上的东西，她竟然真的打算当作一个课题研究？”
“那可是艾丝特。”拜农小声反驳，“明明是你说的，女神中的女神，天才中的天才……”
“停停停，”室友连忙让他暂停咏唱，“不，就算她是艾丝特也不可能的。无声咒这种东西要是真能实现怎么可能会把课题交给一位新人学者？”
台下的其他人显然也和室友持一致的意见，虽说他们认可艾丝特的卓越，但不可否认的是无声咒这种东西过于理想化了。
“但那是艾丝特。”拜农俨然是艾丝特的毒唯，坚持自己偶像完美的地位。
室友敷衍道：“是是是，你的女神，你的光。美救英雄确实会让人对她有滤镜……”
拜农扭头，遮住视线的卷曲黑色短发晃了晃。他不想和室友继续这个话题了。
直到分享会结束，室友用其他话题才得以和拜农交流：“兄弟，听说你要去圣殿注册勇者？”
“嗯。”
“那你可得小心点，”室友拍拍他，“毕竟你天天穿得黑不溜秋的，要是在暗点的地方脱队了，大家可就找不到你了。”
距艾丝特死亡还有10个小时。
拜农在漆黑的城堡中默默诅咒自己的室友上厕所没有纸。
该死的还真让他说对了！他和小队的队员分散搜索失踪的0156小队时脱队了！
摩挲着墙壁向前，拜农闻见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有谁受伤了！拜农急急忙忙翻找出伤药，打算给人进行简单的止血。
“需要支援吗？”拜农压着声音问。
他又摩挲着上前几步：“需要支援吗？”
没人回应他的话，低下头，拜农小心翼翼地擦亮了火柴。
“需要……”他差点把手里的火柴甩出去！
传出血腥味的分明是一具破败不堪的尸体！
距艾丝特死亡还有13个小时。
魔王有些厌烦猫捉老鼠的游戏了，大手一挥将面前的多萝西拎了起来。
转弯没走几步，顺手也把埋伏在墙角的肯尼斯提起。
“嗯，至于你们两个——”魔王上下打量了正张开双手护在哈罗德身前的贝蒂，“我想想——二选一，圣女选谁？”
被点到名字的多萝西咬住嘴唇不愿回应。
“不回答吗？不回答的话两个人都——”
“选哈罗德！选哈罗德吧多萝西！”贝蒂恳切道，“我已经没用了，死掉也没关系。选哈罗德吧！”
“不，”哈罗德艰难地抬头，咳出一滩血，“选贝蒂。”
多萝西内心感到十分煎熬，她不愿意丢下任何一个人，可——
“5、4、3——”魔王开始催命的倒计时。
扭过头闭上眼，多萝西决定尊重贝蒂的选择：“选哈罗德。”不仅是因为那是朋友的愿望，更是因为——贝蒂说的没错。即使哈罗德已经重伤，他仍然是几人中治愈术最好的。
贝蒂露出舒心的微笑：“谢谢你，多、”
随后整个人被魔王踹飞了出去。
五脏六腑仿佛被捏扁，贝蒂口吐着鲜血倒在了地上。
“不、不——”哈罗德难以接受，却被魔王不知道哪来的第三只手拖走。
“感觉也活不了了。”魔王评价，“放着让她自己死好了。”
距艾丝特死亡还有十个小时。
魔王在把另外几人抓回来后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坐在椅子上思考：“圣女、勇者，这两个有什么是我想要的呢？”
它尝到了掠夺他人能力的快乐，想要榨干这些人身上的所有价值。
“那边的精灵——你来说说他们身上的优点吧。”说完又故作遗憾地摇头，“哦，我忘了，你现在已经说不了话了。”
它又用脚尖指了指多萝西：“那，圣女，你来说说吧。自己的优点是什么？”
还沉浸在贝蒂死亡的恐惧之中，多萝西瞳孔颤动不止。
“可怜，”魔王晃晃脑袋，“那勇者，你来说说吧？”
“……我”肯尼斯开口，嘶哑的声音就连他自己也不可置信。
舔舔干燥的嘴唇，肯尼斯开口：“我、可以在地上生活……”
闻言，魔王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切，地上生活有什么好的……”
言语中却难掩羡慕：“不就是阳光吗？只要我想地下也可以有。”
打了个响指，漆黑的地底竟然有了光亮。
“瞧，我就是地下的主人！”
肯尼斯低低地笑了：“呵呵呵，这样啊，无知的地底之人连太阳是什么模样都想象不出来……”
魔王确实没有见过太阳，但它绝不允许有人质疑它的权威：“好啊，你喜欢太阳是吧——”
黑雾化作一只大手掐住了肯尼斯的脖子：“勇者，我将夺取你的自由、你的光明——你、将永远待在地下，永不见天日。”
似是发泄一般，魔王大笑道：“呵呵呵呵，什么勇者、什么圣女、什么圣殿，太弱了、太弱了！”
艾丝特抬起魔杖，嘴唇开合无声道：“ Flammendes Feuer”
一团火焰熊熊燃起，直冲魔王而去。
没料到艾丝特还能使出魔法，魔王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你、你竟然还能用魔法！”
