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朵：“我要开一家服装店，做最美最漂亮的裙子~”
老爷爷：“我啊，安享晚年就好了。”
角落的小男孩：“我要继续上学。”
奥朵转头问我：“你呢？”她费劲地辨别着我的胸牌，“莉莉·福本丝？”
“茉茉。”我纠正她，她不是第一个把我名字念错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这个名字有点拗口，很容易被念成莉莉。因为，茉莉，茉莉，很顺口。况且，叫莉莉的又有那么多人。
听爷爷说，我的名字，确实和茉莉有关。因为我一出生就去世的妹妹，就叫莉莉。我们是一对双胞胎。
茉莉花刚绽放就枯萎了一朵。
我思绪漂浮，眼神无意识乱瞟，然后就被安娜身后的一个男人吸引了注意力。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头发上的红宝石发卡。那样的眼神我曾在星际普法节目中看过。
偷窃犯的眼神，贪婪的，思索的。
我正欲仔细看，他突然抬头对上了我的眼睛。警觉中带点凶煞的眼神，吓得我立马移开了视线，假装在看舱壁上的海报。
奥朵见我没回答，又追问了一次。她一定是个社交能力很强的人。
我看着海报，胡乱编了个答案：“额，去霍斯顿学院上学？”
听到我的回答，原本一直无视我们的安娜·卡布莉娜看了我一眼，抬着下巴问：“你也去霍斯顿学院上学？几年级啊？”
她突然的搭话让我有点惊讶，我这只是随便说的回答呀。
我老实回答：“不知道，我还没去过霍斯顿学院，不知道他们会把我安排在几年级。”
我在奥莱森小镇上进行了初高中等教育，并通过了星际联考，原本计划在今年秋季到隔壁镇的嗦姆咖学院学习星际生态专业，只不过现在是不可能了。
安娜斜着眼打量了我一下，语气自带高傲：“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好意思说呢。霍斯顿学院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进的，我的星际联考成绩可是拿了三个A，才获得录取资格的。”
星际联考有五门考试，我拿了一个A，三个B，还有一个C。我可能天生不太适合学习，就这样的成绩，都是我挑灯夜读了好多天才拿到的。
看来这个霍斯顿学院，我可能都没机会去了。
可能是我脸上难过的表情有点明显，这位一直高昂着头颅的贵族小姐停顿了一下，又别别扭扭开口：“虽然霍斯顿学院很难进，但你也别灰心，我叔叔在那里教学，听他说，还是会有补考机会的。”
我略带感激地看向她，不可避免地又注意到了她身后那个男人。
这回我把他眼里的贪婪看得清清楚楚。我思索着该如何提醒安娜注意保护财产。
这时候船舱门突然开了，昨天那个给我们发牌的高大魁梧的士兵站在门口，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洪亮：“所有人，排好队，出来领食物，不许插队！”
船舱内顿时一阵骚动，所有人都急急忙忙站了起来，朝着门外涌去。
我又一次被推着向前走，饿了一晚上，大家都很激动，我的鞋子差点被踩掉。士兵高扯着嗓子大喊不要急，一点用都没有。
大家都饿极了。
我脚都不用着地，就已经到了舱门处。船舱外的光线明亮了许多，飞船停留在了某个空间站。
四周都是嚷嚷声，单纯的呼喊已经镇不住饥饿的人群了，几个士兵试图维护秩序，被直接撞倒了，小孩的哭声和惨叫声充斥着我的耳朵。
“砰————”“砰————”“砰————”
连续三枪。
激光电波伴随着清脆嘹亮的枪声，射穿了空间站上方厚厚的乌云层，也射穿了嘈杂。
人群瞬间按了暂停键，没有人再推搡，没有人再喊叫，连孩子都止住了哭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枪声的来源。
甲板舱最中央，少年军官左手持电激枪，右手轻杵星际航杖，满眼都是冷漠。一身湛蓝色的军装挺括帅气，气宇轩昂。
周围一圈年长的士兵和军官，或魁梧，或严肃，却无人敌得上他的气场。
卡莱尔·克隆巴赫。
只远远看了一眼，我便认出来了。
他比光子海报上的还要英俊，军服穿在他身上，贵气与威严扑面而来，让人无法轻易移开视线的存在。
枪声落地，卡莱尔持枪的动作未变，年轻俊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他没有看人群，也没有出声，眼神望着天空的某处。
满甲板的人在他眼里，似乎都比不上一朵厚重的乌云。
他身后一个年长的军官开了口：“按照顺序，一个个领取食物。”
可能是枪声的惊吓已经过去了，这句话显然没有镇住队伍前方的人，几个中年男人又开始争着奔向食物领取处。
“砰——”“砰——”
又是响亮的两声，甲板舱再次安静。
我站在侧面，很清晰地看到，那位少年军官手腕一转，几乎不用瞄准。
一枪打在甲板舱上，激光弹道离队伍最前端男人的鞋只隔了几厘米。
一枪穿过了男人抢夺的食物，食物瞬间化为尘埃。
现场死一般沉寂，男人一屁股坐在了甲板舱上，开始抖了起来。
卡莱尔身后的军官再次开口：“不服从秩序，便是这个下场。没有食物。”
队伍彻底镇静下来了，男女老少都规规矩矩地排好队，一个个向前，领了食物，再从另一边排队回船舱内。
我低着头，随着队伍缓慢蠕动，时不时偷偷瞄一眼那位令人瞩目的年轻少将。
他依然面无表情，不知在看什么。
我连着偷看了他好几次，他都保持同一个姿势，我笃定他完全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像这样偷看他的，肯定不止我一个。我彻底放下心来，偷看的动作愈发明目张胆。
我第五次看向他，像之前几次那样，在心里默默赞叹了他的美貌。准备收回视线时，他突然动了，有了转头看过来的倾向。
偷窥被发现的窘迫感让我迫切地移开视线，逃离他的目光。
也就在这时，我突然看见，S形队伍排列中，在我左前方的那个男人，就是船舱里那个眼神贪婪凶狠的男人，他不知何时，排到了安娜的身后。
男人正利用身高优势，手悄摸摸地伸向了安娜的头发......
