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座之外不值一提——十鎏【完结+番外】
时间:2024-09-21 23:03:39

  他下意识想偏头躲过,怕觉得突兀只能硬生生忍住,僵在她的掌心下,“没有。”
  今安不信,但左摸来右摸去,顺着鬓角摸到他的颈部,触手体温虽有些热,但不到昨夜高烧的程度。
  蔓延脸颈的她的温度,逼得他已然想求饶。
  好在她很快走开,冷香与温暖也一下抽空他的鼻口胸腔。
  他张了张嘴,只是无声。
  然后又见她回来,仿佛是听见了他未出口的请求。
  甚至给得更多。
  她手上拿着另一张皮毛,如昨夜一般盖到他身上。
  叠加的重量令他懵懵然之际,面前人掀开了两层充当被子的皮毛,与寒风一起蹭上他胸口的,还有她裹着衣裳的身体。
  矮他大半头的身形,张臂即可密密实实地全拥进怀里。
  鬓耳旁是她呼出的气息,截然不同的温度,从他的颈肩麻到膝盖弯。
  那双赤裸的足隔着裤子贴在他小腿边,因为久未着鞋袜,凉极。
  热极。
  几乎要烫伤他。
  下颌低一点就能碰到她的脸,不敢问为什么,虞兰时抻直了脖子,扭过头,避开无孔不入笼罩下来的冷香。
  但始作俑者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苦寒之地互相取暖才是应当。
  在皮毛中藏了许久的躯体可比外头的风温暖多了,吸引着她将手脚一并蜷缩过去。但凡他敢说出一句于理不合,她就能把这句话连同他撕开揉碎让他咽回肚子里。
  但,总有些不可名状的意外发生。
  今安从他的颈旁半抬起头来,质问的眼神几乎贴上他的鼻尖。
  “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在想些什么?”
第100章 折桂魄(九)
  篝火溅出的火星舔舐着周遭的冷风,寸寸吞尽,似乎也从那头顺着杆爬到这头,烧到了他的脊骨,钻孔进髓。
  虞兰时霍地坐起身。
  连骤然扯痛的右肩伤口都不能引开他的注意力。
  本是盖得严实的两层皮毛因为他的起身豁开了大口,上一刻躯体间厮磨出的烫意被涌进的冷风撕裂,沿缝占地。
  一只修长手掌将缝隙重新掩平,但皮毛大小有限,只容得下盖着二人,容不下再多出一点两点缝隙。
  那只手伸过来扯他的肩袖。
  “折腾什么。”今安的声音带着点寐前的软和哑,“不冷吗?”
  她就着方才抬头看他的动作半支身在那里,斜目睨着虞兰时,一点妖冶瞳光被轻合的眼睑夹着,刺向他,“我很冷。”
  这句话惊醒了兀自坠入遐思的人。这才觉察到搅入两人缝隙间的冷风,虞兰时伸手往被衾中一探,正摸到她未着鞋袜的赤足。
  伸出布料外的一段,在外头冻了许久,冷玉一般,与他的手掌形成鲜明对比。
  稀奇的是无论看上去他多苍白失血过多,身上的温度总是要比她热上几分,某些时刻不动声色却不容忽视地宣誓着存在感。
  就如此刻。
  虞兰时下意识张开手掌包裹上去,从脚底裹上脚背,想为她取暖。
  不料被轻轻踹了一下掌心,“痒。”
  他蓦然顿住。
  踹人的人自顾以肘作枕重新躺下去,感觉到捧握脚心的力道离开,那点熨帖的暖意也散去。
  正有些些遗憾之际,又被人拿住了脚背,伴随窸窸窣窣的不明声响,往某处更暖和的地方放。
  他一手解开了自己的衣带,雪青棉袍里是层较单薄柔软的衣裳,因着里衣已被她撕作碎布,层层叠叠的衣料后,她双足搁上的地方几乎能直接碰到他腹部的肤热。
  明明没有再被触摸,脚心仍是麻痒,今安下意识一缩,未及远离又被更紧地按上去。
  他倾身下来,睡前解开的长墨发顺势倾下半幅,水瀑般将本已狭小的空间切割,荡在余光中,问她,“还冷吗?”
