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港口黑手党和军方的异能部队在给她造成困扰,他们的人也是一样的。
“困扰倒是不会,”柚杏轻眨两下眼,一时有点不明白现下是什么情况,同为武装侦探社的人,江户川乱步的态度平和到出乎她的意料:“不过我很好奇,异能特务科为什么要对付中原中也。”
港口黑手党又不是没有异能开业许可证。
中原中也在横滨使用异能,进行黑手党活动都是合规合理。
异能特务科没有对付他的理由。
漂亮的杏眸浮动好奇之色,看得中原中也颇为不自在,脸色冷淡扭过头:“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他心情有点不爽。
想要发泄一下,异能特务科打算借着这个时机扣押住他,顺势打压港口黑手党。
“当然是因为他想要在这里使用异能!”江户川乱步直接拆他的台。
柚杏有点惊讶又有点不解。
仅仅是使用异能,需要出动好几个异能部队压制中原中也吗?
这个世界与她的世界到底有什么不同?
“……”中原中也握紧双拳没有出声,冷淡的神色落下几分。
捏紧的拳头骨节分明,浅浅的青筋血管显露出皮肤表面。
柚杏一下恍然明白江户川乱步的意思,轻声问道:“你要使用污浊吗?”
使用污浊的时候,中原中也会脱下手套。
因为手套承受不住重力球强大的吸力,不脱下再解除污浊,手套会变得破破烂烂,倒不如直接脱掉。
还有一个原因是,手套是用以提醒中原中也克制自己。
一旦他觉得不需要再克制自己的时候,他会在理性的状态下脱去手套,解除重力压住的帽子,仍由它直接被风吹飞。
“为什么要在这里使用污浊?”柚杏的声音很轻,轻到不会传出外围的异能部队包围圈,杏眸安静看着他,问道:“这里有你需要打倒的敌人吗?”
中原中也垂下眼睫,覆落遮挡住眼眸。
他沉默片刻,慢慢开口道:“这与你没有关系。”
所谓的恋人也不过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他所有。
那些记忆与那些过去都不属于他。
出现在这里的羽多野柚杏更不是他的什么人。
他要做什么,不需要向她汇报解释。
“嗯……你的事确实跟我没有关系。”不知道为什么这明明是中原中也想要得到的答案,但他真的听见的时候,却并没有松一口气。
复杂的思绪在心头翻滚。
他不是另一个世界的中原中也。
他对于羽多野柚杏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好感。
仅仅是因为她的记忆与情感,让他生出几分在意。
可这样的在意并不会有人在意,更不会有人当真。
不管另一个世界的中原中也如何,这个世界的他都没有一个叫做柚杏的恋人。
柚杏安静看着这个与恋人极为相似却更加成熟的男人,问道:“但我想知道,中原中也为什么要在这里使用污浊?”
“仅仅是因为心情不好,亟待发泄一下情绪?没有任何的敌人、没有任何的目标,只是单纯想要解放污浊的力量?”
她认识的中原中也不是这样的人。
中原中也不是一个会滥用自己力量的人。
没有目的、没有敌人与目标,仅仅是因为心情的不愉而作出伤害自己、伤害别人的举动。
烦躁的心情再次升起。
中原中也想也不想说道:“是啊,我觉得很不爽,想要直接解除污浊,有什么问题吗?我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脱口而出的言语近乎低吼出声,带着浮动在言语间的情绪。
话一出口,他其实已经隐隐有点懊恼。
柚杏不是他的部下,更不是他讨厌的太宰治。
虽说他还没有想好要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她,却也不是想要以这样的口吻去直接吼她。
他紧紧抿着唇,视线定定落在地上的一个污点。
中原中也不擅长服软,更不知道如何去哄女孩子。
另一个世界的他可能很熟悉要如何哄柚杏,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办。
就算得到柚杏的记忆,他也没有真正和她相处过,无法以她习惯的中原中也姿态去交流。
他和另一个世界的中原中也从十五岁开始就走向不同的人生道路。
他的世界没有一个名为羽多野柚杏的恋人。
更不可能有什么哄女孩子的经验。
年过二十二岁的中原中也,在这一刻产生回避的心态。
他甚至不敢抬眸看一眼柚杏的反应。
他觉得她可能哭了。
在柚杏的记忆中,她总是会被“中原中也”惹生气,圆润如同小鹿的杏眼水润润似是随时会掉下眼泪。
中原中也从以前开始就不擅长应付女孩子。
面对宴会上的女性,他只要摆出礼貌克制矜持的姿态拒绝她们,就不会再有人追上来。
毕竟没有几个女孩子会喜欢一直追着板着一张臭脸的男人。
中原中也自觉他就是这样的家伙。
