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掌控的轿车迅速打了滑迅速撞上周围坚硬的栏杆,刹那间巨大的冲击力迎面而来,整个轿车翻了一个身。
原本不大的空间,此时更加狭窄拥挤,苏凌可以清晰看到眼前的怪物虎视眈眈的眼神,她吓得整个人身子僵住,屏住了呼吸。
铃木奈绪只感觉带血的尖锐倒钩从背后透腹部而出,鲜红的血迹染得她雪白的胸衣一片殷红,尤如一朵绽放在冬夜的血色蔷薇。
身体痛觉神经紧绷至临界点甚至趋于麻木,而她此时的意识却清醒地可怕。
肺叶在干涩地抽吸着,越来越干瘪的气体在她的肺部间来回急速转换,她疲惫的抬了抬手,艰涩地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将苏凌破烂的车门推了出去。
“小凌,快跑!”奈绪嘶哑着像是在冒火烧的嗓子竭力说着。
“奈绪…”
“别管我,快走啊!”她重复了一遍,每发出一个音节,就会感觉到撕裂的剧痛来袭。
是她害了苏凌。
濒临死亡的晕眩感逐渐吞噬了她的神经,沉重感犹如潮水般涌来,全身上下的温度逐渐变得冰凉起来,心脏在不断地被压着下坠着。
奈绪感觉自己的眼前好像有着一层层化不开的雾霭,越发浓厚,困倦的眼睑不断的敦促着她沉睡,她意识到了——她快要死了。
她也不想死啊。
所以,小凌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带着属于她的那一份。
可是已经将她们两个视为囊中之物的怪物,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已经爬出去的苏凌逃走。
它粗砺的指尖尖锐反黑,毫不留情地狠抓在正欲逃离的苏凌胳膊上,白皙的皮肤出现几道深深的血痕,如泉水滚涌的殷红血液顷刻间流出。
剧烈的刺痛感自皮肤上末梢神经席卷而上脑海,让苏凌脆弱的神志有些模糊不清,只剩下强烈的求生欲让她不管不顾地费力逃跑。
怪物极为嚣张地舔了舔自己指尖的鲜美的血肉,微微眯起的眼眸藏着不易察觉的暗色,浓郁的腥味让它血液中的兽性更加滚烫沸腾。
真的太美味了,好想…好想吃了她!
它毫不犹豫地暂时放弃车中已经濒死的奈绪,脚下的爪子一用力朝着前面连滚带爬的女孩跑去。
奔跑而引起的风声在苏凌耳旁呼啸,连贯而又扎耳,她浑身淤伤,空气中满是浓重的铁锈味,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身后丑陋的怪物不堪入目,疯狂的神色在它的令人心悸的面孔上一览无余,敏锐的尾巴刹那间刺向眼前柔弱的少女,擦过她的脚踝,渗出鲜红的血迹。
它不急不缓,就像是在猫捉老鼠般逗弄着眼前这个无力的少女。
苏凌的发软而颤抖的脚步一滞,措不及防地摔到了靠近山体陡坡的粗砺渣土的冷硬地面上,看着越发靠近的怪物,她心下一横直接朝着公路边上未设栏杆的斜坡滚了下去。
怪物看着滚下去的人动作顿了顿,准备随之而去的时候,脊背上却袭来剧痛,让它顿时间兴味全无,只剩下被蝼蚁攻击的恼怒。
身穿深蓝色的制服的女人举着一把冷硬的枪,那双冰冷的眼睛像是常年身处隆冬而无法融化的冰,盯着它,让它只感觉犹如身处隆冬。
紧接而至的炮火划破沉闷的空气让它避之不及,原本刚才还张牙舞爪的怪物毫无悬念地死在了这群人的枪下。
西条风简略看了一下不远处已经毁得不成样子的车辆,躺在里面的妙龄少女腹部被穿破,紧锁的眉头未曾放下,不再起伏的胸口已然了无声息。
四个字形容:死状惨烈。
刚刚处理完那个怪物的的平木诗织走到西条风身旁,看着那个惨死在车内的小姑娘,即使已经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但是心中还是难免会为之触动:“花一样的少女啊,可惜了…”
西条风闻言不可置否,垂在身侧的双手被她攥得发白,冷硬的声音在沉闷的空气中响起:“所以,异生兽都该死。”
她的面容背着光,眼眸却格外发亮,凌厉肃杀的眼神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
苏凌只感觉背脊疼得不像是自己的,皮肤与泥石粗粝地面直接接触,连触觉也降到最低。
血液与干燥的泥土混合在一起粘腻着她破烂不堪的衣服,让她分外难受。
她现在犹如风中残烛,分秒将逝。
轻微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犹如救命稻草让苏凌的几欲昏迷的神经一度紧提,她暗淡失神的眼眸在这一瞬间迸发出亮光——她不想死!