  眼前人身上那些长年累月熏进骨子里的檀香味,在这寒夜里充盈浮荡。
  真是……
  说他未经人事真不知是褒奖还是侮辱了他。
  这等手段,可比她遇到过的风月老手高明多了。
  个中体会谈不上千帆过,单就温柔得不令人生厌这一点,就胜过许多人。
  寒夜里身上仅存的体温被极速剥夺,惯练武技的人即使血畅脉温,也避开不了对于热意的汲取。
  何况她深知在此种境地下保存体温的必要性。暖意从脚底贴着的另一人身上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昨夜今日积攒的一堆倦意被熏得化开,徜徉在她身上。
  于是今安懒懒嗯了一声,伏身下去,心安理得地享受了这番小意讨好。
  但她没有往更深层次想,他也许不是在讨好。
  他只是在满足自己的某些欲望,在他自己也未察觉到的情况下。
  脚心踏乱了衣面,在她的默许下,虞兰时的手指一根一根、一寸一寸地摩挲过她的脚背,一下轻一下重。
  如同工匠打造了一件极其珍贵的瓷器,在上釉前一点点打磨,同时观摩赞叹着沥尽心血的这一件珍宝。
  然后以指上釉。
  太过珍贵,不容毫差,只得细致地抚摸而过,偶尔会因为太过心喜而控制不了力道,反应过来的同时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弄坏。
  在假寐中屡次被摸醒,今安实在烦不胜烦,又踹了他一下,“别闹。”
  力道不重,但不知踹到了哪里,虞兰时的动作一下停了下来,手指往上,顺势圈握住她那截牵连足背的脚踝,拿得有些重。
  这截脚踝很细,手指圈握还有余地,从许久之前就被他看在眼里,终于拿进了手里。
  像被野兽瞄准的猎物颈部一样,脆弱,足以掌控,起伏的弧度烙进他指腹。
  风无方向,火光也被吹摇得乱颤。她侧伏在枯草堆就的昏黄光影中,侧颜一线朦朦胧胧,半阖看向他的凤眸似掩非掩。
  被寝泰半拢在那副身上,干硬的大块皮毛不如何舒适,从她的后颈沿着躯体折谷爬岭地顺下来。
  然后断在他的手上,突兀地拱起一大块,覆盖着底下长指攥着女人精巧踝骨往自己怀里藏的情形。
  在她的抗议中蛰伏不动,不肯放开,静静歇停在身后篝火太过明亮投映来的阴影下,等待下一刻。
  可惜他的耐心在之前有意无意的靠近而不可得中,饮鸩止渴到早已欠缺。
  被手下未曾触碰过的柔韧吸附心神,轻轻摩挲着徘徊几息,无法自控地、下流地顺着那根从底收紧的筋骨往上——
  被踹开。
  原本打算安心睡觉的人终于受不了没完没了的骚扰,抽回脚,坐起身来。
  虞兰时一下猝不及防,还要追着抓过去,被今安瞪了一眼,“少动什么歪心思。”
  虞兰时蜷紧空落落的手掌心,“我只是帮你暖脚。”
  坐起的距离更近,两人面部相距不过数寸,没了那些她躺着他坐着,带来的若有似无的俯视和压迫感。
  今安将双足蜷到身前,想以此隔开他摸过染上的麻痒,侧过头,凤眸带笑看他,“只是?”
  至此,相连两人的只剩那两层堆叠变形的皮毛,他哪里也碰不到,她轻轻一掀,就可脱身。
  身上没了大半被寝,寒风吹肩吹背,漏进腹前衣衫不整的缝隙里。虞兰时这才觉得冷,被眼前的暖光冷香所惑,靠近她一寸,“你不是冷吗?”