我几乎来不及思考，身体立马动了起来，猛地朝男人扑去，队伍一下乱了套。
男人被我扑倒了，安娜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我以一个略微滑稽的姿势梗在两人之间。
周围传来一片低低的叫骂声，男人也在破口大骂，我赶紧爬起来，装作不小心，不断地低头说抱歉。
安娜有点不高兴：“福本丝，你搞什么呀！我裙子都脏了！”
我借着给她擦拭裙子的机会，检查了她头上的红宝石发卡。还好还好，宝石还在。
士兵们围了过来，队伍立马嘘声了，我抬头，猝不及防落入了卡莱尔少将冰冷的眼神中。
他的黑眸紧紧盯着我，像鹰盯着猎物。
我猜他肯定看到我刚刚故意平地摔倒的动作，此刻可能已经把我列为不知好歹、捣乱秩序的难民份子。
好在他的手指没有扳动电激枪的扳机。我捡回了一条命。
士兵黑着脸问我：“怎么回事？”
我低下头，逃离卡莱尔的目光，随意找了个借口：“不好意思长官，我刚刚腿软，摔倒了。”
安娜略带嫌弃：“怎么就腿软了，该不会饿到发昏了吧？啧，真是麻烦的人，你排我这里吧，我跟你换个位子，你先去拿食物。”
她说完，抬着下巴往队伍后方走去，红宝石在她头发上闪闪发光。
我的一时冲动看来还是有意义的。
卡莱尔少将没再看我了，队伍也继续前行，一切似乎恢复正常了。
领取的食物是一个饭团，一瓶浓缩营养液。
我取完食物准备离开时，突然被身后的人隐晦地绊了一跤。刚刚被我扑倒的那个偷窃犯男人正排在我身后，我摔倒之际，看到了他睚眦必报的脸。
手中的饭团脱离了我的掌控，咕噜噜咕噜噜一路向前，径直朝着军官们的地盘滚动。
我盯着饭团，立马冲出去追，不顾四周士兵的警戒声。爷爷从小就教育我，一定要珍惜食物。
终于，饭团停了下来，我一个匍匐，猛地扑过去，双手抓住了饭团，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下一秒，脖颈上突然一凉。
星际航杖冰冷又尖锐的触感令我浑身一抖。
我抬头，对上了一张冷漠的俊脸。
赫赫有名的年轻少将卡莱尔·克隆巴赫垂眸，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到我胸前的铭牌上，语气同他的航杖一样冰冷：“茉茉·福本丝，不要越界。”
我脑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他肯定认为我三番四次地挑战秩序，藐视军官们的权威。
第二个想法，他没有念错我的名字。
第3章
几乎是卡莱尔话语落下的那一刻，周围的士兵就赶到了。
为首的一个高个子士兵先是行了个标准军礼：“抱歉少将，立即处理！”然后就动手要把地上的我拖起来。
他手刚碰到我的胳膊，还没来得及用力拽动我，面前的少将又冷冰冰开口了。
这回不是对我说的。
卡莱尔·克隆巴赫手中的星际航杖微微一偏，打在了高个子士兵的手上，我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让她自己下去吧。守好队伍，不能再出现这种情况。”
很平静的语气，没有音调起伏的一句话，我身边的高个子士兵却抖了抖。
“是！长官！”他很快退下去了。
我还跪趴在地上，忍不住又抬头看着卡莱尔。
他居高临下看了我一眼，雕塑般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就好像面前的我不存在一样。
估计是觉得已经警告到位了，卡莱尔很快收回了星际航杖，不再看我，也没看人群，又继续盯着阴沉沉的乌云。
我赶紧爬了起来，也不再看他，捧着饭团，小跑着回了人群，跟着队伍一起返回了船舱内。
船舱内的气味更浑浊了，也开始吵吵嚷嚷了。
我回了原位，周边也都是刚刚那些人，他们正一边啃饭团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原来那就是卡莱尔少将啊？！这也太帅了吧！真人比星航网上的图片还要帅气一千倍一万倍！”