扯起嘴角露出嘲讽地笑，艾丝特又无声念咒：“Sklaverei”
无数的藤曼拔地而起，死死地捆住魔王。
终于展开了反击，肯尼斯拔剑砍向魔王的脖子，多萝西手中结印光明的魔力在她掌中翻涌，哈罗德抬起头对着魔王念咒——
几人合力攻向魔王。
地上。
距艾丝特死亡还有两个小时。
翠丝虎不停爪地安排好各项事宜：伤患的统计、死亡名单、失踪者的报告……一桩桩一件件都令她头疼不已。
“翠丝小姐。”银发的精灵走向她，“请问——0156小队的法师？”
“你说圣女？还是艾丝特？”翠丝定睛看清了他的尖耳，“找艾丝特？他们小队都失踪了。正在努力搜寻……”
“不、”银发的精灵摇摇头，“失踪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我想了解的是具体的——我听说有人在魔王城发现了含有艾丝特和圣女魔力的魔法阵？”
翠丝点头：“是的，不过我们并未弄清魔法阵的原理，只是拓印了下来正准备向上级汇报——”
“请不要这样做。”银发精灵弯了弯身子，“我是皇家魔法学院的教授、西拉。也是艾丝特的监护人，同时作为精灵族的长老我恳求您不要将魔法阵传播出去。”
“给我个理由。”
西拉点点头：“这个魔法阵里面带有我们精灵族的禁忌魔法，我不希望它公之于众。”
“就为了这个？”翠丝蹙眉，“抱歉……”
“另外，作为艾丝特的监护人，我已经明白这个孩子的决心了。”西拉的手抚过魔法阵拓印样本，“她决定用死亡结束这一切……”
“你说清楚点。”
西拉笑笑：“您对死亡的定义是什么呢？”
魔王城地底。
距艾丝特死亡还有五个小时。
经过几个小时的奋力反扑地攻击后，艾丝特等人仍然不敌魔王。
“可笑。”魔王踩断了肯尼斯的手腕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凭你们也想杀我？”
“咳、咳咳……”肯尼斯咳出鲜血，“杀你？那不是易如反掌？”
见他仍在挑衅，魔王便用黑雾化成绳子将他高高吊起：“还有功夫嘴硬，看来得好好教育教育你。”
“ Flammendes Feuer”魔王念出了从艾丝特那里学来的咒语，饶有兴致地看着火焰炙烤着肯尼斯，皮肉因为高温而发出焦糊味。
欣赏着肯尼斯痛苦地表情，魔王忍不住大笑：“呵呵呵，这可比刚刚的捉迷藏有趣多了。”
它又念着咒语“ Blitz”唤来了一道闪电。
黄色的电光劈在肯尼斯身上，带走了他的生息。
“啧，死的也太快了。”魔王又将目光对准多萝西，“圣女，二选一。精灵和牧师，你选哪个？”
第69章
地上。
距艾丝特死亡还有两个小时。
“死亡的定义？”翠丝抱臂，“你确定要在这种时候和我讨论哲学问题吗？”
“不。”西拉摇头，“我只是想了解您对死亡的定义，从而更好地向您解释艾丝特的想法。”
翠丝觉得麻烦，但还是老实开口：“死亡不就是死亡吗？总归是不再存于世界的人。”
“正是如此，”西拉赞同地点头，“不过对于存在的定义我们或许会有些分歧。”
“能不能不要绕弯子，我的时间很宝贵。”
“人们通常会把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视作存在的证明，也会将人化作一抔黄土视作死亡。人类向来如此，精灵也不例外。”
西拉指着拓印下来的魔法阵样本中间的符文解释：“这是契约交换的魔法，艾丝特用她的存在为代价做了交易。”
“当然，一个人、一个精灵的存在有很多种证明。比如她这个个体，又或者是她在这世上留下的痕迹——最典型的便是世人对她的记忆。”
“你的意思是，艾丝特打算以消耗我们所有人的记忆为代价？”
“没错，不过我并不清楚她的目的。”西拉耸耸肩，“不过能让她这么豁出去的大概也只有魔王相关了吧。”
可以说，艾丝特先前的优秀成绩和“天才魔法师”的称号几乎闻名于大陆。现在几乎每户人家都有享用她的研究带来的便利，最直观的便是魔法口袋的改良。
而也正因为她留下的存在证明如此之多，能够通过契约交换魔法转化的魔力也就越多——不如说，是一个相当庞大可怖的量。
西拉充分信任艾丝特能够利用魔法阵达到她的目的，虽然也对即将遗忘艾丝特的存在感到一丝悲伤……
“真的能消除所有人的记忆吗？”翠丝对这个魔法的威力之大表示怀疑，“所以她本人并不会死亡？”
“当然，只不过履历变成了一片空白这种事情，和死亡没什么区别。”
“身为监护人你却不打算拦着她？”
西拉遗憾：“死亡并不可怕，她至少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精灵族中有不少在痛苦和悔恨中自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