不得女孩子的欢心,更不懂如何哄好女孩子。
自太宰治上位以后,他有足足四年的时间没有参加过宴会,接触过正常的女性,曾经在尾崎红叶身边学会的礼仪大半都抛开去一边。
他不是另一个世界的中原中也。
他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要如何应对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恋人。
“……中原先生,不需要向我汇报什么。”
中原中也捏着拳头,薄唇紧紧抿成一线。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
柚杏从来没有把他和另一个世界的中原中也搞混,更不会在他面前露出放松信赖的姿态。
他们之间的回忆与过去都不属于他。
她因为“中原中也”生出的悲喜欢乐都与他无关。
他仅仅是作为一个过客看过他们的过去,面对自己存在的另一种可能,另一种人生生出几分涟漪波澜。
中原中也不会因为这份记忆喜欢上柚杏。
但他也做不到完全无视记忆的影响。
他仿若给自己挽尊一般匆匆开口道:“你知道就好……另一个世界的中原中也怎么样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因为看见你的记忆对你生出什么……”
“中原先生。”
柚杏的声音很轻很轻,稍不注意她的音量就会被中原中也的话盖过去。
可他却因为柚杏这一声突然顿住话头,再次抬眸看向她。
身穿洁白婚纱的少女美好而妍丽,漂亮的杏眼静静凝望着他,映照出中原中也的样子。
他恍惚间透过柚杏的眼睛看见另一个世界自己的未来。
“中原中也”会与自己十五岁开始交往的恋人步入婚姻殿堂,拥有一个属于他的归处、属于他的家。
独属于他和柚杏的家。
不会有背叛、不会有离开,为“中原中也”这个存在而存在的家和归属。
一种莫名复杂的情感自心头蔓延。
他不是嫉妒或是想要掠夺什么。
就算是另一个世界的中原中也恋人,他也不会下作到去抢夺。
他只是……
莫名有点怅然。
自己没有遇到过柚杏。
他所在的世界没有一个名叫羽多野柚杏的女孩。
“虽然这个世界的中原先生与我素不相识,我也没有什么立场去劝阻中原先生的行动,”柔和明亮的杏眸关切看向他,轻声述说着自己的想法:“但我还是不希望你以这样的方式伤害自己、伤害别人。”
随意解放污浊的力量,伤害的不仅仅是生活在这里的人。
同样也有中原中也的身体。
过分暴戾与强大的力量,全然释放出来只会伤害中原中也的身体。
人类的肉身不能无限承载自我矛盾型异能的不断叠加,彻底解开污浊状态,异能会在不断叠加的状态下耗空中原中也的身体。
自我矛盾型异能越是释放、越是使用、越是强大。
可这样的强大是要以中原中也的身体健康换取,每一次解放过污浊状态,中原中也都会变得格外的疲惫。
异能者没有异能耗空的说法。
他们只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
就算强大如中原中也,他也不是能无限透支的人。
“使用污浊释放力量,可能内心会得到一时的畅快。”
因为力量的宣泄,因为体力和精力的耗空。
“但这并不能治愈我们的内心,使用伤害的方式去伤害自己、伤害别人,得到一时的畅快,最终内心都会被空虚所淹没。”
不是出于必须要使用污浊的情况下,解放污浊获得强大的力量并不是一件好事。
没有目的宣泄力量、使用力量,最终得到的只会是空虚。
【勿复扰吾安眠】
公主魔女轻轻把手落在中原中也的发上,担忧关切抚摸他的头发。
轻微的力度与微凉的温度,稍不注意就会忽视。
“……”
他的眼睫轻颤一下,慢慢落下没有再说什么伤人的话。
中原中也不是什么擅长口舌的家伙。
他不知道要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不是没有被人关心担忧过,只是那时候的感觉与现在的感觉不太一样。
说不清是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但空洞洞茫然不知去处的内心似乎得到一阵清风的安抚,劝慰过内心咆哮着要宣泄力量的野兽,抚慰着他慢慢睡下不再妄图破出身体,肆意破坏宣泄。
“好久不见,柚杏。”
丘比的声音出现在人墙之外,礼貌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不等柚杏的回应,丘比的身体已经闪现出现在柚杏面前,天然笑弯的嘴角弧度不必张口,自然泄出声音:“没想到你也会有主动找我的一天。”
肆无忌惮释放自己的魔力,在一个它们没有观测到的世界出现魔法少女的力量,陡然引起丘比的注意。
“把我引到这里,你不介意吗?”丘比歪一下脑袋,道:“柚杏不是不想再有魔法少女出现吗?”
