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范家庭金雀花——华泱【完结+番外】
时间:2024-09-22 14:34:35

  “我当然会胜利!”亨利二世不假思索道,一直沉默不语的玛蒂尔达皇后却突然开口道,“可图卢兹城墙坚固,水源充沛,图卢兹伯爵也算深得民心,这场战争不会比你同威尔士人的战争轻松。”
  从玛蒂尔达皇后开口后,威廉就识趣地闭嘴,事实上,玛蒂尔达皇后的话也正是他想要说的,历史不是CK游戏,不是优势在你你就可以平A过去。“可我战胜了威尔士人!”亨利二世申辩道,“我懂得战争,懂得胜利,图卢兹的城墙能阻止路易,但阻止不了我!”
  1141年,路易七世也曾经试图进攻图卢兹,提到这位和他们的家庭既毫无关系又息息相关的君主,不管是玛蒂尔达皇后还是威廉都清楚亨利二世的决心已经不容撼动了。“如果要带威廉去图卢兹,为什么不带我去?”打破这短暂僵滞局面的竟然是小亨利,他站了起来,努力挺起胸膛,假装自己是一位威风凛凛的骑士,“我也是母亲的儿子!我为什么不能见证父亲的军队征服母亲的领地?”
  “你还小,亨利。”埃莉诺起身将小亨利抱了下来,这令理查不满地哼了一声,“战争很危险,应该交给你的父亲和哥哥。”
  “可威廉只比我大一岁!”小亨利申辩道,“他没有我高,没有我强壮,他总是生病,如果威廉都可以去图卢兹,为什么我不行?”
  他倒也没有那么柔弱,只是中世纪抽象的卫生状况和医疗水平时不时创到他,他才会以生病为由短暂静养。“因为威廉是长子,长子就是可以拥有一切。”亨利二世简单粗暴地镇压了次子,“好了,亨利,乖乖在英格兰陪你妈妈和弟弟妹妹们,等你父亲和哥哥凯旋而归------我们一定会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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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太冲动了,亨利。”
  圣诞聚会结束后,玛蒂尔达皇后找到亨利二世,不无忧虑地劝说道:“我还是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征服图卢兹的事,动员如此之大的军队对你来说代价高昂,图卢兹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臣服的对手。”
  “我还是认为您太过谨慎,妈妈,图卢兹的城墙再坚固也只是一座城而已,并且埃莉诺也支持我,她比我们都要了解图卢兹。”
  “埃莉诺太年轻,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比她还要骄傲天真,但二十年的战争教会了我谦虚。”玛蒂尔达皇后说,“我一直想提醒你,亨利,挫折也是我们人生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你知道我是怎么丢失王位的吗?”
  “我不知道,母亲。”亨利二世茫然道。
  “在我俘虏了斯蒂芬、占据了伦敦城后,我认为我已经胜利,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加冕礼,可最后我只能仓皇逃出伦敦,穿梭雪地、卧于棺中才能躲过追杀,而我的失败不是因为斯蒂芬,也不是因为他的妻子,是因为我自己。”玛蒂尔达皇后露出苦涩的笑意,“我自恃曾身为罗马帝国的皇后,不愿屈尊讨好英格兰的诸侯;我依仗父亲的宠爱向他无止境索取,以至于他对我失望,在对我的怨恨中死去;我还无视了伦敦市民,将他们当做为我提供税收以缓解财政危机的工具。若能令我回到1136年,我能弥补许多错误,也许我真的可以成为英格兰人的女王,但我们都无法回到过去。”
  “你有太多想做的事,亨利,你现在无往不利,仿若被上帝眷顾,但只需要一次失败,人们就会意识到你亦是凡人,连威廉都明白这个道理,你却不明白,你被你的骄傲蒙蔽了眼睛。”
  “威廉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