  今安将身上附近的皮毛围紧,抬眸看进他的表情,混不在意,“那又如何?”
  他的回答快得像就在等这一句,“我可以帮你。”
  她抬手,目及手至地,轻轻地从他一直未褪下红色的耳廓划到喉间,在那上下起伏不停的硬结点了一点,按上他胸口推开,“算了,你摸上去也不如何暖和。”
  虞兰时怔住。
  陡地在这验货卖价的话语里失了再去纠缠的信心。
  被嫌弃得心中酸涩百结,不免生出点怨嗔,摸了他还嫌弃他。
  又听见她说话。
  “而且,你一脸写着想要回礼的表情,实在是让我——”她挑起眼尾,上下扫他,“觉得很不便宜的样子。”
  就要脱口而出不需要回礼,却被这话里抛出的钩饵馋住,虞兰时低睫几扇,咽回前言,“回礼不会很贵的。”
  “哦。”今安更是觉得索然无味,“原来真的打算要回礼。”
  虞兰时一下子梗住,喉间吞咽数次不知如何再说,抿紧了唇面。
  这两日总偏苍白多些的唇面被他的力道碾得红起来。
  今安的目光落上去。
  顿了两息,再看回他黑白分明的桃花眼。
  那些红全攒他眼尾去了,可怜兮兮的。
  “你要什么回礼?”
  她话落,他的唇抿得更紧了,还用上牙齿咬内侧,要咬出血般。将他的纠结与贪婪一并放在眼里看着她。
  本身互相取暖一事就绝谈不上只对一方有益还要回礼,但……
  但她说了回礼,还问起他。
  就不可避免地挖出他的贪婪。
  他确实想要。
  想要再多一点。
  今安静静看着虞兰时的反应,看着他苦恼地折起眉心,膝行两步靠近到体温熏染的地方,伸手要触摸她的脸,视线下垂带着昭昭欲揭的目的盯上她的唇。
  那目光如有实质地在她唇上抚摸过数遍。
  盯了好一会儿,伸出的指尖接近到她的下颌皮肤,却收了回去。
  落下的指尖顺着她包裹在皮毛内的肩颈,捉到了一缕发尾,他轻声说,“我就想让你暖和一点。”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一双眼,今安恍了一下神。
  “胆小鬼。”
  她一声轻嗤,捉过他的领子,对着那张发红的唇亲了上去。
  那些不为人知的天人交战似乎也将他一向笔挺的肩背压弯了一些,向着今安拢下阴影,拢了她大半身,似他不敢说出来的欲望,隐隐约约地探出头。
  他屈服于自己的欲望,却不敢向她袒露。
  更不敢以此相要挟,暴露自己的下流。
  真是下流。
第101章 折桂魄(十)
  若有人在两月前告诉虞兰时,说他在不久之后,将会因为一个女子的亲吻,神魂颠倒。
  虞兰时不会信,甚至嗤之以鼻。
  男女之事之繁琐,光是在戏本上看就矫情得令人翻不下页。这种事若有一丝半点可能发生在他身上,必定是妖魅之祸,夺舍他身。
  可惜,世上没有妖魅。
  垂帘进风,光影摇动,幽幽瞥过一地被褥。
  稻草杆子在交缠的十指间揉断。虞兰时的腰背被搂得弯下,束在今安头上的发带让他指尖勾散,乌丝落了一手,凉凉滑滑,不小心力道用重还会扯痛。
  今安轻哼了一声,这点细碎声响很快被吞进对方密密贴来的唇舌间。
  虞兰时的一双唇长得好,说话时候总招人去看,这两日失血而惨白的唇色因着反复的低烧又红起来,瞧上去很好吃。
  这点红沾到了她唇上。
  软的,烫的。贪婪,极具侵略性。未经允许私闯领地,闯开门户,搅进凉风,无一处安宁。