她强忍着撕裂伤口的剧痛紧拽着来人的黑色裤角,粘腻的血液让他的裤角沾染上污渍。
深深呼吸几口气,辛辣的氧气浸入干涩不已的肺叶让她身体止不住地发疼而轻微颤抖,狼狈不堪的她有气无力地哀求:“救救我…”
沙哑的嗓音像是夹杂在破风箱中美妙的哀鸣抖落而出,让人不禁为之心碎。
她努力抬头去望来人的面部轮廓,入眼却感觉眼皮沉重而又疲惫,她的瞳孔在逐渐涣散失去焦距,男人模糊的身影倒影在越来越暗的眼眸中。
苏凌满是粘腻血液的手陡然一松,再也承受不住剧烈的疲惫感和剧痛感冲击着敏锐的脑部神经,呼吸近乎止歇,像是死去一般不再拥有生息。
沟吕木真也在脚旁衣衫褴褛的女孩上稍作停留,眉凝纠结,透漏了一丝烦躁——他的衣角居然被一个蝼蚁弄脏了。
显然,苏凌求错人了。
狭长的眼眸下是浓郁得化不开的白雾,阴鸷的神情看起来不算太高兴,他现在想的是怎么处理这个少女,是拿去喂异生兽,还是喂异生兽。
不过未曾等他多加思索,不远处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是他现在还不想见到的一个很讨厌的人,来不及多管脚下快要死的少女,他身形一散,整个人随着浓重的滚涌的袅袅黑雾消失在了原地。
按照手中冰冷的进化信赖者的指引,接踵而至的姬矢准走到附近时,脑海中无名的指引在瞬间消失,早有所料的他自然是知道异生兽是被TLT消灭了。
但是,眼前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少女是他的意外收获。
“她看起来好像不太好。”凝重的神色染上姬矢准的锋利的眉梢,他这么想着。
最后还是认命般忍着扑鼻而来的浓重血腥味,将她抱起来准备送往医院,粘腻的血液顿时沾满他的衣襟。
怀中的少女轻得不像话,像是一张飘忽的纸,一松手就会被风吹走——这也是遭受到异生兽摧残的无辜人类。
每走一步,粘稠的血液就顺着她的衣角滴落在地上,紧锁的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也未曾舒缓开来。
…
苏凌沉重疲惫的眼皮渐渐睁开,不再是令人心悸的张牙舞爪的怪物,是一盏孤独的灯半昧半明的悬挂于空白一片的天花板。
僵硬的指节动作艰涩地下意识挡住了刺目的冷冷光辉,疼痛的触感自纤细的胳膊传来,让她心下一颤。
扑鼻而来的刺鼻消毒酒精味竟让她死里逃生的心脏得到安慰——她活下来了。
苏凌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痛心和愧疚的混合之情,像海潮般地澎湃地冲击着她,都怪自己,奈绪才没有活下来…
身旁的一直等待她苏醒的青年——伊藤诚一见到她醒来,一颗心都为她紧提起来。
伊藤诚一五官端正,器宇轩昂,一身浩然正气不由得让人心生信任感,他是个刚正不阿的警察,一贯表现得沉静冷漠,眉宇间带一股勃勃英气。
对当时初来乍到这个世界的苏凌多有照顾,将她当自己亲妹妹一样照顾,而苏凌的一切身份问题也是靠他解决。
“小凌,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渴不渴,饿不饿?”一连串的关切自眼前一向一本正经的青年口中连贯砸来。
可是现在的苏凌对于这些关切已然当做耳旁风,她发疯般不顾自己的伤口紧拽着诚一的胳膊问道:“奈绪、奈绪呢??!”