她的眸光转落丘比身上,平静道:“我的确是不希望再有魔法少女出现,但我更不希望一个世界会毁灭。”
“所以你在这个世界直接使用魔力,想要引起我们的注意?”丘比轻晃两下尾巴,走向柚杏说道:“这个世界和柚杏所在的世界一样特殊,圆环之理无法观测到这里,柚杏只能作为一个世界的锚点,你留在这里就无法为圆环之理指引另一个世界拯救魔法少女,同理你最后离开这里,这个世界的魔法少女死后将会无法去往圆环之理。”
她只能选择一边的世界,一边世界的魔法少女拯救。
毕竟羽多野柚杏只有一个。
她不能把自己劈开。
“我知道。”
柚杏以极为平静的声音说道:“这个世界的魔法少女会因为没有锚点,无法受到圆环之理的指引。”
丘比不解歪头,道:“这样的结果你们能接受吗?这个世界会有魔女出现,我们可能会重点培养这里的魔法少女。”
最大的情感能量转化效率,丘比不可能放过。
“孵化者,你们想要获得更多的情感能量,这个世界也需要更多的魔法少女,”柚杏神色平和淡淡说道:“我们是在互相利用。”
这个世界不会一直这样下去。
终有一天,圆环之理会来到这里,救赎过去、现在和未来,曾经散播过希望与奇迹的魔法少女,以及化作魔女以后的她们,带走她们的绝望与痛苦。
魔法少女拯救世界。
而魔法少女会拯救魔法少女。
“果然,我还是无法理解你们人类的情感。”
“我们不需要你的理解,你也没有理解情感的配件。”
丘比混不在意自己被说是没有情感的生命,它抬起后退踢了踢颈侧,问道:“现在的你要选择哪一个世界呢?”
找一个羽多野柚杏不在的世界,签约魔法少女最大化利用希望与绝望转化之际的情感能力。
“我要回去了,”与面对丘比时的冷淡平静不同,柚杏的目光再次扫过身边的人,最后落在中原中也身上,点染过红润口脂的唇瓣弯起浅浅的笑容:“中原先生,保重。”
不要再这么乱来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还是要爱惜才行。
不管有没有羽多野柚杏,中原中也都要好好在乎自己,好好善待自己。
不然一定会有人难过的。
真心在乎中原中也的人。
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的人,他们都在他身上托付了很重要的期望。
“……这就要走了吗?”相较一点都不了解魔法少女的人,听着柚杏和丘比的对话都是一脸茫然,中原中也得到过柚杏的记忆,多少能听明白一点。
只是比较关键的部分,他没有得到线索,不明白世界毁灭和引入丘比有什么关系。
柚杏轻点一下头,道:“要回去了,不然有人等久要抱怨了。”
不知道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如何。
要是时间差异比较大,怕是真的有人要久等了。
“抱怨吗……”
一直以来,中原中也隐隐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捏紧垂落在身侧的拳头慢慢松开,呼出一口长长的气:“那么就保重了。”
“后会无期,羽多野柚杏。”
“再见,中原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IF中的番外会在明天(?)写完最后一章主世界番外开始。
第84章
孵化者入驻相似的平行世界,引入魔法少女的力量与体系,或许要不了多久,魔法少女的力量很快会成长到足以和异能者分庭抗礼,以两份不同的力量支持着世界继续运行。
【书】的愿望会在魔法少女体系发展起来以后,慢慢得以实现稳定住世界。
它所支付的代价化作隽隽华美的文字,编写出一段合乎情理的故事落于书页之上,改变现实所定义的世界常理。
身体长大的一刻没有太多的变化与感受。
柚杏穿过四月一日开辟出的时空通道,回到店里抬眸正正好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眸光与温和的轻声道:“恭喜。”
“恭喜?”她一时尚未反应过来,疑惑问道:“恭喜我什么?”
四月一日接过多露递过来的镜子,翻转照亮人面的一面朝向柚杏。
她微微一愣,下意识触碰自己的脸:“我是……长大了吗?”
一直盼望着想要实现的愿望,当它真的实现以后,人的第一想法反而是不敢相信。