  那点子下流的欲望他不说,全缠着搅着,随喘息一起渡来。压得狠了,喘不过气,今安扯着他后颈衣裳让他退开。虞兰时退开了,喃喃说抱歉,看她一会儿,又亲上来。
  狼崽子叼肉一样,总是如此。分明长得一派斯文。
  还贪婪。惯会察言观色,得寸进尺。
  雪青广袖拖沓,漫了女子半身,过一处,皱一处。紧裹她身体的黑衣半解半散,像摊开的书卷,又像倒翻的墨水,流了一地,沾他一手。
  曾经由他手写下的书卷平仄,寡廉鲜耻,尽被这滩墨水淹没了。之前肌肤之亲的哪一次,不是他费尽心机,侥幸得来。破天荒得了这一遭,便无论如何也放不开手。
  谁让她来了洛临,谁让他遇到了她。今夜,自寒山远江上便悬在眼前的这轮月亮,终于短暂地、落到了他怀里。
  心绪随掌心贴抚而下的曲线跌宕,呼吸落上她耳根。他的气息游鱼似的,扫得一片湿热,惹她指尖揉皱了他背上衣料,胡乱摸过肩胛、脊骨。
  少年腰细腿长,最是颜色好的时候,弯颈与她交缠,皮肉热度能从层层锦绸后烫着、硌着她。她本是搂他的腰,又被带着坐到他腰腹上。双足还赤着,下意识往温暖地钻,被人揣进手里。
  数尺地上被衫凌乱,身下稻草可怜,断得吱吱呀呀。
  忽然,背上手指不慎按到他伤处。
  虞兰时呼吸猝然断了一下。
  这一下,便把满室的风月旖旎消杀了七八分。
  今安眨了眨眼,眼前热汽四散成白烟。虞兰时脸埋在她颈间,喘息犹重,身体困着她,乌鸦鸦的长发将她缠了个透,随主人一样不甘又只得消停下去。她有点想笑,忍住了。
  他慢慢平复下躁动,抬起头。虞兰时的眼神从来直白,任他行止迂回婉转。此刻,他抬头看向她的眼中,有什么被点亮了。明亮得,如同倒进了一季寒夜的月光。
  他很高兴。无从掩饰,也无法掩饰。
  他怎么会高兴成这样。今安想着,无意识卷着他发尾的手被握住了。
  他的视线垂低,手指来回磨蹭她的,从指根到指尖,厮磨数回,关进自己掌心里。复抬头看她,笑得嘴角眼角俱是弯弯,“我很高兴。”
  罢了,今安又想,高兴就好。
  夜深寒重,被衾单薄,胡闹一场后仍是叠了两层盖着二人睡去。若是后面还是这样寒冷,约莫也只能如此。
  隔天雪歇了,枯树林间漏下些日光,不如何暖和。为避免昨日悲剧,今日虞兰时的头发还是今安扎的。老式样,比昨日顺手许多,然后是换药。
  今安将雪熬做热水,简单擦拭他伤口边缘。两夜过去,伤口狰狞着不合口,好在血止了。
  “可能会落下旧疾。”今安边替他包扎,边随口说道。
  眼下条件一切从简,伤药勉强够撑,可创口靠着骨头,又逢寒天,难以恢复如初。
  虞兰时点了点头。
  看他反应,今安说,“就是留点疤,逢大雨雪天会酸疼些,也没什么大碍。”
  他又点点头。
  包扎后转到前面看他,才发现他嘴角挂着笑,问他笑什么,他一愣,摸自己嘴角,“有吗?”
  这倒把今安逗笑了,“没有。”
  他也笑。
  过了阵子,日影斜斜挂到门前,虞兰时问今安,“以后能继续弹琴吗?”
  今安想了想,“不妨碍的。”
  “那就好。”虞兰时弯弯眼睛,看她,“我想弹给你听。”
  闻言,今安愣了一下,想起来不久前他弹琴的情形,好似还被断了的琴弦割了手。去看他掌心,伤口没好全又被马鞭磨破、泡了水,这双漂亮的手近日竟没个妥帖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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