说这话的是奥朵，她激动得手里的饭团都要拿不稳了。
角落的男孩附和：“那身军装也太酷了吧！我以后也要穿那样的军服！可真是太酷了！你们刚刚看到了吗？他的肩章，帅我一脸啊！！”
我眯着眼回想，好像是松枝加金星，确实很帅气。
那位貌似懂很多的老爷爷摇头笑话道：“小伙子，你怕是想太多咯，你知道他是什么军衔吗？”
小男孩：“少将啊，怎么了？”
老爷爷：“那你知道，从普通列兵晋升到少将，要经过多少年吗？”
小男孩摇头，我也跟着一起摇头。
老爷爷抬头，脸上是回忆往昔的表情：“我年轻的时候，正赶上第一次星际大战，那时候咱们拉索密胺星球，发展还比较落后，人口也不多，全星球的年轻人几乎都应征入伍了。大家一起在战场上厮杀，最后只要能活下来，基本都按照军功授章。”
他从随身带的布兜里掏出了一个外壳磨损得破破旧旧的圆状物，打开外壳，里面是保存得十分完善的军章。
松枝绿色底板，缀有一条细折杠。
老爷爷呼了口气，选了衣服上比较干净的一小块布料，轻轻擦拭着军章。
“我是一名上等兵，级别高于列兵。就这个军衔，都是我出生入死了好几次，才慢慢晋升的。”
他仰头，不知看着何处，“少将啊，普通人真是想都不敢想，有限士兵生涯，真的会有那一天吗？”
奥朵轻声问：“所以卡莱尔·克隆巴赫不是普通人咯，他看上去也，太年轻了吧？那么年轻就当上了少将。”
“克隆巴赫家族，哪一个能是普通人？”老爷爷感慨，“银河系五大古老家族之一，光是世代积累下来的财产，就可以买下我们整颗拉索密胺星球了吧。”
小男孩吃惊得倒抽一口气，白胡子老爷爷觑了他一眼，像是很满意他的反应，又环视了我们一圈，从其他一些人脸上也看到了类似的十分捧场的表情。
他嘴一咧，继续开始讲了。
我感到有点好笑。
这位自称上等兵的老爷爷，讲故事的神态和语气与罕布斯可以说是一模一样，都喜欢唬得别人一愣一愣的，话语的真实度有待考究。
从前罕布斯也喜欢这样讲故事，听众大部分情况是我、母鸡克里斯蒂娜公爵夫人、小羊霍恩。
偶尔爷爷也会来听一耳朵，但罕布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胡扯，所以爷爷的加入总会让他莫名紧张。
故事会往往以鸡飞狗跳的形式结束，要么是罕布斯向我收取星际币作为酬劳而被爷爷追着打脑袋。
要么是讲着讲着克里斯蒂娜公爵夫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在罕布斯的鞋上拉便便，他气急败坏满屋子追着跑。
胡闹的、快乐的时光。
我忍不住又开始伤感了，但老爷爷突然拔高的语调把我拉回了现实。
“S级吞噬兽啊！未满十八岁的卡莱尔少将，独自一人解决了，这是怎样的大壮举啊！”
周围一片惊叹声，我也在心里发出一声惊叹。
不同的是，其他人惊叹年轻少将的壮举，我惊叹老爷爷怎么连这夸张的语气都和罕布斯一模一样。
“出身军衔世家，未成年就拥有S级精神力，十六岁击败特危级吞噬兽，刚满十八岁便带兵出征，一举歼灭边境蚁人袭兵，十九岁就被授予少将的军衔，姆塔斯迪国王亲自授予荣誉勋章。”
一脸激动的老爷爷最后盖棺定论：“卡莱尔·克隆巴赫，天生的领袖，绝对的精神力掌控者，奈达勒星球的王牌。”
奥朵小小声补充：“还是银河系万千少女的梦。”
我的目光又投向了舱壁上的那张海报。光子照片上，年轻少将卡莱尔·克隆巴赫依然如刚刚我见到的那样，面无表情。
这张照片，应当就是老爷爷说的，他被姆塔斯迪国王亲自授予荣誉勋章的那一天。
这种辉煌的时刻，换成老爷爷、换成罕布斯、换成在座任何一个人，都得激动得不行吧？偏偏这位年轻少将一脸的漠视。
他的眼神同刚刚看我时并无区别，好像什么都没法在他眼里留下痕迹。
当真是高傲的人。
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船舱里进来了另一位高傲的人。
安娜·卡布莉娜提着她的裙摆，像只天鹅一样，昂首挺胸进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