紧绷还未愈合的伤口刹那间有渗出鲜血,痛得她脸色苍白地紧拧着眉头,几欲哭出来问着诚一。
诚一将她冰冷的手轻巧地放下,轻描淡写地回答她:“奈绪出车祸,不治身亡了。”
“车祸?”
不,不是车祸…用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眼前端坐在她面前的诚一,只见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出来的话更像是一把卷铁利刃毫不留情撕开她自欺欺人的内心脆弱一角:“奈绪因为车祸,死了。”
他好像不大愿意提起这个话题,一笔带过般匆匆说,语气也远没有方才那般关切了,只是紧握成拳的手掌与他面上一片淡然的表情截然相反。
即使心里早有准备,但是当诚一哥说出来的时候苏凌还是感觉晴天霹雳、如雷轰顶——怎么是车祸,她都得救了,奈绪怎么死呢?!
沉默而又压抑的气氛弥漫在不大的病房,她只感觉眼眶胀痛酸涩,忽的想要落泪。
低垂着头将眼中的阴霾藏于眼底,她似自言自语般的喃喃低语道:“这是骗人的吧…”
明明奈绪昨天还笑颜如花地朝着她说话,怎么,怎么她睡了一觉,人就没了…
对,都是梦,都是骗人的。
可是那些记忆犹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地深深印刻在苏凌的脑海里,无法忘却。
大脑的记忆、真相让她无法欺骗自己,她紧绷着唇角,毫无血色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情绪。
这时,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女人象征性地敲了敲门走了进来,岁月在她的眼角留下的痕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坐躺床上的苏凌却跟着诚一说话:“你好,伊藤诚一警员,我是公职人员首腾沙耶,我需要询问一下苏凌小姐当时车祸的情况,你可以先出去稍等一下吗。”
首腾沙耶修长的手指生硬地摆出自己的证照件,虽然用着敬语却是命令的语气,咄咄逼人的强烈气势自她的身上散发开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退步,而且证件照也是真的。
苏凌看着突如其来的首腾沙耶些许皱纹的脸,蓦然怔住——她的的名字和脸都让苏凌感觉熟悉,就像自己当初看到孤门一样。
感觉到诚一哥投过来询问的眼神,苏凌微微颔首,同意了她的说法,紧接着诚一迈开修长的步伐朝着门外走去,临走前担忧的目光还是一瞬不瞬地停在苏凌的身上。
首腾沙耶审视的目光将浑身缠满绷带的少女从上到下打量一遍,丝毫不顾及她心中的伤口,轻车熟路地开门见山问道:“请问苏小姐还清楚那天铃木奈绪的死亡情况吗?”
首腾沙耶并未说奈绪死于车祸,敏锐的苏凌抓到了这一点。
她的目光如芒般扎人,让苏凌瞬间感觉浑身不自在,紧绷着自己的面部肌肉将表情变得淡然无波。
苏凌下意识对眼前的女人面不改色地撒谎:“我们的车突然翻了过后,我就从车里被甩了出去,滚落到山体斜坡下面,后来的事情我就无从得知了。”
“是这样的吗?”