  “可我不是孩子,当年你外祖父和罗伯特舅舅都曾经劝说过我保持谦逊,我没有听从他们的意见,为此悔恨终身,我害怕你也和我一样。”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亨利二世面容微颤,尽管他心中清楚玛蒂尔达皇后的话确乃忠告,但他实在不肯放弃已然成型的征服计划:“我会尽我的一切努力确保征服的成功,母亲,我还是认为您过分忧虑了。”
  “你果然很固执,像我一样。”玛蒂尔达皇后叹息道,“但愿你付出的代价不要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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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冬之后,针对图卢兹的征服计划就提上了日常,作为亨利二世的重臣,托马斯·贝克特理所应当要深度参与亨利二世的计划,这令他对威廉的教导任务无法有效履行,威廉对此喜闻乐见,在跟着亲爹南下图卢兹、目睹一场90%失败的军事行动之前,他希望抓紧时间在妈妈怀里贴贴,毕竟以亨利二世四处漫游的作风,他应该很快就要加入他的流动(流浪?)宫廷,从此再难安稳了。
  他本质还是有点宅的,从前去南法过冬也倾向于找个别墅或者庄园蹲,而非和留友们一起骑行特种兵。不过威廉希望家里蹲,他的弟弟却不这么想,趁埃莉诺的注意力被其他孩子分散时,小亨利悄悄跑到亨利二世的办公处,踮起脚,想要观察一下父亲的动向。
  虽然圣诞宴会上他提出的同行请求被父亲拒绝,但他并不想轻易放弃这个计划,不过在等到父亲之前,他先等到了另一个人,托马斯·贝克特出了门,看到墙角下那个孩子,他盯着他,不确定道:“你是......亨利?”
  王后的儿子们都有着金雀花家族的特征,一眼看过去都很相似,但他知道她的次子是四个儿子里最漂亮的一个。“是我!”小亨利立刻抢白道,为托马斯·贝克特一眼认出他欣喜不已,“父亲在吗?”
  “陛下还在忙,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
  先给这个人说吗?小亨利不想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他执着地认为他的诉求必须在父亲面前单独呈露,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虽然他确实看起来有些眼熟:“我就是想要见父亲!”他固执道,但他决定多花些时间去了解来人的身份,“所以,你是谁?”
  “我是陛下的大法官。”他语气稍有些冷淡。
  “是你啊!”小亨利反而惊喜道,尽管他的生活和玩耍的范围被限制在母亲和弟弟妹妹们身边,但不妨碍他知道亨利二世有个信任的大法官,母亲经常会提到他,“我知道你,你的名字是托马斯,你的姓是贝克特,你是一个布商的儿子,你,你是威廉的老师......”
  “是。”托马斯·贝克特更加冷淡道,这就是他在埃莉诺王后心中的形象,他冷漠地想,出身高贵的女公爵看不起他,她丈夫的皇后母亲也如是,人们眼里的他是因为向亨利二世献媚才平步青云,可悲的是,他自己也不能完全否决掉这种因素,“我是普瓦捷伯爵的老师,为他和他父亲服务,所以殿下,您可以相信我可以向您父亲转述您的诉求。”
  “可你只为他们服务。”小亨利泄气道,他不是很想和威廉共享老师,可他有点舍不得这个能一眼认出他的人,“为什么你是威廉的老师,而不是我的老师,就因为威廉是我哥哥吗?”他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绞着自己的手,忿忿道,“因为威廉是长子,所以他可以做普瓦捷伯爵,可以跟父亲去图卢兹,可以有你做老师......为什么我不是长子呢?”
  是啊,为什么小亨利不是长子,面对威廉,他总觉得这个看上去乖巧清秀的孩子有一种平静的疏离感,不管是对他还是对亨利二世。“长幼顺序是上帝的安排,一如出身,但人应该拥有打破规则的权利。”托马斯·贝克特说,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有挑唆兄弟内斗的嫌疑,他及时住了嘴,“但现在,我确实是普瓦捷伯爵的老师,以后也许我也可以教导你,但不是现在。”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盯着他的背影,小亨利心中涌现出短暂的不平:这是哥哥的老师,哥哥所拥有的所有事物中唯一可以让他染指的,哥哥什么都有,那为什么,不把他的老师分给他?