女人显然不太相信苏凌,低垂着的眼眸思索着她的话真假。
放在身旁口袋的手蠢蠢欲动,全被将她所有动作收入眼中的苏凌看在眼里——感觉她下一秒会掏出一个类似于手机的东西。
她轻微侧过头,看向冰冷清澈的窗户,外面是白净的阴天,那天色就像是玻璃窗上糊了层玻璃纸,与她现在的心情如出一辙:“是的。”
而身旁的首腾沙耶显然对她的答案抱有些许怀疑态度,在她使用手中的记忆消除器时刚好转过了头。
所以,消除了个寂寞。
苏凌看着她手中像是一个手机的东西,疑惑的神情染上眉梢,有些好奇地问着:“您这是干什么?想要我的联系方式吗?”
她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记忆消除器,并未向苏凌解释自己方才的行为,答非所问地说着:“多谢,苏小姐配合工作,我先走了。”
“再见。”
女孩乖巧地回应着她的话,省心地并未再多提问,让她将所有的怀疑放下——真是一个好姑娘呢。
可是看着她离去的苏凌秀眉微拧,为什么身边最近出现的人都让她感觉十分熟悉。
比如孤门一辉、斋田莉子,然后又是这个名叫首腾沙耶的女人,他们的面孔让自己不禁觉得眼熟…
她不会是穿越到《奈克瑟斯奥特曼》里面去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第3章 沉重
二零零四年,立夏,铃木奈绪因意外而逝。
“愿神明保佑你,不再遭受苦难。”
天空有水状的和雪融化春冰状的白云,苏凌仰望着白云,风从她的耳边呼啸而过,让耳朵鸣响。
她冰冷的手撑起一把宽大的黑伞在呼啸的风中屹立,长发被风吹得飘忽不定,她眼中的神情看不真切。
苏凌眼中的暮色长凝,盯着静默的公共墓园里那块属于于铃木奈绪的墓志铭。
少女生前朝气蓬勃的笑容照片就这样贴在冰冷生硬的灰沉碑石上,跟天空的阴云一个色彩。
大风遥遥,有人告别有人伫立。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生命如今就埋葬在这片悲伤的土地下,随着这沉默潮湿的微风永远长眠,可能再也不会拥有下一次重生。
此生勿相见,山水不相逢。
明明是立夏,天气却真的很冷,在寒气中一切都仿佛结了冰,便是空气,也像快要冻结的样子。
所以苏凌也很冷,从头冷到脚,从外冷到里,冰冷的血液在缓缓流动,她感觉自己被微风吹来的细细沙砾迷离了眼,竟然一瞬间想要流泪。
她沉默了,思考着,片刻便听到不远处奈绪的父母,铃木夫妇的低低啜泣声在她的耳边,压着一片凝重的膜的心口上清晰地回荡着。
苏凌深深呼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在干涩的肺叶生疼地打转,惴惴不安地走到铃木夫妇面前,身后一直全身心放在她身上的伊藤诚一也紧跟而至。
“伯父,伯母…”她微抿唇角,用着最轻柔的语气在此时也显得十分肃穆,垂在身侧的手不安地拽着自己的衣角。
血的锈腥味被绷带掩埋住,扑面而来的清冷凉意落在她的脸上,沉重的耳光毫不留情地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脸上。
“啪!”响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沉寂的墓园,苏凌感觉自己的脑子在嗡嗡作响。
白皙的脸上霎时间出现鲜红的掌印,嘴角的淤青并未消去,反而愈发严重渗出丝丝鲜血。
她舔了一下自己的破损牙龈,意料之中的腥锈味顿时间充满了被舔舐在舌尖。
铃木夫人下手很重。
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因为扭曲狰狞的神情而皱纹乍现,看上去老了十多岁,却依然眼神愤恨地盯着苏凌,好像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仿佛她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罪恶滔天的杀人犯,真是奇怪。
“都怪你,我的女儿都死了,你为什么还好好地活着!”她失去了往日温和的面容,因为女儿的死亡让她顿时间难以接受,指着苏凌的鼻子破口大骂,报以她澎湃的怒火,几乎将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