第7章 退路
  从结婚开始,卡斯蒂利亚的康斯坦丝便感到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挤压着,表面上,法兰克宫廷中所有人都对她亲切友善,赞美她举止端庄堪为王后典范,但这和他们施加给她迫切的焦虑并不冲突。
  在她怀孕之后,这样的压力几乎成为实质,她的丈夫整日整夜地祈祷,而他信任的教士则一再宽慰她作为一个虔诚忠贞的女性,她必然会为国王生下强壮健康的儿子,她不必为此忧虑。但对她而言,这样的宽慰仍然是一种压力:如果我生下儿子,我当然会身价倍增,收获尊敬和感激,可如果我生下一个女儿呢,我的女儿会像玛丽公主和阿丽克丝公主一样生活在偏僻的宫室,得不到父亲的疼爱和重视吗?
  当她经过痛苦的分娩,得知她生下一个女儿时,恐惧几乎将她吞没------她不敢看她的丈夫,尽管他很快就一言不发地离开,她也听不进教士的宽慰,她让他们失望了。“是我做得不够好吗?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她不断地问侍女们,而侍女们都不忍地告诉她她做得足够好,即便先生下一个女儿,她未来也一定会生下儿子的,“像曾经那位王后,她现在就有儿子,整整四个儿子。”
  曾经那位王后,阿基坦的埃莉诺,她一切阴影的源头,如今她已经一雪前耻,奔向幸福的新生活:可她生下的是亨利二世的儿子,不是路易七世的儿子。尽管被提醒过不宜在产褥期流泪,她仍忍不住哭泣:她是阿基坦的女公爵,举足轻重的大领主,而她只是伊比利亚半岛上众多公主中的一个。
  阿基坦的埃莉诺生不出儿子可以离婚回到自己的领地,并很快再嫁一个更加年轻英俊的丈夫,而她呢,她不确定巴黎宫廷对她的友善能持续多久,如果她也生不出儿子。
  她的忧虑在路易七世愈发减少对她和她的女儿玛格丽特的探望愈发沉重,尽管叙热院长安慰她称她丈夫近期对她缺乏关心是因为正忧虑图卢兹的战事。“我们必须帮助雷蒙德。”路易七世疲惫地说,看到他的样子,叙热心疼地无以复加:命运为何对小路易如此残酷!“他是我的妹夫,如果不能保住他的领地,王室的威信将荡然无存,资助他,给他提供盔甲和守城器械,必要的时候,我会亲自前往图卢兹。”
  “这太危险了,路易。”叙热不禁忧虑道,“如果亨利二世对您开战,你会有性命之忧,你还没有继承人......”
  “如果亨利二世这样做,他的信用会破产,腓特烈一世在四年前进军意大利时是多么意气风发、威仪无匹,但因对上帝的亵渎之举,他一样蒙受失败,连妻子也被米兰人俘虏,只能像犯人一样仓皇离开。”听到叙热的劝解,路易七世反而放心许多,他握着十字架,开始虔诚祈祷,自信满满道,“他会在图卢兹遭遇失败,令他颜面扫地的失败,骄傲之人终将付出代价,而康斯坦丝也会给我生下儿子,一个又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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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观来说,对于这场征服行动,亨利二世确实全力以赴,他纠集了一支诺曼底、英格兰、阿基坦和所有效忠与间接效忠于他的征召兵和精锐的雇佣军组成的庞大军队,并且他还奇迹般地维持了这支军队的秩序,令他们士气高昂。
  作为一个六岁的孩子,威廉当然不能直接指挥阿基坦的军队,因此更多的时候他是跟随托马斯·贝克特行动。不得不说,托马斯·贝克特此前虽然没有接触过军队,但他的组织力也不容小觑,威廉粗略估算他大概组织了至少五百名全副武装的骑士,这在中世纪已经是一项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尤其他并没有接受专业的军事教育,也许比起作为法官和主教,托马斯·贝克特更适合作为一位指挥官?
  “父亲会胜利吗?”这天安营扎寨时,他非常罕见地主动和托马斯·贝克特搭话,托马斯·贝克特一惊,他看到威廉正抱膝坐在帐篷的一角,幽微的光线下他只能看清他耀眼的金红头发和湛蓝的眼睛,普瓦捷伯爵在发色和瞳色上有着金雀花家族的一贯特征,但容貌比弟弟们更加清秀,虽无小亨利那样在童年时便显露的耀眼光彩,但将来必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有人认为他无力统辖如此庞大的军队,他们看轻了他。”托马斯·贝克特没有正面回答。
  “问题在于即便他能有效指挥这支庞大的军队,距离攻下图卢兹城也远远不够。”威廉说,说起这些,他心态相当复杂,尽管知晓这是中世纪的常态,但无论是感性还是理性上他对这样的恶行都不能苟同,“军队所过之处,良田悉为焦土,意识到英格兰国王的统治会给他们带来灾难,图卢兹人会拼死抵抗,就像面对腓特烈一世时的米兰人一样。尽管他们的力量难以与皇帝的强大军队抗衡,但不妨碍他们对此反击,皇帝可以以军队镇压叛乱,但即便获得胜利,他的统治也名存实亡。”
  “这确实是他真正的阻碍。”托马斯·贝克特同意道,他有些惊讶一个六岁的孩子对局势有如此敏锐清晰的认知,“我向陛下提起过这个问题,希望他约束士兵,但他没有听从我的建议。”
  “不要伤心,他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建议,哪怕是祖母的意见能让他采纳也不算容易。”威廉遗憾地摇摇头,在托马斯·贝克特难得想要跟他继续交流时,他却敛起了披风,钻到了被子里,“既然我们都无法劝说他,我们只能祈祷他此战顺利,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一直胜利,永远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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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威廉和托马斯·贝克特的预料,越逼近图卢兹城,亨利二世军队的推进便越艰难,外围的军队不断受到骚扰,令一些领主颇有微词。
  目前的情况还谈不上动摇军心,但浮动的人心令野心家看到机会,比如布洛涅伯爵威廉:他是斯蒂芬的幼子,从母亲处继承了布洛涅伯爵的头衔,除此之外,他在英格兰还拥有大片领地,尽管过去近十年他十分安分,但不代表他真的对亨利二世心悦诚服。
  在图卢兹久攻不克时,他开始大声抱怨炎热的夏天、层出不穷的骚扰和常常腐败的食物,并屡次在军事会议上驳斥亨利二世的意见以打压他的威信,对此,亨利二世不堪其扰,但他维系军队的最大依仗是他的慷慨和宽容,因此面对布洛涅伯爵的挑衅,他只能忍气吞声,从自己的腰包里掏钱满足布洛涅伯爵的诉求。
  但这样的行为只是暂时的,随着战事的进一步胶着,会有越来越多的贵族对此不满,亨利二世再富有也禁不起这样的勒索,何况他还需要承担高昂的雇佣兵开支,对当地的掠夺已经不足以满足他们的胃口,只会激化他和当地人的矛盾。
  雪上加霜的是,入秋后,亨利二世惊闻路易七世已经以探望妹妹为由亲自前往图卢兹,若攻击图卢兹,不论是作为阿基坦公爵征服领地还是丈夫替妻子索要宣称亨利二世都有充足的理由,但攻击国王是完全不同的性质。得知这一消息,亨利二世彻夜不眠,也就是这个夜晚,他第一次生出退兵回国的念头,并且他在第一时间将这个想法分享给托马斯·贝克特,不出意外地,他遭到了坚决的拒绝。
  “已经晚了,亨利。”托马斯·贝克特道,能够直呼亨利二世名字的人不多,托马斯·贝克特算一个,他眉头紧锁,意识到他的回答令亨利二世不快他也坚决强调道,“我很早就告诉你,这是一场错误的战争,但你已经压上如此巨大的资本,那你断然不可半途而废,这会令你威信扫地。”
  “我总可以重建威信!”亨利二世烦躁道,“托马斯,你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我能拿下图卢兹的唯一办法是截断他们的水源,直到他们弹尽粮绝,可路易七世也在城内,我不能连同他一起围困......”
  “那就在现在猛攻!把你所有的攻城器械都拿来,所有精锐的骑士都招来,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图卢兹,到时候路易七世只能承认这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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